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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见木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失神,尚未缓过来便被人用手掌压住了腹部,他身子剧烈抖动了一下:“不要、别……呃……”他哭着抬起脸,“白青?” 白青在无声地落泪,但他脸上机器一样没有表情,动作也毫无阻滞,看上去诡异又惊悚。片刻后他像是终于明白了林见木的身体无法在含着串珠的情况下再吞入一根粗长的假阳具,伸手把那只插入了个头的透明假阳具抽了出来。然后他两指插入林见木的后穴想要用手指夹住被穴肉包裹的圆珠子,只是那珠子被林见木的穴道裹得太久,不仅沾上了温度,还变得无比黏腻湿滑,白青的手指动了好几下才顺利夹住了。他停顿了一下,夹住串珠尾端的圆珠子用力拽了出来。 林见木尖叫一声,差点在这过电一样的刺激之下晕了过去。林见木满身是汗,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他张着口剧烈喘息着,尚未缓过神便被先前那根透明的假阳具插入了。这之后白青忽然停住了动作,机械一样不动弹了。 林见木吃力地用穴肉裹着那根死物,他抬起头看向一动不动的白青,既疑惑又恐惧:“你怎么了?” 林见木看着白青面上的湿泪,他有一瞬间以为白青会开口同自己说些什么,但最终白青只是一言不发落下了更多的泪。他好像很痛苦,额角抽搐似的出现了一点拧住的青筋,除此之外,他的呼吸声也变得比刚开始的时候更重了一些。 先前林见木觉得白青疯了,但现在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疯了,所以才看见这么诡异古怪的场景。林见木头皮发麻:“白青?” 白青终于再次动了起来,他伸手抓住假阳具的尾端,抽出一点又重重插了回去。林见木被他插得穴肉发麻,腿根痉挛般抽搐着。这假阳具表面做了凸起的设计,林见木感觉自己的穴肉被拉扯、搅动,他呻吟着低下头去时甚至能隐约透过透明的假阳具看见自己内里艳红的穴肉。 林见木被插得再一次勃颤颤巍巍起,但他的身体受不了这样过密的刺激,只能在被插得要再一次射精的时候哭泣着求饶:“白青、白青……停下来,我肚子疼……呜……” 白青的动作却随着林见木的求饶声变得更重,他动作之间甚至像是变得有些生气,他抽出了透明的假阳具,用沾满了淫液的假阳具去碾林见木的乳头。 林见木身上被弄得脏兮兮的,他脸上惊恐,更加害怕:“别、别……” 白青丢开了透明的假阳具,在一堆性玩具中挑挑拣拣又拿出一根粗黑的假阴茎,与前者不同的是,这根假阴茎是电动的。白青把这根东西插入林见木湿软的后穴中又把开关调到最大档,在林见木的尖叫声中后退几步站直了身子。 林见木浑身发抖,感觉穴肉都要被那根假阴茎戳烂,他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呻吟,在实在无法射精之后失禁了。 林见木感觉自己好像被白青玩坏了,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漏水的水囊,淅淅沥沥漏着水。他双眼失神发怔,烂泥一样软倒在床上,在听见淅淅索索的声音时才抬起一双被眼泪糊得有些模糊的眼。 林见木的视线中,白青从衣柜中取出一把长刀。林见木起初有些呆愣地望着白青的动作,在白青反转刀刃对向他自己的胸膛时才像是被人遏住脖颈一样停住了呼吸。 林见木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场景像一出荒谬的默剧:白青用尖锐的的刀刃对准自己的胸膛中间,自上而下缓缓划了下去。林见木看见了白青胸口冒出的鲜红血液,却没有听见白青发出半点痛叫声。林见木吓傻了,但白青的动作却那样平稳,仿佛他只是在分一块西瓜。他先是划开自己的胸膛,刀刃一直划开到腹部,这之后他丢开长刀,两手扒着胸膛扯开,露出鲜红的内脏。 林见木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能看到解剖的场景,更没想到会看到活体解剖。然后他知道了即使肋骨被掰断、即使肺部被扯出人体,只要不切断连接的血管,那个人并不会立即死亡。 ——林见木甚至能看见白青的肺部在体外随着呼吸的频率轻微地起伏。 ------------ 呜呜我好没有医学常识。这个是改版的鹰刑,我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实际(我们假设符合)。 然后我好后悔啊,为什么要这样杀白青啊!!! -------------------- !这本真的是恐怖故事,大家选择性观看。 13 ============ 13 林见木晕倒了,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厥过去的——或许他是被白青吓晕了。但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穿戴整齐了,除了一点微弱的疼痛感,林见木几乎感觉不到先前发生了什么。 如果又是幻觉就好了,这样想着的林见木却在抬起眼的那一瞬间陡然止住了呼吸:天花板上坠下来的红绳悬着白青的身体正在轻微晃荡着。 他身上的血好像已经流尽了,以至于现在只能滴滴答答落下一些,汇聚到脚下蔓延一片的红色血泊中。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活着的——因为林见木看见了白青体外的肺部在轻微地颤动着。 林见木有一瞬间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也无法找回自己的理智。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等到他因为窒息而猛地吸进一口气又因为呛住而剧烈咳嗽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忘记了呼吸。 林见木跪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剧烈咳嗽着,几乎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那样用力。他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地去抓手机:这回终于有信号了。 林见木两眼发花,颤抖着拨打急救电话。他有点耳鸣,几下才听清电话里急救人员的声音,等到勉强说清了地址之后,林见木挂掉电话才听见白青微弱的、模糊的声音。 林见木从地上爬起来,他捂着自己刺痛的喉咙、手脚发凉,但他犹豫了几息之后还是走到了白青面前。白青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下一瞬就会痛苦地死去,林见木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他颤抖着声音轻声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白青的嘴巴在很微弱地嚅动。林见木抿了一下嘴唇缓缓把耳朵凑了过去,他终于听见了白青像是要断气一样低弱的声音。 “木木,逃、快逃……还有……” 林见木等了一会儿,白青却忽然又不说话了,他不得不追问:“还有什么?” 安静的房间中无人应答,林见木若有所感般惶惶惑惑抬起脸望过去,只看见了白青眼睫半垂、没了呼吸的脸:他一息奄奄坚持到林见木醒来似乎只是为了提醒林见木和说出那句未尽的话。 也许白青没说完的那句话很重要,林见木这么想着,颤抖着伸出手覆在白青的眼前盖住了对方的眼睛。 白青死得太诡异不合情理,林见木用力在自己手掌上咬了一口,尝到了隐约的铁锈味后才松开:他不是在做梦,也没有疯。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活剖! 难道是白青疯了?那他为什么要叫自己快逃? 致幻药?邪教徒?被人胁迫?精神疾病? 林见木的脑子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设想出现又被否定。他忽然间又想到了白青先前瞳仁消失的眼睛,也想到了白青眼中落下的泪,那时白青表现得很痛苦,手上的动作却很稳……仿佛白青里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一样。 林见木眼神虚虚望着空气,喃喃自语:“……鬼上身?” “哗啦啦——” 书桌上的厚重的相册忽然像被风吹动般一页页翻了过去。 ——但封闭的房间中怎么会有风。 林见木脑子发木,半晌才走过去低下头看向了书桌上摊开的相册。无风自动的相册停下来的一页上装着整本相册中唯一一张林见木和凌家兄弟的合照:林见木惯常一张冷漠的脸,凌尧看着镜头笑得很腼腆,凌哲则面无表情侧着脸盯着林见木。 林见木取出这张相片,翻过面看见了背面写着的两行字: ------------ 还有我一直喜欢你 14 ============ 14 一天进两次警局又平安无事地出来,林见木在太阳底下的脸都白了许多。他游魂似的走在街上,在被人拽住手腕时反射性地甩开了手。 林见木回过神,看着刚刚拽住自己手腕的陌生男人警惕地后退数步。 男人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啊……说起来你可能觉得我是个骗子,但是帅哥,你身上鬼气很重,不及时解决的话怕是有血光之灾。” 林见木嘴唇嚅动了一下:“……真的?” 林见木的反应很奇怪,男人意识到什么突然道:“你已经见过了?” 林见木脸色很白:“是。”他视线停在男人的脸上,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你是天师?” 男人连忙摆手:“噢不不不,我只是个道士。我叫甄道师,是正一派第一百零……”抬眼看见林见木失魂落魄的一张雪脸,甄道师顿了一下,“总之我是个道士,虽然本领一般,但或许可以帮你。你碰到什么事了吗?” 两人对话太古怪,街上已经有行人递来奇怪的目光。