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得底气足了些,扬声问,“来者何人!” “走开!”时成逸几乎难以维持住平日的风度,越不过去马车夫,只得厉声喊,“于素君,你出来!我都看见你了。” 马车里,唐楚君和于素君起初也是吓了一跳。 马车毫无预兆骤停,使她们心生不妙。 她们也以为遇上了匪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抱在一起。 于素君还低声叮嘱,“姐姐,一会儿我出去应付,你跑。” 唐楚君瞪她一眼,“鬼话!你孩子还小,又有夫君。我孩子都大了,孤家寡人一个。我应付,你跑。” 两个女子在生死面前正上演催泪戏码,就听见那声“于素君你出来”,生生逼退了两人的眼泪。 面面相觑……时成逸? 不,还不止。又听到时成轩的声音传来,“大哥,拦住他们!看这俩贱人往哪里跑!” 于素君气得脸都黑了,一撩车帘,探身而出。 时成逸也气得脸都黑了。他是来抓妻子没错,但也听不得时成轩这货口口声声喊“贱人”。 大家齐齐诡异不动了,就像被凝住一般。 于素君和时成逸不动,是因为两人正对视呢。 目光滋滋的,冒着火。 一个冒火被吓一跳,且丈夫大庭广众下连名带姓喊她,实在是太不尊重她了。 另一个冒火妻子真的在里头……还发梢微乱,衣服都是皱的。 车夫不动是因为发现这两人认识,且看那架势,很可能是夫妻。 他不掺和了,但拦着的手没放下来。 时成轩不动,是因为忽然后知后觉想起来:啊呀,大哥在捉奸! 原来和楚笙先生在一起鬼混的人,竟然是大嫂!天啊!他时家的祖坟果然在冒青烟呐。 青,就是绿……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个人齐齐开口。 于素君居高临下问,“夫君何意?质问谁呢!” 时成逸质问,“你和谁在马车里,你心里清楚!” 时成轩掀老底:“大嫂和楚笙先生在马车里鬼混!” 现场那叫一个乱。 正准备出来看个究竟的唐楚君听到这几句话,又坐回去了。 呵!好玩! 她现身北宣部就知道“楚笙先生”这个身份捂不住了。 北宣部人员众多,口口相传,定会传得人尽皆知。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出现时家兄弟前后夹击的情况。 这会子是正午,官道上的行人和马车来来往往。就算没有围起来看热闹,但很显然,许多马车都停下不走了,遣了小厮们过来打探八卦情况。 如今有几个重要信息都传回各主子那去了,总结起来有几条。 一是时大人正在捉奸。 二是时大人的正妻与楚笙先生被堵马车里了。 三是时大人的弟弟帮着捉奸,兄弟俩感情很好。 唐楚君风姿卓绝撩开车帘,清冷的声音响起,“时成轩,我就是楚笙先生,你说谁鬼混呢?” 第827章 活成了众人心头的白月光 唐楚君探身出马车的模样,配上那句“我就是楚笙先生”…… 惊艳之至。 熬了夜,未曾梳洗,略显疲态,连衣服都有褶皱。绝非她最美的样子,可偏生,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夺目。 时成逸惊愕,且不信。但他到底没好意思上去掀帘,看看里头还有没有旁人。 他要脸。只是好像现在脸也没有多少了。 时成轩惊愕,更不信。他冲过马车夫的防线,越过大嫂于素君,靠近马车将半掩的帘幔掀开。 用力过猛,车帘脱落。 马车里一览无余,连离得不远正瞧热闹的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 里面除了这两个女子,再没别人了。 时成轩哭丧着脸,“原来,原来……楚君你自己就是楚笙先生啊?” 他那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打探现场八卦第一手资料的小厮们发挥想象,去给各自的主子复命了。 “我就是楚笙先生”,这句话迅速在京城发酵。 最妙的是,在场有一个专业散播八卦二十年的女子,正是礼部尚书彭大人的妻子钟氏。 她一向认真吃瓜,且严谨吃瓜,常利用手中资源还原瓜的真实原型。 是以当日,她就将“我就是楚笙先生”这句话进行了展开:北宣部正在紧急做一册叫《北翼天子镇国门》的宣传书画稿,绘画的是雪舟夫人,配文的是楚笙先生。 两人废寝忘食在北宣部忙了一宿,谁知被一个的丈夫及另一个的前夫误会了……可以说,钟氏基本完整还原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楚笙先生是时云起的母亲,这个话题瞬间席卷各大书院。 天呐,可算找到时云起才华横溢的出处了。 尽管传统文学的老学究们根本不承认楚笙先生的地位,各书院也不教新诗体,但这些都不影响楚笙先生如日中天,开创新诗体的文坛地位。 很多学子背着夫子悄悄看新诗,就觉得新诗很上头。 新诗看起来很简单,但要写好却不易。众多学子哪个没暗里模仿过? 更重要的是,《翼京周报》常刊登楚笙先生的文章。这算官方力推的方向。 新诗只是楚笙先生擅长的其中一种,更多的是人物小撰,百姓故事,以及踏遍北翼山河的风土人情。 很多人都是通过楚笙先生的笔墨,了解北翼各地风俗,人文趣事。