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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安置在哪儿的?” “回姑娘,是肖夫人原先自己陪嫁的院子,早前一直空置着。奴婢已派人里里外外都打扫好了,不过她现在住在里面,情绪不太稳定,总想寻死。” “让侍候的人多看着点。肖夫人身边原先的嬷嬷先都关好,让肖长乐自己回来处理。”时安夏最忧心的,是如何把这病跟肖长乐说清楚。 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但凡他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他母亲就没活路了。 北茴沉默半晌,实在没忍住,“姑娘,怎的有人这般心黑呢!那可是肖家的主母啊!她们怎可那样祸害?” 时安夏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北茴,“主母又怎样?自己没点手段,便是叫别人钻了空子。比如我母亲,不是一样被温姨娘算计得那么惨吗?” 北茴想着早前自家夫人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叹口气,不说话了。 又听姑娘道,“总有人不相信,说一个护国公府的嫡女,竟然被人换了儿子,又被人卖了女儿,还被一个妾室常年踩在头上蹦跶,这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北茴懦懦道,“夫人的性子是弱了点。” 时安夏淡淡一笑,“那你看她现在性子弱吗?父亲和祖父但凡要在哥哥的亲事上动点手脚,她现在能跳起来打人。” 北茴一想,“是这么回事。” 时安夏道,“是底气,一个女子的底气。我母亲自小没了娘,生活在继母的阴影之下,明里暗里都受着欺负。就算是护国公府嫡长女,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现在可不一样了,我一直就说,让她随心所欲,别委屈自己。她现在宁愿委屈我父亲,也不跟她自个儿过不去。” 北茴笑了,“二爷确实挺委屈的,好几次我都见他在海棠院外晃来晃去不敢进去呢。” 时安夏正色道,“如果肖长乐能给他母亲最强的底气,肖夫人定可从泥泞里爬出来。否则,就算是不寻死,也会郁郁而终。咱们女子,真是太难了。” 北茴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费那么大心思要单独见肖公子。 她家姑娘啊,真是世上最善良的好姑娘了。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便是听到一声“表妹”。 肖长乐气喘吁吁从门口跑进来,“听说表妹找我?” 他连家都还来不及回,就被时安夏的人接到云起书院来了。关键是只接了他一个,让他感觉很害怕。 “嗯。”时安夏在桌上一个小铜盆里净了手,又接过北茴递过来的帕子擦干,才轻轻道,“坐。” 肖长乐第一次见到时安夏这般沉静的模样,早前还是带着俏皮样儿的,今天说不出的严肃。 他疑惑又忐忑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时安夏垂下眉眼,没有立即开口,只让北茴将桌上物什收走,摆上茶具。 她亲自烹了一壶茶,替他斟上,“先喝杯茶。” 肖长乐也确实口渴,在贡院狭小的单间里待着,整个人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他一饮而尽,“说吧,表妹,到底什么事?你这让我心里很不安。” 时安夏没接他话,浅浅抿一口茶,淡淡开口,“惊蛰到你身边多久了?” 肖长乐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皱着眉头,“可是惊蛰出了什么事?” “你先回答我。” 肖长乐想了一下,“大约一年又四个月左右。” 时安夏又问,“你喜欢她?” 这么直白的问题,肖长乐的耳根红了个透,“谈,谈不上。” “通房?” 肖长乐现在除了耳根红,脸红,连脖子都红了,难为情的,“表妹……” 时安夏正色道,“我问你,自有我的道理。” 肖长乐这才低了头,颓然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是,她不是我的通房,我也没什么通房。但当时如果我不假意把惊蛰收为通房,她就会被卖进青楼了。” “这是惊蛰跟你说的?”时安夏瞧着眼前这个书呆子,心里升起一丝无奈。 怪不得前世死得早呢,实在是太单纯了。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人家把他卖了,他还帮人家数钱。 时安夏又给他斟满一杯茶,“你就没想过惊蛰有可能是肖长河的通房?” 肖长乐睁大了眼睛,“那!怎么可能!” 时安夏挑眉,“怎么不可能?难不成你以为她是个良家女子?” 第206章 瘦马柳兰香 惊蛰,原名钟小玉,后改名柳兰香。 今年二十一岁,户籍淮州桂城。 七岁被父母卖给人贩子,进行“瘦马”训练。 其因姿色出众成为一等瘦马,高价卖给淮文王爷。后因柳兰香盗取饰物证据确凿,被淮文王妃发卖进青楼。 柳兰香在青楼里沉浮三年,遇上了罗姨娘给肖府嫡子挑通房。 她被选上了。 肖长乐瞧着手中字条,寥寥几句勾勒出惊蛰的前半生。 她唯一说过的真话,便是她的生辰,正是二十四节气惊蛰那阵子。 