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气神,“现在东西都找出来了,那就防范于未然啊。” “呵,你还知道防范于未然呢,真了不起。”时安夏讽刺道。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的……” “你和母亲和离吧,带着你的妾室们回甘州去。”时安夏强势打断他。 “你,你说什么?”时成轩觉得自己听错了,“夏儿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时安夏扭过头,向着门外,淡淡地问,“母亲,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唐楚君在外面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按了按自己跳得突突的太阳穴,感觉有点胸闷气短。 给气的! 刚时成逸说啥来着?他说,“以二弟的能力,只要不出门,倒也闯不下什么大祸来。” 那会她还信心满满打包票,“闯的祸再大,也大不过扰乱科举。咱们什么风浪没见过。” 她是真没想到啊!打脸打得这么快,就一盏茶一炷香的当口,这货就能带着全家去死! 这货不能留了!她不想被杀头,他们还有大好的人生呢! “时成轩,我不想跟着你被杀头!更不想让我一双儿女跟着你去死。你死不死,我管不着,但我们不能死!”唐楚君发了狠,“你今日离也得离,不离那就休!” “那,那夏儿不是有办法吗?”时成轩慌了,努力安抚着唐楚君,“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至于!”唐楚君和时安夏同时开口。 唐楚君示意女儿说。 时安夏便说了,“父亲,你一而再,再而三惹下这种差点灭门的祸端。你已经不适合待在京城,必须回甘州去。否则,这些东西……你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自己怎么处理?全是烫手的山芋! 唐楚君道,“我与你的亲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是你母亲使下作手段得来的。我不中意你,你也不看好我。如果你愿意和离,我可以每年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衣食无忧。且,暂时不宣扬出去,给你留些脸面。待时日久了,你又离得远,这件事也就没人在意了。” 时成轩看看正妻,又看看女儿,彻底慌了,“你们,你们赶我走!你们一步步逼我走!先是赶走母亲,然后撺掇分家,分完家就分我!” 第271章 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坏女人 时成轩一会儿哭,一会儿闹,撒泼打滚,哭求原谅,说自己错了。 这样子和前世被赶去甘州时简直一模一样。 那时候还有时老夫人在他身边,安慰他哄他,“儿啊,你先回甘州避避风头。待风头一过,我就让人来接你。” 可现在,没有人会这么对待他了。 时成轩六神无主。 看着三媒六礼娶回来的正妻,他恍惚了。 她说,“我不中意你,你也不看好我。” 其实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啊! 时成轩哭成了泪人,“当初成亲的时候,我也是欢喜过的……” 这么个大美人儿在面前,他怎能不欢喜? 可他对她好,她不领情,还老把他往外赶。 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一直求着她吧? 一个女子整天冷脸对他,他也是要面子的。只能装出不情愿的样子,怪母亲给他娶了一房不通情调的媳妇儿。 他纳了这么多妾室,最初不也是想要引起唐楚君的注意吗? 尤其是温姨娘进了府后,长袖善舞,柔情蜜意,与唐楚君的冷脸形成鲜明对比。 他便是多次带着温姨娘在唐楚君面前招摇……可唐楚君还是不理他啊。他只能纳了一房又一房,最后麻木了,就安心养着妾室。 时成轩后来也以为自己不喜欢唐楚君,可现在真正被逼着和离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成亲时,他满心的欢欣和喜悦。 等待洞房的时刻,他那般小心翼翼。 送她第一支簪子时,他也是想亲自插上她的如云墨发。 他想为她描眉涂脂,吃她嘴上嫣红……可她不让!她不让啊!他能怎么办? 时成轩痛哭流涕,委顿在地,抱着唐楚君的大腿紧紧不放。 唐楚君缓缓道,“我原本是认命的。我想着,你只要不惹事,不来烦我,为了儿女不被议论,我都忍了。可现在是要人命的大事,名声和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弯下腰,将时成轩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亲手将他扶起,好言好语道,“观音像是太后栽赃给咱们的,如果时安柔拒不承认,咱们就得背上谋反的罪名。你想清楚,是你来背?还是我的夏儿来解决?” 时成轩听得一脸茫然,悲伤地问,“既然夏儿能解决,我又为何要背?” 时安夏淡漠应道,“因为我不愿意再为你解决这些莫名其妙的祸端。你若肯与母亲和离,我便再为你解决一次,大家也不用撕破脸。你若不肯,我和母亲都撒手不管,你爱怎样,便怎样。” 唐楚君冷沉道,“既然你信任你那女儿安柔,就让她给你解决好了。你和她,还有她姨娘,你们自己过日子去。以后再也莫来我面前晃荡半分。” 外面有个声音传来,“怕是不成了。