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简若沉一眼看穿,“想抽烟?” 他一偏过头,关应钧身上的味道就弥漫开来。 红茶的味道存在感极强,浑厚却不刺鼻,悍然钻入鼻腔,侵略感扑面而来。 简若沉不明白,“你不喝红茶,身上却有红茶味,为什么?” 关应钧本不想回答,但简若沉问问题的时候头偏着,离得更近了。 答吧,答完这颗头就转回去了。 关应钧淡声道:“我抽的红茶茶烟。” 怪不得有红茶味。关应钧还挺有钱的,一包茶烟至少也得200块。 90年代的200块…… 简若沉忽然道:“你不是深水埗警署的警察吧?” 关应钧侧目。 他没有接话,空气安静极了。 办公室里一时只有空调和李长玉捣鼓热水壶的声音。 半晌,他才开口,“怎么知道的?” “因为陈云川。”简若沉不假思索道,“一个人身上的配饰和穿着,能大致反映出她的家庭环境和工资水平。深水埗警署的工资或许能养得起喜欢买新衣服的陈警官,却养不起一天抽半包茶烟的警察。” 衣服能一直穿,烟却是消耗品。 李长玉烧好了水,端着茶盘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乐呵呵夸奖“不错,见微知著。关应钧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的组长。” 简若沉起身帮李长玉摆茶盘,随口就夸:“那挺厉害的。” 关应钧油盐不进,蹙眉道:“李叔。” 怎么能直接把身份亮了? 简若沉本就对他有所戒备。 职位一亮,还怎么试探? 李长玉倒了杯茶放在关应钧面前,“三段录像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你啊…疑心病太重。” 小老头叹气,苦口婆心地劝,“我知道你是因为做过一段时间卧底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平常生活还是要有平常的样子。” 简若沉悄悄竖着耳朵,准备捞点秘辛听一听。 “算了李叔。”关应钧慢慢把茶杯里的绿茶啜饮干净,起身去取放映机里的录像带,又抬手提起风衣。 “李叔,录像的事情就先这样。来西九龙重案组当犯罪心理顾问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简若沉看看关应钧又看看李长玉,这两个人应该关系匪浅。 但就算要求熟人办事,也得拿出点诚意。 换作是他,就带一斤好茶。 光靠嘴,有戏也能变没戏。 更何况,李长玉既然放弃了美国的职位回香江做老师,肯定是因为志不在警局。 不然为什么不继续待在美国? 果然,李长玉摆手道:“我想教书。咱们国内有关犯罪心理的部分还没起步,国外已经领先太多,是该培养人才的时候了。” 关应钧直言不讳,“国内对犯罪心理不重视,就业前景一般,除了我们西九龙,没有其他警署会愿意迈出这一步,平白多发一个人的薪水。” 他顿了顿,“李叔,你可能招不到学生。” 李长玉也不生气,他对着简若沉一昂下巴,“这不是?” 简若沉眼睛一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李老师,您要我啦?” 他双手拿了茶杯,又给关应钧倒了杯茶,意有所指:“还要多谢关sir拿了录像带给李老师看。” 关应钧:呵,诚心气他? 他盯着少年含笑的狐狸眼,接过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简若沉面对连番试探仍如此气定神闲,心性实在了不得。 才19岁…… 李长玉对关应钧道:“简若沉知识面广,基础也不错。你不是想要顾问吗?把他招过去。我会教好他给你用。这样一来,我完成了教书育人的愿望,你们西九龙重案组也有了顾问。” 关应钧本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简若沉虽然浑身都是疑点,但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单说一手审讯技巧,全西九龙就没有能比得过的人。 现在的香江时局动荡,鱼龙混杂,正是乱的时候。 他工作忙,天天盯梢简若沉不切实际,放任不管又不可能。 综合考虑下来,把人放在身边看住竟然是最好的办法。 先看看简若沉究竟有没有整容换人再说。 他之前问过舅妈,验证有没有整容的最好方法就是看人吃饭。 整过全脸的人无法用面部肌肉做太多动作,咀嚼过大食物的时候会极不自然。 他要看看简若沉吃饭的样子。 关应钧看了一眼表,“李叔,饿了吗?去不去皇记吃早午茶?我请客。” 他说完,又看向简若沉,“你也去,就当是拜师宴。” 