其余,谎话连篇。 肖长乐只是短暂失神,并没有特别伤心。 他对她不是爱慕,只是同情,也谈不上伤心。他还没意识到,就是这点同情,给母亲带去了多大的伤害。 他苦笑道,“看来是我眼拙了。她说她家道中落,被家里卖到大户人家做丫环。可小姐嫌她长得太出挑,又把她发卖出去,最终辗转到了罗姨娘手里。她说这次如果再被发卖,就只能沦落青楼了。” 可万万没想到,她本就出自青楼。 “想必她一开始就跟你说,她是罗姨娘放在你身边的眼线吧。”时安夏淡淡道。 肖长乐敛了眉眼,垂着头,“是。我便是伤怀她的身世,又惊讶于她的坦诚。觉得她生活不易,起了怜悯之心,便将她假意收作通房。如此,她便安全了。” 她成了罗姨娘和肖长河放在肖长乐身边的眼线,而肖长乐成了她的护身符。 这就是一个青楼女子的聪明之处,主动说起罗姨娘的险恶用心。她最知道如何拿捏人心,尤其是一个书呆子的心。 肖长乐沉默着,渐渐心里起了一阵凉意。 他虽然对惊蛰不是男女间的情爱,却也是付出了赤诚之心。 护她,怜她。 他自己没有妹妹,便是当她是妹妹一样疼爱。有好吃的还会藏起来留给她,也生怕她被罗姨娘不高兴卖掉。 现在时安夏却告诉他,她是个眼线!还是那母子俩的眼线! 就在前些日,他还差点为她中了罗姨娘的圈套。若不是唐星河跑来跟他说,“一切有我给你兜底”,他真的会犯傻。 其实他何尝没想过,这一次成全了肖长河,他还有下一次春闱。 可凭什么?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成全一个想害自己的人? 这岂非是个笑话? 肖长乐低垂着眉眼,“是我太蠢了。” “是,你是太蠢了。”时安夏毫不留情道,“你可知道,你的怜悯之心,却将你自己的母亲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什么?”肖长乐陡然拔高声量。 “难道你没发现你母亲生病了?还病得非常奇怪。”时安夏锐利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已经三个多月不对劲,你就一点没发现?” 肖长乐心慌意乱起来。 母亲病得很严重?到底什么病? 他其实也隐隐察觉到母亲生病了,曾为母亲请大夫上门,但都被母亲赶走了。 只要一涉及到这个问题,母亲就会歇斯底里说自己没病,撵走了许多大夫。 并且从上个月开始,他去请安,母亲只让他在门外,隔着一道门交谈。 虽然母亲尽量说着高兴的话,但他感觉得到母亲是绝望的。 他那时候傻,也曾跟父亲提起给母亲请大夫。 在父亲请的大夫也被赶出去后,大家只当他母亲脾气变得很怪,就没在意了。 他是想着,等春闱结束,再好好陪母亲去医馆瞧瞧。 时安夏向北茴示意,便起身向外走去。 肖长乐不明所以,也站起身想跟出去。 北茴道,“肖公子,留步。” 肖长乐看着时安夏消失的背影,心慌意乱地问,“我母亲到底什么病?” 北茴向他微微福了福身,才道,“罗姨娘想取代主母已久,惊蛰为了讨好,献计可取主母的贴身衣物与青楼染过脏病的衣服混合洗。” 肖长乐如坠冰窖,手脚冰凉,轰的一声,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 他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好半晌才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句话,“什,什么意思?” 北茴低了眉回话,“就是肖夫人得了花柳病,痛不欲生,几次寻死不成。肖公子,您也不用怀疑这事的真实性,肖夫人屋里侍候的杨嬷嬷已经承认了,是她收了罗姨娘的银子,把肖夫人的贴身衣物递出去的。” 肖长乐骤然眼眶红了,泪水夺眶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母亲是被他害了的! 是他! 是他轻信了惊蛰,把一条毒蛇养在身边。 在他自以为做好事的时候,这条毒蛇便把带毒的牙齿咬向了他的母亲。 这一刻,他后悔了。 也真的伤心了! 北茴叹口气,“肖公子,事已至此,您应该想想要怎么对待肖夫人。我们姑娘说,肖夫人能不能活得下去,全看你这个做儿子的如何行事。” 如今肖文雄和肖长河母子还关在牢里,几人都是要流放到漠州去的。 肖府中真正主事的,也就是肖长乐自己了。 他是时候强大起来,将所有风雨挡在门外,不让母亲受一丁点伤害。 门外传来时安夏平静又温暖的声音,“长乐表哥,你跟我走。” 东羽卫衙。 马楚翼将时安夏和肖长乐带进一个屋子,然后打开墙上两个一寸大小的格子。 从这个格子,可以看到另一个房间发生的事。 那边,东羽卫正在审问四个长相猥琐的小混混。 小混混们不明白,明明已经审问过了,为什么还要审一次。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都吐出来了。 见他们一脸不情愿,还像看傻子一样看人,东羽卫一鞭子抽过去,顿时引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东羽卫甲,“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不想吃鞭子就给我老实点!” 小混混们立刻哭爹叫娘跪在地上求饶,“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东羽卫乙开审,“为什么要绑架肖家主母?谁主使的?” 小混混甲:“我说我说,是柳兰香!