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谢姑娘厚爱。” 就在前一刻,他以为她会拒亲。没想到峰回路转,她竟然答应了。 唐楚月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回了一礼。 唐颂林坐在主位上,手中捏着一杯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抬眼看了看女儿,眉目阴沉,语气冷硬:“楚月,你可想清楚了?明家是商户出身。” 唐楚月抬起头,目光带了些挑衅:“父亲,女儿想清楚了。” 唐颂林冷哼一声,放下茶杯,声音里透出几分讥讽:“好!好好!” 若是倒退回去两年,唐楚月的亲事还真是唐颂林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决定。因为郑巧儿压根不会去插手唐楚月的任何事。 但近一年多,她们姑嫂亲近不少。主要是唐楚月听话,乖多了,性子也沉敛许多。 亲事是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大事。郑巧儿打算管一管,“我知道,父亲属意梁大人家的小儿子。前些日子,梁家上门求娶,被我拒了。” 唐颂林脸色难看,“你为什么要拒?梁家不比明家强太多了?” 郑巧儿沉吟道,“梁家强不强,我暂不置评。只说梁家那小儿子,前阵在青楼闹出那么大的丑事。但凡不瞎的权贵世家都不会把女儿嫁过去。不止梁家那小儿子不成器,就说梁家后宅也是一团乌烟瘴气。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强?” 唐楚月吓得果断摇头,“我死也不嫁梁家。” 唐颂林:“……”脸涨得通红,好半晌迸出一句,“不嫁梁家,那也不能嫁明家!” 第820章 护国公府是个空壳子 媒婆听到了权贵秘辛,脸色突变。她久经世故,十分有眼力见,管你吵死吵活,权当这桩亲事成了。 她唯恐生变,眼珠一转,笑容堆满面,脚底抹油告辞。临走撂下一句,“明家自当备厚礼前来下聘,绝不敢耽误良缘。” 她心中盘算,明家出手阔绰,此番保媒金定然丰厚,岂能因一个糟老头子生出风波误了自家财路? 待媒婆离去,厅中气氛一时沉寂。 唐颂林眉头紧锁,手中茶盏重重搁在几上,“旁的不说,单论辈份就不合适。你们差着辈儿呢。算起来,你还是明公子的长辈。” 外头传来一阵笑声,是唐星河来了,“自然是各论各!明家的辈份跟小姑姑何干?” 郑巧儿点头,“我家星河都明白,这辈份算不到楚月头上去。的确该各论各的,不然这京城里辈份难理清的,多了去了。” 唐颂林眉心微跳,气的! 他还想挽回颓势,做最后挣扎:“楚月,你可想清楚了?此事非同小可,莫要因一时意气,误了终身。梁家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到底不同。” 唐楚月垂眸回应,“我对明家原也不了解。可看大哥和长姐的人品,便知明家错不了。明家虽非显赫,却也清白,明公子品性端正,女儿愿嫁。” 这话!合着你大哥长姐没我什么事!唐颂林见女儿油盐不进,好半晌狠狠迸出一句,“有你后悔的时候!” 见唐颂林口口声声看不上明家,唐楚君没忍住,“父亲对明家到现在都恨之入骨,莫不是怕旁人议论您当初污了明家的银子?” 唐颂林气得脸色铁青,拒不承认,“我几时污过明家的银子?” 唐楚君可不惯着他,“您没污过明家的银子,那是怎么保住爵位不降爵的?又是怎么从这爵位上退下来的?父亲记性不好,要不要我当众给您回忆回忆?” 时安夏补了个刀,温温一笑,“外祖父,人要看开些才活得长久。您总惦记着头两年掏空护国公府捐掉的银子,不利于长寿啊。” 郑巧儿也冷冷道,“拜父亲所赐,如今的护国公府不过是个空壳子。也就您口口声声自以为是高门大户,要我说,还不如人家富润男爵府呢。最起码,明家有钱,前途不可限量。” 唐颂林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怼他,根本不理解他的苦心,十分怄气。 他分明知道长子唐楚煜仕途如日中天,怎可能如这些个妇人嘴里所说“护国公府是个空壳子”。 唐颂林气病了,卧床不起。 