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就意味着晋王殿下也知道了?天哪!她真的快要羞死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 最可怕的是……她好像帮时安夏铺了路。任谁都会觉得能作此肖想的人,定是侯府嫡出,不可能是庶出。 另一边,时云清让小厮给时成逸去了封信,约他下午在富贵楼见面。 时成逸如约而至。 时云清开门见山道,“大爷,有个事可能要跟您通个气儿。”于是一五一十将侯府里传出有人要做晋王妃的流言陈述了一遍。 末了,他道,“最主要是,他们认定说这话的是二婶唐氏,要做晋王妃的是安夏堂妹。” 时成逸一听,脸色立时凝重起来。他这些天忙着替时安夏办族学和一些别的事,根本没时间留意府里动静。 他摇了摇头,“不是唐氏。” 时云清道,“我知道不是二婶,应该是哪个姨娘。时安柔是哪个姨娘的女儿?” 时成逸没想到时云清知道这么多,“你连这都查清楚了?时安柔是温姨娘的女儿。” 时云清恍然大悟,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位!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知道这位安柔堂妹今天找我干啥来了吗?她异想天开,想通过我认识晋王。此心昭然若揭啊。” 时成逸眉头皱得更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主动要求认识晋王?那是真不想走寻常路。不过这寻常路的走法,也的确轮不到她一个庶女肖想晋王妃的位置。” 晚上,时安夏收到大伯时成逸的来信,看过之后就点燃烧掉了。 她和大伯不方便见面,省得有心人看到误事。便是一直用写信的方式,互通消息。 唐楚君也看过了信,问,“夏儿你说,这时安柔真有那么大胆子想要自己去认识晋王?无媒无聘的,岂非坏了侯府的名声。” 时安夏笑,“这侯府名声本就不好,坏不坏的也就那样。但我可能知道她找晋王做什么了。” “做什么?”唐楚君越来越喜欢自己女儿那双像狐狸一样透亮灵动的眼睛,看着就安心欢喜。 时安夏坐下,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才提醒道,“下午小姑母派人来找我,说要赎回庄子,被我拒绝了。” 好在她谨慎呀,签了个不可赎回的附约。本以为怎么也会等一阵才来闹,结果这前脚刚签了约后脚就来找她毁约。 唐楚君也不笨,立刻想到了,“难道安柔真的知道温泉?她去找你小姑母买庄子,又去找时云清牵线搭桥想见晋王殿下。原来她是想把这消息给晋王殿下卖个好,让晋王殿下来开挖温泉呢。” 时安夏点点头,“正是。” 母女俩正说着话,便听南雁来报,安柔姑娘来了。 二人互望一眼,都不由笑开了。 这般沉不住气的么?就找来了。 时安夏不动声色,“让她进来。” 时安柔将沾染了风雪的披风交给丫环,才进屋来请安。 但觉室内如春,金碧辉煌,连空气都透着华贵的味道。 第48章 打算空手套白狼 唐楚君最近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因为嫁得不如意,一直死气沉沉过日子,对银钱首饰衣物全然不在意。 如今不同了,儿子女儿都失而复得,令她灰暗的生活开出艳丽的花来。 整个海棠院焕发了生机。那些藏在仓库的物件,以及被温姨娘借去的东西全都摆放在各处。 尤其漫花厅的陈设摆饰,处处都彰显着华丽与高贵。连熏笼炭盆都比旁人多放了好几个,用的也是市面上最昂贵完全不出烟的银丝炭。 时安柔想起温姨娘那家徒四壁且冷得发寒的蔷薇院,无端生出对时安夏的嫉妒。 投个好胎比重生更重要,如她这般,就算重来一次,一样感觉无力极了。 “安柔见过母亲,见过安夏妹妹!”时安柔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唐楚君记起刚才女儿的提醒,不动声色试探道,“坐吧,说起来柔儿翻年就要及笄了。春日最多赏花宴,到时让你姨娘多带你去相看相看,没准能找个好婆家。” 时安柔眉心一跳,来了!这是怕我挡了你女儿和晋王的好姻缘吧。 她刚侧了半边身子坐下,又惶恐站起来,“谢母亲操心,但柔儿还想在家留两年。” 唐楚君不甚在意,反正又不是自己女儿,上什么心?她这态度就是显在脸上的,一点都不遮掩。 时安柔看得心里也是很凉。早前还想蹭着点唐氏的嫁妆呢,作为嫡母,怎么都得给自己添点箱吧。 瞧着这架势,怕是指望不上。 她岔开话题,直奔主题去了,“听说小姑母的庄子在安夏妹妹手里?” 时安夏抬起眼睑看她一眼,点点头,“对啊,小姑母用庄子抵了六百两银子,可不就在我手上么?” 时安柔好似顺口一问,语气却没藏住心头的隐秘,“安夏妹妹是想用那庄子做点什么吗?” 从知道小姑母的庄子落到时安夏手里时,她就坐立不安。 她来试探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确认一下,时安夏到底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如果不是,那她可以想办法把庄子买下来。 时安夏似笑非笑,“那庄子能做什么?小姑母坑了我母亲,又没银子赔,总不能什么都不用给就全身而退吧。