父亲和温姨娘定是难再聚首。” 从外头进来的是时云起,他满眼寒霜地看向时成轩,“妹妹走失,是温姨娘伙同沈嬷嬷干的。沈嬷嬷找到了,我已经报了官府,很快官爷就来拿人了。” 时成轩呆若木鸡,“怎,怎么会这样?我分明问了,问了温慧仪。她,她说不是她。她说不出话,但她摇头了,她摇头了。不是她啊……” 唐楚君看着时成轩这窝囊废的样子,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气得血直冲脑门,走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时成轩脸上,“她说不是她!她摇头!她和她女儿推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这一巴掌打得极狠,用力过大,使得唐楚君头上的钗环都掉落了一只。一缕头发滑下来,衬得她凄惨狼狈。 她弯腰将钗环捡起来时,已是泪流满面,“时成轩,我曾经给过你机会。我让你自己去查,可你就是随便问几句,敷衍了事。她说没有,你就信;她摇个头,你就信。我也曾说过,如果被我们找到了证据,证明我女儿是被温姨娘偷卖出去的,我就跟你和离定了!” 时成轩捂着被打疼的脸,心头也难受极了。可终究,他还存着侥幸的心思,“会不会,会不会……搞错了?” 他现在倒不是护着温姨娘,而是如果能证明搞错了,不是温姨娘卖的女儿,起码能求个不和离。 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和离的。 时云起眸色里满是愤恨,撕碎了父亲的幻想,“沈嬷嬷已经承认了,是她收了温姨娘五十两银子,让她同在府里干活儿的堂兄来带走的妹妹。且,当时妹妹被装在一个木箱子里带出城,还是乘了父亲您的顺风马车。” 时成轩被打击得面无血色。 唐楚君不再废话,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将滑下的头发挽上去,又用钗环固定住。 她行走如风。 时成轩追出来,“楚君,你要去哪?” 唐楚君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意往前走。 时云起和时安夏也齐齐追出来。兄妹俩互看一眼,抬腿便追上前,只护在母亲身侧,并不拦她。 他们身后,又跟了一串丫环婆子们,都风风火火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然后,越来越多的丫环婆子小厮们都跟了过去。 活儿也不干了,先看看发生了什么大事。 时安雪推了一把哥哥时云舟,“你快去叫母亲,我先追上去看看。”一溜烟,钻进了人群。 时云舟:“……” 想了想,还是按照妹妹的吩咐去通知了母亲于素君,然后又拔腿往那边跑了。 等于素君赶到荒院的时候,就看见唐楚君完全不顾形象地坐在原本就一身是伤的温姨娘身上,又是捶,又是扇耳光。 唐楚君满脸的眼泪,声音也是颤抖而模糊,“你虐我儿子,你卖我女儿!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坏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今天打不死你就不叫唐楚君!” 她长长的指甲断了,断口更加尖利,划得温姨娘脸上到处都是带血的伤。 时成轩被唐楚君的样子吓死了,胸腔莫名被酸涩和悲伤填满。 他跪在唐楚君身旁,想去拉她,“楚君,别打了,你别伤了自己的手好吗?” 唐楚君气疯了,手一挥,推他一把,指甲划过时成轩脸上的细皮嫩肉,顿时就留下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唐楚君发疯一样继续捶着温姨娘。 温姨娘惊恐地看着一向懦弱的唐楚君,嘴里发出吚吚呀呀的尖叫声,还有粗重喘气的嚯嚯声。 她只有一个信念:我不能死!柔儿很快就会来接我了!柔儿被吉庆皇太后看重,定然要得势了! 第272章 温慧仪从不信命 温姨娘就是靠着“我柔儿要得势了”这个信念,撑到了现在。 她女儿时安柔既然能和惠正皇太后一样重生,说明也是天选之女。 凭什么她女儿就要活在泥泞里仰望时安夏,难道只是因为女儿是庶出,是从她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温慧仪从来不是个信命的人。 她信人定胜天,信自己改命。 她自己也是温家的庶出女儿,靠着眼光和手段,靠着美貌和智慧,愣是从甘州爬到了京城。 就连她那嫡姐,嫁的也不过是当地小官,一辈子在甘州那地儿没出来过。 更遑论别的庶出姐妹,没一个有她行的。 妾室又如何?那也要看是哪里的妾室。京城侯府的妾室,又岂是普通人家的妾室可比? 温慧仪老早就盯上了远嫁入京的姑母温如琴,一直巴结她,奉承她,讨好她。 她在家还是姑娘时,就默默准备着上京的一切。 那时候,甘州有个行商之人对她一见倾心,想要娶她回去做正头娘子。 她嫌人家地位低,自己不想嫁,就把庶妹嫁了过去…… 最初温慧仪的心思其实是想抓住老侯爷的,可是到了侯府以后才发现,老的不如小的好抓在手里。 她姑母的意思是说,如果时成轩不中意,也不会勉强纳她为妾。 谁知时成轩一勾就勾到了,她实现了一步登天,从此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尔后换子,更是将姑母牢牢绑在一条绳上。 她和她姑母才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后,温慧仪在侯府里如鱼得水,所有用度开销都是比着正头娘子去的。 