第1章
第一章离婚协议书 六月末,南城连绵不断的雨天终于转晴。 地处市郊的山月居别墅区里,嵇婧溪呆站在书房里,手中是一份起草好的离婚协议。 “男方程景臻及女方嵇婧溪感情确已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经共同协商自愿离婚。” 而最下面,是已经签好的名字——程景臻。 嵇婧溪怔怔看着这抹熟悉的字迹,脑海一片空白。 程景臻是程氏集团的总裁,也是她的丈夫! 他们相爱四年,结婚两年,是南城众所周知的恩爱夫妻,但他却早就准备好了这样一封离婚协议! 嵇婧溪捏着协议,浑浑噩噩地回到客厅,呆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墙上的照片墙。 那里承载的不仅是照片,还有她和程景臻这么多年来的回忆。 出神间,门口处传来响动。 嵇婧溪回头,就见程景臻推门而进,他一身西装,外套搭在臂上。 随着走近,他身上的酒气也随钻进了她的鼻腔。 与此同时,嵇婧溪也闻到他外套上那似有似无的香味。 她呼吸一窒,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倒是程景臻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 嵇婧溪攥了攥手,找回声音:“景臻,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她将那份离婚协议递到了程景臻眼前。 程景臻扫了眼协议书,眸色沉了沉:“谁允许你擅自翻我东西的?” 嵇婧溪被他的质问的说不出话,心里止不住泛起委屈。 他们在大学期间相爱,毕业后,程景臻在双方长辈的帮助下成立了现在的公司。如今公司越做越大,她也甘愿放弃自己的事业做他背后的女人。 今天是他们结婚纪念日,自己忙忙碌碌一下午打扫房间,就是为了能给他一个惊喜。 程景臻见她不说话,敛了敛怒气:“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签字吧。” “我们离婚,从此毫无瓜葛。” 听着这两句话,嵇婧溪耳畔一阵轰鸣。 她盯着眼前自己深爱如命的男人,忍着喉中哽咽:“为什么?” 程景臻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如刀:“你配不上程太太这个身份。” 言毕,他径直上楼去了书房。 独留嵇婧溪一人在空落落的客厅,彻夜难眠。 翌日清早。 程景臻穿戴整齐下楼时,嵇婧溪还坐在沙发上,手里紧攥着那份离婚协议。 四目相对,男人视若无睹的朝别墅外走去。 嵇婧溪望着他背影,终还是开了口:“景臻,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然而程景臻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径直走了出去。 别墅门关上,发出砰然声响,像砸在嵇婧溪心上。 窗外,夏日的风明明温暖。 吹进屋内,嵇婧溪却满身寒凉。 呆坐了半晌,她还是决定去公司找程景臻好好谈谈,六年的感情,她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结束。 却不想刚到公司门口,就看到程景臻与一貌美女人正从大楼里走出来,两人站在一起,非常般配。 嵇婧溪僵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动。 风拂过,那女人鬓边碎发拨至耳后,程景臻眼底的柔情几乎都要盛出来。 也是这样一个动作也让嵇婧溪彻底看清了她的模样。 付真真!嵇婧溪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 怎么会是她? 第二章 他和她 嵇婧溪紧攥拳头,指尖掐进掌心里,视线死死定在他们二人身上。 看着他们视线从自己身上略过,自顾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分明是盛夏,嵇婧溪却遍体生寒。 她曾经自以为美好的爱情故事,其实程景臻早就中途就将自己替换。 不知怎么回的家。 嵇婧溪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突然接到了付真真打来的电话,约她到咖啡店一叙。 她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久违地化了妆。 咖啡店里,嵇婧溪刚落座。 付真真便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将左手伸到她面前,无名指上戴着的钻石戒指熠熠生辉。 “景臻说这戒指你看中很久了,我就让他买给了我。但现在看着确实不怎么样。” 说着,她将那戒指摘了下来,扔进了咖啡里。 戒指在杯子里浮沉,就像嵇婧溪的一颗心。 她望着付真真,声音沙哑:“为什么?” “因为我厌恶你这幅大小姐模样。我就是要将所有你喜欢的,你爱的全部抢走!” 付真真脸上是不遮掩的恶意,如刀直直捅进嵇婧溪的心。 从大学时期开始,她就把付真真视为最好的闺蜜。结果到头来,她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还有程景臻…… 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幕,嵇婧溪忍不住问:“那景臻呢?你喜欢他还是单纯的想抢走他?” 付真真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嵇小姐,我劝你识相点早点签字离婚,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她便起身拎着包走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嵇婧溪呆坐片刻,伸手将那已经淹没在咖啡里的戒指拿出,擦净,就像摆在橱窗里时那般耀眼。 但有些东西脏了就是脏了。 收紧握着戒指的手,嵇婧溪起身离开咖啡店。 冰冷的雨落在身上,狼狈回到家时,她身上早已湿透。 嵇婧溪洗过热水澡,抱着姜汤窝在床上。 手中手机屏幕定格在程景臻的通讯界面,却怎么也按不下拨通键。 一夜疏忽而过,整晚,程景臻没有回来。 嵇婧溪也没有睡着,她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可能是有点发烧。 刚想去找药吃,电话响起,是自己老爸打来的。 嵇婧溪接起,就听见他语气严肃:“婧溪,你和小程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要突然中止和我公司的合作?” 嵇婧溪愣了一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随口应付了父亲两句没发生什么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页面退回到程景臻的电话号码,嵇婧溪看着,还是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程景臻声音冷漠:“什么事?” 嵇婧溪想到刚刚电话里父亲的话,喉咙发紧:“你……为什么要终止和我爸公司的合作?” 两家合作多年,资金流也都是捆绑在一起,现在中止合作无异于在摧毁嵇氏集团。 嵇婧溪甚至在想,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但这话还没出口,就听程景臻说:“如果你之前乖乖签了协议书,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嵇婧溪呆了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视之如命的男人为了逼迫自己离婚,竟然以她父亲的公司威胁! 嵇婧溪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喉咙发哽:“为什么?你就这么爱付真真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分钟过去,程景臻才开口:“是你骗我在先。” 嵇婧溪一愣:“什么?” 随后就听程景臻说:“当初你怀着的分明是你初恋许复的孩子,为什么谎称是我的?” 第三章 绝望 嵇婧溪握着手机,记忆被拉回到了三年前的夏天。 那时发现自己怀孕后,她第一时间告诉了程景臻。 他说他会娶她,会更努力的打拼给她和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在婚礼结束后不久,孩子没了!那之后,她也再没能怀孕。 可这和许复有什么关系?! 嵇婧溪想不明白,刚想再问,但电话已经被挂断。 她再打过去,也再没有人接起。 脑袋越发昏沉,嵇婧溪却没有了吃药的心思。 她只觉好累,整个人躺在床上,任由昏沉侵袭…… 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嵇婧溪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第一次见到程景臻的时候。 那天是新生报到,程景臻站在学校种植的桂花树下看新生手册。 他就清清爽爽站在那,什么也没做,却让嵇婧溪一见倾心。 