柳兰香找上我们,叫我们帮她绑架肖家主母。” 小混混乙补充:“柳兰香给了我们十两银子的定钱,事成之后,再付十两。” 东羽卫乙:“既是柳兰香让你们绑架肖家主母,为什么你们连她也一起绑了?” 小混混丙:“柳兰香说,她要演一场苦肉计……” 第207章 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瘦马 东羽卫衙的捕牢里,惊蛰狼狈不堪地靠在墙角。 她低垂着头,发丝滑下,将那张勾魂的脸遮住。 惊蛰一直在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她分明设计得很好。 在肖府里,她都已经发号施令七八天了。像个女主人一样生活着,吃香喝辣,无人再给她脸色看。 她第一次有了人上人的感觉。 她只是想活得好一点,怎的就这么难? 牢门忽然打开,东羽卫站在门口喊,“出来!” 惊蛰慢慢抬起那张姣好的脸,莺莺柔柔婉转出声,“东羽卫哥哥是要放我出去了吗?” 来提人的东羽卫二十出头,穿着英武的藏蓝色羽卫官服,抬眼便瞧见牢里女子衣衫不整,领口的纽扣已松开几颗,忙收回视线,板正喝斥,“扣好衣纽,速出牢房。” 惊蛰这才软软站起身,朝着牢门妖娆移步。 她走出牢门,在东羽卫眼皮子底下,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男人年轻的眉眼,素手将衣纽一颗一颗缓慢扣上。 那东羽卫被这女人弄得脸红耳赤,忙移开视线。 可娇娇软软扣衣纽的动作,却是让人忍不住遐想。 惊蛰“噗呲”一声笑出声,“想看就看啊,哥哥……”她说着,手便放上了东羽卫的胸膛,还用手按了按,“真结实啊。” 东羽卫退后两步,眉色肃穆,一脸板正,“老实点!” 惊蛰这才凉凉一笑。 天底下的男人哪有好的?就连管牢狱的昨夜不也在她身上占尽了便宜? 真没好的吗? 其实是有的。 她想起了肖长乐。 那个干净又书卷气十足的书呆子!他是真拿她当妹子,教她习字,给她念诗文。 只可惜她这个年纪,就算读了圣贤书,也不会再有什么礼义廉耻了。 惊蛰被带进刑讯室中,里面除了她找的四个相熟的混子,还有肖文雄和罗姨娘以及肖长河。 罗姨娘一见惊蛰,便是气得破口大骂,“小贱蹄子!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你敢祸害我儿子!你这个臭婊子!” 要不是被绑在柱子上受审,她指定得扑上去挠花那张妖里妖气的脸! 她是刚刚才知道,惊蛰竟然跟儿子肖长河在她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惊蛰是她买来祸害肖长乐的! 不是买来祸害自己儿子的! 谁知道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病! 啐! 她气得朝惊蛰的方向呸了一口。 但见惊蛰阴柔美艳的笑容自眼角漾开,眼神风情万种地看了一眼颓然的肖文雄,“不止呢!罗姨娘!到这个时候了,奴家怎么也得告诉你真相啊。奴家在肖家侍候的,可不止长河少爷一个,还有肖老爷哩!” 肖文雄:“!!!”这婊子!非要把老子的脸皮扯下来! 肖长河:“!!!”这婊子!说好的对老子一见倾心呢!难道对死老头子也来这套? 罗姨娘:“!!!”啊啊啊!臭不要脸的东西! 东羽卫:“!!!”可真方便,青楼都搬到肖府去了。 肖长乐:“!!!”我眼瞎!我是真的眼瞎啊! 读那么多圣贤书又有何用?不能教我明辨是非,识人好坏!还害了我母亲! 时安夏却在想,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瘦马。 别的不说,就这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在东羽卫刑讯室里,还能谈笑风生,神色不变,倒是个人物。 肖长乐折在这个女人手里,也不算太冤。 起码上一世,惊蛰在肖家父子身边都如鱼得水,最后还能成为肖长河的妾室,这手段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 时安夏温温道,“长乐表哥,你先瞧着,我去趟刑讯室。” 肖长乐有些担心,“那种地方……” “不要紧。”时安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总得让她输个明白。” 肖长乐心头一暖。表妹在为他出气呢。 他退后一步,深深朝时安夏弯腰一揖,“认识表妹,是我肖长乐三生有幸。” 时安夏眉儿微挑,却没说话。 是挺有幸的,不然你这一世还得早死一回。 她淡淡道,“带你来看全过程,一步一步解析,是为了让你懂得看人做事不能偏听偏信。待你金榜题名,愿你能为百姓撑起一片青天,如此,咱们北翼才能越来越好,坚不可摧。” 肖长乐内心深处有一块坚冰轰然碎裂,化成暖流,淌过四肢百骸。 他终于有了人生真正的方向。 苦读十年圣贤书,曾经是为了博取功名,光宗耀祖。 是这一刻,他有了明确的目标。 他不止是为了功名,光宗耀祖。 他是为了让北翼变得越来越好,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他是为了给百姓撑起一片青天。 为官者,都应如是。 肖长乐这一刻深深明确了一点,待金榜题名,他不会进入中书省,而是要去到地方做父母官。从最底层的小官做起,方知民生,方懂为官之道。 门外的马楚翼也为时安夏这番言论深深震惊了。 他从小在边关长大,对战场的残酷,对边关百姓的生活了如指掌。 