庄子再破,不也能值个仨瓜俩枣么?” “既然安夏妹妹无用,不如卖给我可好?” 时安夏一口就同意了,“好啊,我刚答应了别人,一千八百两银子,你要就优先卖你好了。” “一千八百两银子?”时安柔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你不是说不值钱吗?” 时安夏认真点点头,“对啊,当时小姑母抵给我的时候确实不值钱。但我现在找到个买家,是个茂城的富贾,人家愿意一千八百两银子买,你说我是不是个福星?” 信你就怪了!时安柔这一通试探下来,还是一头雾水,没有半点进展。 “安夏妹妹的确是有福之人,不过看在大家都是姐妹的份上,能不能便宜点让给我?” “人情归人情,该得的银子我不会退让。”时安夏诚恳发问,“难道那处庄子有什么蹊跷?竟然引得人用一千八百两银子来跟我买。如今安柔姐姐也想要那庄子,不如说来听听?让我母亲也参考参考到底值不值这价。” 时安柔心头一动,“安夏妹妹当真不知这庄子的用处?” 时安夏摇摇头,一脸茫然,“当真不知。” 时安柔心里有了计较,“雁行山上有温泉,一旦那处温泉流下来,就能盘活整片庄子,成为达官贵人享乐的地方,银子也会源源不断流进腰包。” 时安夏非常捧场的“啊”了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富贾愿意出一千八百两银子买我庄子呢。果然是个好营生。” 时安柔心里的那根弦松了松,觉得时安夏没有重生。 如果唐氏母女能助她做成这个温泉的营生,她愿意以后分她们些银子。 时安柔道,“有兴趣的话,不如母亲和安夏妹妹也来参一股吧,坐着分银子的事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别的杂事可以由我和我姨娘去张罗。” 时安夏差点笑出声来。这是换玩法了,打算空手套白狼啊! 她拒绝得很干脆,“我母亲不缺银子,对这些麻烦事不感兴趣。你若实在想要那庄子,我一千八百两卖你就是了。” 时安柔在心里直摇头,觉得时安夏目光还是太短浅。 上辈子当了太后又如何,如今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而已。 她要不是没银子又不认识达官贵人,犯得着拉她们入伙么? 但今日没有白来,至少知道时安夏没有重生。时安柔觉得发展到现在不同于上一世的轨迹,完全是因为自己重生影响了格局。 对,就是这样。她非常认真地说服了自己。 她想先吊着唐氏母女,“安夏妹妹可否容我几日筹银子?” 时安夏很大方,“那就三日吧,好处总要留给家里人。” 家里人!你卖我一千八百两还是家里人!时安柔心里着实恼火。 脸上却只能适时换上欣喜的表情,“谢母亲,谢安夏妹妹,那安柔就告退了。” 待人一走,唐楚君迫不及待问,“现在怎么办?如果她找到银子抢那片庄子,咱们就算拿到手,也要多花许多钱。” 时安夏此时已有了新的打算,“那就把庄子的价格炒上去。” 温泉这事可以先放一放。按照时安柔的想法,好像拿下一片庄子,知道那有温泉就能成事。却不知这其中还隐藏了许多艰难险阻。 当初荣光帝尚且费了不少周折。 一群匠人在雁行山来来回回勘探近两年,都没找到薛姓富贾所说的温泉位置。就在大家都快放弃的时候,有个匠人偶然在雁行山脚下,那片庄子的某处地底发现了丰富的温泉资源。 后来时安夏垂帘听政,翻阅文档看到了温华宫的建造图纸,以及温泉出口的位置图纸。 这些东西都牢牢记在她脑子里,所以才有底气想做这盘生意。如今时安柔竟想插上一脚,那就将水搅浑一点,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49章 重生的只有她一个 时安夏决定暂时不动温泉的念头,让时安柔自己折腾去。最好时安柔争气点,能凭此引起萧晟的注意,尔后嫁入晋王府。 管她是侧妃也好,侍妾也好,都是时安柔自己的造化。 至于这侯府,她得先让大伯袭爵。只要大伯将侯府牢牢抓在手里,侯府就不可能成为时安柔的后盾。 一个没有家族助力的女子,就算是王妃,也不可能过得多好。 唐楚君不知道时安夏的曲折心思,但不妨碍她无条件支持女儿的任何决定。 总之女儿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她连原因都懒得多问。 女儿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经过这些天,她完全看懂了一个事实,跟着女儿走绝不会错。 女儿说暂时不搞温泉,那就不搞,反正她也不缺银子。 女儿提议,咱们先专心炒庄子吧。 唐楚君立刻答应,“好,你去安排。”然后叫钟嬷嬷拿来一个盒子,里面全是银票,塞到女儿手中,“都拿去用。” 时安夏推拒,“女儿自己有银子。” “你的先存着。”唐楚君不由分说将银票带盒子又塞到女儿手中。 时安夏发现,母亲变化很大。 不止容颜越来越艳丽,就连行事作风都利落许多。 不似以前那种忧郁又犹豫的性子,倒莫名有了几分大舅母的风仪。 接下来的几天,在时安夏的运作之下,传说有富贾在其中拱火,庄子的价格飙升了好几倍。 时安柔焦头烂额,生怕时安夏再坐地起价。 好在时安夏十分讲诚信,派了南雁来问她,一千八百两那个庄子还要吗? 时安柔这次没有犹豫,一咬牙,“要。” 南雁笑嘻嘻的,欢喜得很,“奴婢这就去回我们姑娘,今日去官府盖印吧。” 