唐楚月尽孝侍疾,彻夜不眠,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只是,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对唐颂林说,“父亲莫装病,就算装病,在护国公府里也赖不了几日,您还得回乡下去养老。” 唐颂林一口恶气差点从头顶冲出来,“逆女!逆女!”他说着要抬手打她。 唐楚月没躲,反而凑近低声问,“我梦到母亲七窍流血来找我。我母亲是您害死的吧?” 唐颂林怒极,“胡说八道!” 唐楚月悠悠道,“我母亲做错了许多事,对不起大嫂,也对不起姐姐。以前我少不知事,我浑蛋,帮着母亲口出恶言。” 现在她知道错了。沉下心来,重新审视后,才知母亲的恶毒,以及自己当初想毁了夏儿是多么下作。 大嫂郑巧儿和姐姐唐楚君都讨厌她母亲朱氏,她认了,没什么可说。 她质问,“但我母亲没有对不起父亲您吧!” 这是她心里的疑团。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无声无息。 她一直怀疑母亲的死,跟父亲有关。 唐颂林一噎,“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杀了你母亲?”他抬手打了唐楚月一耳光,“你可真能想!我告诉你,她是气死的!她被活活气死了!” 唐楚月不信,耳光火辣辣的,也全然顾不上。 她就是觉得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就算气死,也是您气的她!” 唐颂林翻身坐起,目光阴沉,“还真不是!要细究起来,她是被你们这几个不成气的东西气死的!也是被你那些个太争气的外甥和外甥女,还有你那出息的侄儿唐星河给气死的!” 他没说谎。 朱氏的确是被气死的。她自己生的儿女没出息,眼睁睁瞧着先夫人生的儿女,以及其后代一个比一个厉害,生生被气死了。 唐楚月想了想,信了。 她觉得要这么一说,就合理了。以她母亲的心性,还真有可能是嫉妒先夫人的后代强,而她和她的亲哥哥们……全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久久留在心头的谜团解开,唐楚月松快了不少。她懒得再去给父亲侍疾。 从小到大,父亲对所有人都冷漠。他其实只爱自己。 如此,也不配儿女给他尽孝。唐楚月心里丝毫没有负担。 郑巧儿来找唐楚月,将一份单子递给她。单子上面是朱氏的陪嫁,一直放在国公府的私库里没动过。 早先唐楚月的几个哥嫂来闹过,想要分掉朱氏的陪嫁,被郑巧儿强势打发了,只说早败完了。 如今她是一样不剩全给了唐楚月,另外还理了个单子也递过去,“这是我和你大哥给你的添箱,望你嫁人之后,能过得和和美美,一生平安顺遂。” 唐楚月手里握着单子,忍不住哭了,双膝一软,跪在郑巧儿面前,“大嫂,我舍不得您。” 郑巧儿笑,“舍不得,你就回来看看。院子都给你留着,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往后,心要摆正,别走歪了道。” 唐楚月的眼泪一直没断过,拼命点头,“月儿听大嫂的话。” 郑巧儿抬手想摸一摸唐楚月的头,终究缩回了手,“起来吧。” 唐楚月起身,有些患得患失,问,“大嫂,您说明家公子看上我什么了?只见过一面,他……不会反悔吧?” 还没下聘,一切都有变数。她早前不想嫁,现在害怕父亲得罪明家,人家反悔不娶。 郑巧儿挑眉,“哪里只见过一面?你每月去的日月慈幼局不就是明家开的?明思君已经见过你许多次面了,你捐的银两,最后也到了他的手里。不然你以为他为何忽然上门提亲?” 唐楚月惊了半晌,总算想起明公子面熟的原因。确实在慈幼局见过,但她不敢盯着外男看,只远远匆匆一瞥。 却是这日傍晚,唐颂林遣人来叫她过去,“我想起来了,你母亲死得蹊跷,死因有疑……” 第821章 他没骗你 岑鸢这几日军备忙,起得早。且天不亮,夜宝儿就在外头刨门喊起床。 时安夏也跟着起来。 岑鸢无奈将她按回温暖的被窝里,“天冷,你再睡会儿。” 时安夏顺势攀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我不困,想陪你用个早膳。” 岑鸢低头看着小娇妻,眼中带着几分宠溺,“天寒地冻的,哪怕再睡一个时辰也好。” 时安夏笑,“夜宝儿不允。” 许是听她这般说话,夜宝儿摇着尾巴拱开门进来,爪子刨开帐幔,半立趴在榻边摇头晃脑。 