他羡慕京城的繁华,这是北翼强大的标志;同时也讨厌京城人媚上欺下,浮夸成风,骄奢懒惰。 直到他认识云起书院这帮人,才感受到北翼的朝气,天子脚下应有的傲气。 那种傲气不是傲慢,是自身的强大与保家卫国的理想。 这是大多数京城子弟不曾有的品质,而他在云起书院里看到了。 如今又听一个养在深闺的京城姑娘跟一个即将为官者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深深震惊。 那姑娘从屋里出来,朝他微微福了福,“有劳马大人。” 马楚翼破天荒地缓了面色,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时姑娘请!” 他看着面容沉静的小姑娘,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凌厉号令:“东羽卫,把这几人给我押进大牢,彻查十几年前那起匪祸!” 而他竟然惯性应她“是”! 哑然失笑。 这姑娘身上是自有一股正气和威严在的。她绝不同于旁的京城贵女,只知嫁高门,只顾眼前荣华。 马楚翼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难掩柔色。心里有一处隐秘的地方开出花来,悄悄的,崭露头角。 他倏然凝了面色。听说这姑娘和岑鸢自小就订下婚约,一时有些惆怅。 刑讯室里,北茴搬了个椅子过来给她家姑娘坐下。 时安夏坐定后,才平静抬起头,与惊蛰四目相对。 那一刻,惊蛰终于知道自己计划失败的原因了。 第208章 贵女推她入火海 从时安夏进门的那一刻,惊蛰血液凝固,怔在当场。 她忽然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了。 是时安夏! 是建安侯府的这位嫡女破坏了她的计划! 惊蛰朝时安夏看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京城贵女。 贵女面如满月,肌白如瓷。 端坐在简陋森冷的刑讯室里,生生把屋子炫成了一种富丽堂皇。 她不怒而威,目光幽冷沉静。 只轻轻几个字,“惊蛰,又见面了。” 无端让人心生惧意,心跳加速。 惊蛰只觉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找了时安夏。 刑讯室里的人被清空,只余时安夏和北茴主仆与惊蛰三人。 惊蛰收起那一身软骨柔情的架势,站直身体,眸色不再顾盼生辉,“原来绑架我的是你。” 时安夏倒真有几分欣赏这姑娘的聪明,“若你不是这般心思恶毒,没准我还高看你几分。” 惊蛰毫不掩饰目中恨意,“谁稀罕你高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又如何知道我们生活在泥泞中的人有多艰难?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沦落风尘!” 时安夏面色不起波澜,淡淡道,“不用跟我扯这么大的话题,单说说你。” “七岁被爹娘卖给人贩子,成为瘦马,是挺可怜。在瘦马堆里,你模样出挑,心思活络,倒也算聪明。” “你事事都想压在别的姑娘头上,我可以当你是力求上进,也无可厚非。可当有人来买瘦马作为礼物献给淮文王时,你为了让人选中自己,不惜使计让各方面都比你强的好姐妹白芍满脸溃烂。” “最终,你被选中进了淮文王府,并成功获得了淮文王爷的宠爱。短短三个月时间,一个瘦马被抬成了妾室。” “而你那好姐妹白芍却因为面容溃烂,无法再恢复原样,被贱价卖去最低贱的青楼。这才是你口中真正生活在泥泞中的人!她们不止生来坎坷,还要遭受姐妹的背刺!难道她们就活该?” 惊蛰头皮发麻,惊了,身体已不如刚才站得挺直。 那么久远的往事,久到她自己都忘了。而面前的贵女却如数家珍,如临其境。 她的额头浸出了冷汗。 时安夏眼神淡漠地扫过惊蛰姣美的脸庞,“你成了淮文王的妾室,如果能安分守己,也不至于沦落风尘。可你不甘心啊!” “仗着淮文王的宠爱,以及淮文王妃的宽厚大度,你样样都想占好的。你在王府搅风搅雨,害侧王妃的孩子夭折,害淮文王妃的陪嫁丫环落水而亡!” “淮文王妃要处罚你,还有淮文王爷护着你呢!就这你跟我谈生活所迫?” “但凡你自此收手,老实受着淮文王爷的宠爱,你的日子不会差。所以你不配跟我扯什么在泥泞里生活的人。” “可你不知足,胆子还大,和淮文王妃的哥哥闹出了丑闻,被淮文王爷当场捉奸!淮文王妃为了掩盖家丑,以偷窃饰物为由把你卖进了青楼。” “惊蛰!不,柳兰香,你根本不配叫惊蛰!你是怎么把‘生活所迫’理解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嗯?” 惊蛰背上升起一片寒凉,有种底裤被扒光的感觉。 这是什么人? 一个贵女为什么对她的过往了如指掌? 当初她以为眼前的贵女想都不想就肯帮肖长乐救人,定是个闺阁中不谙世事不经风雨的少女。 她以为那是被人一撺掇,就热血上脑的蠢货;她以为能利用这个贵女的。 直到这一刻,惊蛰才知道错了,错得多么离谱。 贵女可以救她出刀山,同样可以推她入火海。 又听那贵女道,“你在青楼里的丰功伟绩,我就不替你一一回忆了。咱们说回肖府。” “你被罗姨娘带回肖府,可说是八面玲珑,真是忙得紧。明面上是肖长乐的通房,实际却委身于肖长河,又勾搭了肖文雄,最后还帮着罗姨娘害肖家的当家主母。你有脸跟我说那是生活所迫?” “你装可怜,骗取肖长乐的同情和信任。你和罗姨娘他们串通一气,想让肖长乐科举舞弊帮助肖长河进入仕途。差点,你就成功了!” “可惜啊,棋差一着。