时安柔心在滴血,脑袋似千斤重,沉沉点头,“好。” 但同时,也真正松了口气。 现在她可以完全肯定,重生的只有她一个,独一无二! 温姨娘把一千八百两银子交到时安柔手里的时候,心也在滴血。 这是她和她两个兄弟的全部家当了。 她的兄长温宗伟、弟弟温宗浩都在侯府的铺子里当掌柜,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银子。 在得知雁行山上有温泉,又得知后续晋王也会参与进来的消息,温家两兄弟孤注一掷还挪了不少铺子里的银子,才堪堪凑齐这一千八百两。 此时温姨娘看着女儿的目光,已经不是曾经那种毫不在意,而是仿佛倾注了一生的期望,“柔儿啊,你那梦一定要真,一定要是真真儿的啊!娘和你的舅舅们,就指望跟着你享福了。” 其实这话近几天已经被温姨娘车轱辘似的来回说了无数遍。 时安柔从最初的不安,到现在完全是麻木的状态,“知道了,姨娘!您和舅舅就等着享福吧。这梦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而且我已经成功预言过哥哥的死期,您心里最清楚。” 温姨娘带了些小心翼翼,“清楚,为娘心里都清楚。为娘相信你啊,柔儿……” 时安柔从来没见过她姨娘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心里诸多感慨,不由自主放软了语气,“姨娘,咱们花大价钱买下这个庄子,意义十分重大。” 这些话也是早就说过,只是再说一遍加深印象而已。 毕竟气氛都烘托到这个份上了,总要再画一遍大饼,“我会用这个庄子去找晋王殿下投诚,只有咱们先花了钱,才能说服晋王殿下参与进来,把所有庄子都收齐。到时把那片庄子的烂房子一推,修建一个巨大又华丽的庄子,再把温泉一引,就有数不尽的银子,花都花不完。” 这话再次取悦和安抚了温姨娘,仿佛下一刻她就能看到女儿成为晋王妃似的。手上有银子,身份高贵,还有谁会看不起她们娘俩? 有哪个不长眼的,会说她掌家丢了侯府的脸面吗?又还有谁会认为,她天生长相和穿戴就只是个姨娘呢? 你们现在看不起我,以后我就是你们高攀不起的存在。母女俩此刻悲喜相通,都做着同样的美梦。 到了傍晚,时安夏成功把一个不值钱的破庄子高价转手给了时安柔。 时安夏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银子真好赚啊。 她盘腿坐在软榻上打着算盘,但觉算盘珠子哗啦哗啦响得好听极了。 就重生回来这么点时间,她竟然赚了三千多两银子。去掉其中一些必要开销,和给官爷们吃茶的小钱儿,最少最少都赚了三千两银子。 这么一算,哪里需要母亲出钱补贴侯府开族学,就她到处薅的羊毛就够了。 但这荣光必须妥妥算在她母亲头上才好,时安夏美滋滋地想。 庄子以一千八百两卖掉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常山伯世子爷耳朵里。 其实这也不是秘密,宋世子本就是官场中人,总有几个消息灵通点的酒肉朋友。 这么跟他一说,炸了! 当晚宋世子喝得醉醺醺回去,又把熟睡中的时婉珍拖出来暴打一顿。 其实自他从官府里出来,就三天两头打她。 时婉珍肿着脸哭求,“世子爷,别打了,别打了!” “不打?”宋世光看见她就窝火,“庄子!那庄子卖了一千八百两!你干的好事!不打你要上房揭瓦!” 时婉珍一下就明白了,又是那庄子惹的祸。 头几天,温氏母女来找她问庄子,她就感觉要坏事。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破庄子能卖一千八百两!是真不明白啊,这么多年没动静,怎么她一脱手,那庄子就值钱了? 时婉珍抱着脑袋,哭得伤心,“我也是为了把你救出来!家里没银子了,父亲母亲都不管你,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判杖杀吗?” 这会子莫名有些后悔,若是杖杀了这男人,她是不是就不会挨打了? 时婉珍对伯府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明明丈夫是伯府世子,一大家子人,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替他奔波操劳? 她的公公婆婆,世子的几房弟弟,还有宋家那些各房亲戚,全都不肯搭把手。 这是笃定她回侯府一定能成事儿!他们却不知道她的脸面和尊严,都被一个小辈踩进了泥土里。 分明才六百两银子,偌大一个伯府,随便凑凑能凑不出来吗?何至于让她用庄子抵那六百两银子? 第50章 她是活在姑娘心尖尖上的人 宋世光听到她那番哭诉,不止没有一丝感动,反而更生气,一巴掌打得她鼻血直流,“你不会动你的嫁妆吗?” “嫁妆!我的嫁妆不是被你用光了吗?我哪儿还有什么嫁妆!”一提到这个,时婉珍更加痛苦。 这两句控诉又换来一轮拳打脚踢。 便是此刻,时婉珍莫名可笑地想起宋世子对她最柔情蜜意的时候,也就是她拿出嫁妆送到他手里的时候。 他跟她说,后院那些女子,不过是娶来兴旺后宅做点缀用的,谁都越不过她这个正头娘子去。 他还跟她说,以后青云直上,定记她的好。若是为朝廷立下功劳,高低得为她请封个诰命夫人,让她享尽荣光。 他又跟她说,“这府里也就你对我最是真心,父母兄弟都只重利轻情。” 