林见木带着甄道师找了个咖啡厅,略去自己被侵犯的事情,按着刺痛的额头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甄道师听完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不对啊……按照你的说法,你觉得作怪的鬼怪是凌家兄弟。可是他们刚死,新魂如何能在白日里取人性命?” 林见木不懂这些,他只是很敏感地盯着甄道师:“你的意思是作恶的另有他人?” 林见木锐利漂亮的眼望过来时太摄人,甄道师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般来讲,死人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成为鬼,比如惨死、怨死,但凌家兄弟是病死……这是第一个不合理的地方。第二点,新魂就算变成了鬼,通常也只能在夜晚出现,不太可能在白日杀人。但是有时候可能也有特殊情况……” 甄道师的声音越来越低,林见木眉头微皱打断了他:“你不知道?” 甄道师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林见木碰到的事情这么难缠:“呃……要不这样,我回去问问我师父,看他愿不愿意来帮你解困。” 林见木听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住了甄道师放在桌面上的手:“但我有点怕,你能留下来帮我吗?” 甄道师因为林见木突然之间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抬起眼对上林见木蹙眉望过来的模样,心脏抽了一下:“我……” 林见木碰过来的手指是微微发凉的,甄道师却被林见木的一双眼忘得有些发热:他还没有闲到对街上的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看一眼,只是林见木长得实在太漂亮,他下意识地顺着街上其他人的视线望了过去,这才发现林见木身上的异常。 现在被林见木用一种专注的视线望着,甄道师居然有一瞬间错觉自己在热恋,他嘴巴张了张,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笨拙:“那好吧……我可以先和你待在一起、呃、保护你。” --------------- 小甄这么热心,我尽量想办法不让他死。 15 ============ 15 林见木怕自己碰到的糟心事影响到林妈妈,找了个理由和甄道师住在另一家酒店。甄道师的师父答应了会过来帮忙看看情况,他们只要等到白天就行了。 ——但半夜林见木睁开眼的时候才冷汗涔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凌家的门口。 惊吓之下林见木喘得像是经久失修的风箱,他气喘吁吁缓缓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抬起眼时才发现甄道师闭着眼傀儡一样推开了凌家的大门。林见木头皮发麻,简直要骂人:“甄道师!” 甄道师身体抖动了一下,倏地睁开了眼。他先是愣怔了一瞬,下一刻转过脸看见脸色难看的林见木才突然变了脸色:“我们这是……” 林见木没想到甄道师这个二流道士这么不靠谱,他转过身立即要离开,身后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却无风自动“嘎吱”一声缓缓向后打开了。 “木木。”阴森森的带着凉气的两道声音重叠着响起。 林见木感觉有一阵寒气顺着脊背爬了上来,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僵住了才没有第一时间吓得跑出去。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林见木心里发着抖不断提醒自己,却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缓缓转过了身:身后的大门仿佛一张黑黢黢洞开的大嘴,内里立着一对白衣黑裤的双生子。两人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连唇也是极淡的灰粉,只有镶嵌在眼白中的瞳仁黑得惊人,像诡异的、仿佛会把人吸进去般的黑曜石。 这可真是……林见木瞳孔剧烈震颤着,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见这一对兄弟的场景是怎样的,但他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以这种形式再见到这对双生子的时候。 怕到极致的时候,林见木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像结了一层冰霜一样产生了让人不适的凉意,他的脚像粘了胶水一样黏在地上无法动弹。 林见木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甄道师大叫着洒出一叠黄色的符纸转身奔逃,路过林见木时不忘记拽住林见木的手腕。林见木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门口,但心中涌上来的求生欲让他大喘着气跟着跑了出去。 甄道师跑得太快,林见木只来得及转过头看一眼身后:门后空荡荡只剩满地纸钱般的黄符,双胞胎不见踪影。 林见木本能地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让甄道师留了下来:这个二流道士或许捉鬼的本事不怎么样,但他的符纸似乎还不错。 这样想着的林见木在往外逃的路上第三次路过凌家大门时不得不脸色难看地拽着甄道师停了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甄道师体力比林见木还差些,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鬼、鬼打墙。”他上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然后脸色苍白松开了手,“……我睡觉的时候把身上的大件法器都放起来了。” 再抬起眼对上林见木难看的脸色时,甄道师脸上的表情又是内疚又是害怕:“对不起、我实在没什么用……” 林见木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他皱着眉警惕地盯着未知的黑暗,生怕从路边突然钻出些什么。 四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连风声也不闻。林见木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和甄道师紧张恐惧的喘息声,但逐渐他听见细碎的仿佛凑在耳边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林见木脊背绷直着没有回头,他动作很轻地转了一下眼睛看向一边的甄道师,屏息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甄道师搓着手臂,他愣了一下也开始警惕地盯着四周:“什么?” 林见木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脖子。 16 ============ 16 林见木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他吞咽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嗓子,一双眼直直地盯着甄道师:“你还有符纸吗?” 甄道师转过脸看向林见木,月夜下林见木的面庞莹莹如冷玉,和林见木对上视线后他短暂地怔了一下才躲闪地移了一下眼:“没有了,怎么了?” “对不起。” 甄道师以为林见木是为现在的情况道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一下鼻头:“呃,没有啦……也是因为我技艺不精。” 虽然场景非常不合适,甄道师还是想对着林见木露出一个笑容,只是他唇角刚刚提起来,放在面前的手就被林见木用力抓住了。 林见木的手冰得惊人,他五指纤细抓得却很紧,以至于贴着甄道师手腕的指腹都在微微颤抖。他像是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那样,用力抓住甄道师的手猛地向后一拽,同时一个错身从甄道师身侧钻了出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甄道师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脸上仍然是愣怔的神色,在肩膀撞上冰块似的厚重阴气时才陡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林见木拉他挡了那对双生子。 厉鬼的阴气不能碰,甄道师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僵了一瞬。但他到底是道士,反应极快地侧着身子滚了出去。他脸上神色一阵变换,再次抬起脸看向林见木时神色变得复杂了许多:人情急之下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只是他没想到林见木下手会这么恶毒。甄道师总算明白了林见木先前对自己的暧昧都是自己的错觉……林见木在利用他的色心。 这可真是一朵毒玫瑰。 甄道师转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隐隐现出身影的双生子,咬牙对着林见木喊道:“跑!” 可是人哪里能跑得过鬼怪,林见木被身后伸出的一双手按着后颈压着跪在了地上。他脸色煞白,唇也吓得没了血色,他哆哆嗦嗦想要转过脸,但在那之前他先是听见一阵阴森森的轻笑声。声音的主人轻笑着叫他的名字:“木木、木木……抓到你了。” 林见木闭了闭眼:“……凌哲?” 