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才让时安夏这一世遇上肖长乐。 就是那极其偶然的一面,竟然打乱了上辈子肖家所有人的命运。 是的,差点肖长河等人的奸计就得逞了,差点惊蛰就成功了。 可惊蛰被唐星河与马楚阳救出来了!肖长乐没有入套。 尔后,肖家父子及罗姨娘进了牢狱,这使得惊蛰需要重新计划自己的人生走向。 于是她终于把目光锁定在肖长乐身上。 肖长乐金銮试拿下第一,前途一片光明。 惊蛰真正认识到,肖长乐才是个宝藏。她只要好好依附于他,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心思活络起来。 肖长乐怜爱她,是第一个真正怜爱她的人。 可她早前错误估计了形势,害了肖长乐的母亲。 她需得补救。不止补救,还要让肖长乐母子都感激她,离不开她,真正拿她当自己人。 惊蛰决定为肖夫人治病。 她打听了,京城有个很有名的申大夫,此时正在建安侯府住着。 就是那么巧,建安侯府这位贵女前几天还救过她。她每天在家里都听肖长乐提到这位“表妹”,说表妹有多可爱,心地有多善良,有多乐于助人。 她便是以谢恩的名义去找了时安夏,同时想要向时安夏借申大夫。 如此一来,她和这位贵女也拉近了距离,以后来往自是方便。 可那次见面,惊蛰却被时安夏吓到了。 以她识人的经验,她觉得贵女并非肖长乐嘴里的“可爱心善,乐于助人”,这使她心头忐忑。 时安夏还派了西月去肖府转了一圈,好在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她觉得时安夏再没提起这事,应该就是不上心。是以她找了在青楼做活儿的伙计,准备演一出“苦肉计”。 惊蛰里应外合,从后门放了四个小混混进府,打晕了肖夫人院里的嬷嬷,然后把肖夫人掳走。 当然,她自己也一起被掳走了。 按她的计划,一行人把她俩掳到一个荒地去毒打。 而她在这过程中,挡在肖夫人前面挨打;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故意解开绳索,带着肖夫人偷偷跑掉。 如此一来,肖夫人一定对她感激涕零。说不定还会要求肖长乐娶她为正妻…… 想法很完美,计划很严谨。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几个混子把她和肖夫人打晕从肖府刚带出去,就被另一伙人二次绑架了! 惊蛰现在终于明白,那伙黄雀就是时安夏的人。 第209章 来接我们家小姑娘回家 的确是时安夏让岑鸢派人盯着肖府的动静。 但她没想到,岑鸢的属下那么猛。三下五除二把人家绑架团队全部打包进行了二次绑架,然后直接送给了东羽卫。 此案属肖长河舞弊案的相关案子,送过去,马楚翼又要立功了。 至于受伤的肖夫人,则是妥善安排下去。那擅妇症的孟娘子头几日回老家玉城了,才刚到京城就被时安夏的人拦下。 如此,科举舞弊的案子及这个绑架案很快就能结案了。 门里,两个女子看似激烈交锋,其实也只是单方面碾压。 惊蛰被吃得死死的,看向时安夏的眼神充满恐惧。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双腿便软着跪了下去,“姑娘,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奴。奴再也不敢作恶了,奴一定管好自己的嘴,不往外多说一个字。” 时安夏淡淡道,“进了东羽卫衙,自是由东羽卫判罚,与本姑娘何干?” 惊蛰却知,以贵女的行事风格,定会提醒东羽卫将她毒哑,才不会在外随意乱说,坏了肖夫人名节。 时安夏是有这个打算。 不止惊蛰,还有罗姨娘,肖长河以及参与这事的嬷嬷,全部毒哑,方能最大限度保全肖夫人的名节。否则,光是闲言碎语和异样眼光,都能把肖夫人杀死。 …… 门外长廊里。 东羽卫带着岑鸢过来了。 马楚翼顺口问,“岑少主怎么亲自来了?” 岑鸢答得也随意,“来接我们家小姑娘回家。” 马楚翼:“……”猝不及防!我就不该问! 一种酸涩盈了满腔,还夹杂着淡淡的苦味儿。 他忽然手痒,“择日不如撞日,切磋几招?” 这该死的胜负欲! 情场失意,总得在别的场子找回来。 岑鸢挑眉,“请!” 马楚翼安排其他人守好刑讯室,带着岑鸢去了东羽卫的专属较场。 左右两边均列有兵器可供选择。 马楚翼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选。” 岑鸢道,“我不用,你随意。” 马楚翼,“……”看不起谁呢!你都不用,我还能用? 岂非胜之不武? 两人站定,相隔三尺。 没有围观者,只余寒风猎猎与暮色渐合。 马楚翼抱拳:“马楚翼,字鹤南,请指教。” 岑鸢抱拳,“岑鸢,字青羽,请!” “请”字刚落下,对方已出拳。 岑鸢也未落下风半分,显是随时戒备已成习惯。 两人交手,从试探,到深入,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都非花架子,而是以实战为基础,拳拳到肉,无一招浪费。 只一炷香时间,马楚翼退出比武圈,站定,抱拳,“在下输了!我取一兵器,再战?” 岑鸢负手而立,“好。” 暮色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分外英挺。 他那翘起的唇角,落在马楚翼眼里,只觉……那不是嘲讽,而是说不清的友好。 一个强大的对手,对你友好。这滋味儿,真就很温暖。 胸腔里那股淡淡酸涩的味道也随之散了,那样好的小姑娘,值得这个人。 