现在时婉珍想起往日那些片段,就觉得是多么讽刺啊。 她惶恐和刺痛的心,远比皮肉伤得更重。 她听到宋世光在她耳边咆哮,“那庄子是我伯府的产业,你有什么权利做主拿去送给你的侄女儿!” “那不是送!那不是送啊!”时婉珍一边擦鼻血,一边哭着辩解,“那分明是你跟人合伙坑我嫂嫂的铺子,为了把你从官府里接出来才抵的六百两银子!” 宋世光气笑了,“六百两!凭什么是六百两!我前后拿到手的银子不过三百两,凭什么你要出六百两!” 是啊,整个案子才五百两,为什么她要出六百两呢!时婉珍颓丧地坐在地上想这个问题。 宋世光将脸冷冷逼近她,“你和你娘家合起伙儿来骗老子!骗我伯府的庄子!你个贱人!” 时婉珍害怕得使劲往后缩,摇头哭得伤心,“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真的没有……” 宋世光伸手抓起她的头发,恶毒的眼神逼视着发妻,“听着!你现在就滚回去,让他们拿出一千两补偿给我们伯府。否则,本世子就休了你!” 时婉珍是被宋世光赶回侯府的,那时天还没亮,正下着鹅毛大雪,脚下的积雪已过膝。 她深一脚,浅一脚顶着风雪,跌跌撞撞拍响了侯府大门。 门房骂骂咧咧开门就着昏暗烛光一看,竟然是个鼻青脸肿蓬头垢面的妇人,骂声晦气,砰一声关了大门,继续去睡觉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像叫花子一样的女子竟然是他们侯府的小姑奶奶。 时安夏辰时末知道小姑母时婉珍回了侯府,那会子她刚梳洗完,正在用早膳。 南雁伺候她吃完,才禀报,“听说小姑奶奶被打得鼻青脸肿回来了,正在老夫人院里哭呢。” 时安夏将漱口水吐在盂里,用帕子擦了擦嘴,“想必是来找咱们要银子的。” 这一千八百两可真烫手啊! 话音刚落,陈妈妈就来了,“安夏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南雁出来回话,“知道了,咱们姑娘说这就过去。” 陈妈妈看着南雁的眼神有些隐晦,堆满了笑容,“你就是南雁吧?” 南雁心思单纯,也很少与人交恶。只要别人对她笑脸相迎,她也会报以善意,“是,陈妈妈,奴婢叫南雁。” 陈妈妈往常一向在奴仆中地位很高,要不是前阵被罚跪了雪地,性子收敛了不少,还不知是怎样的嚣张跋扈。 像如今这般温和,实属少见,“南雁姑娘,你多大了?可有十六了?” 南雁没想太多,“明年四月就十六了。” 陈妈妈又问,“许过人家没?” 这次是时安夏冷冰冰的声音,从帘内传出,“许了!南雁进来!” 南雁应一声,转身进屋,留下陈妈妈杵在原地表情讪讪。 “姑娘,你怎么说我许了人家?”南雁瞧着姑娘神色不对,似乎很生气,“姑娘,我惹你不高兴了?” 时安夏重生以来,遇到再大的事,都是从容又平静的,很少像此时这般面如寒霜。 她轻叹一声,觉得自己可能吓着南雁了,缓了缓神色道,“没有不高兴,不过你们五个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希望由我亲自来替你们选择亲事。尤其是你,不要擅自作主,能不能答应我?” 南雁的脸顿时通红,“姑娘,南雁不成亲,永远跟着姑娘就成。” 前世她也是这么跟时安夏说,要永远跟着姑娘。 可那会子时安夏却认为,女子有归宿是好事。 所以陈妈妈来找她要南雁的时候,见南雁表现得也不抗拒,她便将身契毁了,去了南雁的奴籍,还给她添了些嫁妆。 她自以为做到了一个好主子该做的事,却没想到把南雁推进了深渊。 这一世,她便要如此强势,“这可是你说的,南雁!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南雁欢天喜地点头,“只要姑娘肯留着南雁,南雁就一辈子不离开。” 她忽然好想哭,感觉自己跟北茴姐姐一样,是活在她们姑娘心尖尖上的人。 时安夏心里舒坦,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些。 来到荷安院时,她也就没有再摆臭脸对她那鼻青脸肿的小姑母,而是娓娓行礼问安,做足了一个小辈的礼数。 时婉珍再次见到时安夏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见识过时安夏的厉害,从骨子里就生了惧意,甚至还下意识朝母亲身旁靠了靠。 今儿屋子里人来得齐。 大房时成逸的夫人于素君坐在一侧,其身后站着长女时安心。 二房唐楚君坐在另一侧,时安夏便站到她的身后去。 三房的夫人尤晚霜,以及四房的夫人王可湘都已坐在下首。 众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就关心起小姑子时婉珍被打一事来。 她们本就是时老夫人派人喊过来为其出主意,所以也就不避讳什么了。 但主意肯定是出不了,只能一人问一句没用的,表达一下关心。 “婉珍,你还好吧?” “还疼吗?嘶,下手真狠!” “哎呀,怎么这样,姑爷也太不讲究了,怎么还动上手了?” 唯有唐楚君问,“婉珍怎么想的,还回去伯府吗?” 第51章 几时欠过伯府一文钱 还回去伯府吗? 唐楚君这话问得时婉珍怔愣了半晌。她是来要银子的,能不回去吗? 唐楚君沉吟片刻道,“母亲叫儿媳们过来商议,其实最关键的是看婉珍的态度。我们只能提建议,真正做决定的,还得是婉珍自己。” 时婉珍懦懦地问,“那,嫂嫂,夏姐儿,你们能还我一千两银子么?” 