她掌中馈,欺妯娌,打压府中所有人的儿女,更是拿捏着一众妾室们。 一度就连时成轩要宿在哪个妾室的房里,都得由她来安排。 她才是妾室里独一份,比许多正头娘子更得脸。 甚至,她还将她两个亲哥哥也弄来了京城管着铺子,当着掌柜。 哪个不羡慕她温慧仪过得好?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要不是时间不合适,她还能依葫芦画瓢,把亲生女儿时安柔跟嫡女时安夏给互换了。 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单看自己如何筹谋。如唐氏那般蠢笨,给她个护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不也一样被人算计,过得要死不活? 唐氏心情不好,温慧仪心情就好;反之,唐氏只要开心,温慧仪就见不得。 两岁之前的时安夏,长得像个珍珠糯米团子。她特别白,小脸圆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笑起来,咯咯个不停,直逗得唐氏喜笑颜开。 母女俩笑起来,就如那春天的花朵,锦绣芳华,花团锦簇。 刺眼得很!温慧仪见不得! 时安夏开口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母亲”,也不是“父亲”,而是“糖糖”。 学会的第二个词,是“楚君”。 那是唐楚君教的。 每次听到女儿说“糖糖,楚君”时,唐楚君都会开心地抱起女儿亲了又亲,连带对时成轩也偶尔和颜悦色起来。 这让温慧仪非常不舒坦。 因为唐氏自来不亲近儿子。 许是因为时云兴是男孩子,一出现就让唐氏想起被设计嫁给时成轩,又想起那不情愿的洞房花烛夜。 总之时云兴从未得过唐氏亲近,自来都是由奶嬷嬷带着。 奶嬷嬷每次一把时云兴抱近唐氏,唐氏就说乏了。 温慧仪最恨的就是唐氏这点,每次看到唐氏如此对待时云兴,她就加倍折磨时云起。 同样是时成轩的骨肉,唐氏不亲近儿子,但对女儿是娇养得很。 什么好东西都给时安夏弄来,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好。 唐氏是真疼这个女儿啊,这使得温慧仪恨之入骨。 疼女儿是吗!好!我给你卖了!看你还怎么疼! 就这么,温慧仪只花了五十两银子就把时安夏的奶嬷嬷给买通了。 奶嬷嬷姓沈,因着早前误了几回奶,被唐氏骂了,怀恨在心。 温慧仪承诺她,不止给她五十两银子,回头还会想办法把她的身契搞到手,给她自由身。 沈嬷嬷就伙同自家堂兄,联手把两岁大的时安夏给偷出了京城。 唐楚君把沈嬷嬷发卖了。温慧仪又出银子把沈嬷嬷赎回来,然后让她回老家,再也不许来京城。 温慧仪以为从此安枕无忧,谁知时安夏十二岁又杀回来了。 她见着时安夏局促笨拙的样子,都要笑开了花。 她琢磨着到时设个局,让时安夏失了身子,只能嫁给低贱的门房小厮。这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反杀了。 当所谓的命格归位,时云起和时安夏兄妹俩双双大出风头,名噪京城。 温姨娘就知道,自己是不行了。一切得靠女儿时安柔。 在几次交锋败下阵来,在她一败涂地时,她和女儿才真正坐下来,认真仔细复盘了所有事件。 她女儿时安柔是重生的,时安夏也是重生的。 时安柔前世一辈子都在深宫里活得还不如一个宫婢; 时安夏却是一路从晋王侧妃爬上去,爬到了景德皇后,惠正皇太后的位置,可说是叱咤风云,大杀四方。 那手段又岂是她女儿时安柔能及得上? 如果再不改变打法,她们娘俩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温慧仪要时安柔蛰伏。 如何蛰伏? 那就要先剖析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温姨娘不能说话,只能写字。 她忍着身上的痛楚,给时安柔写了几个词:蠢笨,懦弱,无脑,见事不细究,听风就是雨,且,没有手段。 这些都是她女儿身上的特质。 只要认真把这些特质表现出来,就能真真切切瞒过时安夏。 要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于是时安柔处处表现得懦弱,一副从骨子里害怕时安夏的可笑模样。 就连她的内心独白,都是按照这些特质来的。包括做那个牌位,她是真的早上香晚上香,求惠正皇太后保佑她。 一度,她自己都觉得应该是这样。 但往往应该是这样的,反而不应该是这样。一个人过度刻意表现自己的某一方面给人看,就很不正常。 时安夏正是因为这些,才绝不相信时安柔能老实。 她几次召来时安柔问话,发现对方总是给她设套,想将她带偏,就更加确定时安柔是装的。 时安夏放任了时安柔的发展,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毕竟,重生的机遇,任何人都不愿意浪费。 时安夏一直在等时安柔崛起,才好实现一次真正的对决。 终于,她等到了。 希望这一次,不要让她失望。 在吵闹声中,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 唐楚君最后狠狠捶了一拳在温慧仪脸上,才理了理衣裙站起身,傲慢地笑了笑,“好久不见,时老夫人!” 第273章 那是我丈夫姜宏扬的儿子 时老夫人回来了,是时云起亲自派人去长松佛堂接回来的。 短短几月,时老夫人的头发完全花白,身形也佝偻得厉害,走一路咳一路。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刚回到侯府就看到唐楚君这么彪悍打人。 