她壮着胆子上前问他,“学长,你知道新生宿舍楼在哪吗?” 那时,程景臻眉眼间还有少年的意气风发与温柔。 他说:“我带你去。” 梦里,嵇婧溪跟在他身后,望着他背影亦步亦趋,这一走,就是六年…… 再醒来时暮色四合,嵇婧溪抬手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 想见程景臻的念头愈演愈烈。 她依旧在期许,程景臻只是一时迷了路,总会走回到自己身边! 简单洗漱过后,嵇婧溪乘车去了程氏公司。 办公室内,程景臻正在审查文件。 见嵇婧溪进来,他皱了皱眉:“谁准你来的?” 嵇婧溪张了张嘴,尽量稳住语气:“景臻,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程景臻有些不耐,但迎着她眼中的哀色,还是松了口:“我稍后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嵇婧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间的谈话,竟然有了倒计时!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我们之间的事能不能不要殃及我的父母……就算是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 “我们之间的情意?”程景臻扯了扯嘴角,神情讥讽,“嵇婧溪,我给过你签字的机会,是你没有珍惜。” 嵇婧溪一怔,来时路上所有想好的话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她看着眼前神色凛冽的男人,不知为何好像看到了他们这场爱情的结局。 嵇婧溪心中无限悲凉,她的爱人,如此决绝又残忍。 沉默间,十分钟到了。 程景臻也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率先离去。 她一个人站在办公室好久,才转身走了出去。 不想走出写字楼大门时,却接到了来自付真真的电话 她毫不犹豫的挂断,几分钟后手机又亮亮,是一条短信:“想知道当初你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吗?来程氏公司大楼对面的咖啡厅,我告诉你答案。” 嵇婧溪反复读着这两条信息,身子一阵阵发冷。 嵇婧溪只觉得手脚都在发颤,却还是一路小跑到了咖啡厅。 推门进店,一眼便看见付真真。 她快步上前,语气急切:“你短信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付真真双手抱臂,笑意轻浅:“记得我那时候常给你送的小蛋糕吗?好吃吗?” 嵇婧溪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的意思,恍惚地问:“是你做的!为什么……” 孰料付真真只是笑着回:“那你得问问你的好老公!” 第四章 你有爱过我吗? 嵇婧溪浑浑噩噩出了咖啡店。 这几天一茬接着一茬的事让她濒临崩溃。 嵇婧溪感觉自己像被浪打上岸的鱼,程景臻和付真真就是寒风烈阳,让她痛不欲生。 回到山月居别墅。 偌大的房间漆黑一片,程景臻还未回来。 嵇婧溪打开客厅吊灯,慢慢走到二楼房间,从衣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 启盒,里面装着一枚镶着钻的铂金戒指。 这是当年程景臻得知她有孕后送给自己的。 她闭眼还能想起,当时他是怎样兴奋地从背后掏出这枚戒指再郑重地戴在自己手上的。 想到孩子,嵇婧溪又想起了今天付真真的话。 一时间,她脑内天人交战。 当初程景臻期待孩子降生的神情不像在作伪。 可付真真又为什么要骗自己呢?她明明已经得到了程景臻的宠溺与偏爱。 握着戒指盒的手不断收紧,嵇婧溪不敢一个人胡思乱想,掏出手机给程景臻打去了电话。 不管真假,她总该要问个清楚。 然而听筒里只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有节奏的嘟声一声一声像打在她心里。 一直到系统自动挂断,对方仍未接听。 嵇婧溪执拗地继续拨号,记不清打了多少次,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程景臻有些失真的声音。 “有事?” 嵇婧溪嗓音沙哑:“回来一趟吧,我有事想问你。” 说完,便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程景臻看着挂断的通话界面,微微蹙眉。 这么多年嵇婧溪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温柔的小女人样,这样干脆的态度,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程总,十分钟后有个会要开,股东已经到了。” 程景臻沉思了阵儿:“延后,我有些事要处理。” 说完,便起身出了办公室。 一路疾驰回山月居。 程景臻一开门,就见嵇婧溪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 见他进来,嵇婧溪率先开口:“孩子没了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程景臻神色微变,但很快就被冷漠替代:“急着喊我回来就为这事?” 他语气里满是不在意,听得嵇婧溪心如刀割。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她盼了那么久,倾注了那么多感情…… “为什么?”嵇婧溪一双圆润的杏仁眼此刻瞪得通红,“程景臻,那是你的亲骨血!” “我的亲骨血?!”程景臻脸色冷沉了下来,“那你告诉我当年你和许复在酒店里是在做什么?,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你还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我和许复只是朋友!” 嵇婧溪不理解,为什么六年感情,他对自己却连半分信任都没有。 程景臻没说话,只是眼里写满了怀疑与不信。 那目光刺得嵇婧溪心像破了个大洞,呼呼灌着冷风。 她这几天才知道,心痛,是可以被具象化的。 嵇婧溪掩下痛苦,忍不住问一句:“程景臻,这些年你到底有爱过我吗?” 程景臻嗓音依旧冷冽:“你觉得呢?” 想必是没有的。 嵇婧溪好像知道了答案,她声音颓疲:“是不是我签字你就会放过我爸的公司?” “是。” 听到这话,嵇婧溪眼睫颤了颤。 好久,才再次开口:“希望程总能……说到做到。” 话落,她拿起离婚协议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五章 我离婚了 嵇婧溪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出山月居别墅时,夏夜晚风吹得温柔舒畅,却吹不散她心中的郁结。 她漫无目地的四处游走。 笔直大路上,放眼看去都是成双结伴的夫妻或小情侣,只要自己一人形单影只。 一瞬间,强烈的孤寂感袭来,嵇婧溪只想快速逃离这地方。 可行李箱的滚轮却卡在石子路上,无论她怎么往前拖动,箱子依旧纹丝不动。 人倒霉连喝口凉水都塞牙,现在就连箱子都在欺负自己! 嵇婧溪烦躁的情绪一下涌了上来。 这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意?” 嵇婧溪回头,就看见许久不见的许复站在她身后。 与旧友重逢,嵇婧溪不禁鼻尖有些发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年前,在她和程景臻定下结婚之后,许复便已深造为由出国,这一走就是两年。 许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平坦路上:“昨天回来的,还没来得及联系你。” “怎么一个人在这?程景臻呢?” 听到这个名字,嵇婧溪哽了哽,转移了话题:“那你这次回国准备待多久?” 许复察觉到她的逃避,也不再多问:“我打算留在南城。” 嵇婧溪愣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 许复瞳孔一缩:“小心!” 话落,一把将人带到了自己怀里。 嵇婧溪慢半拍回过神,顺着许复的目光看去,就瞧见一辆熟悉的特斯拉急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程景臻走下来,脸色沉怒。 他目光落在许复搂着嵇婧溪的手臂上,声音冷嘲:“难怪刚刚离婚协议签得那么爽快,原来是意中人回来了!” 嵇婧溪脸色白了白。 而听到他话的许复愣了下,随即挪前一步,将嵇婧溪挡在身后:“程先生,烦请好好说话。” 程景臻没说话,但眼中压抑的怒火燃烧着。 气氛僵持住,一触即发。 嵇婧溪怕许复吃亏,从他怀中脱身,轻声说:“你先走吧,我来跟他说。” 许复犹豫了几秒,看出嵇婧溪的认真,终还是选择离开:“好,那你到家和我说。” 嵇婧溪点了点头。 两人的互动像根刺扎在程景臻眼里,他面色阴鸷的更厉害。 望着许复走远,嵇婧溪才看向程景臻:“我们已经离婚了。” 被提醒这个事实,程景臻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像是愤怒,更多的却像是憋闷。 