唐氏母女异口同声,“不能。” 时婉珍顿时眼泪汪汪,哪里还顾得上在这些嫂嫂侄女们面前丢不丢脸,“我拿不回一千两银子……宋世子说,他就要……就要休了我……嘤嘤嘤……” 室内十分安静,气氛很沉重。 在座都是女子,哪怕平日里对这个小姑子的为人再不满,但此时见她被打成这样,还要被扫地出门,内心都有些不忿。 却听唐楚君和于素君同时冷笑一声。 于素君道,“他一个伯府的世子,休得起咱们侯府的姑娘?” 唐楚君道,“他伯府伙同外人来坑侯府,谁休谁还不一定呢!” 二人是同时开口,几乎又同时结束。说完之后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就笑了。 她俩以前就是手帕交,自来感情很好。 唐楚君喜欢上了时成逸,于素君也是知道的,还为其出谋划策过。 可命运弄人,当初单纯的唐楚君被时老夫人摆了一道。 那会子护国公府当家的又是唐楚君的继母,以顾全名节为由做主将她嫁给了时成轩。 在唐楚君嫁给时成轩好几年后,于素君才嫁给了时成逸,如此尴尬地成了妯娌。 两人在侯府这么些年,几乎没什么交集。一方面是唐楚君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另一方面于素君是大房的人,与二房不便来往。 谁知竟在今日这种场合,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少女时光。 这美好画面落在时安夏眼里,令她欣慰不已。 因为上辈子于素君临终前,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早逝的唐楚君。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让唐楚君郁郁寡欢的源头。 这俩的话一出,时老夫人一时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他们侯府这么硬气过? 这些年谨小慎微,夹缝中求生存。在外人眼里,这侯府已是破落得不行了。 她也一改往日大包大揽的态度,“那你们说说看,珍儿该怎么做?” 怎么做?这个问题问得好。 谁出的主意谁善后!以众人对时老夫人及时婉珍的了解程度,日后但凡有个什么不好,必定会怪责到出主意的人头上。 于素君不傻,唐楚君也不傻。两人又是互看一眼,谁都不说话了。 她俩牵头的都不吭声,那俩庶出的夫人就更不会蹚这趟浑水。 时老夫人从鼻子里逸出一声不满,“一个个的,怎么不说了?叫你们来出主意,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都不说,那她就要点名了,“夏姐儿,你怎么说?” 时安夏知这茬终究要落到自己头上,并不直接回话,只反问,“小姑母可记得那日我同你说过什么?” “啊?”时婉珍结结巴巴,“什……么?你,说了,什么?” 时安夏道,“小姑母记性不好,那侄女儿便提醒一二。我曾说过,我索赔,不是贪钱,是让你记住,坑自己家人同样要付出代价。” “是!赔!赔钱我认!可!可是,庄子!庄子卖了一千八百两!”时婉珍祈求的眼神无比热切,“你只需还我一千两,如此我好回去交差,行不行?” 时安夏温温一笑,“庄子是到我手里之后,才卖出一千八百两,跟你们伯府有什么关系?小姑母,你这个‘还’字用得好!我时安夏几时欠过你们伯府一文钱吗?” “不,不不,是我说错了!”时婉珍的眼泪从充血的眼睛里流出来,“你就当可怜可怜小姑母,好不好,夏儿?我是没有办法了!我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小姑母,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当时我还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被扫地出门,能去的是哪里?能仰仗的又是谁?”时安夏逼问,“难道你真觉得,拿回去一千两银子就能换回一世安稳?” 时婉珍不知如何作答,因为经过这件事,她害怕了。 她深刻知道,这一千两顶多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因为嫁妆已经没了,她再没有可以讨好宋世子的东西。 她捂着嘴泣不成声,“夏姐儿,可我怎么办?怎么办呢?他要休了我,要休了我啊!难道侯府能接受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回来吗?” 世间女子真难。 一旦被休弃,影响的是整个家族女子的婚嫁,甚至还可能导致嫁出去的女子被休回家。 到那个时候,侯府该怎么办,时家又该怎么办? 所以大多数人家,宁可女儿死在婆家,也不愿意将被休弃的女儿接回家中。 时安夏正是知道女子的艰难,也知时婉珍前世就是这样死在宋世光手里。最后是时老夫人求到宫里来,让她出面才要回了时婉珍的尸身。 所以时婉珍若是继续蠢下去,坏下去,她是绝不会插手管闲事的。 但如果时婉珍愿意回头,她也不是不能给条活路。 在众人凝重的目光中,时安夏沉沉一个字,“能!侯府能接受一个一心向家的姑娘,却不能接受一个只想坑人吸血的姑娘。小姑母好自为之。” 时老夫人惊呆了,能! 那字何止千金重!