按在林见木后颈的手陡然用力,将林见木的脸按得更低。他语气变得危险起来:“不是哦,我不是哥哥。”不过下一瞬凌尧的声音又变得轻快起来,“没关系,你从来没试着分清过我们,我原谅你了。” 阴寒的感觉顺着后颈的脊骨爬进了五脏六腑,林见木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心底的恐惧感,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咬在一起打颤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找我。” 凌尧将脸缓缓凑近,他捏着林见木的下巴将人扭过来,声音凑在耳边时像蜜糖一样黏腻暧昧:“因为我们喜欢你嘛,你不是一直知道的么……哦也是,喜欢你的人太多了,你根本记不住我们。”凌尧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遗憾,但因着他此时钳制林见木的行为而显得虚伪,“可是我们有娃娃亲呀,你怎么能忘了呢?” 凌尧冰凉的唇贴着林见木的侧颊缓缓蹭过:“没关系,我和哥哥一直记得。”他拎着林见木的胳膊把身体软得如一滩烂泥的林见木扶了起来,“我们已经为这一刻准备很久了。” 林见木忽然觉得身体发冷、厚重,他低下头,看见红色的细屑雪一般覆在了自己身体上。他因为恐惧而急促喘息着,又因为无法逃离而被这未知的红色细屑裹在身上,被迫穿上了血一般的“红衣”。 凌尧的唇诡异地勾起,眼瞳不正常地深邃黑沉:“虽有婚书但无昏礼,不妥。今日我们结阴亲、行昏礼,永生不相负。”他抬起手,黑夜里便有幽蓝的鬼火亮起,划出一道无形的路来。 不远处是同样身着血衣的凌哲——这是真的血衣,林见木甚至看见有暗红的液体顺着凌哲的衣袖向下滴落。他瞳孔震颤着,惊慌地去看被他推出去挡灾的甄道师却没能找到,凌尧轻笑着扭过他的脸:“你在找那个道士?木木,你也太天真了,他早就丢下你跑了。” 林见木倒吸一口冷气,他额间全是细碎的汗珠,阴风一吹更是叫人心凉:“你们要做什么?” “叮叮当、叮叮当——” 林见木抬起脸,看见凌家厚重的大门洞开,内里传来一阵阵阴森渗人的喜乐,他被凌尧按着脖子往内走,每一步都走得他冷汗涔涔、心惊胆战。但他不得不走,凌哲与凌尧两兄弟将他夹在中间,用冰冷的手按着他的头逼迫他行礼拜堂。 这是一场无人见证、不为世俗所容的婚礼,林见木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在口中,红着眼人偶一样被兄弟俩操纵着拜完了天地。 林见木的肩被铁一样的两只手按着被迫弯下了腰,他急促喘息着,捏在一起的五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酸发痛。 凌哲侧过脸看着他,两只黑瞳死物一样镶嵌在眼眶中:“该洞房了。” 17 =================== 17 昏暗阴森的环境、幽蓝漂浮的鬼火,还有面色青白的双生子。林见木奋力挣扎着又像是孱弱的幼鹿一样被双生子压在了冰凉的地上。 凌尧没有温度的手掌情人一样轻轻抚摸过林见木的身体,凑过来的英俊面孔却让林见木肝胆俱裂,他被凌尧遏着喉咙被迫接受了一个湿凉的、抵着喉咙的吻。凌尧亲吻他的舌头、亲吻他的口腔,也用伸得极长的舌侵犯林见木的喉咙。 林见木想要干呕,不断扭动挣扎的身体又被压在他身上的凌哲按住。沉默寡言、阴郁冷漠、一直以来被林见木认为是无趣寡淡的凌哲此刻却压在他的身上,撕开了他的衣服,拉开了他的大腿,用冰凉没有体温的手指触碰林见木颤抖的大腿内侧。 凌哲低下头去亲吻林见木的大腿,他那张冷漠沉郁的面孔上展现出了一种与自身气质相矛盾的对林见木的喜爱和眷恋,他对待林见木像是对待自己珍视无比的爱人,但却全然不顾林见木惊恐的挣扎。 凌哲一点点亲吻过林见木的洁白柔软的大腿,舌尖顺着林见木内侧的弧线舔舐向上,隔着林见木的内裤含住了林见木的性器,鼻尖抵在林见木的下身嗅闻着林见木身上混合着香氛和冷汗的身体气息。这气息让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孔上浮现了一点虚假的仿若活人的红。 凌哲闭着眼隔着内裤替林见木口交,只是惊惧之下林见木的性器反应淡淡,无论凌哲如何努力也只是半勃。 凌哲抬起眼向上望了一眼满脸恐惧和厌恶的林见木,他像是被林见木的视线刺到般缓缓俯身凑向了林见木,他扶着林见木的下巴轻声问:“你不喜欢口交吗?还是说,你只是不喜欢我?” 愤怒和厌恶让林见木想要不管不顾开口辱骂凌哲,但心中的恐惧制止了他:“……我们的关系没有到这一步。” 凌哲定定看了林见木一会儿没有说话。他眉眼狭长、嘴唇偏薄,看着是清冷的相貌,这样盯着人不说话时更显得冷漠。他身上无时无刻不溢出的阴气更让林见木不得不眼睫颤动着想要扭过脸避开他。 只是凌哲拧住林见木的下巴不让人避开:“我一直在看你。”他重复了一遍,加上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我们一直在看你。” 体弱多病的双生子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玩笑般被定下的娃娃亲对象,起初是对林见木的好奇、是对健康人的羡慕,又逐渐变为扭曲偏执的爱意。 林见木从不回头看他们,所以他们用自己的方式逼迫林见木不得不看着他们。 知道自己注定早逝的双生子从未成年时便开始策划今晚阴阳两隔的婚礼:作为人的他们病弱,只能看着喜新厌旧的林见木不断更换恋人。把自己变成恶鬼的他们却无比强大,能够亲手剥下情敌的皮肉、劈开情敌的胸膛…… 他们花费了十数年,从活着时就开始准备,研究了无数恶毒阴邪的禁术,对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冷酷地进行试验,只为了此刻能够化身为恶鬼拥有林见木。 凌哲低下头吻住林见木:“你只能和我们在一起。”不论生前还是死后。 18 第二日天亮甄道师带着自己的师父急急忙忙赶回来时,只看见了垂着脸孤零零坐在凌家别墅内的林见木。他连忙走过去:“你没事吧?!” 林见木失魂一样慢了半拍才缓缓抬起脸,他侧过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凌家兄弟才又看向无知无觉一脸焦急的甄道师。 林见木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没事。” --------------------- 一点都不恐怖捏,不是我想要的恐怖故事(失望) 短篇真难写啊 《??????》来自: http://www.xqb5.cc/22_22138/ ===引子=== “废物,全都是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 秘书记录时不小心把笔掉在了地上,张仁杰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老猫一样拍案蹿起,在院长办公会上大发雷霆,丝毫不顾惜往日的形象。与其说他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如说他是在恐惧,那根掉在地上的圆珠笔,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张仁杰心里最后的一丁点承受力给击垮了。 张仁杰是南江省人民医院的院长,眼下,他的医院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 一星期前,省卫生厅的副厅长冯玉琴因为便秘住进了人民医院,别看冯玉琴只是卫生厅排名最末的一位副厅长,可要提起她的丈夫省委书记方南国,整个南江省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现在南江省的第一夫人病了,医院方面又岂敢懈怠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便秘,医院还是紧急抽调出七八名专家,组成了以张仁杰为首的医疗小组。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化验,医疗小组并没有找到引起便秘的原因,只是在用手指触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冯玉琴的腹部存在着不明硬物。 稳妥起见,医疗小组决定剖腹探查,这个方案也得到了冯玉琴的首肯。 谁知一刀割下去,冯玉琴的肠管里除了几粒燥屎外,并没有任何的异物,医院方面顿时陷入被动。张仁杰更是差点晕倒在手术台上,让省委书记的夫人白挨了一刀,这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后吧。 但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开刀之后,冯玉琴的便秘状况离奇消失,而变成了连绵腹泻,低烧不止。医院方面采取了多套方案,但到目前为止,既止不住冯玉琴的腹泻,也降不下冯玉琴的体温。 张仁杰瞬间苍老了十岁,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冯玉琴刚住进医院那会,他还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事已至此,拍马屁、搭天线之类的事,是想也别想了,必须赶紧想个办法将冯玉琴的病治好,再拖下去,万一又出现个新状况,那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 医疗小组再次会诊之后,得出新的结论,冯玉琴的病,叫做“肠道菌群失调症”。 按照西医的观点:健康人的肠道内寄居着种类繁多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被称为肠道菌群。肠道菌群按一定的比例组合,各菌种之间互相制约,互相依存,在质和量上形成一种生态平衡,当这种平衡被打破时,正常的肠道功能就会发生紊乱。 医疗小组认为正是由于冯玉琴肠道内的菌群失调,才导致了她先是严重便秘,再是严重腹泻这两种极端情况的同时出现。 