他死死盯着嵇婧溪:“嵇婧溪,你真行!” 扔下一句后,程景臻摔上车门扬长而去。 嵇婧溪她不明白先背叛的人明明是他,准备离婚的人是他,甚至威胁自己的人也是他。 程景臻是怎么做出好像一切都是自己错的态度的! 心口如被闷鼓重锤,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敛好复杂的情绪,朝父母家回去。 但真当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别墅大门时,嵇婧溪又有些踟躇。 她还记得结婚那年,面对父母的担忧,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会幸福一辈子! 可现在不过短短两年…… 唏嘘间,门被打开。 准备外出散步的父母看见站在门口拖着行李箱的嵇婧溪,愣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嵇母忙走上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听着母亲话里的担忧和关心,嵇婧溪心里原本压抑的情绪霎时绷不住了。 她一把扑进母亲怀里,眼眶湿润:“妈,我离婚了……” 第六章 晕倒 嵇家一片安静。 沙发上,嵇父嵇母看着眼中写满疲惫的女儿,什么也不忍心问。 只是将她带回了卧室:“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嵇婧溪蜷在床上,满目还是她结婚前的模样,分毫没变。 家的气息包裹着,卸掉了她一直以来强撑的坚强。 将头埋在被子里,嵇婧溪脑海中慢慢都是与程景臻有关的回忆,心如刀绞。 这之后半个月,她都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 如非必要,甚至不愿出房间半步。 嵇父嵇母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担忧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直到那天清晨,嵇母敲开了嵇婧溪的门:“小意。” “妈,怎么了?”嵇婧溪声音沙哑。 嵇母走到床边坐下:“要是实在放不下,就回去找他吧。” 她没有说名字,但两人都知道是指程景臻。 嵇婧溪压下喉咙里的哽涩:“妈,没什么放不下的,我和他……结束了。” 嵇母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孩子,你到底放没放下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嵇婧溪沉默了瞬,没有说话。 “小意,妈和你爸对你没什么要求,就希望你能一辈子高兴,快乐,可到头来……” 嵇母的话没说完,就被喉咙里的哽咽阻断。 嵇婧溪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两鬓生出的几缕白发,鼻间突然有些发酸。 自从和程景臻离婚之后,她每天都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竟然忽略了自己爸妈会不会担心! 想到这儿,嵇婧溪眼眶忍不住发烫。 她靠在嵇母怀里:“妈,对不起……” 嵇母只是一下一下抚着她头,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当晚,一家三口人在吃晚饭。 饭桌上。 嵇婧溪看着对面的爸爸:“爸,最近公司怎么样?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嵇父一愣,看了眼同样惊讶的嵇母,半晌才反应过来。 “行啊,我明天就安排。” 这之后,家里的气氛松缓了很多。 往后几天,嵇婧溪每天往返家里和公司,两点一线。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时不时会头昏,甚至经常定好的事情,第二天就忘记。 这天早上,嵇婧溪刚到公司,就发现许复等在前台。 “你怎么在这?”嵇婧溪有些惊讶。 许复晃了晃胸前挂着的工牌,加粗的“市场部经理”很显目:“听嵇叔叔说公司缺人,我便主动请缨了。” 嵇婧溪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之后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开始一天的工作。 一周后。 嵇婧溪作为新产品发布的小组成员,前往程景臻的公司参加例行会议。 程景臻坐在主位,在看到方案落款负责人是“许复”时冷笑出声。 他气势逼人,在座的人都噤了声,会议室里只剩他翻动纸张的声音。 好半天,程景臻才开口:“嵇小姐,市场上同类型的产品,其他公司能给到的成本更低,我为什么非要选择你们呢?” 嵇婧溪落在腿上的拳倏然收紧,从程景臻出现那刻,她就意识到了会被为难。 她抿了抿唇:“我们与贵司合作……” 然而话音刚冒头,就被程景臻打断。 他将方案书往桌上一扔:“既然嵇小姐没有答案,那这次合作还是算了吧。” 话落,他便往会议室外走去。 明明他答应了不会再对嵇家公司出手,现在……是又反悔了吗? 嵇婧溪想到爸妈这些日子的疲累,心沉了沉,起身追了出去。 电梯前,她抓住程景臻的手腕:“程景臻,我们谈谈。” 程景臻冷冷看她,将手抽回:“嵇小姐,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可聊吗?” 恰逢电梯门打开,他抬步走进去。 嵇婧溪僵站在原地,怔怔看着慢慢合起的电梯门,遮住了程景臻的身影……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程氏公司大楼。 头顶太阳热烈,刺眼无比。 嵇婧溪抬头望着,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昏,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前栽倒而去—— 模糊间,她只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和一个朝自己狂奔而来的身影…… 嵇婧溪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许复站在窗前,小声在讲电话。 见她醒来,连忙结束通话,快步走至她床沿:“小意,你醒了!” 嵇婧溪缓缓坐起身,声音沙哑:“我怎么了?” 许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门被打开,嵇父嵇母走进来。 嵇母快步走到床边:“小意,医生怎么说?” 嵇婧溪也不知道,侧头看许复。 许复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选择说实话:“医生说小意脑袋里长了个肿瘤,已经压迫到了海马体,手术的话风险很大,不手术的话……会导致失忆。” 第七章 怎么会这样 此话一出,病房当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半晌,才响起嵇母的哽咽心疼:“怎么……会这样?!” 嵇父拍了拍她后背,看向嵇婧溪的眼中也满是心疼。 嵇婧溪震惊,也终于明白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为什么自己忘性这么大! 但看着眼前老去的父母,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点害怕,否则他们会更担心。 嵇婧溪扬起抹笑:“爸妈,别担心,不就是做个手术嘛,没事的!” 嵇父嵇母知道女儿这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只能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忧心更重。 手术时间还要安排,嵇婧溪就先回了家。 夜色来临,笼罩了整个卧室。 嵇婧溪坐在床边,看着墙上的博古架。 那上面摆着她和家人,朋友,同学的合照,还有……程景臻。 想到他,嵇婧溪心里一阵绞痛。 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即使到现在她也放不下。 但应该快了吧?想到自己的病,嵇婧溪嘴里泛起些苦涩,到那时候所有想忘的,不想忘的,都不会记得了,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嵇婧溪心脏一阵憋闷,喘不过气来。 她起身走到墙边,拿起架子上自己和程景臻的合照。 那是他们大学毕业那年照的。 照片上,她和程景臻并肩而立,两人风华正茂笑得无比灿烂。 一时意动,嵇婧溪抽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提笔写下与程景臻的回忆。 “18岁,第一次见到程景臻。” “22岁拍摄毕业照那天,他向我求婚。” “26岁,结婚三年。我爱他如旧,但他爱上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和程景臻离婚了,自此形同陌路。” 写到最后,眼眶涌上热意,泪掉在纸上将字迹晕成黑色的一团。 嵇婧溪合上本子,将它放在抽屉最下一层。 