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楚笙先生已经是众人心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她,竟是时云起的母亲。母子传承,家学渊源啊! 整个京城都在热议唐楚君。 那些曾上门向唐楚君提亲被拒过的,尤其与有荣焉。 “看,我是被楚笙先生亲自拒过亲的!” “拒亲的是楚笙先生,那我就没什么好遗憾了。” “我确实配不上她。” “她是天上的月,我是地上的狗,只能仰头望啊。” 时家族长捶胸顿足:这个老二,怎的把如此光宗耀祖的媳妇弄丢了? 时家族谱:本来我能更亮一点,唉…… 黄醒月走出了一种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好像他提亲被允了一样。 定国公府次子郑涵煦,也就是郑巧儿的二哥,跑到少主府门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终究没有勇气敲门进去看一眼。 且在门口转悠的,又何止他一个? 大家都转悠,谁也不敢敲门。 终究那个女子活成了众人心头的白月光。 明德帝也刚熬夜从军营回宫,没歇两个时辰,一觉醒来,就听说……他家君儿的隐藏身份曝光了。 全赖时成逸两兄弟! 时成轩干点浑事,他能理解。怎的时成逸也这般浑? 齐公公绘声绘色,讲得口沫横飞,就好似他也在场亲眼所见。 他笑弯了眉,尖细着嗓音尤其喜感,“嘻嘻,听说时家两兄弟当时脸都绿了!” 小树子正侍候明德帝梳洗,没忍住插了句言,“脸绿了打什么紧,脑袋又没绿。依奴才看,雪舟夫人应该好好收拾收拾她那小心眼的夫君了。” 小树子可是顶顶迷雪舟夫人的画,那画能讲故事,他看得懂。 可爱看了!很上瘾。 明德帝听了只是笑。 光有胎记顶什么用?还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那点少时情意的光环估计也弄没了。明德帝心情暗戳戳好,对此事不予置评。 另一头,于素君回家就睡下了。 时成逸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也没敢去敲门,最终还是回了书房。 那抖机灵的小厮跪在书房门口,哭丧着脸求罚。 时成逸没罚他,是他自己要跪。 时成逸并未责怪小厮。 他知是自己的问题。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反省,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爱重妻子,才会忽然失控。 抑或是他一直觉得妻子应该爱他,应该顺他敬他,是以有恃无恐。 当这份倚仗变得薄弱时,时成逸就愤怒了。 尤其发现妻子已不止是在后宅转悠,而是行过山河万里,看过最美世间风景,后宅已经关不住了……这个发现令他更加慌乱。 再加之早前犯错,心里本就生了乱子,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绝境。 妻子才华横溢,并因此为国效力大放光彩时,他还在默默无闻做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时成逸内心很慌。越慌,越怕失去。 而另一头唐楚君也去歇着了,懒得理跟屁虫时成轩。 此刻时成轩正在女儿的院子里诉苦加埋怨,“都怪黄大人!是他误导了我!” 没得到女儿的应和,他又气鼓鼓道,“还怪你哥哥,上次我跟他说‘楚笙先生跟你母亲有染’,他就不会张嘴跟我解释一句,说唐楚君自己就是楚笙先生?” “嗯,出了事,都怪我哥,怪黄大人。”时安夏没好气,“反正怪天怪地怪冬天太冷怪夏天太热,就是不会怪自己。” 时成轩冷,抢过女儿手中的汤婆子抱着打哆嗦,“不是呀!我也怪自己不该掺和时老大捉奸,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们兄妹事事瞒着我!我要是早知道……” “你要是早知道,只怕‘楚笙先生是你前妻’这个话题早就安排上了。”时安夏瞪他,“坐好,别抖腿!” 第828章 顾娘子对楚笙先生的迷恋 时成轩坐正坐好,不抖腿了,却委屈,“夏儿,我是你父亲,你不能用这种口吻训我。” 跟训儿子似的,到底我还是不是你爹? 你还知道你是我父亲?时安夏看着蠢爹气笑了,“多余的,你耳朵没听起茧,我都说烦了。你呢,日后少在母亲面前转悠,她看见你心情就不好。” 时成轩耷拉着脑袋,“我是担心她吃亏嘛。” 他要不担心前妻吃亏,能闹出那么大笑话吗?能掺和时老大捉奸吗? 他如果不掺和,这会子他能亲自上门去看时老大的笑话呢。 时成轩偷瞄时安夏,“其实你大伯父那人,也没那么好。” “管好你自己,少说旁人闲话。他再不好,也比你好。”时安夏沉了眉眼,“至少你把我弄丢了,是大伯父把我找回来的。他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怎么是我把你弄丢了呢?”时成轩一哽脖子。 “温慧仪不是你的妾?”时安夏闭了闭眼,手上事情还多,哪有功夫坐在这陪她蠢爹唠家常,“你赶紧走,晚了母亲要打人。” 时成轩一想起前妻现在那彪悍模样,打了个冷战,“走走走,我这就走,汤婆子我带走了啊。” 