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还有——” “把我删掉。” 然後就走了。 申请表也不要了。 王子舟当时就杵在门口,与他迎面相逢——她手里还拿着表。 他看了她一眼。 王子舟始终记得那个眼神。 说来很奇怪,王子舟自诩在性别意识上很早熟很敏感,但刚进大学、十八岁的那个秋季,她在看到天协招新易拉宝上的宣传文案时,并没有觉察到太多不对劲,她只是隐约感觉到有点“不舒服”—— 学长们摆摊招新,笑眯眯地跟新生学弟们说“来我们社团可以大晚上带妹子去山上看星星哟”的时候,到底把她们这些想要入社的学妹们摆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上。 她们难道只是招揽男性社员的道具吗? 彼时她对“性客体化”这些类似的概念并不十分明确,潜意识里的“不舒服”也不足以阻止她加入一个应该很有趣的社团,但陈坞看过来的那一眼,让她突然惊醒般意识到—— 哦,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不舒服了。 原来如此。 那我也不要加了。 再见吧,天文协会! 她门都没进,转头就撕掉了申请表。 真好啊,嚣张恣意的十八岁。 她边走边撕,最後把碎纸塞进一楼楼角的垃圾桶。 入口侧开,又狭小,不安分的纸屑掉落到地上。 她又埋头去捡。 有人弯腰帮她。 她一边抑制着那种带有毁灭欲的亢奋心情,一边抱歉地说“谢谢”,在最後一枚纸片被塞进垃圾桶的瞬间,她直起身,疾风一样地跑了。 “有印象吗?那些碎纸片。”陈坞问她。 “啊——”王子舟吃惊道,“帮我捡纸片的人,是你吗?” 那些被撕碎的纸片上布满着个人资讯,也许有那么一片—— 正好写着她的名字。 “是吧。”他说。 王子舟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声“是吧”,忽然品嚐到一种独属于过後思量的奇妙心情——啊,原来是你。我自以为多年窥探,对你了如指掌,却独独没有料到,在垃圾桶边上帮忙捡纸片的那只手,是你的。 如果那时候我抬了头,看你一眼,事情又会变得怎样呢? 不会怎么样。 奇遇不属于当时,只属于重逢。 所谓奇遇,所谓重逢,不是我在东竹寮见到你的那个晚上,不是我在Shiru Cafe与你说话的那个下午,不是我们在巴士站碰头的这个傍晚,也不是我们走进河豚店坐下来的那个瞬间,是当下—— 煮河豚的火锅汤底散发出氤氲水汽,你坐在对面应了一声“是吧”,然後在店员的好心提醒下,把鱼肉安置进了汤底中。 只是当下。 因此,所有的假设,都不重要了。 空气里弥散着潮湿水汽,与外面的雷雨声彼此呼应,王子舟心头交织着一种平静又亢奋的矛盾情绪,最後融合浓缩成一句“真是巧啊”。 “真是巧啊。”她说。 “是很巧。”他附和,又说,“鱼肉好了。” 煮熟的河豚肉蘸上酱汁,进入口腔的刹那,王子舟终于对它有了改观——确实是滋味鲜美的食物。凉拌、生吃,各种花样似乎都不行,必须煮熟了,她才能感受到其味美所在。 我可真是头吃不来细糠的山猪,她想。 火锅之妙,在于其迅疾、热烈,不容迟疑。 鱼肉、配菜接二连三地下进去,很快就熟一整锅。热腾腾的水汽催促你赶快下筷,简直不给任何思考的余地。 锅里鱼汤汩汩,再把海苔、米饭和蛋液倒进去,搅拌开来等它熟,关火,分食,回过神,除了口腔里的鲜美余韵外,胃腹也迟钝地传递出了“饱足”的资讯—— 危机四伏的一顿饭,终于走到了尾声。 期间也有零零散散的对话,听起来似乎与刚坐下时寒暄的那些差不多,但区别在于,心情与界限都不同了—— 好像莫名撕掉了一层隔膜。 半路杀出的亲近。 它私密、特别,全部盘绕在“我们是认识的”那条既定事实之上,所以作战计划自动进入碎纸机,话题也变得信马由缰、随心所欲起来。 突然开始、突然结束,不管起因、不问後果,全仰仗直觉。 比如她问陈坞“东竹寮月住宿费多少”,陈坞说“5100”; 她问“寮里食堂好吃吗”,陈坞说“还可以”; 她问“你平时做饭吗”,陈坞说“工作日不做,周末偶尔会做”; 她问“工作日在哪吃”,陈坞说“寮食堂或者生协食堂吧”; 她说“生协啊,我都没怎么去过”;陈坞说“很便宜,可以去看看”; 又问“你来日本打过工吗”,他说“去过快销品牌的服装店叠衣服,你呢”; 她说“我打的都是线上的工”,他说“翻译工作吗”,她说“是的,但薪水不高”; 之後又聊到研究室的事情,说起某某专业某某同学在研究室用盗版软体的後续;说完,话题又猝不及防杀回本科学校,王子舟说自己在新校区的教室丢过书,但监控室的保安却说这是实时监控没法给你调,所以不了了之;陈坞则说我们数学系在新校区没有自己的楼。 