至少,能护她周全。 马楚翼内心涌起强大战意,将手上长枪一挥,“请!” 他特意选了无法近身的兵器,不去与岑鸢擅长的比拼。 长枪一抖,枪尖上寒芒乍现,直奔对方面门。 马楚翼快。岑鸢更快。 这一次,岑鸢展现了无比优异的身法。 他只闪身躲避,并不反击。 几息之后,就在马楚翼把长枪玩出花儿来的时候,长枪莫名脱手。 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近的身,又怎么夺了他紧握的长枪。 长枪稳稳握在岑鸢手上。 他笔直站在暮色下,将枪的一头插进土里。 一人一枪,如松柏,如青竹。 马楚翼苦笑,“又输了。改日在下请你喝酒。” 岑鸢微微一笑,“好。” 马楚翼道,“希望下次切磋,你能出半力。” 岑鸢又道,“好。” 这一次,他的确半力都未出到。 两人实力实则相差甚远,不在一条线上。 马楚翼却是北翼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同辈较量,从未遇败绩。 但!他不及岑鸢十分之一。 输得心服口服! 马楚翼汗颜,且困惑,“我感觉你还有一套更实用的拳法。” 岑鸢并不吝啬,“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同样的对话,这是第二次了。 上一世,是好几年后在边关相遇,两人当着士兵的面切磋交手。 他没尽全力,给马楚翼留了面子。 马楚翼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输了,如同今日一样。 有些人,骨子里就是骄傲的。赢得起,更输得起。 显然,马楚翼就是这样的人。 当时,马楚翼问了他相同的问题,“你是不是还隐藏了另一套更实用的拳法?” 那时候,他也如今日这般回答,“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有些人再遇一次,情景也是惊人的相似;而他的小姑娘,这辈子是他的了。 岑鸢迎着暮色去接时安夏回家时,对方正和肖长乐在告别。 肖长乐迫不及待要去见自己的母亲,“表妹,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时安夏温温浅笑,“好。只要耐心多一点,相信我,那孟娘子的医术绝对可信。肖夫人一定会好起来。” 肖长乐又是长长一揖,“他日表妹若用得上,我必赴汤蹈火。” 时安夏没有拒绝,“好。” 肖长乐又向着岑鸢和马楚翼也是长长一揖,“岑公子,马大人,多谢。” 岑鸢点点头,淡淡道,“举手之劳。” “客气,职责所在。”马楚翼说完,忍不住打趣儿,“岑少主,照你们这送案子的速度,马某想不平步青云都难啊。” 岑鸢看着小姑娘憋笑的脸,仍是淡淡说句,“举手之劳。”便是带着小姑娘回家了。 肖长乐和马楚翼站在原地,相视一笑。 暮色彻底落下。 今日因着春闱结束,侯府当家主母于素君宴请云起书院所有教谕学子。 黄万千沉寂多日,在家闭门写稿,终于把《圣德表》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了。 便是在宴席推杯换盏间,气氛正融洽,当着众人的面,又有方老夫子作见证,黄万千读一句,时安夏便也拿着自己默出的那份手稿微笑读一句。 神了! 黄万千写得跟黄家先祖的《圣德表》不说是一模一样,也大差不差。忽略掉个别字词用法不同,又忽略几个标点符号的不同,感觉完全就是默出来的。 黄万千大半身子埋土的人,竟然像个孩子般哭起来…… 第210章 以后他就是皇亲国戚 黄万千像个孩子般激动得呜呜哭起来,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平生仅有。 也许别人会认为他和先生之间弄虚作假,可他自己知道,他没作假,一点都不假。 他是一个字一个字反复斟酌,亲自写出来的。写到自得处,还高声一遍一遍朗诵。 他沉迷于这篇文章的遣词用句,更沉迷于其立意。 以黄万千一生都在做学问的经验来看,这文章无论是放在哪个朝代,都能流芳千古,被后人所熟读,更是帝皇应该放在枕边睡前阅读的好文章。 他绝对有脸在这篇《圣德表》上署名,黄万千著。 他一点都不心虚。 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先祖转世,对!自己绝对是先祖转世! 黄万千捧着时安夏早前默出来的手稿,怎么看都看不够。 和书字体写出来的《圣德表》简直好看极了!这篇文章就是要配和书字体才更加匹配。 黄万千便是在席间,当着老侯爷和世子爷等等一众人的面,亲自向时安夏敬酒。 不过是以茶代酒,人家先生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呢。 时成轩与有荣焉:“嘿嘿,我女儿!”总觉得他女儿订这个娃娃亲有点可惜了。 幽州洛家,就算是望族又能多望?能跟皇族比吗? 要想个什么办法,让他女儿高嫁个皇子呢? 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让儿子娶郡主,让女儿嫁皇子,以后他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啊哈哈哈哈哈哈……正做美梦呢,就见女儿朝他这边瞥过来。 那眼神好似暗含警告……呲!我可是父亲!是你爹!你瞪啥? 时成轩笑着朝女儿看过去,还以一个自以为最得体的笑容宠爱地笑了笑。 时安夏:“???”这爹又要作妖了,得看紧点,一刻都不能放松。 