想要治疗肠道菌群失调症,倒是有一个速效的办法:就是将健康人的粪便水,通过肛门灌注到患者体内,借此重新平衡患者肠道内的菌群比例。 但是这“捅省委书记夫人屁眼”的事,张仁杰哪里敢做,他连汇报给冯玉琴听的勇气都没有,治疗方案直接否决。 紧急商议之后,省人民医院通过省卫生厅向卫生部的医疗专家小组求援。 t1706231537: ===第一章 道不轻传=== “小妹妹,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曾毅此时坐在开往荣城的火车上,笑眯眯地逗着对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只是有些无精打采,听到曾毅的搭讪,她往后缩了缩,小手抓向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立刻把嘴里的冰棒拿出来,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告诉你,不准欺负我妹妹,不然我会揍你的” 曾毅哈哈笑了起来,“你挺男子汉的嘛,这么小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妹妹了。” 小男孩得意地“哼哼”两声,扭头对自己的妹妹道:“心儿别怕,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就用打狗棒法”,这话说得倒是挺硬气,不过说完之后,却是很丢人地又去添自己手中的“打狗冰棒”了。 “小孩子乱说话,这位小哥别生气。”开口的是位六十岁出头的老者,一副长者风度,脸上带着歉意。 曾毅一摆手,爽利笑道:“没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看得出这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刚才这一老两小上车,曾毅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孩是一对龙凤双胞胎,而老者应该是他们的爷爷。 老者心里不由对曾毅多了一分好感,虽说是童言无忌,但无端被骂作是狗,一般火气盛的年轻人怕是也受不了,免不了要多几句嘴,教训小孩子“没家教”、“不学人说好话”之类的,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很大度,看得出他是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 “小哥你这是要去哪里”老者就跟曾毅攀谈了起来,漫漫长路,能有个聊天说话的人也不错。 “我去荣城。”曾毅答到。 “那我们同路啊,我也去荣城”老者呵呵笑了起来,他看曾毅的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文质彬彬,应该是个大学生,就问道:“你是去念书的吧” 曾毅摇头,道:“算是去旅游吧”曾毅没说实话,他这次去荣城,其实是受了师哥的邀请,要到省人民医院去实习的,但他本人对于进入大医院工作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对此行的期望也不大,只是碍于师兄的面子,不得不去一趟罢了。 “那你可是挑对了地方,荣城是南江省的省会,有山有水,气候宜人,能玩的地方特别多,人文景观也多,比如青阳宫、文殊院、玉龙山、天府街”老者似乎对荣城非常熟悉,各处地名如数家珍,等把荣城的好地方介绍了一遍,他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到各地走走,还是大有好处的。” “是,您老说得对。”曾毅笑着点头,然后顺着老者的话道:“那您老这次去荣城,是要给孙女看病的吧” 此话一出,老者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他这辈子走南闯北,深知这火车上最是鱼龙混杂。有些人专门干一种勾当,先是找机会亲近你,拿话套取信息,再和同伙设局进行坑蒙拐骗,这种勾当老者见多了,只是没想到今天让自己给遇上了,眼前这个光鲜体面的小伙子,肯定就是此道高手,不动声色之间,竟把自己孙女得病的事给看了出来。 “小哥你还会看病”老者脸上依旧是笑意盎然,嘴里却是不漏丝毫的口风。 “稍微懂一点。”曾毅并不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戒心,他还接着说道:“我看小妹妹的病没什么大碍,不用看医生,只要每天早晚各喝上一杯热糖水,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过上一个月自然就会好了。” 曾毅之前并不是要无端地跟小女孩搭讪,他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生病了。小女孩的身体明显偏瘦,而且面色隐隐发青,就算是不懂医的普通人,只要观察得稍微仔细一些,也能看出小女孩的身体不好。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曾毅说话之后,反而是看着那个正在吃冰棒的小男孩,脸上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倒是您这个孙子的病有点严重,这几天暑气正盛,他身边随时要有人照看,否则有点危险” 曾毅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怕小孩子听见了会有什么负担。 不过这动作落在老者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种鬼祟的行径,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小子就是个骗子,为了骗钱,他故意拿这种吓人的话来唬自己的 为人父母者,哪有不紧张自己小孩的,一般人乍听到这种话,不管真假,多半都会上当的。这老者倒不是心狠,只是他对自己孙子孙女的健康状态太了解了,前两天刚做过一次全身检查,要说自己的孙女有病,那是事实,可自己的孙子白白胖胖,活蹦乱跳,平时又吃得香睡得好,怎么可能会有病 这可恶的骗子,竟然敢咒我的乖孙儿得病 老者心中厌恶至极,嘴上却道:“小哥你说得对,这天是有些热了,回头我给他喝些藿香正气水。唉人老了,多说几句就有点乏,我休息一会。”说完,竟是半眯起眼睛,不再搭理曾毅。 曾毅愕然,心说老人家你满面红光,中气十足,似乎还没老到说几句话就会困的地步吧,他本来还想再说说那个小男孩的病情,但一看老者这个样子,心里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是自己太热心了,反而让人家觉得自己有所企图。 “咳,今天算是妄作一回好人” 曾毅无奈地摇头,老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医不叩门,道不轻传”,自己这主动送上门的医生,在别人眼中,非但是一文不值,还以为你有歹意呢。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人家也肯定不会相信,弄不好还要招来乘警,好在是现在的医疗水平提高了,那小男孩就算发病,也不至于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就是要多遭一些罪罢了。 感受到老者那边飘来的若有若无防贼似的目光,曾毅干脆躺倒了蒙头大睡,眼不见心不烦。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车厢的广播里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荣城站已经到了,感谢您的乘坐” 曾毅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木头箱子,顺着人流就下了火车。 那老者一路上都在提防曾毅,却始终太平无事,刚才曾毅取箱子的时候他注意了,那个木头箱子的造型比较奇怪,有点像是古代医生出诊时随身携带的那种箱子,这让他心里有点疑惑,难道是自己误会人家了 再想起那年轻人的话,老者不由心中一紧,低头看了看正在铺位上熟睡的孙子,他想叫住那年轻人再问一问,谁知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就没影了。 一辆挂着军牌的豪华越野车缓缓分开人群,驶上了月台,从车里下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雍容华贵、精致不俗,脸上超大的太阳镜,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看到老者,她喊了一声“爸”,然后快步上前,“都说让您别坐火车来,偏不听熬这么大半天,就是我们年轻人也会有些扛不住的。” 老者笑着,“我晕车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还是坐火车好,又稳当又安全行了,先把孩子抱上车吧” 美妇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脸上洋溢出幸福和满足,可惜两个小孩此刻睡得很熟,她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宝贝,就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小心抱着放在了车后座上。 等老者坐上车,美妇人道:“车窗就开着吧” “关上孩子们正在睡觉呢,别再给吹着凉了,就这么一截路,很快就到了。”老者是晕车,但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车子开起来后,美妇人关切问道:“心儿现在是什么情况” “吃饭总是吐,晚上睡着了不停地打冷颤,疗养院那边的医生治老年病还行,但对小儿病没什么好办法,到现在也没查出病因来。” 