而她的儿子,就跟只鹌鹑一般哭哭唧唧守着媳妇。 她精心设计回来的儿媳妇,如今是一点不顾体面,直接叫她“时老夫人”了。 时老夫人并不蠢,一下就想到,难不成儿媳跟儿子和离了? 这么一琢磨,顿时面如菜色,颤颤巍巍喊一声,“儿啊……” 就这一声,引发了时成轩的嚎啕大哭,“母亲……” 场面甚是感人,母子俩抱头痛哭。 时成轩可算找到主心骨了。 时老夫人可算看见儿子了。 感人场面没持续多久,便是有人来报,“族老们都已到厚德堂,请各位主子都过去。” 厚德堂!又是厚德堂! 这是时老夫人一生的噩梦。 她的悲惨命运就是从厚德堂开始,她的好日子也是从厚德堂结束。 她怕极了厚德堂! 如今刚回府,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连坐都没得坐一下,又被人叫到厚德堂了。 她知道,这次回来不是享福,是受折磨来了。 尤其她那个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孙子起哥儿,一声令下,“把温姨娘抬去厚德堂!”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巨大的恐惧席卷着时老夫人,几乎让她站立不住。 被抬走的温姨娘路过时老夫人面前,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 她张着口型,满脸血痕,“姑母!” 时老夫人老泪纵横。作孽!作孽啊! 怎的被折磨成这样了! 但她的同情心没维持多久,就被惊雷轰了顶。 厚德堂内,族老们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总感觉族谱又保不住了。 还得动! 这次动的又是谁呢?大家都十分期待。 在看到温姨娘被抬进来时,族老们都有点失望。 将死之人而已! 在看到时老夫人被人扶进来时,族老们更失望。 不好好在佛堂里待着,瞎跑什么? 但同时,族老们又微微松了口气。都是些犯错的老人儿了,看来爆再大的雷,也爆不出朵花儿来。 那会子半死不活的老侯爷也坐在一群族老之中,看到时老夫人进来,也没有了早前的疾言厉色。 不是气消了,是没力气。 时老夫人看他的眼神,倒是热切多了。 她还指望着老侯爷消了气,允她住在京城。哪怕在侯府中吃斋念佛也好啊。 但老侯爷再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时老夫人在最边上找了位置坐下,也没敢有丝毫不满。 这时,时云起道,“把人带进来吧。” 便是进来一个妇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分明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衣料,衩环耳饰却是一样没戴,干净利落得很。 她一进来,目光便落在横躺地上的温姨娘脸上,忽然笑起来,“咦,温慧仪,你也有今天!” 在座的旁人不认识这妇人,时老夫人却是认得的,“慧蓉,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正是温慧蓉,时老夫人的另一个侄女,温慧仪的亲妹妹。 温慧蓉看了半天,才认出时老夫人,“您,您是姑母?” 时老夫人想起自己如今寒酸如斯,实在不复往日风光,“是,是啊。” 温慧蓉倒是个爽直的,“姑母您老多了,瞧这花白头发。您不说话,我都不敢认您。” 时老夫人:“……”呔!就不该说话! 温慧蓉打趣完自家姑母,便是给在座的长辈们请安。 她不认得谁是谁,也就不瞎认亲戚了。 况且她知道,侯府如今是最烦姓温的人。 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姓温呢。 她走到温慧仪面前,看着对方被打得血糊糊的脸,不由冷笑,“温慧仪,人在做,天在看!你有今天,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温慧蓉快人快语,对着堂上一众人道,“死了的时云兴,根本不是你们时家的种!那是我丈夫姜宏扬的儿子!” 一语惊起千层浪!说好的掀不起惊天雷呢! 这一来,就惊得人跳! 尤其是时成轩豁然站起,赤眼白咧,“你别胡说!” 头上长青草,总不是什么得脸的事。他可以不管温慧仪是死是活,但不能不管自己的脸面。 温慧蓉瞧了几眼时成轩,仍旧冷声笑道,“我胡说?你和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老侯爷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侯府丑闻!惊天丑闻! 作孽!作孽啊! 他恨上了温如琴!他朝她翻着白眼看过去。 他现在甚至怀疑时成轩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只因那温家简直太烂了! 老侯爷虽然没说出口,但几十年夫妻,时老夫人哪有看不懂的。 她一时气愤难当!想她一生干干净净,怎的就被一个侄女给污了呢! 时老夫人颤颤指着温慧蓉道,“你别胡说八道!可有证据?” 温慧蓉道,“我敢来侯府指证温慧仪,自然是有证据的。我可不是那等红口白牙污蔑人的性子,更不是温慧仪这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心思还在灶台上的卑鄙货色!” 她从袖里拿出一叠信呈上。 族老们传阅。 哎哟,没眼看啊!真的没眼看!只能斜着眼睛瞟! 那信里哥哥妹妹骚的嘞! 啧!