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行而过, “乐化河”便是其中最为宽阔的一条。如今已快要到戌时,太阳虽然早已经落下山巅, 但是崇京城内,却没有半点寂寞、冷清之意,反倒是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乐化河上漂满了莲灯,晃晃悠悠地朝着下游而去。彩灯落下的五彩光芒, 倾洒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上,远远地与月光相和。 今晚乐化河前要放焰火,此时百姓都在争先恐后地朝岸边走, 想要赶在焰火绽放之前,抢到一个好位置。然而,路过那驾马车的时候, 众人却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快快!看那里……” “看什么?” “看那驾马车!车上下来的西域人。” “……西域人?” 崇京虽然地处于中原,但作为大楚的都城, 其中也汇聚了众多西域人士,甚至还有一座“醉影楼”就坐落在这附近。说话的那人此前并不是没有见过西域人, 但从不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见同伴瞪大了眼睛看向那辆马车, 另一人也跟着转过身去, 看向马车——身着红裙的西域女子, 牵着个穿着件米白色锦袍的小孩, 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帷帽, 遮住了相貌。 但是她身边的小孩,却完全露出了面容……水蓝色如同寒潭的眼眸, 漾满了好奇、天真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宛如两把小扇子,正随着眨眼的节奏轻轻晃动着。此时他正认真观察着周围的风景,表情认真得不像话,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人正在默默地观察着他。 而他那头金发,更是在刹那之间夺走了月华的风采。 “阿稚,走了,”女人握紧了孩子的手,低下头用述兰话在他耳边道,“娘亲带你去前面等你爹爹,他忙完之后便会来这里等我们。” 小孩立刻点头道:“好!” 说着,也握紧了娘亲的手,与她一道向河边走去。 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直到这时候,方才默默观察着二人的行人方才收回视线。 停顿了片刻,起先说话的那人,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说,刚那个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同伴愣了愣,他犹豫片刻,摇头道:“……女,女孩?” 崇京城内西域人不少,但他从来都没见过五官如此精致的。方才那小孩,还没有长开,正处于雌雄莫辨的年纪,看上去就像是个小雪团子……他直觉那应该是个女孩,可是对方身上的衣服,又像是小男孩才会穿的。 想到这里,行人又忍不住踮起脚尖,朝着人群中张望了过去。 可惜,今晚乐化河河边的行人实在太多。 还没过去多久,刚才那两人的身影,便已经融入了人群之中,找也找不到了。 …… 此时那小雪团子,还不知道自己被认作了女孩。他被娘亲抱在怀中,站在乐化河河边一座木质的高台上,远远朝着河灯看去。 这是城中专为今晚欣赏焰火搭起的“赏景台”人比别处少许多。 西域没有上元节,也没有莲灯与焰火。 那小雪团子轻轻将手搭在娘亲肩上,一眨也不眨地看向眼前的乐化河,连娘亲正在对自己说什么,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阿稚,阿稚……” 女人抬起手捏了捏怀中人的耳垂。 此时的乐化河前已经放起了焰火,喧闹声中,她只得大声在宋明稚耳边道:“你爹爹来了!” 那小雪团子终于回过了神来:“爹爹——” 他眼前瞬间一亮,转过身朝背后看去:早在来乐化河之前,他就已经从父母的口中知道了今晚有焰火还有莲灯。如今他的年纪尚小,父母不放心他同其他人一道在这里放焰火。但是早就已经答应过他,今晚可以在乐化河内放一盏莲灯。 “别急,”一袭锦衣的西域男人,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女人的肩上,“别着凉了,今晚还有些冷。”说完,又将那小雪团子从她的怀抱中接了过来,低头道:“看一会焰火,再去放荷灯吧。” 那小雪团子蔫答答地“哦”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噘着嘴看起了焰火。 而见男人走来,周围暗戳戳打量他的视线,也迅速收了回去——论起长相,宋明稚要更像娘亲一点。他的父亲的五官深邃,眉低压眼,俊朗之中还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凛然之气,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 女人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抱着他的男人,终于妥协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去放河灯,一会直接在河边看焰火?” 那小雪团子的眼前瞬间一亮:“好!” 他连忙转过身,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河边,将眼前的焰火,都忘到了一边去。 - 毕竟是个大孩子了。 那小雪团子也不好意思一直被抱在怀中。 离开赏景台后,他便牵着父母的手,自己走在了街道上。 如今夜色已深,但崇京城中行人仍比肩接踵。 今天是上元节,百姓们都穿上了华服,此时正三五成群地行走在街上,欣赏着头顶的焰火与彩灯。不远处,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售卖着莲灯与糖葫芦。 相比起赏景台,这里的人明显要少许多。 与宋明稚一道朝着河边走去的父母看见——他已将视线黏在了小摊前,一边走一边悄悄地抿了抿嘴巴。 在来河边之前,父亲便已买好了河灯。 宋明稚看的自然是糖葫芦。 两人注意到了这一点,终于笑着停在了小摊前,朝着小贩掏出了荷包:“拿一根糖葫芦。” ——女人的中原话讲得格外好。 此时河边还在放花,“噼啪”的声响将她的声音遮了一半,乍一下竟然听不出多少口音。 闻声,小贩不由一愣。 他停顿几息,方才道:“是!我给这位小……呃,小公子,挑个最红的果子!” 话音落下,他便将一串糖葫芦交到了那小雪团子的手中,还不忘叮嘱道:“公子拿稳。” 女人笑着低下了头去,用述兰语朝孩子提醒道:“阿稚,记得说‘谢谢’。” 听到娘亲的话,那小雪团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述兰是大楚的附属国,述兰的贵族各个都要学中原话。 但是……如今他年岁尚小。 虽说他早已学过了“谢谢”怎么说,但还没有与中原人有过交流的他,犹豫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谢谢”。 娘亲揉了揉那小雪团子的脑袋:“等回家后,一定要好好学中原话了。” 手握着糖葫芦的他,有些不情愿道:“中原话太难了,我不想学……” 说着,他便狠狠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这孩子。”女人略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糖葫芦是带竹签的,拿在手中有些危险。 等他吃完之后,一家人方才再次动身,朝着河边走去。 这个时候,焰火已经放了一会了。 不同于方才那零零散散的样子,此时的焰火,正是最华丽、热闹的时候。 红紫色的焰火好似霞光,照亮了大半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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