美妇人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女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我已经联系了京城901医院最好的儿科教授,明天一早就去看。” 老者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大概怕搅醒了孩子。当车子从站前广场穿过的时候,老者还是忍不住向熙熙攘攘的人流望去,心里希望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爸,你要找人吗”美妇人问到。 老者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车子随后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曾毅从出站通道里钻出来,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已到荣城,曾毅。”,然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南江省人民医院。 t1706231537: ===第二章 见习医生=== 邵海波站在门诊大楼的下面,望穿秋水地盯着远处,三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曾毅这小子长什么样了。 邵海波小时候家里很穷,初中毕业后,他就被父母送到镇上曾老爷子那里学习中医,以图日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手艺。后来曾老爷子看他勤奋上进,是个有大志气的人,就资助他继续求学,直到大学毕业。 大学期间,邵海波学的是中医,但考虑到眼下中医前途暗淡,他就通过自学,拿到了中医和西医双学位,后来顺利考上西医临床的研究生。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南江省人民医院,经过几年的打拼,如今已经是消化科的主任医师,在南江省的卫生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些年来,邵海波心里一直都记着曾老爷子的恩情,他想报答,可没等到他出人头地,曾老爷子先驾鹤西去了,这便成了邵海波的一块心病,时时作痛。 曾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孙,就是曾毅。在世人的眼中,医生是要越老才越靠谱的,曾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曾毅才十多岁,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家的诊所,他索性就关掉诊所,到外地求学去了,趁着假期,又四处游历,整个一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个月曾毅大学毕业,邵海波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做出决定,这次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曾毅弄进省人民医院,给他安排一份好工作,也算是对死去的曾老爷子有了一个交代。 一辆出租车驶进人民医院,停稳之后,邵海波就看到了曾毅的身影。 曾毅比过去长高了很多,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或许是长期受曾老爷子熏陶的缘故,这小子身上也有那么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却让你感觉到飘渺悠远。 “小毅,哈哈哈”邵海波很激动,一路大叫着小跑过去,上前就是一个熊抱,“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曾毅也是非常高兴,他还给邵海波一个更有力的拥抱,道:“师哥你发福了,要不是你喊我,我还真不敢认了呢” “过了几天好日子,能不发福吗”邵海波上上下下打量着曾毅,心里有些酸楚,“师哥惭愧啊,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在外漂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曾毅直摆手,憨笑道:“看师哥你说的,我哪有吃什么苦闲云野鹤,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呢” 邵海波知道曾毅是在宽慰自己,道:“现在可算是好了以后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哪儿也别去,咱师兄弟两个好好干,不能丢了师傅他老人家的脸”说着,他就要帮曾毅提东西,“外面天热,先到里面凉快凉快吧” 曾毅手上并没有别的东西,就那个木头箱子,这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古朴沧桑,暗红色的箱面上雕刻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惟妙惟肖,箱子两头各有一只铜环小耳,用绳子一穿,就可以背在身上。 邵海波的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记得当年曾老爷子每次出诊,都会背着这个行医箱,如今东西还在,人却已经是阴阳两隔,怎能不叫人感伤呢。他赶紧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这股情绪,“以后这箱子就放在家里吧,现在医院都是坐诊,基本上没有什么出诊的机会了。” “背习惯了,到哪都会带着。”曾毅笑了笑,自己提着箱子跟在了邵海波后面。 “你嫂子知道你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接风宴了,我还给你留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晚上咱们不醉不休。”邵海波多年心愿得偿,高兴得不行,“医院这边我也都说好了,一会就带你去报到,等实习上一段时间,有了这个资历,我再帮你争取个好的职位” 曾毅笑着点头,“谢谢师哥,有什么好事,你总是第一个想着我” 邵海波顿时板起了脸,“以后象这样的客气话,全都给我收起来,我不爱听” 省人民医院的大楼,九层以下是各科的门诊、以及化验科、影像科、血液科这些对外科室,九层以上,则是行政管理部门所在,人事科就设在第十层。 有邵海波领着,报到手续办得很顺利,只是在最后一道关卡时出了点问题,曾毅学的是中医,而省人院的中医科规模很小,只有四位大夫,按照医院的规定,每位大夫可以带两名实习生,可现在这四个大夫手里的实习生名额都满了。 “邵主任要不去找院长说说,再批一个名额”人事科的人建议到。 换作一星期前,邵江波肯定毫不犹豫就找张仁杰申请去了,可是现在出了省委书记夫人这档子事,张仁杰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治疗小组里的这几个大夫。 邵江波现在去说,纯属自找霉头,搞不好张仁杰一拍桌子,连曾毅的实习资格都得给取消了。 “先挂在我的名下吧,回头再说。” 人事科的人就明白了,道:“行,那就按邵主任说的办” 虽然医院的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因为各科室的大夫数目有多有少,手上的实习生名额自然就会有的富裕,有的不足。在总名额不超过的前提下,大夫们私底下常搞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调剂,对此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没人过问,谁还能保证自己学医的亲戚子弟,专业刚好就能跟自己对口以后谁不得求着谁 办好手续,曾毅领到了一张实习卡,一件白大褂。 看着曾毅把白大褂穿好,邵海波才长长地舒一口气,笑道:“今天你就先跟着我吧等我跟中医科那边的大夫打好招呼,你再过去” “行呗,反正人都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曾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自己一个中医,倒要跟着西医去实习了。 两人下楼,邵海波叮嘱曾毅:“在大医院上班,和干个体诊所不同,所有的诊疗过程,都必须严格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进行,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出了医疗事故会非常被动。这一点你务必要记住,至于其它的事项,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曾毅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医患关系普遍紧张,甚至有的地方还存在着专业的“医闹”,医院方面为了避免纠纷,分清责任,同时也为了防止一些没有经验的医生孟浪误诊,就对各种病症的诊疗,比如该做哪些检查,该看哪个科室,都作出了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 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会坏事。 有的人明明就是吃坏东西后肚子疼,上吐下泻,这极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可到医院之后,却让做血检、尿检、甚至是b超、射线、心电图。如果是女的,还会被要求去做孕检,看是不是宫外孕。 