她这个当家主母都不敢作主说“能”,夏姐儿怎么就敢说能? 明年夏姐儿自己就及笄了,不担心影响出嫁吗? 于素君也是这么想的。 女儿时安心都已经十八岁了,这两年一直在相看。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这些年一直当作亲闺女养着。 她想给女儿找户好人家,不指望对方门第有多高,但起码人品得好。 如果时婉珍被休弃回家,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女儿时安心。 可于素君又不好驳了时安夏的面子,毕竟是唐楚君的闺女。 一时脸色有些沉,却也不忘安抚地拍拍女儿时安心的手背,让她别着急。 时安夏没有忽视那母女俩的动作,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大伯母,安心姐姐如今相看的可是太医院医士陆永华?” 第52章 荆棘路上的清扫者 陆永华此人长相俊秀,斯文有礼,前途光明,很得长辈喜欢。除了家世弱点,表面上是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也是于素君前世千挑万选,瞻前顾后所寻得的爱婿。 此人最初与时安心倒也算得上琴瑟合鸣,还育有一女。 后来陆永华因为出诊,对当朝淮州知府之女一见钟情。 他既不愿让心爱之人为妾,又不敢得罪贵妃以及侯府,竟丧心病狂下毒害死了时安心。 尔后,他还装得无限深情与侯府虚与委蛇。 就在他正要迎娶心爱之人时,时安心失踪的贴身婢女带着一身伤回来揭发了他。 得知真相的于素君整日以泪洗面,后来早逝应与此有极大关系。 时安夏不想让这个悲剧再次发生。 乍一听到陆永华的名字,于素君有些惊讶。 因为这只是她还在考虑的人选,都没来得及跟丈夫和女儿商量。时安夏是怎么知道的? 时安心羞得满面通红。她跟陆永华上回偶然在路上有过一面之缘,记得这男子长相斯文,眉清目秀。 时安夏继续道,“侯府如今名声极差,不如安心姐姐再多留些日子。待侯府起势,再议嫁也不迟,到时不怕寻不到好郎君。” 众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时安夏。 这种话从妇人嘴里说出来还好,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并且她怎的就那么笃定以后侯府有起势? 于素君很为难,“可心儿原就比其他家的女儿年长些,若是再等两年……” 两母女感情好,她早前就是存了多留女儿两年的心,一直挑挑拣拣,高不成,低不就,才拖到了这个岁数。 现在若是继续拖下去,别说她这个继母名声不好,就是女儿时安心也会被人诟病。 显然大房是不同意的。 另两房的女儿们都还小,不到议嫁年纪,也就不掺和了。再说,她们掺和也没什么用,没有话语权。 于是就这么僵持下来,跑题也跑到了天边去。 就在这时,半天不发言的唐楚君道,“素君,你信我,往后心儿的婚事我陪着你一起张罗。” 闻言,于素君目光多了几分期待,“真的?”有护国公府嫡女出面保媒,那就容易多了。 并且对方叫的是“素君”,而非“大嫂”,显然是以往日情分做了保证。 唐楚君点点头,“咱俩自小手帕交的情谊,我自不能诓你。” 于素君听她竟然当众承认两人原先的关系,一时不由红了眼眶,“好,楚君,我当信你。”又转头回去笑着安抚女儿,“心儿不必忧虑,有你二叔母这句话,咱们且把心放肚子里。” “心儿谢二叔母!”时安心羞羞怯怯行了一礼,再对于素君道,“母亲,心儿不急,心儿还想多陪伴母亲几年,舍不得离家呢。” 一时间真是母慈女孝,关键人家那还不是亲母女。 时老夫人心里五味杂陈。 自家二房和大房一向不是敌对关系吗?十几年来偶尔见个面都两边互相低着头,如今怎的就好了? 但现在唐楚君的立场,是在站位夏姐儿;夏姐儿的立场是在给女儿时婉珍做后盾。 还真就不好说,到底哪边才是敌对方。 不过唐楚君的表态,无疑是自带护国公府光环的。时老夫人不禁感慨,娶这儿媳妇娶了十几年,可算沾到一点光了。 时婉珍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没搞明白状况,“不是在说我的事吗?怎么就扯到了心儿的亲事上?” 时老夫人心里喟叹一声,女儿蠢成这样,难怪被宋世子拿捏,“意思就是,就算宋世子休了你,你也可以重新回到侯府来。” 时婉珍一时又是高兴,又是犹豫。 她分明是回来拿银子的,还没做好离开伯府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大家讨论的都是让她回侯府呢?就连她的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时安夏却在这时强调,“不必勉强,我们只是说,如果小姑母你要回侯府,大家不会嫌弃你。至于你要不要回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不参言。”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借此事为家族中别的受害女子铺路,谋的是大家的福利和底气。 而时婉珍,不过是第一个受益者而已。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谁能为谁负责。 