王子舟自认和陈坞还不能算完全意义上的熟人,但仅仅是双重校友的这层关系,其实就足以让他们坐下来胡说八道了——人不得不进入集体,又靠集体获得标签与经历,这些东西在脱离了集体的外部世界里,让彼此互相识别。 这种天然的排外性时刻撺掇我们形成认同,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我们是一夥人”的错觉。 但我们之间,不止这些错觉。 抛开校友关系,抛开几年前那至关重要的一面之缘,我们如今还是被架空的皇室与手握实权的民选首相的关系。 想到这里,首相开始思考另一件让她苦恼的事。 离开浙南小镇到江苏读大学之後,口袋里有限的生活费,让王子舟不得不对钱形成更敏感的认知。她从来不是为了满足物慾胡乱挥霍的人,也不是抠门得像葛朗台一样、只进不出的人。她可以在有限的预算里,把生活过到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但这也只限于她自己的吃穿用度,一旦被迫卷入复杂的社交关系里,她就立刻会感觉到犹豫和失衡—— 约好了一起出去吃饭玩乐,总需要有人起身先去结账。 谁做那个起身的人呢?王子舟做过。但明明是需要大家分摊的费用,等她结完账之後,却总有人会忘记付给她,她又不好意思提醒对方给钱,被赖掉之後,王子舟常常会惦记这笔钱好几天。 她也很讨厌自己这样的斤斤计较,觉得如果我富有到可以不用计较这些小钱就好了,但一想到这些是她一整天的打工费,又觉得非常舍不得。 所以後来她再也不主动去结账了,但她也从不会忘记把自己的那部分费用转给结账的那位朋友,从不—— 因为对钱在意,所以不会忘记。 每个和她吃饭的人,都可以放心地去结账。 我被别人有意或无意地赖掉过,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所以我绝对不会赖掉你的——尽管她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对一二百块钱这么计较。 同时,她对被请客这件事,也会感到不自在。 好像欠了什么。 得想着还回去。 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来日本之後,同学朋友之间都很默契地AA,甚至分开结账,这一定程度上让她松了口气——轻松又公平,一顿便归一顿了,有下次再说。 但是此刻,又回归到这个问题上。 这顿饭到底算什么? 真的是请客吗?可其实,事情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请客赔礼的地步。何况这顿饭对学生而言,并不便宜。她当然可以假装以为是被请客,等待对方结账就好了,但是,难道她要在厚脸皮赖了那一百日元茶叶蛋之後,继续厚着脸皮接受这一顿吗? 我去结账吗? 会不会拂人面子? 毕竟是对方约我到这里来的。 此刻她甚至想成为蒋剑照。 蒋剑照就从来不会为这些破事烦恼。 有时她拿到稿酬,和蒋剑照一起去吃饭。吃完,按习惯都是蒋剑照付钱,然後她再转给蒋剑照。蒋剑照这种时候就会说:“什么啊,你拿了稿费都不请客的吗?快去买单!”听到这种话,她不会感到被冒犯也不会觉得不乐意,反而很开心与对方分享这种拿到稿酬的喜悦。她甚至有些感激对方说出这句,免得由她来说“这顿饭我来请吧”这种有“炫耀”嫌疑的话。 可惜,她永远也没办法像蒋剑照那样心安、坦然地说出类似的话。 我太僵硬了。 因为长时间不吭声,陈坞问她:“你不舒服吗?” “哦,没有——”她回过神,“我只是吃完容易犯困。” “这里确实有些闷,先出去吧。”他说着转头招呼店员结账。 店员送来账单的时候,王子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上面放了一万日元——吃了不到两万,一人出一万,店员拿走两万找零,零钱平分即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方式。 本民选首相,不占皇室便宜。 首相给完钱就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假装百忙之中浏览国家大事,完全没料到皇室递了两万日元。 只有店员觉得莫名其妙。 但宽容的店员什么都没说,拿走了三万,找回来一万多。 王子舟正准备拿零钱的时候,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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