就这样吧。 他们之间的那些回忆,程景臻也许不愿记得,而自己是不能。 这样……也好。 但不想,和程景臻的交集还未终止。 周末,她收到了当晚南城商业聚会的邀请函。 看着烫金的函帖,嵇婧溪有些怔愣,不知道该不该去。 嵇母看出她的犹豫:“听说程家小子也会去,要不今年别去了。” 嵇婧溪抬头对上她眼中的关切后,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得去。这场聚会有很多值得结交的人,如果能得到一些帮忙,对公司是好事。” 这道理嵇母也懂,见她打定主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当晚,嵇婧溪站在宴会门口,心中有些惘然。 往年,她都是和程景臻一同参加。 今年,旧景换新人,陪她出席的人是许复。 许复拍了拍她挽着自己臂弯的手,带着人走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的人众多,嵇婧溪却还是一眼就望到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程景臻。 付真真正站在他身旁,笑意盈盈。 嵇婧溪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的确很般配。 心脏像被人紧捏着,有些喘不过气。 嵇婧溪忙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一旁,许复将她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眸色渐深。 酒过三轮,宴会流程进行到最高潮。 只听一阵哗然。 嵇婧溪循声望去,就看见付真真拉着程景臻走到了台上,高举话筒宣布:“我和景臻一月后结婚,届时希望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她身边的程景臻没有否认。 一时间,宴会上鼓掌声和祝福声同时响起。 嵇婧溪死死攥着裙摆。 虽然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可是当真正发生时,她心里还是一阵发紧。 再没办法待下去,嵇婧溪低声对许复说:“我出去吹吹风。” 然后起身要走。 许复拉住她:“我陪你。” 嵇婧溪摇摇头:“不用,我想一个人待会。” 说完,便一个人朝外走去。 许复看着她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二楼阳台。 嵇婧溪趴在扶手上,任由清徐的晚风吹在脸上。 这时身后脚步声响起,她回头一看,就瞧见了程景臻。 四目相对,嵇婧溪站直了身子。 气氛沉寂了很久,久到她的脑海里闪过他们这些年的所有。 最终,她还是沉默的迈步离开。 擦肩而过那一瞬,程景臻伸手拽住了她:“你没有话要说吗?” 嵇婧溪垂眸看着腕间那只带着暖意的大手,默了会儿还是慢慢抽回。 “程景臻,祝你幸福。” 话落,她便再度往前走,再没回头。 程景臻,愿你此刻得到的是你真心想要的,而以往种种就当大梦一场…… 第八章 不可逆 回到家中,已临近半夜。 嵇父正坐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见她回来,说了句:“回来啦!” 嵇婧溪走到他身前蹲下:“您怎么不回房间睡啊?” 嵇父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头,“你不回来,我和你妈怎么安心睡觉?” 嵇婧溪心中一阵温暖:“我现在回来了,您快安心去睡吧。” 说着,她起身挽着嵇父的手将他送回了房间。 一晚的应酬让嵇婧溪身心俱疲。 回到房间,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沉沉地睡去。 往后的一周,嵇婧溪每天上班忙得脚不点地,几乎没空想起程景臻。 但是她也发现,自己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差,时常上一秒发生的事,下一秒就会忘记。 休息的时间,嵇婧溪去了趟医院。 做完一些列检查,诊室里医生拿着那一沓报告,越看脸色越沉得厉害。 他严肃地说:“病情恶化很快,失忆是不可逆的。你的手术安排在了半个月后,别太担心。” 嵇婧溪点了点头,心头还是不安的。 走出办公室,她收好报告,去等电梯。 不想门开的那一刻,从里走出来两人,正是程景臻和付真真。 程景臻看到嵇婧溪,愣了下:“你来医院干嘛?” 嵇婧溪攥紧了手,垂眸谎说:“感冒,来开药。” 程景臻明显不信。 一旁,付真真见他的注意力放在嵇婧溪身上,顿时心生不悦。 她晃着他的手臂,语气娇嗔:“阿臻,我们走吧,产科的陈主任该等急了。” 产科! 嵇婧溪心头一震。 程景臻皱了皱眉,将手抽回:“你自己先过去,听话。” 他神情不容置疑,付真真不甘却没办法,只能一人朝检查室走去。 电梯门口就剩两人。 程景臻看着嵇婧溪:“你现在是住父母家吗?我送你回去。” 嵇婧溪语气淡淡:“不用,我自己可以。” 程景臻却已经按开了电梯,走进去等着她。 嵇婧溪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上了电梯。 而这些,都被付真真看在眼里。 一路到车库,她原本是想坐后座,可程景臻直接打开了副座的门。 嵇婧溪犹豫了会,才坐了进去。 路上,两人都未发一言。 直到路过街边一家热闹的馄饨铺,程景臻刹住车:“去吃碗馄饨吗?” 嵇婧溪懵然:“什么?” 程景臻提醒:“你不是从小到大都最爱吃那家馄饨,每逢路过必要去吃上一碗吗?” 嵇婧溪眯着眼想了半天,才迟疑地问了声:“我……有吗?” 程景臻眸子骤然一缩。 车厢里安静无声。 直到拐了条马路,车子停在嵇家门口。 嵇婧溪解安全带下车时,程景臻望着她的背影,脱口喊了声:“婧溪”。 嵇婧溪茫然回头:“怎么了?” 程景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沉默很久才开口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嵇婧溪怔了瞬,正待回答,车外响起道熟悉男声。 许复扫过程景臻,目光落在嵇婧溪身上:“小意,伯母叫我去你家吃饭,一起回去吧。” 嵇婧溪点了点头,回头对程景臻说了句:“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下了车,和许复并肩走远。 程景臻看着两人背影很久,想起医院时嵇婧溪很明显的眼神躲闪,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接起后,他吩咐道:“针对嵇家的计划暂停,再去查查,嵇婧溪到底得了什么病。” 第九章 认识吗 然而这一切,嵇婧溪都不知道。 她最近奔波于公司承接的新项目,每天睡觉的时间都被缩减。 工作带来的压力,导致她的病情急剧加重。 寒露那日,南城气温骤降。 餐桌上,三人各自用早点。 嵇父嵇母在谈论目前公司现状,顺带聊起了和程氏公司合作的事。 饭毕,嵇父看着面色如常的嵇婧溪:“小意啊,最近和程景臻有联系吗?” 听到这个名字,嵇婧溪愣了下:“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嵇母接过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 嵇婧溪知道父母是关心自己,但她真的不想提起那个人。 嵇婧溪放下碗筷,和嵇父嵇母说了声,就赶去了公司。 又是一天繁忙,深夜,她才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休息。 半夜,枕边的手机铃声突然乍响。 嵇婧溪半眯着眼按下接通。 电话那头财务总监声音焦急:“嵇小姐,程氏集团突然中止与我们公司所有合作并且全部撤资,导致目前公司资金链断裂,几个合作商也一齐来讨要尾款……” 嵇婧溪瞬间清醒:“在公司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挂断电话,急急忙忙起身下床,她没想到程景臻会这么狠! 刚一出房门,就见父母也满脸担忧从主卧出来,显然也是得知了公司的事情。 嵇婧溪忙道:“爸妈你们先别急,我现在就赶回公司看看。” 嵇父却将人拦住:“晚了!小复刚刚打来的电话,公司账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流动资金,这次程氏撤资导致资金链断裂,公司……救不回来了!” 这话如雷鸣轰在脑海中。 嵇婧溪怔怔站在原地,攥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嵇父沉默了好半天,才泄劲地说:“宣布破产吧。” 嵇婧溪一震。 父亲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公司才有了现在的成就,怎么能说破产就破产? 出神间,她的电话响起。 嵇婧溪接起就听到一道熟悉女音:“嵇婧溪,家道中落的感觉如何?还有底气继续做趾高气扬的大小姐吗?” 付真真。 嵇婧溪沉默之间,就听电话那头付真真再度开口:“景臻这次已经算手下留情了,你若是再不知好歹,就别怪他让你们一家三口这辈子都回不了南城!” 话落,便挂断了电话。 嵇家客厅安静,她的话清晰的传入在场三个人的耳朵里。 