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籍羽顿住脚步。回过头便见宋初一甩开大袖,给他施了一个大礼。籍羽连忙转身还礼。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宋初一还算了解,可是直到从军营里出发,也没有想明白,宋初一显露出的不安是因为什么。 其实,不仅籍羽不明白,连宋初一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是因为忧心姬眠?还是怕籍羽遇到危险?还是怕籍羽插手去管姬眠的事情? 宋初一静坐了许久。籍羽既然追随她,便是认她为主,他那样忠勇之人应该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去搅合巴国变法,再说姬眠和籍羽的交情也不是很深。 宋初一伸手进袖袋里摸到三枚刀币,心道,不如卜一卦? 但想想还是作罢,她的卜卦正确的可能性,还不如用脑子去猜,若是卜出来不好的卦象。只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宋初一将刀币塞回去,去了一卷空白的竹简,提笔默写《大宗师》。 写到一半的时候,宋初一便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便又开始继续看竹简。 再抬头时,外面已然是夜幕,到处都是火把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剥声。 宋初一放下最后一卷竹简,垂眸思虑了片刻,起身往赵倚楼的帐子去。 “都尉已经歇下。先生可有要事?” 经过昨晚宋初一的一顿发威。今日倒是没有守营帐之人敢懈怠,距离营帐还有半丈远便被守门士卒给拦住了。 宋初一心里骂娘。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想归想,但是风气要正,面上也只能装作一派严肃的道,“嗯,我寻都尉有要事相商,劳烦进去通报一声。” “嗨!”士卒收起长戟,转身入了营帐。 少顷,士卒回来,朝宋初一拱手道,”都尉说他只是副将,军师有何要事还请与将军相商。” 他娘的小王八犊子!宋初一心里暴躁抓狂,面上却淡淡道,“善,明日一早会派人请都尉到幕府议事。” 宋初一的兜里有君令,出示君令,别说都尉营帐,就是咸阳宫也照闯不误。她没有拿公器私用,倒不是因为有节操有下限,只不过觉得赵倚楼不知道闹什么性子,给他点时间缓缓而已。 难得宋初一这么通情达理一回,殊不知,却把赵倚楼气的不轻。 那厢赵倚楼拒绝,也不过是摆明车马的告诉她——赵某人生气了!赵倚楼知道,若是宋初一真非得要进来,门口那两个士卒绝对拦不住她。 谁知道左等右等,她竟然走了! 赵倚楼咬牙切齿,看着白刃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恶狠狠的交代道,“从今以后不许理宋怀瑾!” 不过这个交代根本是多此一举,白刃这厮是吃谁向谁,没事不会跑到宋初一那里去找虐。 这边翻来覆去,那边回到自己的营帐睡的昏天暗地。 次日清晨,倒是真有士卒过来请赵倚楼去幕府议事。 昨天宋初一收到的消息中,有一卷是从咸阳传来,大意是准备攻蜀的十八万大军已分批上路,请宋初一这边准备接应。 既然咸阳有此消息传来,整个计划就不能再瞒着夏铨了。 幕府营帐中,只有夏铨、赵倚楼和宋初一三人。宋初一开门见山,“想必夏将军其实对军队为何驻扎在此,也心知肚明。” 朝堂上争议过攻韩还是灭蜀的事情,夏铨在这之后忽然被调到距离汉中不远的地方驻扎,只要不蠢都能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昨日夏铨会发飙,也是因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请先生明示。” 宋初一道,“昨日收到密报,蜀国已对苴国用兵,灭蜀时机将至。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诱使巴蜀向秦国求救,不过,平巴蜀之乱,十万人马足矣,多则反令其生疑。所以咸阳大军已经暗中分批开出,请夏将军负责秘密接应,切不可露出端倪。” 夏铨肃然道,“某必会小心谨慎。” 宋初一见赵倚楼也聚精会神,微微点头,继续道,“此事便托付给将军了。另外,从今日起,便开始减灶,不需减太多,只让别人以为这边是正常守军即可。” “嗯。”夏铨应道。他被调至此处,这里便多了一万人马,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很容易便能算出这里的人数不正常。 第199章 为谁折桃花 一个多月过去,时已三月底,漫山遍野的桃花烂漫。 接应完第一批到达的两万人马,宋初一难得有片刻闲暇,带着季涣去附近山上赏春。 距离赵倚楼上一次搭理她,已经有十来天了,宋初一漫步在桃花林里,想到这件事情心头就有些闷,“涣,你说都尉这一个月都对我爱答不理的,什么原因呢?” 季涣默了半晌,道,“属下不知。” 宋初一瞥了他一眼,表示对他故作深沉很不满,“在巴国你被拉进林子里的事情……就不要对我耿耿于怀了,堂堂汉子……” “先生!”季涣面红耳赤的打断她,“我知道都尉为何不搭理你了。” “哦?”宋初一洗耳恭听。 