她顶多只能做荆棘路上的清扫者,走不走这条路,全看各人自己。 时婉珍还想说什么,被时安夏截断,“当然,一千两银子我不会给你,这是我自己的银子,不给!” 时婉珍:“!” 可我就想要一千两银子!你不给,拒绝得那么直接!坏丫头,真是一点弯都不拐呢! 见时间消磨得差不多,唐楚君施施然站起身,“母亲,既然事情解决,那儿媳们就先告退了。” 她一起,其余几位妯娌就全都站起来,齐齐向着婆母行礼告退。 几人朝门外走去的时候,唐楚君道,“都这个点了,我那海棠院今日又备了拨霞供,不如大嫂和弟妹们一起来用膳吧。” 于素君立刻响应,笑道,“楚君请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要带着心儿一起去。” 唐楚君白了她一眼,“合着谁还没个好闺女!夏儿,你年纪小,带着你安心姐姐快走几步先去安排。” 时安夏亲亲热热挽着时安心,“母亲放心,等你们到海棠院的时候就能吃上拨霞供了。” 两个小姑娘迎着风雪,带着一串丫头们说说笑笑就跑了。 屋子里的时老夫人看得眼热,再瞧瞧自己屋里冷冷清清,就留下个鼻青脸肿的小闺女在那哼哼唧唧。 时婉珍又急又茫然,心里慌得不行,怎么就走了?到底是怎么决定的? 时老夫人沉着眉眼,“你先留在侯府吧。宋世子不来接,你就别回去了。” “啊?”时婉珍哭丧的模样,“可,可以这样吗?” 时老夫人摸着女儿那张肿胀到变形的脸,轻声道,“当年是为娘瞎了眼,没给你选对夫婿。事已至此,为娘也无能为力。但夏姐儿说得对,别说她不给你那一千两,就算给了,你拿回去也落不着个好。以后宋世子要打你,还是会打;要休了你,还是会休。” 第53章 大黑人和大黑狗 时婉珍想起昨晚宋世子的狠劲,一时悲从中来,猛地扑进时老夫人怀里,“母亲!女儿害怕!女儿昨晚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可是女儿还有一双儿女,要怎么办呢?” 时老夫人心里也很愁,现在一有事就总想找唐楚君和夏姐儿商量。 这会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时姓家族也不是他们侯府就能一言作主。那上面还有族老们和族长,一旦闹起来,谁又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夏姐儿……真能扛下事儿?她一个小姑娘,拿什么扛? 但不管怎样,走一步,是一步,最坏又能怎样呢?无非就是她从私库里拿出一千两银子,把女儿再推回伯府,让她自生自灭,也算全了这场母女情吧。 时婉珍就这么在荷安院住下来。有申大夫诊病,她伤好得很快。 转眼到了月底,眼看就要进年关了。 时安夏整日忙碌充实,心中的想法,慢慢都有条不紊安排下去。 她亲自挑了几个办事利落的丫环婆子,还专门给海棠院和夏时院都配了府卫。 这些人没上侯府的奴册,全都是她用自己的银子置办,只给时老夫人报备了一下。 时老夫人也没说什么,整日在要不要交出掌家权的犹豫中左右摆动。但她放不放权,似乎都不影响那母女俩如火如荼的好日子。 这日辰时,时安夏刚用完早膳,就听北茴匆匆来报,“姑娘,那大黑人和大黑狗又来了。” 时安夏想了想,站起身,“那就看看去。” 这都三四日了,早前晕在巷子里那人和那只大黑狗,不知怎的就找到了侯府大门。 门房问他找谁,他也不说,就一人一狗站在檐下。有时也会笔挺坐在石阶上发呆,或者偶尔消失一会儿,片刻又会回来。 传到时安夏耳里时,他都已经在那待两天了。 本来时安夏就不打算和这人扯上任何瓜葛,更不打算挟恩图报。但人总这么在侯府门口杵着,多少对侯府对她本人有些影响。 时安夏踏出门槛,看到那一人一狗时,可算知道为什么北茴总来报“那大黑人和大黑狗”了。 那人真高,穿着一身褴褛黑衣站在檐下,身挺背阔,一下就把屋檐衬得很低了。 在时安夏走出来时,一人一狗便齐齐回头朝她看来。 他脸上有伤,因为皮肤太白,是以伤口尤其明显。且容颜憔悴,还长了些胡茬。 他的墨发用一支不显眼的簪子固定,许是没怎么打理,略显凌乱。 就算如此,时安夏仍然看得出这人相貌不俗。 山根实在挺拔。那双眼睛从她走出来时就没移动过视线,完全没有被救助后的不安和彷徨。 连他的感恩都让人倍觉压迫。 时安夏阅人无数,怎会不知此人来历定然非富即贵,否则不该是这般气度,也不知遭遇了什么才会落到此境。 她正要开口,却见那只大黑狗向她扑来。 门房大惊,都来不及反应,大黑狗就扑到了时安夏脚边。然后一个翻滚,竟似个顽皮的孩子般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四肢欢快扑腾。 时安夏笑了。 她养过狗,知道狗子四脚朝天,是信任的表现,甚至还有点撒娇求抚摸的意味。 她缓缓蹲下,用手摸了摸它的肚子,“怎么不好好在医馆养伤,却大风大雪跑这来守着?” 她是对着大黑狗说的话,问的却是大黑人。 大黑人声音低沉淡漠,“它要来。” 门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合着这位不是哑巴啊! 这几天,他围着这一人一狗,各种问话,各种打听,甚至驱赶,愣是没得到一个回应。 他就笃定门口站着的是个哑巴。 时安夏站起身,抬头看向大黑人,“你带它走吧。这大雪天的,总站这也不是个事儿。