时成轩这脑袋上绿草青青,都快长成大草原了。 温慧仪写给姜宏扬的信里,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说时云兴是他俩的儿子。 时云起上前解释,说前些日子温慧蓉找上门来的时候,被他碰上了。 他问清原由,便将温慧蓉安置在外,又借着温姨娘的名头派人去寻姜宏扬。 在温慧蓉的指引下,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姜宏扬,并将其带来了京城。 此时姜宏扬进了侯府,还不知道里面已是这光景,只当温慧仪派人来接他见面。 他还正纳闷,为什么不约在外面见,非得来侯府。 毕竟他俩的关系,根本见不得光。 他想着,定是儿子死了,温慧仪伤心过度。这便恍恍惚惚来了。 当姜宏扬踏进厚德堂,看到自己的发妻温慧蓉也在时,立知大事不妙。 他转头拔腿就跑。 岑鸢这会子就站在他身后。 姜宏扬一头撞上岑鸢硬邦邦的胸口,顿时脑袋像炸开了花,两眼冒星星。 第274章 没什么值得我留恋 姜宏扬意识到不妙,想跑。 他往左,岑鸢挪一步,挡住左边;他往右,岑鸢挪一步,又拦在右边。 姜宏扬怒了,“你他娘……”话没说完,就被岑鸢一只手拎起,顺手扔在温姨娘旁边,摔了个狗吃屎。 姜宏扬疼得直喊娘,爬起来才发现,身边那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妇人,竟是……“仪儿?” 只这一声,再不用多说什么,就坐实了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此人便是甘州那位行商之人姜宏扬,当年对温慧仪一见倾心,准备娶温慧仪做正头娘子的。 结果温慧仪心比天高,嫌他地位低,关键还不是什么富贾,只是比一般人富裕一点,赚的都是辛苦钱。 温慧仪一面哭诉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只能负他;另一方面,又游说他,让他娶她妹妹把位置先占着。 这是给自己留着后路呢。 温慧仪做妾的第一年,从京城回娘家奔丧,就跟姜宏扬背着自己妹妹鬼混上了。 便是这次回娘家,有了时云兴。 但躺在地上的温慧仪其实心里并不清楚时云兴到底是时成轩的,还是姜宏扬的。 她在信里口口声声说孩子是姜宏扬的,也不过是想拴着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罢了。 温慧仪这会子就算有心跟时成轩申辩几句,却也说不出话,只能喉咙里发出嚯嚯声。 时成轩怒不可遏,冲上前,像疯子一般拿起条凳,朝这对奸夫淫妇砸去。 他终于体会到刚才唐楚君打温姨娘的心情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打,看着他发泄。 族老们摇着头,再没了看热闹的心情。 场上一片鬼哭狼嚎。 族谱,可以动了。总不能让个野孩子摆在他们时家族谱上,让人每看一次就恶心一次吧。 吾皇英明!准许改族谱绝对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时成轩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感觉一阵悲凉。 他仰头望向坐在于素君边上正严肃看信的唐楚君。 唐楚君看信看得很认真,很严肃,整个人杀气腾腾。 就是这么个东西,竟然卖了她女儿! 让她和女儿分开了整整十年! 时成轩有些害怕,轻轻喊一声,“楚君……” 唐楚君猛然爆发,将信狠狠砸在时成轩脸上,“你看清楚!看清楚!这就是你纳的好姨娘!她把和别的野男人生的儿子,换了我们的儿子!她虐待了我儿子十六年,还卖了我的女儿!她卖了我女儿!” 族老们这下才真正挺起背脊,坐直了腰。 什么,夏儿是被温姨娘卖的? 族长站起身来,族老们一个一个都站起来了。 族长怒气沉沉,“怎么回事?夏儿是被温姨娘卖出京城的?” 唐楚君抹了一把眼泪,愤恨道,“正是!相关人等都抓起来了,证据确凿,没得可辩!” 族长将愤怒的视线投向时老夫人,“这件事,有没有你参与在内?” 时老夫人也是惊啊!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不行,“我,我根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族长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明显不信。 时老夫人百口莫辩,但也只能极力自证,“卖了夏儿,我能有什么好处?我……” “所以有了好处,你就要卖我夏儿?”唐楚君咄咄逼人。 时老夫人:“……”我不是那意思啊! 她感觉这侯府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还不如回长松佛堂呢。起码在那里不会被人冤枉。 时云起看着失控的母亲,心里微微有些难过。原本母亲一天比一天开心起来,整日笑呵呵的。 他就不应该重提此事,重新揭开伤疤。 可他不甘心。 从他被妹妹一手拨乱反正,重归本位的那一天起,他就下定决心,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他的妹妹不能白白走失了十年!不能白白受了那些苦! 时云起坚信,就是温姨娘卖了他的妹妹。 他依据自己小时候所见所听的细微片段,以及曾经忽略的一些细节,进行分析整合,一点一点推理出真相。 岑鸢依据他所说抓到了沈嬷嬷,以及沈嬷嬷的堂兄,将陈年旧事全部翻出来,送至官府。 时云起单手负在身后,站如松柏,“依据本朝律法,拐卖人口者,主犯判凌迟处死;从犯处以绞刑。” 