夫妻俩相视而笑。 岑鸢板着脸立规矩,“去!坐姿要端正!你又不是宠物犬,这般谄媚做什么?” 夜宝儿忙夹紧尾巴,退了一步,坐姿端正,令行禁止。 时安夏像个宠孩子的母亲,忍不住拍了一下丈夫的手,“现在又不是训练时间,你吓唬我宝做什么?” 她招了招手,“宝儿,过来,摸摸。” 夜宝儿左边歪头看了看岑鸢,怕! 右边歪头看了看时安夏,想! 到底没忍住,瞥着小眼神,贼兮兮地一步一步挪过来,坐姿还是端正,狗头却伸老长让时安夏摸。 时安夏揉着狗头,哈哈笑倒在榻上。 岑鸢无奈,也忍不住指着夜宝儿笑,“成精了你是!” “我们夜宝儿除了不会说人话,什么都懂。” 夫妻俩逗了会儿狗,双双下榻。 岑鸢替时安夏拢了拢衣襟,温声叮嘱,“你多穿些,莫要着凉。” 二人梳洗停当,用过早饭。 时安夏便站在檐下目送岑鸢带着夜宝儿出门,仍是那句,“夫君,我等你回来用膳。” 岑鸢站在晨光中应下,与眸色明亮温柔的小妻子道别。 行了几步,他又倒回来,走到檐下,当着北茴等人的面,低头亲吻妻子的额头。 北茴等人羞得都转过脸去。 时安夏也羞红了脸,却不像早前那样推开岑鸢,反倒大着胆子踮脚轻吻了一下他的脸。 他说,这叫早安吻。 她记下了。 待岑鸢走远,北茴才红着脸过来禀报时安夏,“夫人,护国公府那位姨小姐天不亮就来了。我安置在偏厅侯着。” “谁?”时安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唐楚月?” 北茴点点头。 时安夏想了想,“再摆个早膳吧。” 等唐楚月被领过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已端上了桌。 “先吃,省得你说,到我府上,我亏待了你这长辈。到时出去告我不敬老可怎生是好?”时安夏笑着端坐椅上。 唐楚月:“……” 满肚子的话,被那抹笑,和这句“不敬老”给晃糊了。 她摇头,“我不饿。” 时安夏淡淡道,“你饿。”又补充了一句,“早膳有毒,你不敢吃。” 唐楚月:“……” 这个坏姑娘啊!不怼我你能死是怎的? 她赌气拿起桂花糕吃起来,就着软糯小米粥,吃得香香甜甜,热热和和。 一肚子的话不止糊了,都快要忘了。 唐楚月吃了一整个桂花糕,才发现时安夏没吃,就那么坐在对面盯着她吃。 她忍不住顺口问了一嘴,“你怎的不吃?” “说了有毒啊,我为何要吃?”时安夏歪着头,笑得像只狡黠的扫尾子。 唐楚月:“……” 又伸手拿一个桂花糕,反正都中了一次毒,也不介意再中一次。 时安夏见她吃饱了,起身道,“走吧,消消食儿,多走几步死得快。” 唐楚月站起来,半弯着的身子僵了一下,闷闷的,“夏儿,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不能。”时安夏眸里闪烁着细碎温暖的光,分明是笑着的,“你大早上跑来我府上质问我,还指望我跟你好好说话?” “我还一个字都没说!”唐楚月气鼓鼓。跟这外甥女打交道,她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你倒是想说来着,这不是被桂花糕毒哑了么?”时安夏走在前头,手里揣了个汤婆子。 入冬了,还没下雪,冷得刺骨,但瑞香花开了。她领着衰头耷脑的唐楚月去赏花。 瑞香花是西月前年就要求种植的。冬季开花,小花一团一团,紫色一片,粉色一片,白色还有一片。 远远看去,配上晨冬迷雾,极美。 除了美,它还香。未曾走近,一种很神秘的香味就飘过来,令人精神一震,顿时神清气爽。 西月之所以要种瑞香花,是因为它的花和根能入药,可活血散瘀止痛。除此之外,此花还能做香料和香囊。总之瑞香花全身都是宝。 时安夏一路给唐楚月介绍着,不知不觉已身在瑞香花的包围之中。 她扭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唐楚月,“饭也吃了,花也赏了,要问就问吧。” 唐楚月:“……” 她一路被时安夏牵着鼻子走,脑子里早就空白一片,几乎快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想了半天,才憋出几个没有意义的字,“那个,嗯,就是……” 时安夏反问,“你信我说的,还是你父亲说的?” 唐楚月咬了咬嘴唇,“我自然是信你。父亲说,你给我母亲下了药。