一个吊瓶就能解决的事情,最后却把病人折腾得要死,如果化验排队的人很多,最后很可能还没查出病因,病人就先被送去急救了,甚至还要上呼吸机、强心针。 即便如此,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大牌专家外,一般的医生宁可让病人多跑几个科室,多排几个队,也不敢主观地凭借经验就给病人开方下药。 这是一条高压线,绝对不能碰,邵海波别的不说,先讲这个,就是为了保护曾毅, 到楼下刚出电梯,就有人过来通知:“邵主任,京城来的专家马上就到,院长让大家都去楼下迎接。” 邵海波一听,掉头又往电梯走,“小毅,今天医院有个大病案,可能要忙很久,你先到我办公室里坐着,我忙完了就来找你。”说完再走两步,他又停下来朝曾毅招手,“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有自己的成功例子在前,邵海波一直都想劝曾毅也改行去学西医,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他决定带曾毅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大专家的风范,这样以后劝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去跟大病案吗”曾毅问到。 邵海波点点头,“一会你记住,多看少说” 省人院大楼前的广场上,此时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除了各科室的主任以及医生之外,医院的中高层领导也基本全都到齐了。 张仁杰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不时踱着步,焦急地等待着专家的到来。 邵海波在人群后面站定,向旁边医生打听:“京城专家这次好快的速度啊” “你也不看得病的是谁”那医生抬着下巴斜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业余,“听说是坐了军方的专机过来” 邵海波便不再说话了,心里祈祷京城的专家这次一定要拿出个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来。 医疗事故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发生在谁的身上了,发生在省委书记夫人的身上,那这个事故的责任,仅凭张仁杰的那双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下来的。 邵海波作为这次的医疗小组成员之一,之前确定治疗方案时,他是举手表示了同意的,日后真要追究起来,他也难逃其责。 曾毅并不知道这些,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心里觉得非常好笑,眼前这些医院的领导头头们,此时各个翘首企盼,活脱脱像极了一群企鹅。 再联系到刚才的对话,曾毅的好奇心不由重了几分,连军方的专机都动用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病案啊,病的又是什么人呢 t1706231537: ===第三章 专家派头=== “来了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地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腰板立刻齐刷刷直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来,车子还没停稳,张仁杰就几个箭步上前,抢占了开车门的有利位置,悲苦的脸上也快速挤出几丝谄媚的笑意:“陈厅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的不是专家,而是南江省卫生厅的厅长陈高峰。 陈高峰下车之后,直入主题:“京城的专家到了吗” 张仁杰躬着身子答道:“已经联系上了,马上就能到” 陈高峰就站在了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我们一起等” 作为南江省医疗卫生界的最高领导,陈高峰此刻的压力也很大,他现在只要看见张仁杰那张脸,心里就会莫名光火:妈的,治好了冯玉琴,老子沾不上你多少光,可闯出了祸事,老子却要受你牵连。早知道你如此废物,连个便秘都治不好,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当这个院长。 几分钟后,一辆考斯特中巴在警车的护送之下,呼啸而入。 这回是真来了,也没有什么人吩咐,楼下欢迎的人群就很自觉地分成两列,摆出一个夹道欢迎的阵势,要不是邵海波拽了一把,曾毅差点就被晾在了正中间。 车子停稳后,陈高峰和张仁杰便上前两步,前后错开了半个身子,站在了车门前,准备迎接专家的出现。 车门一开,欢迎的人群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专家首先缓步下车,他头发些许有些花白,脸型方正,鼻梁上架着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派头。 “李主任,您来得太及时了,非常感谢”张仁杰使劲鼓了鼓掌,迎上前去,微欠着身子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南江省卫生厅的陈厅长,百忙之中,陈厅长专程过来欢迎专家们的到来。” “劳陈厅长的大驾,不敢当啊”老头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位就是李主任李主任是我国肠胃病领域的首席权威,中科院院士,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获得者,长江学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现任国务院专家医疗小组的副组长。” 陈高峰立刻伸出双手,握住李主任的手有力地晃动,“李老,欢迎您呐有您亲自出马,我们的心里就踏实多了”,陈高峰脸上的笑容,透着十二分的热情,还有三分的谦卑,不像是在迎接专家,倒像是受到了某位大领导的接见。 李主任淡淡地回应了一下,道:“小陈啊,明天下午我还要去给一位中央首长主持会诊,时间很紧呐,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就不用讲了,还是先介绍一下病人的情况吧” “是,是,是”陈高峰狠狠地连点了几下头,扭脸道,“张院长,你把特1号病人的情况向李老汇报一下” 张仁杰连忙上前,准备把这件差事揽了下来。 可还没开口呢,就见李主任背起双手,目不斜视地朝门诊大楼走去,“咱们边走边说吧” 陈高峰和张仁杰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是急走两步,抢在前面领路,医院的领导们则紧随其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直奔住院部而去。 曾毅被挤在了最后面,他也想听一听病人的情况,可惜距离有点远,无法听清楚张仁杰的声音。不过,对于那个李主任的身份,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李正坤。 李正坤是国家保健委员会委员,名副其实的“御医”,负责多个国家领导人的日常保健工作,别看他无官无权,但平时接触的,最低都是副国级领导,影响力不容小觑。李正坤的门生遍布全国各级医疗卫生机构,其中一位,还是卫生部的副部长。 想到这里,曾毅恍然大悟,难怪陈厅长的腰这半天就没直起来过 特1号病房位于住院部的顶楼,门口站着两名内卫把守。 在省人民医院,病床一向都很紧张,有时候甚至过道上都要摆病床住人,就这,你不塞红包不走门路,想住进来比登天都还难。可在顶楼这里,你完全看不到那种情况,整个楼层空空荡荡,并且前后封闭,除了一部专用电梯外,外人是无法直接到达这里的。 曾毅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胸前又有工作卡,手里还帮李正坤的随行助手抱着药品箱,所以内卫只是审视片刻,便放他进去了。 进来之后,曾毅的第一印象,就是大。 整个特1号病房占据一百多个平方,除了设有患者的病房,另外还有两间亲属房和一间护工房,客厅更是大的离谱,而且装修极尽奢华,全部的高档真皮沙发和进口红木家具,各式家电也是应有尽有,比起五星饭店的总统套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患者的病房里,陈高峰已经在报喜了:“冯厅长,向您汇报一个好消息,京城的李老过来了,您这病很快就能好,千万要放宽心”说完,他直起身子,指着床头的吊瓶道:“输液的事很重要,一定不能马虎,这里要有人24小时守着” 曾毅躲在人群的后面,心说这位陈厅长真是一屁儿精,象输液这种小事,又何需你厅长亲自强调,医院方面怕是早就把它当做天大的事来办了。 李正坤接过一副消毒手套,不慌不忙地戴着,脑子里顺便把张仁杰说的病情梳理了一遍:持续性的高烧,未见任何器质性病变,那么就是单纯性的腹泻了,再根据各项检查的结果看,问题最有可能还是出在肠道上。 理出思路后,李正坤来到病床边,先是看了看吊瓶上的标签,确认病人正在输什么液,然后弯下腰,仔细观察着病人的气色,又翻开眼皮检查了眼底,最后轻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累,冷,没有力气” 冯玉琴此时已经被无休止的腹泻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虚弱至极,听到李主任的问话,她需要强提一口气,才能勉强作答。 李正坤听到病人的感受,心里就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他看病人的情况不好,也不再多问,扭脸对张仁杰道:“我们出去讨论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按照规定,医生一般是不能在病人面前讨论病情的,以免干扰到病人的情绪。 