简若沉哼了一小声,“你都说了是拜师宴,怎么能让你请客?” 要不是看出关应钧不屑于搞人情世故,他都要觉得这人是在故意坑他了。 还提了最贵的皇记! 还好他现在超有钱,不然都想给关应钧邦邦两拳。 关应钧穿着风衣站在空调房里,才几分钟就热出一背的汗。 他哑声道:“算我牵线搭桥,要没有我拿来的录像带,李叔也不会这么快收学生。你给我喝了茶,我当然要做东请客。” 简若沉:……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怪不得港片里有流氓说: “行。”简若沉围好了鹅黄色的羊绒围巾,闷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李长玉怂恿:“对,去了先点鱼翅粥,吃得他抽不起烟。” 关应钧出了办公楼,从兜里掏出细长的茶烟叼在嘴里,擦了根火柴点燃。 办案劳心费神,刑警抽烟提神是常有的事。 一阵寒风把烟圈吹到了简若沉面前。 关应钧甩手灭了火柴,伸手挥开了飘到简若沉面前的烟,边走边道:“我车停在你们学校前门,要走一段。” 简若沉手双手揣在一起,“嗯。” 李长玉催道,“冻得慌,快走。” 简若沉穿得厚,里三层外三层,走起路来像个在风中颠巴的棉花糖。 他的头发和衣服全是白的,显得脖子上围的鹅黄色围巾格外显眼。 显眼到江含煜站在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这一抹鹅黄。 柔软又暖和。 江含煜视线扫过站在简若沉身侧抽着烟的高大男人,上前一步,“哥哥。” 他声音不高不低,音调没能在寒风中飘远就落了地。 简若沉没听见。 江含煜只好跑到简若沉面前,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若沉哥哥。” 简若沉停下脚步,抬眸看去。 天生坏种 这个世界只有江含煜会这样叫他。 简若沉打量来人。 江含煜耳朵上戴着一对碎钻耳钉,手腕上系着一条银链,银链的正中央兜着一颗蓝紫色的巴洛克珍珠。身着一件长款羽绒风衣,领口大敞着,露出里面的纽扣式羊绒马甲和白色衬衫里衬。 羊绒马甲的扣子扣错开了一个,衬衫纽扣也没扣好,阳光照射在那截纤弱的脖颈上,显得上面那条蓝宝石锁骨链熠熠生辉。 乍一看,像匆忙跑出来的一样。 可匆忙跑出来的人不可能带着如此齐全的配饰,耳钉还能带着睡觉,可谁睡觉带成套的蓝宝石项链和珍珠手链啊? 多硌? 初冬的寒风吹过。 简若沉立刻把小半张脸埋进嫩黄的羊绒围巾,呼着气避过这阵料峭的风。 再抬眼时,看见江含煜被吹得脸蛋煞白,整个人都在颤。 江含煜抬手,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搓了两下,可怜巴巴地抬眼:“哥哥,好冷。” 他每个动作都精心设计过。 可惜了。 在他面前的一个是微表情专家,前FBI犯罪行为分析组的王牌。一个是重案组组长,前cib刑事情报科军情人才。还有一个是警校微表情心理类别的年级第一。 这一串丝滑小连招属实用错了地方。 江含煜的视线瞥向那条鹅黄色围巾,急促地又喊了一声,“哥哥。” 以前的简若沉会在他冷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套和围巾摘下来给他,廉价粗糙的地摊货带着干净的肥皂粉味,带着既不舒服也不暖和。 他就喜欢看简若沉宁愿自己挨冻也要照顾他的样子。 现在是怎么回事? 简若沉顺着他的视线摸了一下羊绒围巾。 手才碰到,耳边就响起了关应钧平铺直叙的声音:“冷就把衣服扣好,下次不要故意解开。” 无情无欲,不解风情。 李长玉在边上憋笑。 他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李长玉艰难地轻咳一声,面容慈爱,把关应钧踩得稀碎的台阶往上堆了堆,“年轻人不能要风度不要温度,你看你哥,穿得多厚。” 简若沉顶着江含煜的目光,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江含煜又烦又羞。 低头捉住衣服下摆上的拉链扣子,锁扣怼了几次都没怼进去,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啊…… 他哪里露馅了呢? 那个天真又愚蠢的哥哥,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聪明的人? · 简若沉见他扣不上扣子,想了想,还是蹲下身从江含煜手中接过衣摆,利落地将拉链头怼进拉链扣里,往上一提。 关应钧还在怀疑他,老师也在旁边,他不能在这时候太不近人情。 再说…… 人不能用没有发生的过错审判别人。 