他肯定是骗我的,对吧?” 时安夏淡淡几个字,“他没骗你。” 唐楚月:“!!!” 眼泪忽然流出来,不知道是为了母亲,还是因为外甥女这般有恃无恐。 外甥女太嚣张了,哪怕骗她一下说没做过呢。 时安夏等她哭完了,才缓缓道,“就只会哭?难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问问我下的是什么药?”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下的是什么药?”唐楚月抽抽着问,眼泪又流出来了。 时安夏转过身去,声音极淡地反问,“如果我把你设计到梁大人小儿子床上去,你一觉醒来,天都塌了,整个人生都毁了。你恨我吗?” 唐楚月心头陡然一跳,“不,你不会这么做!” “你只需回答我,你会恨我吗?” “会。” “你会恨得想弄死我吗?” “会。”唐楚月拳头都握紧了,从骨头缝里生出了惧意,“夏儿,你不会这么做吧?” 她还有大好的姻缘,明公子就要来下聘了。可她相信,以她外甥女如今的权势,想要设计她易如反掌。 她就是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一刀拍下去死了还好,怕就怕只是拍晕了,一刀一刀凌迟。 一想到那场面,唐楚月怕得忘了哭。 第822章 我这仇还没报爽利呢 晨雾袅袅中,瑞香花影斑驳。 淡紫色的花朵簇拥在枝头。时安夏驻足花前,伸手轻抚一朵半开的花,触手生凉。 她声音冷而淡,“你母亲,就是这样对待我母亲的。那时,我母亲心里有人了,和你现在一样,等着心上人来议亲。可你母亲受你表姐朱熙瑶的唆使,设计了我母亲。” 唐楚月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但她知时安夏没诓她。 她虽少不知事,但有些刻意忘记的片段此时还是隐隐约约想起来了。 那时她还小。母亲和表姐说话也不怎么背着她。 表姐朱熙瑶常在母亲跟前撒娇说,“还是姑母疼我!” 后来又在母亲面前生气抱怨,说,“那个死人木头就是不上钩!” 再后来,她还听到朱熙瑶哭着说,“姑母,那个死人木头又娶了别人,怎么办啊!” 母亲安慰朱熙瑶,“反正啊,该做的都做了。你就歇了心思算了,世间男人又不止这一个。” 时安夏伸手摘了一朵花,转过身来,“我母亲嫁我父亲,是你母亲一手算计。你说,这仇,我该报吗?” 唐楚月张了张嘴,想为母亲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该。” 怪不得长姐和离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长姐轻易不肯回护国公府。 只因她母亲狠毒,以一种极度毁人又羞耻的方式,把长姐嫁给了不爱的人。 时安夏温柔地将紫色小花别在小姨的发间,声音也是温柔的,“光这一件事,与你母亲之间,我们就是不共戴天。更别说,她还吞了我母亲许多值钱的嫁妆。” 唐楚月知道那些嫁妆。当初有的藏在母亲私库里,有的送人了,有的当掉了。 其中那两把叫“日梭月梭”的古琴,还是被她送了人。 一件件,一箱箱,字画孤本,珠宝首饰,名砚名笔,玉石玉器,长长一串单子罗列得清清楚楚。 当时母亲急得跳脚,说,“那镇宅鬼只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叫我把所有东西照单还回去。” 是的,一个月时间听来宽裕,其实是要人命的煎熬。那一个月,她母亲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人,把送出去的东西索要回来。 包括日梭月梭的古琴,唐楚月也被母亲逼着去要了回来。这是她当初算计想毁了外甥女的直接原因。 总之该得罪的人,全得罪了一遍。她母亲按单全部还了回去,怕得要死。 唐楚月的眼泪再次无力地流下,却不知道是为谁流,“所以,你下毒把我母亲毒死了?” “外祖父这么告诉你的?”时安夏摇头否认,“不,当然不是。下药毒死你母亲,那得多便宜她啊。况且我不愿意沾染杀业,会有因果报应的。” 唐楚月哭着不说话,继续听时安夏说下去。 她信时安夏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 “我只是跟你母亲实话实说,我会让她今后的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之中。