趁着大家都往外走,曾毅才有机会观察了一下病人,他不知道病人的身份,否则肯定会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此时除了能看出虚弱外,哪还有半点第一夫人的架势。 床头的仪器,显示病人的体温是383度,而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一般人如果烧这么久,身体多少会出现津液干枯的情况,比如口干舌燥、面红目赤,严重的甚至还会神志昏迷。但曾毅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病人没有丝毫津液受损的迹象,刚才回答李正坤的问题时,她的神智也非常清醒,甚至她的嘴唇,此刻还隐隐泛青。 曾毅的眉头就皱了一下,这说明病人虽然发烧,但却不是大热大燥之症,相反,她的体内还存在着寒气。所有的医生都已经出去了,曾毅也不好做进一步的观察,只能跟在队伍的后面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一关,外面的会客室就成了一个临时的会诊室。 李正坤这才问道:“病人的排便情况如何” “黄绿色稀水样,多含泡沫,另外还伴有着肠鸣症状,频率方面,一天能有七至二十次。”张仁杰答到。 李正坤微微点头,看来情况基本符合自己的判断,他道:“病人的肠道,很有可能是被多种细菌感染了,先做个涂片看看吧” 张仁杰就捧出一份报告,“李老,这是我们之前做的结果,您请过目” 李正坤接过报告,先是扶了扶镜框,然后“啪啪”抖了两下报告,手法娴熟至极,就像很多大夫看ct片子前的习惯动作一样,最后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报告,“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根据涂片的定量和定性分析结果,原本应该寄生在肠道内的常住菌,数量变得微乎其微;与此同时,却检出了数量群体都极为庞大的过路菌,比如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和链状球菌。很明显,病人肠道内的菌群比例已严重失衡,这是非常典型的肠道菌群失调症” 张仁杰立刻露出钦佩之色,真不愧是中央领导的专职医生啊,水平就是高 平时大家都说西医难,究竟难在哪就难在了这诊断的功夫上只要能够确诊,西医对于所有病的治疗,都有着一套很标准的方案,你随便找一个大夫来,治疗的方案也大体不会有两样。考验一名西医是否优秀,最重要的就是诊断,李主任的这个结论虽然和省人院医疗小组一致,但省人院是在割错一刀之后,才不得不改变了结论,而李主任只是看完报告,便一语中的,功夫深浅,立判高下。 “我完全认同李老的结论”张仁杰第一个表示赞同。其他的医生,也纷纷表示认同。 曾毅心里也是暗暗赞佩,如果只用西医的诊断方法,换作是自己,也会是这个结论。曾毅虽然是搞中医的,但并非完全不懂西医,相反,他的西医水平甚至要比绝大多数的医生还要高明,只是邵海波不知道罢了。 陈高峰不甘人后,笑着夸道:“李老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再复杂的病症到了您手上,那也是易如反掌。现在病情也清楚了,您就给定个治疗方案吧” 这个马屁让李正坤非常受用,但他并不着急出方案,而是看着张仁杰,“抗生素用过了吧” “用了,用到了规定剂量的12倍,但”张仁杰说到这里,就摇了摇头,表示抗生素疗法对冯玉琴无效。 “那菌群促进剂呢有没有配合着一起使用” “也用过了”张仁杰再次摇头。 李正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抗生素无效,菌群促进剂也无效,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棘手了。眼下病人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采用更温和的保守疗法,病人怕是等不及,但采用激进的疗法,病人的身体又难以符合。 倒是有一个速效的疗法,只是 李正坤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叉在了腰上,然后缓缓踱步,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足足两分钟后,他停下了脚步,“灌肠疗法尝试过了吗” 张仁杰的脸上立刻露出为难之色,要是一般的病人,肯定早就用了,可现在病的是省委书记的夫人,这种疗法怎么敢轻易尝试呢。 李正坤一看就明白了,他也知道张仁杰的难处,但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速效疗法最为可靠,也是此时最佳的治疗方案,“病不讳医嘛还是争取做一做病人的工作吧” 屋子里的医生全都不说话了,谁敢去做冯厅长的工作啊,能做通,也不能去做日后省委书记的夫人病好了,只要想起这事,那肯定是如鲠在喉,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岂有好日子过 张仁杰的肩膀也是往回缩了缩,“灌肠疗法确实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只是这样吧,稳妥起见,大家都议一议。” “病情清楚无误,还要议什么”李正坤大为不满,向来他说了好的方案,那一定就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好方案了,没人敢质疑的,“此刻病人就躺在床上,而且病势如火,随时都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你们准备议什么时候要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谁来负这个责任” 屋内噤若寒蝉,谁也没敢回应。 “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跟病人讲”李正坤发了火。 正自僵持,特1号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人轻声说道:“省委方书记马上就到,大家准备一下,方书记要听取治疗方案。” 说完,他又专门叮嘱了一句:“方书记日理万机,与病情无关的,就不要讲了。” t1706231537: ===第四章 病不“讳”医=== 自从冯玉琴住院后,方南国每天都会来医院,但从不询问治疗上的事,他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言行,影响到了医疗小组的正常决定。可眼看冯玉琴一天不胜一天,方南国也坐不住了。 病房里,一众专家听说省委书记要来,不由自主地双腿合拢,然后屏声静息地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方南国的出现。 方南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通报后不到一分钟,他就走了进来,黝黑的国字脸上生着两道浓眉,犹似两把利剑悬在那里,非常威严。 看到陈高峰和医院的专家,方南国的目光并没有多的停留,只是点了一下头,“辛苦各位了”说完,他朝李正坤伸出热情之手,“李主任,又见到你了。感谢你能不远万里,亲自到荣城来给内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即便身为一方诸侯,方南国也不敢轻易怠慢了李正坤这样的人物,更何况自己的夫人此刻还躺在床上等着人家去救治呢。 李正坤这回也不托大,客气道:“这都是医者天职,份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曾毅在心里琢磨,乖乖,省委书记都出现在了病房里,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难道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吗 方南国很快切入正题:“李主任,病情现在有结论了吗”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排除,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病人患的是肠道菌群失调症”李正坤解释着,“简单来说,就是病人肠道内的微生物比例失调,从而导致正常的排泄功能发生紊乱。” 方南国微微颔首,象是认同了李教授的结论,“好不好治有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办法倒是有一个,也是我们认为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只是”李正坤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 方南国多少就猜到了几分,他鼓励道:“病不讳医嘛,李主任不妨直说。” 李正坤虽说不怎么忌惮,但也不敢真的把冯玉琴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来对待,在说出方案前,他决定先铺垫一番,“打个比方,如果说病人的肠道是一片土壤,那么微生物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现在的情况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播种,重新给这片土壤撒上草籽。” 方南国就主动问道:“播种怎么一个播种法” 李正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告之:“这个方法可能会让病人难以接受,因为它需要将健康人的粪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肠道内,借此来改善菌群失调的局面。” 