江含煜总不至于是个天生坏种。 简若沉替他提了提衣领,用一种熟稔而温柔的语气问:“怎么在校门口等我?” 两人的距离极近,江含煜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他呆呆看着简若沉的脸,感受到了微妙的变化。 真的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继承了巨额遗产? 江含煜心脏跳得飞快,尴尬和不自在一股脑涌上来。 他紧紧抓着垂落在腕骨上的珍珠喃喃,“我……我来叫你回家。” “江亭公馆不是我家。” 简若沉平静道:“那里没有我的位置。” 江含煜急了,他一把抓住简若沉的手,扬声道:“有你的位置!等江永言一回来,我就让他收拾你的房间!” 简若沉垂眸,俯视着面前的人。 等江永言回来? 江含煜不知道江永言做了什么? 教唆犯中,买·凶·杀·人者将按照故意杀人罪与实施犯罪者共同处罚。 江永言不是死|刑也会是终生监|禁,他根本回不去。 江含煜一愣,讷讷放开手。 那眼神实在是太冷了,让人不敢直视。 简若沉道:“江含煜,今天之前,你有三年时间说出这句话。” 关应钧眉梢微微一动,半眯起眼。 李长玉也若有所思。 简若沉上前一步,“你虽然不是江鸣山的亲儿子,但江鸣山宠爱你,这三年,你有无数机会说服江鸣山松口。” 江含煜视线飘忽。 临近十点,香江大学的校门口聚集了一些赶来上课的学生。 人群往来走动,抱着书本的同学们有说有笑。 可江含煜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 所有人都听到了简若沉说的话。 他们会不会觉得他自私?如果这些话传到学校,让周围的人知道…… 江含煜暗自握紧拳。 简若沉意有所指,“我听人说,你确诊了骨髓纤维化,需要输血,而我们的血型刚好一样,是不是真的?” 李长玉的表情瞬间变了,视线针|刺一般扎向江含煜。 “不是。”江含煜脸都白了,下意识反驳,“不是……” 他怎么能承认? 这时候承认自己生病,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让简若沉回家是因为他别有所图? 江含煜杏眸圆瞪,企图在简若沉身上找出原先那个懦弱、卑微、讨好、小心翼翼的影子。 可是一点也没有。 现在简若沉锋芒毕露,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此刻敛去了所有温和,咄咄逼人。 江含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垂下眸子,视线忽然一顿,怔怔道:“你剪指甲了?” 关应钧已经抽完了烟,此时又点了第二根,闻言看向简若沉的手指。 指甲干干净净,纤长白皙,细瘦修长,出来时可能忘了涂护手霜,侧面有点起皮。 简若沉道:“长指甲不方便。” 风向变了变,关应钧换了个位置,立在下风口,没让烟味熏到人。 他问:“那以前怎么没觉得不方便?” 简若沉游刃有余,“那就要问江含煜了。” 江含煜心里升起一股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 以前不剪,是因为陆堑喜欢。 而陆堑的喜好是他告诉简若沉的。 那时候简若沉会买便宜而齐全的工具,小心翼翼将手指修得干净漂亮,护甲油买的是一块钱的地摊货,闻起来有一股难闻的油漆味。 可是现在,简若沉竟然将特意为陆堑留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 江含煜想不明白,余光却见那个英俊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简若沉身上。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落在他身上。 简若沉为什么不能继续做个游魂一般的影子呢? 江含煜待不下去了,妒火中烧。 他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转身跑走,拦停了一辆出租车。 他要回家,要去找陆堑! 简若沉平静地看着载着江含煜的出租车走远,转身对李长玉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他眉眼耷拉着,语调轻缓,脸上的表情堪称平静。 他越是平静,李长玉就越觉得他以往的经历必定难过至极。 李长玉抬手,安抚地拍拍简若沉的后背。 蓬松的面包服噗噗瘪了两处。 李长玉轻咳一声,又往别处拍了拍,把瘪掉的位置拍蓬松些。 “走吧,吃饭去。” 李老师指使道:“关应钧,开车。” 