嵇婧溪攥紧了手机,半晌才说:“爸妈,我现在就去找程景臻,这事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程景臻明明答应只要自己签了离婚协议书,他就不会对公司下手! 可现在,他却出尔反尔! 想到这儿,她心口一阵刺痛。 不敢再想,嵇婧溪忙就要往外走。 孰料刚迈开步子便觉得眼前一阵发晕,紧接着,就没了意识! 恍惚间,只能听到爸妈的声声急呼! 同一时间的大洋彼岸。 程景臻刚结束和跨洋公司的合作谈判,就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 “程总,查出来了,嵇小姐脑袋里长了肿瘤,压迫海马体,随着病情加重可能会造成部分记忆缺失……” 助理的话在耳畔轰鸣。 嵇婧溪……可能会忘了自己,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程景臻不敢置信,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慌:“那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助理顿了顿:“您之前安排的针对嵇家的计划,付小姐已经提前实施。嵇家已经于昨日宣布破产,嵇小姐受到刺激,病情加重导致昏迷,被紧急送往了市医院。” 闻言,怒气冲上脑海。 程景臻厉声呵斥:“我没发话,谁允许你们按照付真真的命令做事?!” “马上给我定最早一班回国的飞机。” 助理不敢耽误,连忙挂了电话,去订机票。 次日下午,飞行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降落南城机场。 程景臻一下飞机,便按着助理发来的地址赶往市医院。 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玻璃,程景臻一眼就看到一身病号服,背靠着床头和嵇母聊天的嵇婧溪。 她脸色苍白,但状态还不错。 程景臻一直提着的心这才微微落了下来。 可再想到昨天助理的话,他心里又有些不安。 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好一会,程景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瞧见他,嵇母脸色一变,语调带着怒气的颤音:“你怎么还敢出现?!” “我来看婧溪。”程景臻走到嵇婧溪床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下一秒,嵇婧溪眼中的疑惑和陌生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程景臻看着她不见丝毫情意的双眼,呼吸一窒。 不等开口,就听嵇婧溪疏离的声音:“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第十章 有什么问题 程景臻看着眼前的嵇婧溪,心脏像被人揪住一样疼。 他转头看了眼含恨看着他的嵇母,说话态度都谦卑几分,“能和您聊聊吗?” 嵇母鼻哼一声,“我们家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赶紧出去!” 程景臻不再坚持,朝嵇母微微颔首示意,转身出门。 带关病房门时,他听见嵇婧溪问嵇母,“妈,这位先生,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吗?” 嵇母忿慨地答:“没关系!” 程景臻揉了揉眉心,心中郁结难消。 他亲手割裂了与嵇婧溪之间的关系,本该从今以后,各走各的阳光道。 可是,当得知嵇婧溪的病情时他迫切的想见到她。 再看到她眼底对他的陌生之情又忍不住心中酸涩。 程景臻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刚衔出一根含在嘴里,突然想到,嵇婧溪以前最讨厌他身上的烟味了,又将烟取下,连同整包烟,一齐扔进了垃圾箱里。 一路驾车回到山月居。 站在门口,他想到上次踏进这家门还是嵇婧溪搬出去的那一日。 进屋,揿开壁灯。 程景臻坐在沙发上,两指揉捏着山根。 突然瞥见了摆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 市医院。 嵇婧溪正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宽肩窄腰面容俊朗,笑起来时候温润的像三月的风。 嵇婧溪觉得他很亲近,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名字。 嵇母有些心焦:“这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许复,也记不得了吗?” 许复温声说:“没事的阿姨,多给小意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来。” 说完,又像初次见面般,向嵇婧溪伸出手。 “你好,我是许复,很高兴认识你。” 嵇婧溪愣了愣神,才展颜一笑,将手握了上去,“你好,我是嵇婧溪。” 嵇母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嵇婧溪想到嵇母刚刚差点笑成花的脸,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我妈好像很想撮合我们两个。” 许复含笑说:“不用她撮合,小时候玩过家家,你非要当妈妈,还指定我当壹扌合家獨βγ爸爸。” 嵇婧溪捂着嘴,惊奇称道:“真的吗?” “你小时候,可真是……” 许复笑着摇摇头,开始细数关于和嵇婧溪小时候的事。 他讲得很生动,听得嵇婧溪好几次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一直说到华灯初上,这个话题才作罢。 嵇婧溪看着手心,突然长叹了口气,“好遗憾,那些回忆,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复将手覆在她的手心上,穿过指缝,十指紧扣。 嵇婧溪觉得哪里感觉像不对,有一瞬间想抽回手,却又止住了动作。 许复盯视她,语气认真:“小意,我愿意陪你一切归零,从头开始。” 嵇婧溪抬头望进他的眼里,如星河的眸子里流转着绵绵情意。 她点了点头说:“好。” 病房门霎时被人搡开。 下午来看过她的那位男人走了进来。 许复立马起身,语气里充满敌意:“程景臻,你过来做什么?” “我并未向法院提交离婚协议书,严格意义上来说,婧溪她还是我妻子。” “我来探望我的妻子,许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第十一章 丈夫 程景臻的话一出,许复立马动了怒。 考虑到嵇婧溪还在一边,他只能压抑住火气,语气不善:“程景臻,你跟我出来一趟。” 程景臻挑了挑眉,看了眼坐在病床上一脸茫然的嵇婧溪。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病房门,走到无人的安全通道。 许复质问道:“你怎么还敢出现在小意面前?你嫌伤她伤得还不够深,还要再来补一刀吗?” 程景臻眉心蹙了蹙,没有应答。 有些事,他对许复这个外人没有解释的必要。 许复继续发问:“之前商业聚会上,付真真宣布你们即将结婚,我记得你是没有拒绝的。现在又说,小意还是你的妻子。程总,你们做生意的人都喜欢善变吗?” 程景臻侧着头,满不在乎地说道:“听闻你等了嵇婧溪八年,是打算趁着她这次失忆好趁虚而入吗?她到底心属于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许复表情微变,随即又冷笑了两声,“程总真是好大的自信。如果你认为小意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那你就算错了。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 话落,许复便拉门离去。 安全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震响。 震得程景臻站在原地,脸上有外人少见的颓唐。 他被许复一番话质问的底气空空。 对嵇婧溪和嵇家直接或间接做了这么多事,他怎么还会认定嵇婧溪会像以前那样,一心一意扑在他身上呢? 他倚着墙,整理着内心翻涌的思绪。 那些被他这么久以来压抑的,刻意忽视的情绪正像野草般肆意生长。 许复回到病房。 看见嵇婧溪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杂志。 左看右看,显然心思不在这上。 他走上前,将杂志从她手中抽走,温声问:“在病房待了一天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嵇婧溪刚一点头,许复就拿来外套帮她穿好。 许复怕她冷,又多给她拿了方毛毯。 她表情羞赧,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当小孩子。” 许复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沿着医院绿化而行。 嵇婧溪忍不住问:“刚刚那位叫程景臻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吗?” 