这时黄醒月几人都过来给时成轩敬酒,可把人得意坏了。 尤其是黄醒月说,没有时云起,就没有他的今天。 那更是不得了,时成轩酒不醉人人自醉。自我脑补出了对方的意思就是,没有您,就没有时云起。 总的来说,他才是黄醒月的大恩人。他深以为然,看着儿子的眼神更加恍惚了一层。 他不能让魏家那低门小户毁了他儿子!不能! 时成轩借着酒劲踉跄出屋,一抬头,发现月光真亮啊…… 这边,黄皓清捧着祖父自己写出来的那份《圣德表》,同样激动哭了。 没忍住! 他今日一来是跟着祖父到侯府蹭饭,想在先生面前混个脸熟。 自那日贡院门口一起静坐申讨过文苍书院,他就觉得自己和先生有了不一样的师徒情谊。 二来也是为了见证祖父的转世之作。 对,他也认为祖父是先祖转世而来的人。早前在家里,他和祖父私下讨论过这问题。 祖父跟他说,如果他能在没看过《圣德表》的情况下,写出一篇和《圣德表》一模一样的文章,那他就很有可能是先祖转世。 这个秘密,只有他们祖孙俩知道。 今天黄皓清亲眼见证了这个奇迹时刻的出现,能不激动吗? 那可是个秘密! 是他们黄家的秘密! 这个秘密唯一能分享的人,就是他们的先生时安夏。 宴席还未散,祖孙俩就在侯府借了个厅,特意请时安夏上座,一本正经告知她这个秘密。 时安夏觉得黄老夫子越老越可爱,“咳,应该,也许,可能,就是这样。” 上邪!他们的先生也这么认为!黄万千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活力,还能再活五百年。 当晚,祖孙俩回到家,晒着月光,喝着小酒。 正高兴呢,便是看到穿着一身素白衣裙的黄思凝被两个丫环搀扶着来了。 黄思凝强撑着低头跪在两人跟前,“给曾祖父请安,给父亲请安。” 黄皓清十分不悦,“不是让你禁足吗?” 他在大庭广众下被祖父打了手心以示惩罚,回到家一问,才知自己女儿在外对先生干了什么好事,气得只觉打手心都是轻的。 他当晚就请了家法,杖责黄思凝十棍,尔后令其在祠堂禁足。 黄思凝仍旧低着头,“父亲,女儿有了心上人,想出府与他一见,请他快快上门来提亲。” 黄皓清皱着眉头,第一次有了这个女儿留不得,赶紧嫁出去省事的感觉,“哪家的公子?” 黄思凝默了一瞬,“容女儿保密,父亲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黄皓清想,女儿如今风评不好,经上次一事,在京圈成了个笑话后议亲就难了。她如果自己有了心上人,若是个不错的,能上门提亲,倒也不失一件好事。 想及此,他神色缓和下来,又加之今晚实属高兴,便道,“去见男子,要多带几个丫头婆子在身边,最好是把你母亲也带上,勿要授人以柄。” 黄思凝乖巧应下,“女儿知道了。女儿不会再让父亲丢脸,更不会再让家族蒙羞。女儿……只是一想到,嫁人以后不能时时孝顺父亲母亲,女儿心里就难过。” 黄皓清听了此话,面色更加温和了些,站起身,亲自把女儿送到正室夫人文氏院里去。 还特别叮嘱,“你跟她一起出门,别让她独自和男子见面。” 文氏知丈夫经上回那场闹剧后,对女儿是一百个不放心。以前觉得女儿做事哪哪都妥帖,现在是哪哪都不安。 文氏忙应下,“妾身定会替女儿掌眼,不叫她给黄家丢脸。” “那最好。”黄皓清道,“祖父年纪大了,难得高兴,少让他为这些小事操心费神。祖父的精力是应该用在学问上的,不是用在……” “好好好了,妾身知道了。”文氏见丈夫又要把那天丢脸的事重复一次,赶紧让他走人。 送完丈夫出门,文氏才来说女儿,“你呀你呀!待在祠堂这么久,可是反省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 如今整个黄家,从上到下,哪个不说时安夏的好话。就连早前小辈里有些轻视的,也是对时安夏赞不绝口。 尤其那日丈夫叫了黄家上下的人去贡院门口耗了一下午,回来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黄家的人如今说起时安夏,都是尊称“先生”。 文氏生怕女儿在祠堂关傻了,出来看不懂风向,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就听黄思凝悠悠道,“我哪有那么无聊去惹时安夏?母亲,我只是喜欢上了他们家一个府卫……” 第211章 只叫他对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文氏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什么?府卫!凝儿啊凝儿,你现在行事越发乖张。我跟你说,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母亲,你听我说啊!”黄思凝最近害了相思病,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醒也思君,寐也思君。 一想起陈公子英俊挺拔的模样,只叫她心都酥了化了肝儿颤了,人都要没了。 她前日里听小堂妹黄思琪说,据可靠消息,新晋富国男爵陈家,就是陈公子的家。 虽说爵位含金量不高,就是皇上随口封来糊弄商贾,安抚民心所用,实际没有大用处。但对商贾而言,封赏爵位却是阶层的跳跃,实现了质的改变。 尤其对一个府卫来讲,他就不是普通府卫了。 他身后是富国男爵,听起来比商贾好听多了。 黄思凝打听清楚了,陈公子姓陈名渊。 其实她早便知道,陈公子本来也不是普通府卫,最起码是一个在云起书院里要走武举之路的人。 