他话一说完,官差就进来了。 温姨娘惊恐地顺手抓住了姜宏扬,“嚯嚯嚯……” 姜宏扬就是贪图温姨娘的美貌,又哪里有什么真感情。这会子看着这个又老又丑又狼狈的妇人,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怜惜之情。 他立刻拍掉了温慧仪的手,准备跑路。 他甚至想拉着发妻温慧蓉一起跑,被温慧蓉嫌恶地一把推开。 时云起道,“依照本朝律法,凡和奸者,杖责四十,男女同罪。另,男子处以宫刑。” 官差便是向着姜宏扬走过来。 姜宏扬这下是真正慌了,“我是冤枉的!都是这个贱人!是她!是她勾引的我!” 在官差把姜宏扬和温慧仪带走后,温慧蓉也利落走人了。 此时的厚德堂里,一片寂静。 时安夏温温吩咐北茴,“把温姨娘要被凌迟处死的消息放出去,我看看时安柔还稳不稳得住。” 北茴应下,退出去了。 时安夏又将视线投向时成轩,“父亲,您想好了吗?趁着族老们都在,可以做个见证。” 时成轩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最后视线落在唐楚君身上。 他知道,这一次,没得赖了。 他颓丧地低下头。 时安夏沉声吩咐,“南雁,准备笔墨。” 这是要逼着他这个父亲写和离书了。时成轩绝望地想。 他抬眸看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正妻,“楚君,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就一点不留恋这个家吗?” 唐楚君摇头,“没什么值得我留恋。时成轩,咱们虽然不是好聚,但可以好散。” “怎么个好散法?”时成轩问得认真。 唐楚君道,“我只带走我的嫁妆,至于侯府的任何东西,我都不要。” 正好,刚分了家,那些账目是刚盘过的,一应清楚。 时成轩没说话。 唐楚君又道,“京城已经不适合你了,你回甘州去。京城属于你的产业,你可以卖给我。或者交给我打理,每年不管盈亏,我保证给你一千两银子,足够你养妾室儿女,舒舒服服过后半生。” “如果我一定要留在京城呢?” “那就只能鱼死网破,家破人亡!”唐楚君看着时成轩,“你选!” 第275章 这个女人从来没喜欢过我 不和离,时成轩可以确定,家破是迟早的事,但人亡,很可能只亡他一个。 他看着唐楚君决绝的眼神,心头空荡荡的。 他知这次,恐怕真的已经无法挽回。 他先是参与了擅自退掉魏家的亲事,再是偷跑去公主府差点酿成大祸,后又是观音像和密函……前一件伤的是感情,后两件害的是性命。 他其实心知肚明,就算不和离,女儿一样会解决观音像事件。 女儿决绝说不管,只是为了逼他和离而已。 他亲生的女儿就那么嫌弃他吗? 为什么他的夏儿能对他大哥时成逸那么好,就是容不下他这个父亲? 他心伤透了。 他在儿女眼里,在妻子眼里,看不到一点温情。 时成轩瞳孔无神,垂下眼睑,做着最后一丝挣扎,“楚君,你连儿女都不要了吗?” 唐楚君挑眉应他,“我儿子大了,马上就入仕,很快娶媳妇了。他就算想回甘州,皇上也不可能放他出京。” “可我也是朝廷命官。”时成轩真的不想离开京城。 唐楚君怼他,“你这个朝廷命官可为朝廷做过一点贡献吗?你要是辞官,上头那几位哪个不拍手称快!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就光占着吃闲饭不干活儿。朝廷养着你这些年,得到过一点回报吗?” 时成轩默默低下了头。 就,很伤心。因为妻子说的都是事实。 他无力反驳。 又听唐楚君道,“至于夏儿,她肯定不能随你走。她是黄老夫子的先生,要讲课的,不能白担这名头。且她及笄后就要成亲了,有她夫婿照顾着,不比跟着你回甘州强?总不能回了甘州,你还想让我夏儿整天给你收拾烂摊子吧?” 时成轩伤心欲绝。 他觉得这根本不像是妻子对丈夫在说话,而是一个母亲在管教儿子的模样。 瞧,他这明媒正娶的正妻多么苦口婆心,“时成轩,我记得你三十五六了吧?一生一事无成没关系,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总在心里算计那点小九九,以为就你一个人最聪明。你活着可以混吃等死,反正你有祖上萌荫。但你不要动不动就拖着全族人去死。你……” “好了!”时成轩面红耳赤打断正妻的说教,“京城产业全卖给你,我要现银。” 我也想和离!一个字都不想听!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既然你唐楚君看不上我,我也不要你!哼,不要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去甘州吃香的喝辣的!我有大把的银子混吃等死!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时成轩红着眼眶怒瞪着唐楚君,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唐楚君:“……”这是什么眼神? 这货不会算账的吗?我每年给你一千两,你的产业可都还在啊! 万一哪天红火了,自己还有一份产业。 你竟然要卖产业? 一众族老:“……”还得是你,时成轩!我看你把手上的银子几下败完了,你那些儿女怎么活? 唐楚君管不了那么多,点头,“立约。” 时老夫人实在没忍住,猛地冲上前,“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和离!” 她两眼浑浊,泪流满面,“楚君,我求你了,别跟我儿和离!儿女都大了,挨一挨日子就过去了,行吗?