时安夏不再回话,也不送他出门。 时成轩一步三回头,坐着马车出了少主府。马车经过侯府门口而不入,直接去了顾娘子那里。 当晚又喝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娘子陪他喝酒,好生羡慕,“你说你哭什么?放眼京城,不,不对,放眼北翼,还有比你更幸运的人吗?前妻,儿子,女儿,每一个人放在别家,都够光宗耀祖好几辈子。你一个人,集齐了全部。” 她真就没见过比他运气更好的人了。傻人有傻福,说的就是他。 时成轩哭,“可她不要我了!你也会说那是‘前妻’,前!懂吗?呜呜呜……她真的不要我了!” “她不要你是应该的。”顾娘子淡淡道,“你配不上她。她在你跟前过得不好,明明是颗明珠,到了你手里就蒙了尘。你束缚了她啊。她是因为离开你以后,才光彩照人。你应该庆幸,她没有因你而埋没。” 时成轩一哽,“你到底是哪头的?” 顾娘子一笑,“我不是哪头的。但我这一年多,总看楚笙先生的诗文,早已倾心。” 从一个人的诗文,倾心这个人的人品。这是顾娘子对楚笙先生的迷恋。 对,是迷恋。她能背诵楚笙先生的每一遍诗文,包括写唐星河的小撰。 她喜欢楚笙先生笔墨下的世界,如万千繁花绽放。她也喜欢楚笙先生笔下的人物,鲜活而胸怀大义。 顾娘子集齐了楚笙先生所有发表过的诗文,那是属于她心灵的慰藉。 顾娘子可以没有男人,但不可以没有楚笙先生。这一两年,她就靠着楚笙先生的文续命呢。 她一直觉得自己早已是行尸走肉,在金银的世界里染了满身铜臭。 她重新活过来了,是因为那些诗文净化了她的心和人生。她感觉自己无比富足。 顾娘子早前不知道唐楚君是楚笙先生,现在知道了,心头已经热了一整天。 就是忽然发现高不可攀的神明,原来就是身边的人。激动之情,不可名状。 她感谢命运让她认识时成轩。没有时成轩,她哪里能认识楚笙先生? 顾娘子高兴地仰头一饮而尽,泪盈满眶。 时成轩看着顾娘子开心,又哭了。这一次,他哭的是前妻跟他抢女人。 对于顾娘子,早前他是起了心思的。这种心思,无非是露水姻缘。 顾娘子美得精明,跟唐楚君不同。他也喜欢的。 但顾娘子跟普通女子的确不可同日而语,放任他,放纵他,对他的小心思视而不见。 却是一直真诚待他。在他最失意时,也一直是她陪在身边。不为别的,只因他在她最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 他和她,从未逾越过。 不是他不想,是她有分寸。 当初时成轩一直想把顾娘子拐上床,她却一直如一面镜子映出他的丑态。 顾娘子早年辛苦,在外做生意,练就深不可测的酒量,更练就圆滑应付各种男人的手段。 她从不委身于任何男人。这才是顾家强大的地方,因为她就是自己的后盾。 时成轩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才慢慢歇了龌龊心思,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变成一张干净的白纸。 他可以在顾娘子面前,肆无忌惮谈起前妻。 如今,是顾娘子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谈起他前妻。 听起来是同一个话题,又好像不是同一个话题。 时成轩醉得不省人事,被小厮扶入卧房。 顾娘子摇摇头。这男人酒量不行啊! 她比他多喝许多杯,都丝毫不见醉。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翻开楚笙先生写过的诗文,轻轻读出声来。 听见老嬷嬷进来,顾娘子合上诗文。 老嬷嬷说,“夫人,今日大小姐出门,按照您安排的引导,她碰上了建安侯爷。大小姐躲了,未曾上前问安,绕道而行,没生出任何事端。” 顾娘子点点头,“珠儿是个聪明人,想通了就好。让她收拾一下,明日随商船去往长安郡。” 老嬷嬷应声是。 顾娘子又道,“我记得库里还有几匹最好的雪绒缎,全给我找出来。我要送人。” 想了想又道,“寒霜锦也要。” 寒霜锦最适合做官服,楚笙先生迟早会被朝廷封为女官,她应该早早预备起来。 既然常服礼服都备了,那配套里衣也做起来吧,“对了,冰蚕绸也要。” 冰蚕绸不冰,轻薄保暖,采用特殊蚕丝织成。整个北翼都没几匹。 所有好东西,都给楚笙先生备上。顾娘子内心一片火热。 唐楚君收到顾娘子的厚礼时,正跟姚笙及女儿时安夏在暖阁里叙话。 “顾娘子这是什么意思?送这么好的东西。”唐楚君看着桌上一摞价值不菲的稀有布匹。 姚笙猜测,“莫不是替时二爷道歉来的?” 时安夏摇头,“顾娘子不是那种没有边界感的女子。” 虽然她不知道顾娘子的用意,却仍是觉得顾娘子断然不可能因为时成轩送上厚礼示好。 几人没琢磨出味儿。时云起来了,带来一个消息,“顾娘子捐了十万两白银入北宣部,专门印制《北翼天子镇国门》……” 第829章 四十万两银子到手 印制一本《北翼天子镇国门》这样的画册,先是需要唐楚君和于素君定出画稿样式,再由大量的雕刻师在木板上进行细致的分版雕刻,然后上墨印刷,最后晾干装订完成。 这听着容易,其实非常耗时耗物耗人力。 尤其这本册子是作为先锋武器使用,数量和速度都要求极致,更是增加了难度和预算。 