季涣气呼呼的道,“先生是哪儿疼往哪儿戳,说话无遮无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接人伤疤!” 宋初一游走在外时,说话一贯都是从九曲回肠里打个弯才出来,全是迎合闻者的心思来说,想得罪人也不容易,只有在亲近的人身边她才不这么费心思,想说什么立刻就说了。况且她也不是无的放矢,季涣的确是自从巴国那件事情之后便对她很有意见,不似从前在她面前直言直语了。她虽然不说,却不代表没有放在心上。 季涣见宋初一望着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出神,半晌耷拉着脑袋,喏喏道,“先生莫往心里去,我……我也是一时气话。” “唔。”宋初一点点头,兀自嘀咕道,“我还以为他知道,小气。” 宋初一在赵倚楼面前从不掩饰什么,想暴躁就暴躁,想骂人就骂人。说话动辄就毒言毒语。她就不明白,为什么赵倚楼平日连那些都能受得了,偏就最近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就莫名其妙的翻脸了? 季涣望着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心里顿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转悠了半晌,宋初一看着一株桃花开的正好,便伸手折了几支。 回到营地的时候。赵倚楼还在练兵,她便令人将桃花送到了他的案头上。 宋初一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想到前世的大师兄曾经说过——想赢得美人心,就要花心思哄着。 大师兄没事就经常折些野花野草的送给山下村头的漂亮姑娘,要不然就坐在村头的山上弹新作的曲子。据她观察,效果好像还蛮不错的 。 宋初一这两辈子加一块,至今为止曾经笼络过人心、安过人心、摧毁过人心、欺骗过人心……却惟独没有妄图得到或占有人心。她以前和闵迟在一块,多半都是谈论列国局势,闲暇时也会对弈拼酒,还从未做过哄人的事情。 兵事邦交,在她手里均能因时度势迅速做出应对。但这件事情,她不愿意掺一丝假。思来想去,不用诈还真是没什么辄,无奈之下,也 只能依样画瓢,笨拙的学着大师兄哄人的法子。 傍晚时,宋初一刚用完饭不久,站在地图前边想事情边消食。 “先生,都尉来了。” 门口通报声还未落。赵倚楼便黑着一张脸闯了进来。 白刃像他尾巴似的,跟在屁股后面仰着脑袋跟了进来。 宋初一看它那狐假虎威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不禁瞪着它,心道:仗势的家伙!等赵小虫去打仗的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白刃见宋初一目光不善,连忙往赵倚楼身边凑了凑。 “我案头放着的桃花是你干的?你究竟什么意思?!”赵倚楼绷着声音。 宋初一根本没意识到给男人送花的严重性,不过她能看出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下压着怒容,不禁暗自寻思。怎么大师兄的招儿她用出来就失败了?是有违地利还是有违人和? 各种想法在心里迅速的过了一遍。宋初一决定捡着最浅显的实话说,“我今日去春游。见桃花开的好便特地给你折了几支。” 赵倚楼面色稍缓,露出了一丝窘迫,“你……你有心了。” 说完,迟疑了一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瞬间情绪的转变,让宋初一看的瞠目结舌。她张嘴望着空空的门口半晌,才笼着袖子咂嘴道,“怪哉!这美人心思还真是没什么道理可 言啊?” 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她琢磨着,这要不是在军营里头,非得学大师兄端着琴在他附近天天弹曲不可。 这要搁着以前,宋初一死活不会相信没事送几朵花、弹几个曲子就能赢得人心,但她现在有点信了……要不改天回咸阳的时候,也折几朵花送给赢驷? “这人心……真是千变万化!”宋初一叹了一句,抛开这些纷乱,继续想攻巴蜀的计划。还是这个更有头绪。 “怀瑾!” 宋初一刚刚提笔,便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唇角一扬,起身迎了出去,果然见一身青灰大袍的张仪领着通体金色的大狼迎面而来。 “观兄喜上眉梢,想来是高升了?”宋初一拱手笑问道。 张仪哈哈一笑,“托福托福。” 两人相见甚欢,携手进了帐内,痛饮了几尊洗尘酒,才坦然说起话来。 “想是不日为兄又要出使蜀国了。”张仪道。 “大善。”宋初一抚掌。这对于攻蜀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眼下蜀王渐渐冷静下来,对于截礼物的事情肯定有了新的思考,也必然会怀疑到秦国。 “近日我已引巴王把罪责推到秦国,接下来就看兄如何运筹帷幄了!”宋初一丝毫不怀疑张仪的能力,当搅屎棍,张仪比她还要驾轻就熟。 蜀王还只是暗暗疑心秦国,但是既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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