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儿没有对不起你……” 唐楚君摇摇头,铁了心。 如果没有接二连三出这几桩事,她可以如时老夫人说的那样,挨一挨日子就过去了。 可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时安柔给时成轩下了那么大个套,保不齐后头还会使出什么招数。 以时成轩耳根子软的毛病,但凡许他点蝇头小利,他就乐得屁颠屁颠。 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只要她和离了,再把时成轩赶去甘州,离京城远远的,想必祸事就少得多。 唐楚君沉沉开口,“立约!” 随着“立约”两字再次落下,时成轩的心和眼泪都随之落下。 他扶过母亲,如一个负气的孩子,“母亲,咱不求她。这个女人从来没喜欢过儿子!她从来没把儿子放在心上过。” 时老夫人阴戾地看着唐楚君,咬牙切齿,“是啊!她从没喜欢过你!她喜欢的是……” 陡然,时安夏和时云起同时上前一步,将母亲护在身后。 时云起疾言厉色,“祖母慎言!别逼孙儿自请出族!” 时安夏眸色翻滚着巨浪波涛,声音透着骇人的威严,“祖母慎言!别逼孙女撕开遮羞布,到时无人给您送终!” 兄妹俩气场全开,一副谁动他们母亲,他们就要将人碎尸万段的样子。 哪怕是泼污水也不成! 说他们母亲一个字不好也不成! 族老们看着这一幕,即知时老夫人当年一定做下了卑鄙的事,才使得唐氏和她两个儿女如此戒备。 或者,那些关于唐氏曾心仪过时成逸的传言,都是真的。 一想到时老夫人不知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才拐了这么一房高门贵女做儿媳妇,都是面上无颜,脸上无光。 全都摇头,叹息。 主母不贤,祸及三代。 时老夫人看着一众族老们都是嫌弃的表情,只觉气血一阵阵往上涌。 屈辱填满了胸腔。 她这一生都被这些族老看不起!哪怕在她最风光的时候,这些族老也都看不起她。 她在一片晕眩中,和族老们一起见证了唐楚君和时成轩立约的过程。 终于,笔墨纸砚,摆在桌上,摆到了时成轩面前。 时成轩下笔千斤重。 他没忍住,又哭了。 边哭边写,边写边哭。 一纸和离书,割断了他和唐楚君的夫妻名分。 从此他再也不能在心慌的时候,找她说话了。 闯祸的时候,再也不能问她,楚君,我怎么办? 甚至,他再也听不到唐楚君说,那么喜欢冒青烟的祖坟,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呜呜呜……楚君再也不能送他一程了……时成轩的眼泪滴滴落在“和离书”几个字上,又心酸,又难过。 在族老长辈们的见证下,最后一字,时成轩落笔成印。 和离书成。只差去官府走个程序,登记在册,就算真正和离了。 时安夏和时云起同时舒了口气。 唐楚君骤然肩头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大石。 她上前一步,拿起和离书。 时老夫人嚎啕大哭,冲过来抢和离书,“不许!我不许!我不许!不许和……” 陡然,时老夫人倒在地上不动了。 第276章 一个都不是他的 时老夫人晕倒,也没能阻止唐楚君和时成轩和离。 次日,时安夏专门托了舅舅唐楚煜找熟人办理和离,登记在册。 唐楚煜又专门给了谢礼,嘱对方暂时保密。 今儿是个好日子。 除了是唐楚君重获新生,还是春闱放榜日。 时云起两兄妹都跟着云起书院的人去看榜,谁知榜还没出来,侯府就派了下人来找,叫他们赶紧回府。 老侯爷危! 时老夫人危! 兄妹俩只得匆匆打道回府。 这头,唐楚君一边在库房清理自己嫁妆,一边在等待儿子的好消息。 她本来也想跟着去看榜,但儿子不让。 儿子叫她在家坐等好消息。 她哪坐得住,时不时望一眼库房门外,问一声,“钟嬷嬷,起儿回来没有啊?” 钟嬷嬷笑道,“哪儿那么快?估计还没放榜呢。我的姑娘,您就把心妥妥揣好,起少爷斗试都那么厉害,春闱肯定高中会元。拿下会元,再进殿试拿个状元回来孝敬您。” 唐楚君笑得合不拢嘴,还挺谦虚,“状元不状元的,也不用刻意,都是皇上的臣子,都是为朝廷效力嘛。” 两人正说得高兴,李嬷嬷过来了,“夫人,我们老夫人想见见您。” 钟嬷嬷清咳一声,“李嬷嬷,现在不能叫夫人了。我们姑娘现在已经不是你们夫人了。” 李嬷嬷尴尬笑笑,“习惯了,对不住。” 钟嬷嬷见李嬷嬷客气,倒也不再为难,“不怪你,都叫习惯了。” 李嬷嬷眼巴巴地看着唐楚君。 唐楚君只犹豫了片刻,就着钟嬷嬷递过来的湿帕净了手,便跟着李嬷嬷过去了。 时老夫人住在时婉珍的院里。 母女俩一个住东厢房,一个住西厢房。 唐楚君到的时候,就听到时婉珍哭天抢地在那嚎。 时安夏守在院外,“母亲,你要不想见,可以不见。” 她怕祖母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刺激母亲。 唐楚君摇摇头,“随她说什么吧。”说完便径直进去了。 那会子时婉珍和时成轩都跪在床前,哭得不行,一直喊着母亲。 两人见到唐楚君来,都乖乖让开了。 唐楚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恨了十几年的那张脸,莫名有些恍惚,“您,找我?” 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时老夫人原本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她就那么看着面前的女子。 多美啊,这姑娘。十几年前她第一眼见到唐楚君的时候,就默默惊叹过。 如今,她老了,快离开人世了。