如今朝廷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粮草兵器战马无一不耗资巨大。这也是历代北翼皇帝不愿打仗的原因,明知失地百姓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是以留给北宣部的资源和银子就少之又少,时云起为了筹款印册,已经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筹过一轮款了。 但终究填不满这大窟窿,时云起很急。 顾娘子这笔捐款无疑是及时雨,雪中送炭,解了北宣部的燃眉之急。 岑鸢回来后得知消息,随口出了个主意,说不如在册子上给顾家商号冠个名,当作回报。 饶是时云起聪明,一时也没听懂什么叫“冠个名”。 时安夏同样没听懂。但岑鸢常出些奇怪又实用的主意,她就觉得肯定行。 比如芸城那次的年货节,就是岑鸢的主意。事实证明,获得了很好的成果。 她积极地问,“夫君,你细说看看。” 岑鸢继续说:“比如在册子的扉页,添上‘此书由顾氏云裳香坊鼎力题名付梓’的字样。如此一来,凡是看到册子的人都知道,这书是由顾氏云裳香坊出资印制。既能为商号扬名,也能促使大家优先购买云裳香坊之物。” 时云起和时安夏眼睛同时一亮。 唐楚君却是一抚掌,“怪不得,咳,那人总馋鸢儿这脑子。” 顾家主营丝绸和香料,云裳香坊就是他们家的招牌。相较而言,茶叶乃顺带,不如明家茶叶有名。 如果打上“云裳香坊”几个字,那顾家商号的名声就能随着册子传遍四方,甚至流向列国。 册子是由北宣部出的,这就相当于给商号加了一层官印。往后谁还想刁难,那就得看他是不是想造反。 时云起自从坐上了北宣部尚书的位置,就学精了,懂精打细算,举一反三,“那不如咱们时魏两家的皇商也出十万两吧。” 如此一来,“明玉安瓷”几个字也能打在扉页上。 两家皇商都上册了,明家不上册不好吧? 时云起立刻遣人把明家人请过来,说了一下想法。 明家当即表示,十万两银子明日就能入北宣部的账册。 皇商四家入了三家,抱团不好吧?把人家汇州盛家撇一边,显然不合适。 做事还是要一碗水端平,方显为官者正道。时云起次日一回北宣部,就派人去请盛家驻京城的负责人商议。 其实不用多说什么,盛家都会出银子。毕竟皇商头衔落他们头上实属意外。 但时云起还是耐心地跟盛家人说了北宣部的难处,又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这个所谓“冠名费”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若跟普通百姓说几个字要花十万两银子,人家肯定说他坑钱。 但他跟皇商谈这件事,直喜得盛家人连夜奉上十万两,生怕掉了队。 “冠名”的作用有两个。一是皇商之所以区别于寻常商贾,盖因与朝廷相连。 如今朝廷欲收复失地,皇商自当鼎力相助。此番作为之后,过三年再选皇商,盛家商号大抵仍可上榜。 那能是十万两银子的事儿? 且以前的皇商要拿到皇商资格,需要花费数十万两打点相关权贵。他们汇州盛家,就因不贿赂官员而从未上过榜。 二是商人更知宣传之要义。尤其在这么重要的册子上,印盛家商号之名,既可光耀门楣,亦可掀起商贾之风潮。 一举几得之事,盛家不能错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些考量,人家皇商里有三家都捐了,就落你一家不捐。 你盛家还要不要脸面? 盛家非常感谢北宣部尚书亲自知会一声,不然掉了队,盛家老爷会认为他们办事不力。 北宣部尚书时云起自己也是很震惊。 这就行了? 四十万两银子到手? 这么容易? 还得是他妹夫那脑子好使啊!怪不得洛家生意遍地开花,那才是真正隐藏的有钱人。 时云起觉得,自己还是好好做学问吧。像这样的好点子,就是再给他十个脑子也想不出来。 明德帝听闻此事后,宣时云起觐见,叮嘱他断不可因银子紧缺就朝皇商伸手。 实在不行,他准备动用自己的私库。 时云起就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皇商出的这点银子,很快就会因册子的发行翻倍赚回来。” 明德帝放心了。 时云起又道,“这是妹夫出的主意。” 明德帝一听……呃,那更放心了。 谁都有可能坑百姓的银子不当数,但他女婿不会。这个认知也不知什么时候种下的,反正在他心里就是很笃定。 大家还在处于捐银子的热潮中,时安夏却窥探到了顾娘子送她母亲厚礼的心思。 从外到内,一应齐备。全是上等稀有布料,比如寒霜锦也分许多种,顾娘子送的就是最极品的寒霜锦。 以前这种料子基本都送进宫里了,且宫里也只有太后皇后这样级别的人才会用,旁人只能看看而已。 如今后宫无人,空着呢。好料子自然就留在了商贾自己手上,顾娘子是绸缎大户,好东西尤其多。 时安夏很肯定地跟唐楚君说,“我明白了。顾娘子倾心的是楚笙先生,所以知道母亲您就是她倾心的人,她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好东西都奉上。” 唐楚君:“……” 这画风转变得有点诡异啊。 她想着时成轩后宅那堆妾室,如今全住在她的宅子里,正相亲相爱一起带着小云舒过日子。 她前阵去福双路宅子里看过,女子们个个精神面貌都不同了。 