她是知道自己结过婚的。 左手无名指上有钻戒的晒痕,可她记不起丈夫是谁。 “算是吧。”许复顿了顿,“小意,如果你知道某个人做过对不起的事,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是程景臻吗?” 许复点了点头。 嵇婧溪想了很久,才答了心里话:“我不知道。” 许复眼里升起的光瞬间黯了下去。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等他们散完步,回到病房。 发现房内已经住进了其他病人。 许复连忙找去护士站。 护士说:“刚才有位姓程的先生将嵇女士转去了高级病房,你赶紧带病人上去吧。” 嵇婧溪也踱步过来,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沉吟了半会,才对许复说:“太晚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她语气软糯,说出来的话却态度坚决。 许复将她送至电梯口,看着电梯门合上他才转身。 回头,他便看到付真真正挺着肚子在向护士打探嵇婧溪的病房。 第十二章 钻戒 许复眸子一紧,大步上前强行将付真真拖到一边。 付真真用力挣脱开被他束缚住的手腕,叱道:“放开我!” 声音之大,引来来往路人纷纷侧目。 许复沉声:“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付真真揉着隐隐发疼的手腕,看着他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愫。 许复也不等她的回答,直接转身往外走。 他步子迈得很大,她只能勉力跟上。 许复在医院园区寻了个石桌。 两人对立而坐。 许复看了眼付真真微微隆起的小腹,“几个月了?” 付真真抚摸着孕肚,表情淡漠:“有事说事吧。” 许复双眉微皱,郑重说道:“烦请你不要去打扰小意,她现在是病人,受不得一丝一毫打击。” 付真真盯视着许复,眼里涌动的情绪比之前更甚。 她咬着唇,娇艳的五官泄出几分不甘心:“你还是这么护着她。” “我的心意从来都没变过。” 他回答的坚定又果断。 就跟几年前她第一次向他表白的时候,拒绝的一样果决。 付真真起身,表情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含笑。 她一撩头发,语气轻佻:“好歹和嵇婧溪朋友一场,要是不去探望她,好像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吗?” 同一时间,嵇婧溪推开了高级病房的门。 程景臻站在窗前,一手插兜,眉心微蹙看着窗外。 嵇婧溪站在门口,一时踟蹰不知该不该进去。 程景臻回头,朝她走来。 牵起她的手,将她牵进房内。 嵇婧溪感受着他的手传来的触感。 厚实宽大,有骨骼感。 她还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被他牵着。 “嵇婧溪,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 程景臻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嵇婧溪仰起头,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 脑海里努力找寻关于他的记忆。 一片空白。 她摇了摇头。 程景臻闻言,显得失落。 他垂眸看着嵇婧溪的手,小巧柔软。 自己的手刚好能完整包裹住她的手。 他咧咧嘴,忍不住自嘲了句:“大概这就是报应吧。” 自从知道嵇婧溪的病情会导致失忆后。 他便总能在空暇时间想起,和她的点点滴滴。 那些回忆,不光是嵇婧溪一个人的,也是属于他的。 程景臻放开她的手。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绒布钻盒。 打开一看,一枚熠熠誩生辉的钻戒。 他将钻盒放在嵇婧溪的掌心,“你忘了这个。” 嵇婧溪看着钻盒,脑袋里突然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记忆碎片。 一时间,头痛欲裂。 她双手捂着头蹲下,嘴里发出痛苦的惊呼。 程景臻急急地按下床前的按铃。 医生护士即刻就到,乌泱泱十多号人。 他们把嵇婧溪放在移动病床上,将她推进检查室。 程景臻焦急的等待了半个多小时。 才有医生出来。 他摘下手术帽,神情肃然:“肿瘤快要压迫到两大神经,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程景臻当机立断:“现在就做!” 跟在医生身后的护士立马递上同意书,“请问您和病人的关系是?” 程景臻边落笔签名,边说:“我是她丈夫。” 第十三章 无力感 程景臻坐在手术室门口。 他看着亮起的“手术中”的红灯,心中蔓延起无边无际的恐慌无力感。 手术进行了二十分钟,嵇父嵇母着急忙慌地赶来。 嵇母一见程景臻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两步跨上前,一掌接一掌重重打在他的身上,一声声地哭诉。 “都是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小意!” 程景臻一声不吭,全都受着。 而跟在后面的嵇父,冷眼看着。 五分钟后,嵇父才上前拉住嵇母。 程景臻打量着嵇父。 半年前,他还是位精神奕奕的中年男人。 现在却满头华发,微佝偻着背,像苍老了十岁。 嵇父沉声对他下逐客令:“你走吧。” 程景臻说,“婧溪的手术费我已经交了,手术完后她继续住高级病房。钱的事,二老不用操心。” 嵇母将他一推,双目瞪得通红:“谁稀罕你烂好心!” 程景臻顿了顿,哑声说:“就当我欠她的吧。” 话落,他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嵇婧溪的手术进行了七个小时。 嵇父整整抽完了两包烟。 一直到空中泛起鱼肚白,嵇婧溪才从手术里被推了出来。 嵇母看到她浑身插满管子,心疼得差点晕厥过去。 嵇婧溪的麻药劲,到下午缓过来。 她晕晕乎乎醒来时,发现自己脑袋凉飕飕的。 嵇母趴在她的床沿边睡觉。 她的手掌被嵇母的手紧紧覆住。 略微地动了下手指,嵇母立马就醒了。 她看着嵇婧溪躺在病床上,毫无血色的样子,眼圈渐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嵇婧溪嗫嚅了两下唇瓣。 嵇母凑近去听。 嵇婧溪的声音虚弱无力,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我没事,我会好起来的,妈妈你别担心。” 一周后。 主治医生宣布嵇婧溪可以接受外人探视了。 许复是第一个过来的。 他到了病房门口,却未直接进去。 将一个袋子委托护士先交给嵇婧溪。 嵇婧溪打开一看,见里面装了有长有短好几款假发。 她抿唇一笑。 刚戴好假发,就听见许复在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当然可以。”嵇婧溪答。 许复进门,就见嵇婧溪正对着镜子拨弄着假发。 她也不看他,只嘀咕着:“好不习惯啊。我这样会不会很难看?” 许复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却很坚定:“不会,你怎样都好看。” 许复将手中拎着的水果放到床头柜。 看到另一侧的床头柜上摆放了好几样价值不菲的养生礼盒。 他指着那些问:“那些都是谁送来的?” 嵇婧溪回头看了眼,“我今早醒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了,应该是程景臻送的吧。” 他心一横,干脆地问:“小意,现在再见程景臻,你心里还有感觉吗?” 病房外,正欲推门而进的程景臻也听到了这个问题。 他心一下悬在了嗓子眼。 一突一突的,跳得直厉害。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听见房内传来了嵇婧溪的声音。 她说:“没有。” 第十四章 卑劣 程景臻一出住院部大楼,就看见等在楼下一脸幽怨看着他的付真真,身后跟着低眉垂眸的保姆。 他猛然记起,今天是付真真例行产检的日子。 程景臻走上前,问:“做检查了吗?”。 “难为你还记得今天要产检。”付真真睨了他一眼,语气尖酸刻薄,“医生说孩子发育的慢,也不见你多关心关心。” 程景臻未应声,斜眼看了下保姆。 气势逼人,保姆被看得差点腿软。 她连忙恭谨地答:“程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更加注意付小姐的营养。” 付真真淡声说:“你先回去吧,我和阿臻还有事要谈。” 保姆忙不迭地颔首。 程景臻和付真真一路无言上了车。 付真真坐在副驾,发现座椅的宽度被人调过。 怀孕后,她变得更加敏感。 她嘟着嘴问程景臻:“谁还坐过这里?” 程景臻抿唇不答。 她又试探地问:“总不至于是嵇婧溪吧?” 程景臻依旧的沉默在她眼里等于回答。 付真真心里像被倒了一大盆苦水。 她喉口发干,声音紧涩:“程景臻,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段时间,你为了嵇婧溪的事跑前跑后,还日日看望……在你心里,到底是她嵇婧溪重要还是我和孩子更重要?” 