而唐楚君却更加美得惊心。 可终究,强求来的人啊,进不了一家门。 时老夫人伸出枯槁的手,想握着唐楚君的手。 唐楚君迟疑半晌,还是没有伸手去握时老夫人的手。 她柔声道,“我和时成轩已经和离了。” 时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收回手,长长一声叹息,“我知道了。” 唐楚君低着头,坐在那里,便是无言了。 终于,时老夫人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唐楚君怔了一下,忽然眼泪就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她坐在那里没动,仍然垂着头,鼻子酸得不行,眼泪大滴大滴掉落在手背上。 她说不出话,也不想说什么。 她并不真的大度,可以原谅时老夫人对她所做下的一切恶事。 即使到了这时候,她也不能原谅。 唐楚君豁然起身,“您保重。” 出了门,迎面撞上女儿,便是赶紧擦了擦眼睛。 时安夏拉着她的手,“祖母可有说不好的话?” 唐楚君扑在女儿身上,抱着她,呜呜哭着,“没有,她跟我说对不起……可我没有原谅她……呜呜呜……” 时安夏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也不劝说什么,只安静地陪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倒是没错。 可“对不起”三个字,又怎能抹去祖母所行恶事? 那些恶事,害了母亲一生!谁又有权利逼着母亲因为这三个字就非得原谅? 时安夏安抚好了唐楚君,便是让北茴将她送回海棠院。 这时,申大夫匆匆而来,进了时老夫人屋子里诊病。 尔后,福伯也来了,把李嬷嬷叫走了。 大概一炷香光景,李嬷嬷一言难尽地回来了,和申大夫擦肩而过。 申大夫又忙着去老侯爷院里诊病,听说那头也危。 李嬷嬷便是进了屋子。 时安夏和时云起相视一眼,觉得不对劲,也跟着进去了。 就见李嬷嬷一脸难为情,“唉,老侯爷那人!真不知道怎么说。” 时老夫人刚有了点精神,开口问,“怎么了,但说无妨。” 李嬷嬷吞吞吐吐,“老侯爷把老奴叫过去,让,让老奴来,来问您,二,二爷,和,和大姑奶奶,还有小姑奶奶,是不是,他,他的亲,亲生孩子……” 时老夫人听得整个人呆了。 万万想不到,都这时候了,那个死男人还在问这种问题! 当初就不该仁慈,直接一包老鼠药毒死他算了。 时成轩气得一把推开李嬷嬷,“你!你胡说些什么?” 时婉珍也伸手推了一把李嬷嬷,“你个贱奴!在我母亲面前胡说八道!” 李嬷嬷原本还有些愧疚,觉得不该刺激老夫人,被这两兄妹一推,顿时来了火,“你们推老奴做甚!是老侯爷叫老奴来问的!你们就算要横,也自己去老侯爷跟前横!跟老奴耍横有什么用?” 这时,时老夫人胸口剧烈起伏着,“李嬷嬷,你去回侯爷,就说……就说……他们三个,一个都不是他的!去!现在就去!”见李嬷嬷不动,她忽然狂吼,“去呀!按我说的去回!去!” 李嬷嬷被时老夫人那样子吓到了,一溜烟跑了。 时老夫人一口血吐在被子上,猛地往后倒去,不省人事。 一时屋里喊母亲的喊母亲,喊祖母的喊祖母,喊申大夫的喊申大夫。 申大夫忙啊,吩咐福伯,“去把老侯爷的后人都叫来吧,不成了。” 福伯急了,“您再瞧瞧,再好好瞧瞧啊。” 申大夫摇摇头。 他又不是大罗金仙,吹一口气就能吊命。 这时候,李嬷嬷便是踏进了屋。 老侯爷眼睁睁地瞪着李嬷嬷,声音又哑又颤,“说!说!” 李嬷嬷仍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老,老夫人说,说,说……” “说什么!”老侯爷撑着一口气问。 李嬷嬷快哭了,“老夫人说,二爷和大姑奶奶,小姑奶奶……一个都不是您的孩子……” 老侯爷一口血吐在被子上,眼睛缓缓闭上。 良伯风风火火跑进屋来,“侯爷侯爷……起少爷高中了……” 第277章 煮熟的鸭子飞掉了 老侯爷垂死病中惊坐起,中了!中了!中了!起哥儿高中了! 良伯丝毫没发现老侯爷目光中的涣散,只当他好转了,便是喜滋滋继续报,“起少爷中了会元!榜首!第一名!第一名啊!” 老侯爷百感交集,眼睛盯着门外,脑子里忽然抽痛了一下。起哥儿不是他的亲孙子……骤然直直倒下,再没了呼吸。 倒下的时候,眼睛没有闭上,还是盯着门外。 福伯和良伯登时乱了,大喊,“老侯爷……来人哪……来人哪……” 与此同时,有人在府里到处高喊着“起少爷中了!高中了!中会元了!中中中中中中啦……” 整个侯府一片沸腾。 消息传到时老夫人耳朵里,她老泪纵横。 她竟然活着听到了孙儿高中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她在心里仰头大笑,也在心里说:那是我孙子!我亲孙子!我亲亲的亲孙子啊! 我孙子出息了!我就知道他能出息! 笑着笑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流下眼泪来。 悔!悔得肠子都断了! 她当初不该换了孙子啊!竟然让一个野种享了十六年的福,让她的亲孙子受了十六年的苦。 她该死!她真的该死……她在悔恨中死去。 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定定望着门口。 时老夫人的床前,只有两个伺候的嬷嬷在守着。 那会子时成轩和时婉珍,以及时云起和时安夏都被人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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