自己赚银子养活自己,底气足。 不用争风吃醋,不用总想着靠侍候男人生存,心情一宽,自然好颜色。 时家多的是营生需要有人做,请谁都是请,用她们还放心。 这就是个双赢的局面。 第830章 她家楚笙先生送的呢 唐楚君早已不是当年的唐楚君,行过万里路,眼界开阔了,还懂得百姓都是那人的子民。 她为子民出一份力,就是对那人用自己的方式尽一份心。 呃,思绪飘远了。唐楚君觉得那堆妾室跟了她就算了,连顾娘子都……时成轩怕是要恨死她。 唐楚君摸着那些名贵料子,触手生温,真是好啊。 她想了想,让人备了一套明玉安瓷最名贵的碗碟送去顾府做了回礼。 她道,“有来有往,往后日子才处得长久。” 顾娘子收到回礼,高兴坏了,恨不得供起来。 她家楚笙先生送的呢! 时成轩来找顾娘子,看见她平日的精明没了,稳重没了,手舞足蹈,脸色通红,简直快乐得像个孩子。 他从未见过顾娘子这个模样。 时成轩便多余顺口问一嘴给自己添堵,“有什么好事发生,高兴成这样?” 顾娘子没瞒他,喜滋滋,“楚笙先生送了我回礼,嘻嘻,我家楚笙先生送了我回礼呢。” 时成轩:“……” 我家楚笙先生!到底是谁家楚笙先生? 合着你俩好上了! 所谓回礼,肯定是顾娘子先送了礼……也就是说,他又一个女人被前妻收了。 时成轩忽然想起了韩姨娘当日给他使劲磕头,说,“二爷的大恩大德,奴必记在心里。奴无以为报,定会忠于夫人。” 呵,可忠了呢。 又想起后来那几个得了放妾书的姨娘,如今全部跟着唐楚君,过得滋滋润润。 他回京城后去看过那几人,本以为离了他,她们会苦死。 谁知那几个女子简直换了副颜色!脱胎换骨那种变化。 加之侯府主母待人宽和,从不阻止庶弟庶妹与亲娘来往。这些人一个个都再没了半分忧色。 尤其是韩姨娘,以前跟着时成轩的时候,每次房事都跟要了她命一样,随时能咳断气。 现在不咳了,脸圆润了……真就是扎他的心。他甚至坏心地想过,若她快死了,他就把放妾书收回来,允她死回他府上。 至少,他能给她收尸。 算了,她不需要他收尸。 时成轩再看如今顾娘子那眉目泛彩的样儿……所以他时成轩活着的作用是给唐楚君招揽人啊! 气得很! 他恨死楚笙先生了!他前妻就是来专门克他的。 时成轩猛然黑着脸抓住顾娘子的手腕,“你选她还是选我?” 顾娘子正欢乐,冷不丁被抓住,一声痛呼,“时大人,放放放,放开,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呢!”时成轩气,“你到底站哪头?你选她还是选我?” 顾娘子听明白了,腹诽一声,当然选楚笙先生啊,这还用问? 但话得这么说,“时大人……” 刚起了个头,时成轩就听得非常不爽。 觉得以前听“时大人”几个字听得很顺耳,今日一点不顺耳。 又听顾娘子继续道,“我都说了,假成亲没用的,气不了你前妻……” 时成轩跟顾娘子在一起久了,其实很了解这个女人。他知道她不是听不懂,而是擅于顾左右而言他。 他真的生气了,生顾娘子的气。他觉得顾娘子不止倒向了前妻,背叛了他,还用对付别的男人的手段来对付他。 他再也不是她真诚以待的那个人了! 伤心极了,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时成轩陡然放开她,大踏步走了,头也不回出了顾府。 常五心累,不知他家爷又耍什么脾气。得罪了顾娘子,以后他主子日子可怎么过啊? 唉! 时成轩回了侯府。 他先是把郭小娘子撵出了府。 一纸放妾书砸她脸上,十两银子也砸她脸上。 滚! 郭小娘子失了肚子里那块肉,本来还想借此机会找老爷闹闹,如此一来,老爷才会更疼惜她。 谁知还没开闹,老爷撵她出了门。 郭小娘子气得不行,想走几个妾室姨娘的老路找前主母赏口饭吃,她想着离得近,总有回转余地,竟又被少主府的门房撵了出来。 门房说了,有事找你家老爷,前主母管不着。 唐楚君知这女子心思不纯,若好心收了她,恐会留下祸端,自是撒手不管。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郭小娘子碰上个十来岁的少年,样貌凶狠,双眼带毒。 那是侯府某个沾亲带故的人,郭小娘子遂跟着去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说回这头,时成轩把郭小娘子撵出了府,就只剩下通房王氏一人。 那王氏从小长在侯府,比时成轩还大几岁。 她是陪时成轩最久的人,也是对时成轩最一心一意的人。 可这些年,时成轩还是只让她做了个通房。又因她年纪大,样貌粗,就不怎么让她伺候了。 如今主母没了,一干妾室全出了府……王氏慌了。 其实时成轩这会子是想把她抬为妾,以后就猫着跟她好好过日子了。 外面的女人心太野,一个个跟前妻跑掉。他真是伤透透的,再也不想在花丛中过了。 可时成轩还没开口呢,王氏先跪下求恩典。 她慌慌张张磕着头,“二爷,奴有个请求……” 时成轩一噎,有种不好的预感,“说!” “奴想跟那几个姐妹一样出去做工……” 果然!果然。时成轩面无人色,“你也想跟唐楚君跑?” 王氏人笨,听不太懂这咬牙切齿又绝望的问话,只是道,“前主母仁慈,给了几个姐妹安身立命之所,又给她们派活计。奴看着……” 眼热,也想赚银子。 “我亏待了你吗?”时成轩几乎暴跳如雷。 王氏吓死,又磕头,“没,老爷待奴很好。