还有,那日就算不是你,我看到了也会救,不必挂怀。” 姑娘明眸晧齿,雍容华贵。 她分明没笑,却愣是让这冬季灰败的天色忽然变得亮起来。 大黑人抿着嘴唇,下意识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时安夏又摸了摸大黑狗,转身准备进去。 大黑狗嗖的翻身蹦起来,拦住她的去路,还用脑袋蹭她的手。 时安夏心里一软,眼神温柔,对北茴道,“去厨房拿些热食来。” 北茴应下,转身要走。 时安夏又叫住她,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让她离开。 时安夏继续低头逗弄着大黑狗,第一次生出如芒在背的紧张来。 她能清楚感受到,那双眼睛的视线所带来的压迫感。 “它跟你。”言简意赅。 大黑人留下三个字,大踏步走进风雪之中。 大黑狗傻眼了,眼巴巴看着主人离去,又不舍得离开时安夏。 考虑了一瞬,它骤然“嗷呜”一声,终于还是如风一般追出去,留下时安夏哭笑不得。 北茴拿着热乎乎的馒头,以及盘缠干粮出来和时安夏碰个正着,“咦,姑娘,人呢?狗呢?” “走了。”时安夏不甚在意,回房忙自己的事去了。 却万万想不到,次日那一人一狗又来了,仍是一言不发杵在檐下。 这回门房学精了,直接报去夏时院。 时安夏不出现,只让北茴照昨日的分量送了些热食和盘缠出去。 北茴道,“大黑人,我们姑娘说了,拿着这些东西走吧。以后别再来了,你们杵在侯府门口,会影响我们姑娘的清誉。” 大黑人闻言倒是识趣,也不接她手上的盘缠包裹,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本来趴在地上的大黑狗,嗖的一声窜出去,追着跑了。 “嘿!这人!”北茴对着风雪中高大的背影喊,“馒头总要拿走啊,还是热的。大黑狗快来!” 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扔出去,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掉在雪地上。 大黑狗扭头跑回来冲着北茴汪了一声,衔起馒头,又一头钻进风雪中。 北茴回去复命,“大黑人没拿银子,听奴婢说会影响姑娘清誉,他转身就走了,倒是个识趣儿的。” “好。”时安夏其实很想念那只大黑狗,总让她想起墨宝儿。 至于……那人,她觉得还是少沾染为好。 但有时候不是她想不沾染就不沾染的,因为那一人一狗换地方了。 “姑娘,大黑人和大黑狗这次站后门去了。”北茴一脸无奈。 时安夏用手撑着下巴,喃喃的,“他想做什么?”救他一次,总不能是想以身相许吧,她还没及笄呢。 第54章 你愿意做我的府卫吗 时安夏被自己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为什么看到此人会有这想法?其实她不过是想要他的狗而已。 她带着北茴等人来到后门,果然看到一人一狗立在风雪中。 后门没有躲雪的地方,雪很厚,没过了大半只狗腿。 男子高而白,穿着单薄黑衣,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破碎感。 一个是粉雕玉琢的富贵小姐,被丫环婆子们簇拥着款款行来;一个是安静挺拔的落魄人,孤身带着一只狗驻立风雪。 两者鲜明对比,仿佛一个是猎猎艳阳的夏,一个是大雪纷飞的冬。中间隔着的又何止一个秋,分明是…… 大黑狗摇着尾巴,欢快跑来蹭她的手。 “你会什么?”时安夏仍是目光温柔地看着大黑狗,问的却是大黑人。 他没回话,看都不看就抬手一挥。 一支飞镖嗖的飞出,树上的白雪混着雾凇簌簌落下。 片刻,不止那支飞镖回旋来到他手中,就连那树上一根杯大的粗枝也砰地掉落下来。 时安夏眼睛亮了,却不似她身后丫环婆子们那般惊呼,只是温温一笑,“你愿意做我的府卫吗?银子每月一两,管吃管住管狗。” 他顿了一下,看一眼正摇头摆尾的大黑狗,鼻子随意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时安夏挑了挑眉,笑道,“狗儿归本姑娘了啊。” 这次他没应声,低垂着眉眼,反倒是大黑狗蹦前蹦后跑得欢快。 一人一狗就这么住进了侯府。 府卫们都是两人至四人一间房。时安夏让北茴给这位爷准备了单独的房间。 新府卫全都住在离夏时院稍远靠近马厩的院子。 北茴来回话,十分头疼,“大黑人太高了,府卫衣服不合身,短很长一截呢。” 时安夏想到那人穿着短衣短袍十分滑稽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单给他做两套不同的,让他做府卫长,教那群新来的一些功夫。” 北茴应一声,去了。 红鹊带着洗得湿漉漉的大黑狗与北茴擦身而过,叫了一声“北茴姐姐”。 北茴伸手摸摸她的头,说了声“乖”就出了房门。 屋子里烧了好些个熏笼炭盆,暖和得很。 大黑狗洗得干干净净,但毛色看起来没有光泽,显是风餐露宿过得十分粗糙。 它身上还有伤痕,但都结了痂。 有一条伤痕,直直从狗腿拉到肚子上,也不知当时是何等惨烈。 时安夏心疼地摸了摸狗头,接过红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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