方南国一向气度惊人,可在听到这个方案时,也差点忍不住要骂娘。将别人的排出来的粪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里去,这是什么狗屁的治疗方案还能找出比这更污秽、更恶心一点的办法吗他简直无法评价,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还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体面还要不要病人的尊严还要不要 播种你想播谁的种方南国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谁敢提这种治疗方案出来,老子第一个就用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南国的怒意,整个屋子里静得可怕。张仁杰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也就是李老敢实话实说了,如果换了由自己讲出这个方案,此刻后果难料啊。 李正坤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局面,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有的病人刚开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后连命都没有了,但作为医生,尤其是为这些高级领导治病,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该说的必须要说在前面,至于采不采纳,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这也正是李正坤的高明之处,像郑仁杰那样瞻前顾后,最后反而会把小病治成大病,后果更加严重。 方南国强压着怒火,“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正坤摇摇头,“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况特殊,有很强的抗药性,常规疗法无法奏效,如果采用其它方案,病人的身体状况又无法支持。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采取急效措施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并发症,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方南国踱了两步,人也冷静了下来,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救人要紧呐,只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苍蝇似的。 冯玉琴的秘书一直就在会客厅站着,她看方南国没有坚决反对,便推开病房的门,进去把专家的方案向冯玉琴做了汇报。 很快,房里传出怒喝:“什么狗屁权威,沽名钓誉,白衣屠夫我拒绝这个方案” “白衣屠夫”这四个字有些重了,李正坤神情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再讲话了,他心里极为不快,给总理看了这么多年病,也不曾受过这气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讲话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大家在等着方南国的最后决定,毕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样有权决定治疗的方案。 一时间,方南国这个堂堂的省委书记,竟也犯了难,他很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气,她一旦拒绝,那肯定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治,肯定是不能这么治了,但不这么治,又要到哪里去找更好的专家、更好的方案呢 “青草死了,问题不一定就出在草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土壤的问题” 此时屋子里静得出奇,靠着门口的地方突然有人说话,就如同夜半铃声,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齐齐回头,发现说话的人身上明明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但是谁也不认识。 张仁杰浑身上下的寒毛立刻竖立起来,他失声惊叫:“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曾毅不想出这个风头,可实在是憋不住了,同样身为医生,他从小接触的是曾老爷子那套“医者父母心”的理念,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象这种灌粪尿水的治疗方案,他极为反感,这哪是治病,这简直是在对病人的自尊进行践踏,自尊不在,人格何存 普通人尚且还要几分体面,更何况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呢,这个治疗方案,比杀了病人还要让她难堪。 曾毅往前两步,道:“我能谈两句自己的看法吗” 邵海波脑门的汗,此时哗哗往下直淌,曾毅跳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懵了,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回可闯大祸了。 等反应过来,他这个做师哥的还是很厚道,急忙去帮自己的师弟开脱,他对着一圈的专家直抱歉:“这是我师弟,刚分来的实习生,乡下孩子没见过啥世面,什么都不懂,大家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说话的同时,他使劲把曾毅往门外推,再不走,今天这事恐怕就很难善了了。 张仁杰一听,邵海波居然胆大包天地带了一个实习生混进特1号病房,顿时火冒三丈,他指着曾毅的鼻子,厉声吼道:“谁给了你讲话的权力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其他的医生也是集体怒目而视,反了天,这么多的名医专家就站在眼前,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也配谈什么看法 于是纷纷出言喝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怀疑李老的结论,李老可是肠胃病领域的大权威,他得出的诊断结论,怎么可能会错。” “也不知道看没看过病历,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土壤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啊活检报告上面清楚指出,病人的肠道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哪来的问题” “这么多的专家都没看出问题,偏偏你就看出来了,难道说我这些人的水平,还不如你一个实习生” 众专家夹枪带棒,倒是把方南国的随身警卫给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在这堆白衣大褂中间,还混进了一个闲杂人等,于是悄悄朝曾毅那边开始运动。 “你们让他说,让他说嘛辩证,辩证,这病本来就是要越辩才会越明嘛” 李正坤开了口,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权威风范,心中早已恼怒至极,他先是被病人训斥,再被人跳出来质疑自己的结论,这个人竟然还只是个实习生,这都是从未有过之事,史无前例啊,当下嘴里的话也就不怎么好听,“小伙子勇气可嘉嘛平时我带的那几个博士生,只会跟在屁股后面点头称好,这哪是求实的态度嘛看来以后在治学方面,我得多向你们南江省人院学习啊。” 张仁杰的老脸顿时臊得通红,这哪是夸奖,分明是在讽刺我管教无方,毫无威信,以致手底下的医生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个实习生乱讲的话,李老千万不要当真,他怕是连辩证是什么都不知道”张仁杰听出了李老的不满,赶紧过来道歉。 说完,他恨恨地盯着罪魁祸首邵海波,怒吼道:“邵海波,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喝酒吃饭吗让他立刻从这里给我消失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严重的自由散漫主义,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从现在起,你也别当什么主任了,立刻到急诊室给我报到去” 曾毅一听火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师哥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一甩肩膀,他将邵海在一旁,回过头指着李正坤,大声质问:“为什么土壤就不能有问题为什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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