一月有一两银子……可是……” 可是平时您叫我办这办那不给我银子,还是我自个儿用私房银填进去的呢。 比如给郭小娘子喝的滑胎药,他就没给她银子。类似的大小事极多,这种事不好找侯府主母要银子,她只能自己默默咽了。 王氏缺银子,更缺那种干活能赚银子的快乐。她见过其他姐妹几次,不止见她们神采飞扬,且一月多的时候能赚到三四两银子。 好羡慕啊!三四两银子,那是多大的数目。她就觉得只要跟着前主母干活儿,肯定能过好。 原本王氏没有胆子说出口,可看到二爷把郭小娘子赶出府,她忽然就想通了。 留在二爷身边没保障,她得替自己重新寻一条路。 时成轩听着王氏吞吞吐吐之言,恼羞成怒,疯了,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砸她脸上,“钱钱钱!给你钱!滚!全给我滚!没一个好的,全给我滚!” 第831章 死都要跟着前主母 时成轩发疯,王氏拿着五十两银票被赶出侯府。 王氏虽是家生子,但她娘老子被侯府主母调去安州瓷器坊做了管事。 王氏举目无亲,站在侯府门口不知何去何从。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去了福双路,在门口徘徊好一阵也没敢敲门。 正要离开的时候,邱氏从外头回来。 邱氏瞧她一脸泪水,什么都不问,直接带她进了院子。 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啊,二爷又犯浑呗。 就凭着当年王氏送行的情谊,邱氏说什么也要领她进门,暂时安顿她住下。 旁的几个姐妹也都热情留她,把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款待。 王氏的泪,流得更加汹涌。 邱氏安慰她,“为二爷有什么好哭?他就是个没心的,你对他好,他觉得理所当然。还得是咱们主母活得通透,早早合离了。” 文氏附和,“就是,离了二爷,咱们主母成了楚笙先生。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一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跟这样的人物接触,就觉得值了。” 自从得知楚笙先生是她们前主母,哪个不是与有荣焉?个个都发誓,要一辈子跟着前主母,绝对不走错路。 周氏也道,“咱们为二爷生儿育女,最后没落一点好。他这人整日作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咱们作进去了。我才不要陪他死,我要跟着前主母,死都要跟着。” 王氏还是哭。 几个姐妹倒也没笑话她,实在太理解这种无助的感受。 她们刚离开二爷那会,跟王氏一模一样。如今可不同了,自己赚银子自己花。 想怎么花怎么花,还没人管束。 有时候心情好,几个姐妹约着出去吃个茶。手头宽裕了,谁请客都无所谓,大家都抢着付账。 姐妹们越处越亲,比从前在侯府勾心斗角的日子美多了。 几个女子都换租了宅子里的单间房,没挤一块。花费上去了,但人家赚银子的能力也上去了啊。 邱氏道,“姐姐你安心住下,你跟我睡。过两日禀报了主子,你再自己租一间屋。” 她嘴里的主子,自然是唐楚君。 唐楚君得到消息的时候,是两日后了。 她放下话去,让邱氏几个多带着点王氏,又交代管事安排王氏活计。 如此,王氏跟邱氏几人一样,就租住在了福双路。她节俭,虽然手里捏着笔巨款,但跟邱氏她们最开始一样,租住的是下人房。 时成轩不知前妻又在给他收拾烂摊子,自己还气病了,在榻上卧床不起歇了几日。 这几日,他一直在回想这一生自己做过的荒唐事,回想他的母亲以前说“你就是振兴侯府的希望”。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振兴侯府的希望。 但拿什么振?他从未想过。 不,他想过的。他以为是请客喝酒,所以有时候喝到吐,也要努力建立一些人脉。 后来发现他的那些所谓人脉,除了喝酒吃肉,拉他去青楼找乐子,真就没起过什么作用。 时成轩早前回京时,因着侯府如日中天,他的儿女都是人中翘楚,那些狐朋狗友又常唤他出去,但都被顾娘子以各种手法挡掉了。 顾娘子跟时成轩说,那些人都是为了吸他的血才靠近他,都断了吧。 他听话,没出去,条件是让顾娘子随时陪他喝酒。 顾娘子同意了,所以常陪他喝酒。 他一直以为顾娘子待他不同,是芳心暗喜他的。 像他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肯定是顾娘子的首选。 现在才发现,顾娘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他那日从顾娘子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竟然是为了唐楚君。 楚笙先生! 如果楚笙先生是男子,时成轩毫不怀疑,顾娘子是奋不顾身都要嫁的。 时成轩就不明白了,写那么几个文字,能有什么攻心的魔力? 时成轩衰衰地唤来常五,让他去找侯府主母索要楚笙先生的诗文。 他想看看,他前妻如何了不得。 魏采菱那会子正在看账,听了常五的要求,很是讶异了一番。 