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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季瑜说,“今年朝廷拨来的粮草军械已经到了潼山,再过几日便该送抵阳寂了。届时我多跑几趟卫所,协助将种粮分拨下去,今冬落了这样大的雪,兄长放心,来年定是个丰年。” 西北干燥,阳寂城虽有浊沧河蜿蜒而过,土地却实在称不上肥沃,西北边军卫所年年难以自足,总得仰仗朝廷统协各州分拨派粮。这是个不得已而为的苦差事,做了落不得好,不做却万万不行,因而难免遭各州嫌恶,仗没打到自个儿身边,谁也没法感同身受,谁也不想勒紧裤腰带往西北送粮。 粮食有限,西北边军的日子不好过,季瑜自愿协助分拨,是代表着肃远王府体恤军民的态度。 “好阿瑜,”季邈笑了笑,“保重身体,哥哥走了。” 马鞭破空咻响,乌鸾逐风随行。季瑜立在马车旁,一言不发地拢着大氅,直至季邈被吞没入沆砀雪雾。 *** 司珹的烧还没退。 营帐外天色已明,他在混沌里魇了一夜,往事浩渺,像是寒江水里捞不着的月。司珹耳中灌满了风声,倏尔化作刑场当日的喧嚣,倏尔又变成斩骨的刀,脖颈处的血涌了满地。他垂着脑袋,手脚均缚上鬼差的镣铐,那鬼使扯着他向前,昏暗污浊的长路望不到头。 冷。 好冷。 司珹五指没了力气,垂拢间凉得惊人。他终于快要耗尽力气,向下坠倒。 ——那手就被猛地纳入了滚烫掌间。 司珹瑟缩一下,艰难地睁开眼。 季邈将他双手镣铐均卸了,方才捉着塞进褥里,就见人醒转,眼眸里湿漉漉含着迷惘。在这个时刻,他竟生出一丝吊诡的愧意,好似司珹现在的昏沉都是拜他所赐,遭他刁难。 他没说话,别过头退开半步,军医就连忙上前给人把脉,默了片刻,又施银针。 季邈问:“如何?” 军医起身作揖:“回将军,箭镞留在肉里太久,取出来后已有溃烂之迹。眼下灸完后再煎两贴药,就好得快些。” 季邈点头,允人离开了。 掀帘时灌入风,司珹像被冷着了,他在偏头间,颤了颤眼睫。 季邈就在这瞬间同他对视上,后者眼中将醒未醒的茫怔没散尽,偏头的动作还带着点憔悴。偏偏季邈能觉察出来,那种沉静的、潭一般凌凌的目光又笼罩了他,里头蕴藏着某种他所无法理解的情绪。 但很短暂。 只在几息后,司珹开口。 “将军怎的又回来了,”他问,“今日也待在二十三营么?” “年末杂事,各营千总自会联合千户调度处理。”季邈看着他,“我虽自揽巡查之务,可也不必事事躬为。如今朝天阙出了事,这案子不好查,自然得守着嫌疑最大的。” “原是还想着审我。”司珹温声说,“可我如今这样,怕是禁不住太多折腾。” 帘隙孔洞里漏下的碎阳,零星落在他面颊鼻尖,说话间晃动轻而暖的驳光,成为某种干扰。 季邈最终抵御住了扰乱,他注视着对方开口:“整个顺远镖局只你活下来。” “我是该信你福大命好,还是信你疑点重重。” “命好谈不上,侥幸而已。”司珹缓慢地眨眼,“死么,我倒也......险些经历了。” “险些”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囫囵,那字像是含着沙,是一种欲盖弥彰的遮掩,季邈敏锐地捕捉到这层意思,看向司珹的表情透出一丝探究。 司珹却很疲倦似的,阖上了眼。 季邈睨视他的面颊,这人闭目的时候显得脆弱,睫毛的影落在眼下,也不知有意无意,偶尔会翅羽一般轻轻地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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