程景臻脑子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 嵇婧溪。 他把这个答案往心里压ⓨⓑγβ,看着付真真:“嵇家如今境况,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我只不过想弥补他们罢了。” 付真真冷笑:“我对嵇婧溪和嵇家使得手段是很卑劣,可我从未隐瞒过你,你不也是很乐意我那样做吗?现在又良心发现打算充当好人吗?” 她又眯起眼,用审视的眼神看着程景臻,像要把他看穿。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语气幽幽:“你不会期待着嵇婧溪能原谅你吧?就算她重新接受你,你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回到过去吗?” “程景臻,你既然上了我这艘船,就没有擅自下船的道理。” “我才不像嵇婧溪那样没心机没手段,你公司背后干得那些脏事儿我早就备份了。” “你要让我觉得不爽,我不介意公示与众。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付真真扔下这几句话,便下车摔门而去。 程景臻手肘搭在窗沿,烦躁地不停用双指揉捏着山根。 脑中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往外冒。 刚和嵇婧溪谈恋爱时,他便见过付真真好几次。 只是那时候他的眼里除了嵇婧溪再无旁人。 直到他和嵇婧溪婚后一年,他发现自己对这段感情已经毫无任何激情了。 那一年的跨年夜,他们几个朋友凑到一起喝了酒。 酒意上头,付真真趁着无人注意挠了挠他的手心。 他一秒会意。 后来,他和付真真越处越近。 在付真真告诉他,其实嵇婧溪爱着的一直都是许复,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替身。 多么拙劣的谎言,他信的原因也只是想错全推到嵇婧溪身上。 是嵇婧溪一开始就拿他当替代品,他后来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她。 现在想来,卑劣的何止有付真真,还有他自己…… 第十五章 许愿 嵇婧溪自从手术后醒来,程景臻没有再来探望过他一次。 父母和许复都在她面前绝口不提这个名字。 嵇婧溪也默契地不向父母打听程景臻。 这个名字,仿佛成了嵇家一家三口的禁忌。 虽然嵇婧溪的记忆丧失了,可她身体却还记得。 偶尔想到程景臻,她觉得心口便像闷了块石头,堵得厉害。 许复每天只要有空便会陪在她身边。 有时候能待上几个小时,陪她从东说到西。 有时候只来了五分钟,就又匆匆离去。 许复怕她住院嫌闷,总会挑着趣事讲给她听。 还特意送来了个平板电脑,下载了好几部电视剧供她消遣。 嵇父说,许复最近成立了一间公司。 目前正值起步阶段,他每天都在四处奔走,开拓市场。 嵇父提携许复,大方的将之前商海打拼时积攒的人脉全都交给了他。 嵇母对许复更是满意,已经将他看成了未来女婿。 每次许复过来找嵇婧溪时,她都会找借口出去。 私下还明里暗里的暗示过嵇婧溪,和许复好好培养感情。 而嵇婧溪总是插科打诨的混过去。 那天,嵇母直截了当的问嵇婧溪,“小意啊,你看许复对你这么好,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嵇婧溪装傻充愣:“我能有什么想法。” 嵇母追问:“要是你们两个以后过一辈子,你愿意吗?” 嵇婧溪垂眸。 这么多天和许复地相处,他对自己的好,她也都看在眼里。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对许复的感情,算不算男女之情。 嵇婧溪郑重地说:“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嵇母哀叹口气。 嵇婧溪出院那天,南城下了第一场雪。 嵇父嵇母先收拾东西回家,她和许复悠闲地走在后头。 嵇婧溪从头到脚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背影像只臃肿的企鹅。 她站在檐下,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去接雪花。 一片雪花落在掌心,她欣喜地展示给身侧的许复看:“哇!是六边形的!” 许复抿笑:“听说六边形雪花能带来好运,要不要许个愿?” 嵇婧溪闻言,立马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她心中默许。 一愿家人平安幸福,事事如意。 二愿许复事业红火,一飞冲天。 许到第三个愿望时,她脑中一下跳出程景臻的名字,她想了想。 三愿程景臻,所求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愿望许完,雪花在她的手套上化成了一小块水渍。 许复拿出纸巾帮她擦了擦。 在嵇婧溪闭眼的时候,她不会看见。 许复脸上带着笑,低头看她时的眼睛亮得发光,盛满了爱意。 她更不会看见,不远处的小道上,程景臻立在风雪中,遥遥地看着她。 在嵇婧溪和许复朝他这边走过来时,他立马闪身躲进回廊里。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背影,程景臻才看向兜里不停响铃的手机。 是付真真打过来的。 甫一接听,就听见电话那头,付真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 “程景臻你快过来,医生说我需要引产……” 第十六章 明明还在 挂断电话,程景臻快步赶到付真真所在的单人病房。 十平米不到的病房里,付真真躺在床上,哭得快断了气。 保姆站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程景臻问:“发生了什么?” 保姆嘴唇翕动两下,眼睛不断瞟向床头放着的检查报告。 程景臻拿起报告,目光立马锁定了几个关键词:妊娠停止,胎儿在子宫内死亡。 他鄂惊,仔细看了几遍后整个人颓丧地往椅上一坐。 付真真哭累了。 她一把拔掉手背插着的针管,吩咐保姆:“林姐收拾东西,我们去别的医院。” 保姆未动,谦卑地看了眼程景臻。 程景臻从床头柜上拿出棉签,摁住付真真正在往外冒血的针孔,急声说:“别闹!” 付真真腾出一只手,拉住程景臻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表情有些疯癫:“阿臻,你感受到了吗?孩子在动!他在踢你!” 程景臻并没有感觉到。 可是他嘴上却说:“是,他在踢我。你先躺好,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付真真连连摇头:“这家医院都是庸医,我要换更好的!” 说完便把衣服一股脑地往背包里塞,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保姆挪步过来,说:“程先生,医生说付小姐得尽快引产,不然对身体不……” 保姆话还没说完,付真真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 力道之大,打的保姆站立不稳连退几步。 付真真赤红着眼,大声吼喊:“你说什么浑话,我的孩子明明还在!” 程景臻掩去眼底的悲伤,双手箍住付真真的肩膀,试图摇醒她。 “付真真,你清醒一点,孩子已经没了!” 付真真表情一瞬变得很奇怪,似喜似悲。 她仰起脸看着程景臻,眼泪簌簌往下掉,语气悲切:“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程景臻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当初,嵇婧溪怀孕时,付真真常给她做自制小蛋糕。 在蛋糕里加了大量孕妇忌口产品导致了嵇婧溪滑胎。 他当时知道,却没有选择制止。 程景臻苦笑,万物守衡,这报应也是老天给他的。 在付真真做完引产手术后的第三天。 程景臻收到了保姆林姐的短信。 短信上写:“程先生,我不干了,我老家有急事,必须回去。” 程景臻赶回付真真的住处,保姆果然不在家,带来的行李也拿走的一干二净。 他心生疑窦。 去到付真真房间,见她在用电脑浏览聘保姆的页面。 她挑挑拣拣也没找到个属意的。 付真真扫了眼程景臻,语气淡淡:“林姐离职了,你知道吗?连这个月工资都不要了。” 程景臻轻“嗯”了声。 沉思片刻,问道:“林姐你是怎么聘到的?” 付真真偏头想了想:“联系的中介推荐的林姐,我看她各方面都还行,就要了。” 她接着又疑惑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程景臻说:“没有,你好生休息。保姆的事我会让人安排好。” 回到书房,程景臻手撑着头,理着思绪。 他记得当时第一次孕检时,付真真和孩子的各项体征都显示良好。 霎时间,他心念一动,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冷声吩咐:“马上去查付小姐之前的住家保姆的底,查到后立马发给我。” 第十七章 馄饨 一小时后,程景臻收到了助理传回的报告。 区区一个保姆,没多大底细。 他翻着报告,看见保姆的银行卡流水里,有一条昨天收到的十万元转账。 转账人那一行的名字,是嵇成耀。 程景臻犹疑半刻,拨通了嵇父的电话。 响了好半天忙音,电话才被接通。 