她这公爹认字儿能认得全吗? 时成轩认不全字儿,也不影响他看文,毕竟以前还到翰林院去镀过金。 诗的寓意看不懂,别的故事总看得懂。 特别是其中有个故事,里面的主人公是个破落勋贵的世家子,原先妻妾成群,最后落得晚景凄凉,众叛亲离,无人养老送终。 时成轩觉得这个故事肯定写的是自己。他前妻真毒啊,就这么明晃晃咒他不得好死。 他第一次认真看书。看了几日唐楚君写的书,时成轩想找儿子好生聊聊。 结果儿子没回家,据说忙,直接歇在了北宣部。 他又鬼使神差去少主府找唐楚君,想好生聊聊。 唐楚君忙,没空搭理他。其实搭理了一句,说:“滚,少来烦我”。 时成轩大晚上又去闺女那坐了会。 但他闺女是漏风小棉袄,说,“很好,父亲终于走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连顾娘子这么好的人,你都得罪了。哦,还有王氏,她原先叫春桃吧?从十几岁就陪着你,结果到现在,你二话不说把人撵走了。记得把身契还给人家,好歹侍候了你一场。做人不能太没良心,小心遭报应。” 他女婿更是直接撵人,“岳父大人还是回去吧,我明儿还要带狗出去集训。你不要影响夜宝儿休息。” 夜宝儿对着他一顿汪汪狂吠,撵他走。 过得不如狗的时成轩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转回了顾府。 这一次,他是悄眯眯去的。 在顾府他有院子,门房没拦他。 时成轩灰溜溜叮嘱,“不用去报你主子。” 门房应下。但人家怎可能听他的? 他分明只是借住在此而已。 顾娘子得了消息,只佯作不知,不像早前那样陪他喝酒解闷。 顾娘子想,人到中年,还有成长的机会。这得是多大的福分啊? 其实时成轩就是单纯觉得天大地大,只有顾府才是他栖身的地方。至于顾娘子……他已不敢肖想。 换句话说,他现在不想女人了。 他发了个狠……要写文。他要赶超楚笙先生,让大家都知道,他也是有能力的。 更得让顾娘子知道,他时成轩可不是草包。 第832章 妾身不会主动离开这个家 时成轩就不信了。他儿子才情冠绝京城,他女儿也是万里挑一,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能差了? 时成轩写了不到一段话,已经费去不少纸墨。这还不打紧,里头竟有好些字不会写,都用圈圈代替了。 常五瞧得一言难尽,“爷,要不您先去书院学认字儿吧?只有把字儿认全了,才能写文不是?” 时成轩瞪他一眼,“我一个翰林院出身的,能认不全字儿?我这是考你呢。” 常五继续磨墨,哭丧着脸,“爷,要不您出去喝酒吧。” 翰林院待了几天您心里没数?您根本不是读书写文这块料啊! 时成轩跟文卯上了,文也很无奈。 其实时家老大时成逸日子也没好哪去。出了那等闹剧,他一直担心于素君会跟他提和离。 毕竟雪舟夫人翅膀硬了嘛,没他庇护也能过得很好。 时成逸不愿和离,连多个方案的措辞都想好了。谁知于素君回家只伏案画稿,并未有丝毫情绪波动,甚至连那天发生的闹剧都只字不提。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曾有。 于素君繁忙之余,逐渐将府中庶务交给姨娘丁香主事。 丁香老实本分,得主母厚待一直心存感激,办事细心周到,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 于素君得以闲暇,专心作画。 女子成事当真是比男子难了不知多少。 男子若忙,可置诸事于不顾。可女子若是忙起来,后宅一乱,便遭人诟病,谓其不务正业。 好在于素君没有这个烦恼,丁香是个能扛事的。 为此,于素君给丁香涨了月例,还给庶女时知雨按字辈改了名,唤时安雨。 她又精心为时安雨挑选好了一门议亲对象,是个家境殷实的落榜秀才。 那秀才叫周元良,没大抱负,也没恶习,喜欢弄点花草,养了许多小猫小狗。 周家有远房亲戚在开挖的温泉庄子做管事,跟学着管账的时安雨打过几次交道。觉得这姑娘稳重能干,是个会持家的,就跟周家提了一嘴。 周家遂请媒人上门提了亲。 于素君当时没有答应,只说会好好考虑。 她虽然在时安心的亲事上受了挫,但没有因此放任时安雨不管。 她知一门好亲事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便是百忙之中抽空找人多方面了解周家状况和周元良的人品。 她跟丁香说,“我想着,一个对猫猫狗狗都有耐心的男子总是错不了。周元良虽只是个秀才,也没能力在朝中行走。但只要他人品好,想来雨姐儿嫁过去也能过上好日子。这个人呢,我特地找夏儿问过,她也说妥。如今单看你和雨姐儿的意思。只要你们满意,我就应下这门亲事。” 丁香自己没主意,只是觉得既是主母觉得好,公主也觉得好,那定是个不错的人。最终,她还是去问了女儿的意思,时安雨说亲事全凭嫡母作主。 如此亲事就很顺利地定下来了,只等着男方年后下聘。 于素君这个当家主母忙,但该做的事儿一样不拉。 时成逸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觉得夫人好像没变,又似乎变得面目全非。 他终日惶恐,往日做事妥帖的风格荡然无存,已经出了好几次错。 