她相信陈公子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黄思凝觉得自己和那陈公子之间,基本没什么障碍。 她可是黄万千的曾孙女儿,黄皓清的嫡长女!她都不嫌弃陈公子的身世,陈公子还能不感激她的看重吗? 基于以上单方面分析,黄思凝觉得只要她肯先开口告知她对他的情谊,陈公子那边就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陈公子早前对她冷淡,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讲一句,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她喜欢他啊,那不是更可贵吗? 黄思凝都想好了,成亲以后,她一定要笼络着他的心,不叫他纳妾,只叫他对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这一晚上,把所有理由掰碎了讲给母亲文氏听。 文氏只觉得她家姑娘疯了。 就看了那么几眼,还能生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唉,也不知道这姑娘随了谁? 文氏自己虽然不精明,也是那种一股脑攀附着丈夫生活的女子,可她脑子是清醒的。 她对丈夫要说多崇拜多狂热,那是从没有过。 文氏自己家里不差,同样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家族里也有几位举足轻重的文人大家。 当然,能嫁给黄皓清,文氏是满意的,文家也是满意的。这就是门当户对的亲事,你敬着我些,我也端着你些。 如此,日子便能和和美美过下去。 文氏只希望在正妻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至于丈夫纳妾什么的,都随意。 只要丈夫初一十五能到她屋里歇一晚,做个样子,不叫姨娘们以为有机会取代她的位置就挺好,互相都体面。 可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闺女? 文氏不同意女儿亲自去找男子见面,便是糊弄她,“这事先放一放,改明儿我先递个帖子去富国男爵府,会一会他的爹娘。” 黄思凝一想,也行啊,先把他爹娘拿下,还愁拿不下他? 在她想来,她们黄家能递帖子去陈家,那就是陈家蓬荜生辉。 陈家光是接到帖子就得准备个三五日迎接才对吧。 黄思凝便是应了母亲的提议,乖乖挨着母亲腻歪,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哟”一声,趴在床上不动了,嘤嘤哭着,“母亲,我身上好疼啊!” 文氏这才想起女儿刚领过家法。唉,不知为什么,她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女儿这家法没领够,还得挨一顿。 过得两日,文氏被女儿催急了,便是想了又想措辞,亲自写了封拜帖送至富国男爵陈府。 那会子,岑鸢正好来跟养父陈济康商量家事。 陈家宅子是明德帝赏赐下来的,位于城北。 北区大富人多,但大贵人少,基本就是富贾集居地。像陈家这种有爵位的人户很稀有,在这区就算是贵人了。 陈家完成了阶层跳跃,令众多商贾眼红得紧。各自心里都是暗暗发誓,以后哪里有灾,就往哪里钻。 这就是明德帝想要达到的效果。 赐下的宅子是个四进院子,算是非常大了。也就是宅子在城北,宅价相较于别的区要低点,但已算是极有脸面。 住城东的黄家往城北的陈家送帖子,真就是给足了面子。文氏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拒之门外。 毕竟黄家虽不入仕,却比入仕之人更有地位。结果帖子递进去的时候,正巧岑鸢也在场。 陈济康一瞧,黄家?不认识啊,哪个黄家?便是顺手把拜帖交给了岑鸢,“渊儿,你看看,这是谁?” 自他们家封爵以后,认识不认识的天天都有人上门来拜访。但像这样递帖的极少,看得出是个讲究人。 岑鸢一瞧,黄皓清? 头两天不是刚见过吗?递什么拜帖?且拜帖上也没写明拜访原因,还弄得挺神秘。 岑鸢想了想,决定单独找黄皓清聊聊,“陈叔,这帖子不必理会。” 便是直接将帖子退了回去,还顺口跟陈济康交代,以后黄家的帖子都可退回,不用应酬。 在他想来,书院应酬你还不够,还跑家里来应酬,哪那么多事儿?且大概率是跟他们家小姑娘授课有关,只是不知为何帖子送这边来了。 想走蜿蜒路线占他们家小姑娘便宜,没门!咱不接待,有事儿书院说。 就这样,黄家派出来递帖子的仆人两眼发黑地回去跟文氏如实禀报,说帖子被退回来。 “什么?”文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退了?帖子被退回来了?” 她一把抢过帖子,疑心自己没写清楚。 可帖子上分明工整干净地写着拜访人姓名,那么大几个字“黄皓清”是看不见吗? 这些商贾就是没见识,说不定都不知道“黄皓清”是谁。 她觉得问题就出在“黄皓清”三个字上,难道非要写“黄万千”才行? 文氏犟上了,本来还没多想见陈家,现在必须要见。 见了还得在声势上压他们一头,不然这些个见识浅薄的商贾太没眼力。肯定是觉得他们家不当官,就入不了这些个满身铜臭味儿的商贾之眼。 越想,越来气。 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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