关应钧一句话没说,掏出车钥匙,把一辆白色的丰田开过来。 李长玉轻车熟路上了后座。 简若沉不好跟着一起坐到后排,这样会显得西九龙重案组高级督查像个司机。 他拉开副驾驶坐进去,刚扣好安全带。 关应钧就一脚油门踩到底,压着违规限速冲了出去。 简若沉看到侧面刮掉了漆的侧视镜耳朵,又看向仪表台略微有些发颤的指针,咽了咽口水,“关sir,你这……二手车?” 要是一手的。 他都不敢想什么样的车技才会把丰田糟蹋成这样。 “新车,刚提半年。”关应钧伸手换挡,方向盘一打,擦着路肩就是一个漂移。 轮胎吱嘎一声,简若沉差点被甩到玻璃上。 他抬手抓着安全带,另一只手抓着摇窗户的把手,在飞驰中艰难地把副驾驶的窗户摇了上去。 窗户吱叽吱叽升到了顶。 简若沉:…… 这新车,真够旧的。 关应钧的车技真是刺|激。 夏天还好,冬天就有点太冷了。 等到了皇记,李老师的嘴唇都白了。 三人跟着侍应生进了包厢,开始点菜。 简若沉想到那辆坏了耳朵却没及时修理的丰田,觉得关应钧可能也没有富裕到请得起4000块一碗粥的程度。 他到底还是没选鱼翅粥,只点了一份金汤面,200块,和关sir的烟一个价钱。 关应钧多看了他一眼,点了份一样的,等李长玉点了一份菠萝炒饭后又拿回菜单,选了三份大酱羊棒骨和烤鸡翅,然后按铃找来侍应生,跟着他出了包间,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瓶红酒。 上菜的时候,简若沉看着比他脸还大的羊棒骨和边上的手套,匪夷所思。 这怎么吃? 这是一个高级餐厅应该有的配菜方式吗? 不该切好了送上来? 关应钧意味深长道:“拿起来啃。” 他对上李长玉惊诧的眼神,看着仍然踌躇的简若沉思忖一瞬,又道:“吃完,我告诉你江永言为什么要买·凶·杀·人,栽赃给你。” 简若沉一怔,抬眸看向关应钧。 只见男人脊背挺直,手肘抵在桌沿,双手相对,五指张开,抵在一起。 胸有成竹。 关应钧道:“江永言的动机已经被我审出来了,但根据规章制度,暂时不便透露。” 李长玉沉默无比。 关应钧要是能守规章制度,也不至于卧底结束后一恢复身份,就被上级从cib丢进重案组…… 关应钧扬起下颚,继续道:“你吃了就算你协助调查,协助调查的证人可以适当获取森*晚*整*理信息。” 据说整过下颚和全脸的人嘴巴张不大,吃东西得小口小口数着吃。 他要看看。 简若沉的嘴,到底能不能张大。 送走江永言 简若沉明白了。 不是餐厅不专业,而是关应钧在故意试探。 关应钧拿开瓶器打开红酒,倒进醒酒器。 醇香的酒味弥漫开来,仿佛无声地挑衅。 简若沉调侃,“关sir为了让我得到一点内部信息,实在是煞费苦心啊。” 他起身脱了外套和里面一层保暖马甲,挂在包厢角落的立式挂杆上,走到面露难色的李长玉身边,“李老师,我来帮您拆?” “好。”李长玉轻声应下。 多会来事,多讨人喜欢啊。 哪怕被人试探也依然进退有度,还知道先照顾长辈。 简若沉戴了手套,静静把棒骨上的肉拆得干干净净,最后将铁质茶勺的尾部插|进缝隙轻轻一撬,露出了棒骨里的骨髓。 他摘掉脏污的手套,抽了张纸擦干净勺子尾巴,将其放在骨髓边缘,盘子移到李长玉面前,“李老师,好了。您当心烫。” 李长玉神色温和地道了谢。 关应钧一时震撼,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他本以为李长玉看过简若沉的审讯录像和口供记录后,就算不戒备也会起疑。 没想到简若沉一套操作下来,李长玉居然已经满意到要把人收成开山大弟子了。 简若沉面带微笑,倒了三杯葡萄酒,举起其中一杯对关应钧道:“关sir,多谢你把录像带给李老师看,让我认识这么好的老师。也多谢你准备把江永言的消息告诉我。我知道刑警要按规矩办事。” “你是重案组组长,要以身作则,我不会让你为难。” 他说着,拿酒杯碰了一下关应钧面前的杯子,“敬您一杯。” 杯子碰撞,叮铃响了一声。 简若沉仰头一口喝完。 修长的脖颈往后扬起,纤巧的喉结上下一滚,再颔首时面颊上升起了绯色的红晕,银白的发丝微微一晃,落下几缕搭在肩侧。 藏着狡黠的琥珀色眼睛在灯光下光华流转,晃得人移不开眼。 关应钧收回视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不为难。” 李长玉吃着肉,就当听不懂机锋。 反正关应钧这个犟种脾气,早该有人来治一治。 关应钧催道:“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简若沉戴上手套,啃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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