尽管那些错已被侯府主母魏采菱及时纠正,却使得时成逸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他甚至希望出错以后,魏采菱能说一说他。 但魏采菱作为一个小辈,是不会指责他的。尤其时成逸这人在时家的地位多少有点特别。 首先他是时安夏尊敬的人。其次是他主动把爵位让出来给时云起。 否则如日中天的建安侯爷,如今就该是时成逸了。 能将名利看淡的人,多少还是受人尊重。魏采菱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各个环节而保证时魏两家的生意不受影响。 时成逸又指望时安夏能骂一骂他,可这侄女见到他,依然是只字不提,恭敬如常。 时安夏是觉得,如今这个阶段正是大伯父煎熬自省之时,能不能修身正己,端看他的心性能不能持稳。 任何外力,都不能使得他真正认识到自身的短处。 大伯父跟她父亲烂泥扶不上墙不同。大伯父实有才学,惟心性有所偏颇。 或可说,时安夏素来待大伯父时成逸的宽容,远胜其父时成轩。 仍是那个理由,他对她有恩。也是这样,时安夏忽然理解了顾娘子对时成轩的宽容。 世事皆有因果,人和人之间,尤是如此。 这日,时成逸像个没头苍蝇似的,终究没忍住,鼓起勇气找妻子说话,诚恳认错,“素君,那天是我不对。你生我气是应该的。” 于素君头也不抬,仍旧埋头作画,“我没生气。” 这让时成逸不知如何继续下去,沉默许久后,才道,“素君,你若想和离,也等儿子女儿长大些。儿子还未考科举,女儿还未出嫁……” 说那么多,他只是不想和离而已。 于素君闻言终于放下画笔,想了想,起身在时成逸面前郑重行了个敛衽礼。 这是一种很正式的礼节,常在庄重场合使用。 时成逸的脸色变得惨白。 礼毕,于素君缓缓淡淡道,“妾身感念夫君当日恩情。您那个‘可’字,对于妾身而言,恩重如山。成亲那日,妾身曾在心里发过誓,此生夫君若欲娶平妻,妾身也认了。只要夫君不休了妾身,妾身就不会主动离开这个家。” 时成逸准备好的所有措辞和语句,在于素君这段话后都派不上用场,也起不了作用。 但他知,往日的浓情蜜意不复存在。 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是过日子。 有时候失去了,才知可贵,才会怀念。 其实于素君没那么多闲功夫纠缠在情情爱爱里。她与唐楚君数次出入北宣部定稿。 终于在年关之际,《北翼天子镇国门》惊艳问世了。 因得皇商捐献银两,此书以迅猛的势头席卷了各州郡县,乃至列国。 北翼几乎所有明里暗里的驿道,都在为此书让路。 这是史上唯一一次,战役还没打响,就已经闹得诸国皆知,轰轰烈烈。 第833章 岁月静好是因有人负重前行 书坊书局一夜之间在北翼大地上如雨后春笋,遍地发芽。时安夏这一年打着游历的幌子,于各地筹备书坊,为的就是这一刻。 在这件事上,她没跟明德帝打过招呼。她只是觉得,北翼和宛国迟早有一战,早布局,比晚布局好。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所谓泼墨写春秋,挥毫退万敌。攻心配合攻城,方能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时安夏自“清尘计划”后,从未有一刻懈怠。 她怕逃不开宿命,更担心设计杀了布思这个祸害,终究会引得宛国来战。 明德帝早前不敢轻启战端,但时安夏不得不预作筹谋。如今明德帝愿意御驾亲征,书坊之设,正得其用。 广设书坊,广开驿道,甚至所有商船都被征用。 书册车载而出京城,舟运而出京城,络绎不绝。 这日是除夕,万家团圆之际。 这一年的北翼,有许多人都无法归家与家人团聚。 今日无法团圆,是为了往后更好的团圆。 时安夏立于码头,寒风凛冽,卷起她鬓边碎发,吹红了她的鼻端。 此时,天刚蒙蒙亮。 远处,一艘艘船只正缓缓驶离港口,船上满载书册,在晨光中溢着淡淡墨香。 “公主殿下,今日最后一船已启程。”调度船只的巡检司上前禀报。 时安夏微微颔首,“大人辛苦了。” 巡检司拱手一礼,告退。 北茴领着一众忙碌的仆从过来回话,“夫人,饺子和汤圆已全部分发完毕。” 今日半夜就来了码头,是为了让远行的人,能在除夕这日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饺子和汤圆。 时安夏点点头,缓步走向低调的黑色平顶马车。 马车里有两猫一狗,眼巴巴蜷缩着。 时安夏上车坐好,摸了摸它们的脑袋,闭目养神。 白猫儿娇气,伸个懒腰,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用爪子刨了刨主子,然后喵呜一声钻入她怀中。 时安夏只得将汤婆子放下,将猫儿抱在怀里。 一样,都能暖手。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时安夏掀开车帘,望向远处巍峨的城墙。 途经闹市,人声鼎沸。 菜市口早已人头攒动,灯笼高挂,映得街市一片暖黄。 小贩们挑着担子,菜篮里堆满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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