程景臻开门见山:“您什么时候有空,想和您聊一聊。”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才说:“就现在吧。” 程景臻结束通话,随手套了件外套,驾车去了嵇家。 嵇母冷眼看着程景臻。 她眼神似刀,恨不得把程景臻身上从头到脚剜好几个洞。 程景臻看着嵇父,“婧溪不在家吗?” “她出门了。你要聊什么,请直说。” 程景臻斟酌着用词:“不知二位是否认识一位叫林双秀的保姆?” 嵇父不解其意,嵇母倒是哼了声。 程景臻心中有了数。 他继续说:“之前她是付真真怀孕时聘请的住家保姆。可惜真真没能保住胎儿,那位保姆也匆匆收拾东西走人。” 嵇父还是茫然:“你跟我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闪念间,他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嵇母。 “林双秀就是我安排的。”嵇母磨牙凿齿,神态狰狞,“凭什么,我的小意就要忍受终生不孕之痛,她付真真就可以做母亲?老天爷不肯惩罚恶人,我亲自来!” 嵇父闻言动气:“你哪怕再恨,也不能拿未出生的孩子出气啊!” 他又看向程景臻,神情凝重:“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程景臻:“不关二老的事。是那孩子跟我没有缘分罢了。” 嵇父嵇母有些愕然。 程景臻从怀里口袋摸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推到嵇父面前,“这张卡里有两百万,密码是婧溪生日。” 嵇母一脸嫌恶地将卡又推了回来:“拿走拿走!我们家不稀罕!” “就当是我补偿给婧溪的。” 说完,他便欠身离开。 回程路上,路过那家熟悉的馄饨店。 他下车要了碗馄饨。 店家问他什么要求。 他脱口而出:“堂食,只要葱花多点汤。” 程景臻背对店门口坐下,用纸巾将桌上的油渍擦拭干净。 这时,背后响起一道轻快的女声。 吩咐店家的要求也和他刚才说得一致。 他连忙扭头,看见嵇婧溪戴着毛绒帽,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店家下馄饨。 感受到被人注视的视线,嵇婧溪抬起头。 看见程景臻时,微一愣怔。 这时,不大的馄饨店乌泱泱涌进来十多人。 他们占据其他桌位,唯独避开了程景臻那桌。 嵇婧溪端着碗,稍稍踌躇,还是坐到了程景臻的对面。 程景臻没说话,只是将他碗里的馄饨肉都挑了出来。 将只剩馄饨皮的这碗和嵇婧溪那碗交换。 动作熟稔地像重复过上百遍。 嵇婧溪怔神,“你怎么知道……” 程景臻笑得有些勉强:“我不仅知道你只吃馄饨皮,还知道你所有的小习惯。” 他又在她的碗里添了一勺醋:“吃吧。” 嵇婧溪舀了口汤,心口突然一酸。 第十八章 南城大学 两人默默无言用完馄饨。 嵇婧溪擦着嘴角,舒声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程景臻没有拒绝,“想去哪?” 嵇婧溪:“都可以。” 程景臻心念间想到个地方。 驱车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到达目的地——南城大学。 嵇婧溪看着硕大的门匾,问:“这是我读过的大学吗?” 程景臻眼里闪着晦涩不明的情绪,启唇说:“是我们。” 嵇婧溪眨着眼看他,想让他再说一些。 程景臻却只说:“我们进去吧。” 学校保安只看了他一眼,就放他们通行。 嵇婧溪很疑惑:“为什么其他外来人员就要查证件,而你不用?” 程景臻:“前不久,我作为学校荣誉毕业生回校演讲过。” 沿着学校小径而行。 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让嵇婧溪觉得自己都变得年轻。 她情难自禁地说了句:“好想回学校啊。” “你可以在学校当老师。理整家獨費付βγ” 嵇婧溪一听来了兴致,下一秒又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以教的。” 程景臻却说:“你画画很好。可以做美术系导师。” 嵇婧溪没有当场应答的底气。 她记不起上次拿起画笔是什么时候。 两人又继续走。 程景臻心思一动,“还记得大操场在哪吗?” 嵇婧溪摇头。 程景臻神情温柔:“跟着你的直觉走。” 嵇婧溪真就跟着直觉走。 南大占地范围很大,两人走了半小时才找到大操场。 这中间,嵇婧溪的直觉出了错,绕了好大一圈路。 但程景臻没有纠正他。 夜里八九点,操场上熙熙攘攘不少人。 一边的篮球场更是热闹。 两人就站在场边看着。 看了半刻,来了个毛头小子,搓着手有些紧张地说:“您是不是之间来学校演讲过的学长啊?我们队伍还差个人,您要不要入个伙啊?” 程景臻愕然,偏头看向嵇婧溪,只见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程景臻将外套脱下交到她手上,稍稍热身活动了下筋骨。 他走进场内,男生用手肘撞了撞他,眼神不断往嵇婧溪那瞟,一脸八卦地问:“学长,那位是您的妻子吗?” 程景臻回头望了眼抱着衣服站在那的嵇婧溪。 鬼使神差地答了声“嗯”。 打了二十分钟的篮球,程景臻便累得出了一身汗。 回到场边,嵇婧溪笑意盈盈地递上一瓶水。 程景臻看着嵇婧溪递水的动作,眸光紧了紧。 他们还在南大读书时,每逢他打完球,嵇婧溪必会递上一杯水。 他现在还能想起,那时的嵇婧溪握着拳头,一脸霸道地说:“你打完球再渴也只能喝我给你送的水,你要敢喝其他女生的,我就对你不客气!” 怔神间,他听见嵇婧溪问他:“你怎么就不打了?” 程景臻失笑:“不服老不行啊,体力比不过年轻人了。” 离开大操场,两人绕着学校走。 嵇婧溪不知在想些什么,全程静默。 程景臻环顾熟悉的校景。 触景生情,与嵇婧溪的往事不停撞击着他的脑子。 一路行到教学楼前。 嵇婧溪止住步子,一把拉住程景臻的胳膊。 两人相对而立。 嵇婧溪仰着头,定定地看着程景臻,问他, “程景臻,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分开?” 第十九章 出事 夜晚凉风如水。 昏黄的路灯将嵇婧溪的影子拖长。 程景臻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嵇婧溪蹙眉,“直接了当一点,我问你问题,你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程景臻颔首。 嵇婧溪问:“我们是大学时候恋爱,毕业后就结婚了吗?” “是。” “你后来移情别恋了吗?” 程景臻默了会,才答:“是。” 嵇婧溪垂眸,声音低沉:“我父亲之前的公司倒闭,跟你有关系吗?” 程景臻喉结微滚,艰难地吐出一个“是”。 嵇婧溪惨笑。 她阖上眼,悲从中来,哑声问:“你以前爱过我吗?” 程景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瓮瓮地说了声:“爱过”。 他把嵇婧溪搂得很紧。 直到耳边听见细微的呜咽声。 程景臻将嵇婧溪送到家楼下。 嵇婧溪依旧眼眶鼻头发红,可怜的像只受惊了的白兔。 她下了车,头也不回的上楼。 程景臻在车内坐了许久,连抽了好几根烟。 家中。 嵇父嵇母坐在客厅看着连续剧。 嵇婧溪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房间。 待嵇婧溪房门关上后,嵇母立马戳了戳嵇父,压低声音问:“你刚刚真没看错?程家那小子送小意回来的?” 嵇父面色阴郁,“他那台迈巴赫那么醒目,怎么可能认错。” 话落,父母俩俱是满脸担忧地看着嵇婧溪房门的方向。 房内,嵇婧溪靠坐在床上。 她正滑看着手机相册里刚从云端下来的照片。 照片拍摄时间一直从学生时代到今年夏天。 读书时的她和程景臻风华正茂,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 有张照片是他们坐在阶梯教室里,两人十指紧扣。 嵇婧溪举起教材遮住脸。 程景臻微微侧头,另只手捂住脸的下半部分。 遮住了害羞的脸,遮不住通红的耳朵。 再后来,就是两人的合照。 在各个标志建筑打卡,比着最老土的手势。 越往后翻,合照越少。 更多的,是拍摄刊登在新闻报道上的程景臻。 他已经彻底褪去年少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独有的成熟和魅力。 嵇婧溪又切换到拨号页面。 手指按下数字键,条件反射的飞快按出一个号码。 又点了下绿色的电话符号。 电话拨通出去,屏幕显示号码主人的名字。 程景臻。 嵇婧溪急忙按了挂断。 她有些紧张。 脑海中预演,如果程景臻回拨过来,她该说些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可一直等到半夜,被困意席卷,手机一直都静悄悄的。 程景臻这一晚是没有空接嵇婧溪的电话。 他在嵇家楼下发呆的时候,接到了付真真小区物业打来的电话。 物业小哥迟疑地说:“嵇先生,您家好像出事了……” 程景臻扔掉燃了一半的香烟,飞快赶回付真真住处。 家里的灯都是亮着的,喊付真真却没有回应。 他挨个房间的找。 找到书房,发现书桌上的东西被付真真全掀翻在地。 独独那份保姆的调查报告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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