我还跟她说‘我们,不死不休’。” 唐楚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又忘了哭。 冬天,真的来了。 刺骨的!寒到了骨头缝里。 又听时安夏平静的声音响起,“我让我母亲扮成我外祖母的样子,向你母亲索要嫁妆,也向她索要孙儿的命。你知道的,你母亲给我大舅母用了碎骨散。我大舅母的孩子死的时候已经成型了,那是个男婴。” 唐楚月听得喉咙干涩,快喘不上气儿来了。 “你只是听听,就受不了了吗?”时安夏冷冷地问,“你可知,我大舅母当时是什么心情?” 唐楚月便是想起,昨日大嫂拿着母亲的嫁妆单子递给她的样子,又想起那些丰厚的添箱。 但最可贵的,是大嫂温柔的祝语,“望你嫁人之后,能过得和和美美,一生平安顺遂。” 唐楚月猛地蹲在地上,伤伤心心哭起来。 哭大嫂,哭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也哭自己,哭自己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恶毒该死的母亲! 唐楚月知道大嫂昨天想摸摸她的头,可手伸出来又缩回去了。 她当时心里很失望。她一直想要亲近大嫂,想像外甥女那样依在大嫂跟前撒娇。 可她的母亲杀了大嫂的孩子。其实大嫂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被下了碎骨散的孩子吧? 大嫂当时该多心碎啊!大嫂看到她,其实心里很难受吧?唐楚月的哭声漫出了一股莫名的悲凉。 时安夏的眼睛也红了,扭过头去,背对着唐楚月,声音仍旧冷淡凉薄,“我跟你母亲讲,那个死去的孩子托梦说全身都痛。中了碎骨香的人骨头寸寸都痛,你母亲知道的。 所以我也要让你母亲尝尝碎骨香的滋味儿。我要让她夜夜不成眠,亲耳听到自己的骨头喀喀作响,直至动弹不得。 我并不想你母亲死得太快,我只是想让她日日夜夜受碎骨之痛。 可她命好,没多久就死了。 其实,我还挺惋惜的。她,不该死那么快啊。我这仇还没报爽利呢。” 唐楚月惊恐万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继续嚎啕痛哭。 时安夏再次转过身来时,眸色已经十分平静。 她蹲下身子,温柔地撩起唐楚月散落的碎发,“小姨,我的解释你还满意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得这么清楚?” 她顿了一下,自问自答,“因为啊,你怂,又笨,不是我对手。就算让你报仇,你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唐楚月:“……” 坏姑娘!你这个坏姑娘!看不起我! 时安夏又柔声道,“更因为你懂得明辨是非,不会听外祖父几句话撺掇,就嫁给梁大人家的小儿子,继而与我为敌,给我使绊子。” 唐楚月:“……” 坏姑娘!你这个坏姑娘!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完了! 时安夏用手帕替她擦去泪水,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行了,冤有头,债有主。与你母亲的恩怨就到此为止。至于你,以后无论是我小姨也好,是我远房表嫂也好,只要你好好的,日子总归不会过得太差。” 唐楚月抽抽着站起身,脚麻了,一个没站稳,扑在时安夏的肩头,顺势抱紧,眼泪糊了人家衣裳,“夏儿,呜呜,夏儿……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第823章 是想让我守活寡 为什么会对一个仇人的女儿好?唐楚月百思不得其解。 她这次来也并不是理直气壮问罪,只是想亲自找外甥女问个清楚。 因为父亲说,她的母亲其实是时安夏下药给毒死的,还说她大哥大嫂也脱不开干系,不值得她信任。 为此,唐颂林列举了朱樱樱一系列反常行为,来证明这个结论。更说手里有证据,可以证明一切。 大抵唐颂林也没想到,唐楚月如此信任时安夏,会亲自跑来问一遭。 唐颂林恐怕更没想到的是,早在他被撵去乡下那会,唐楚月就被时安夏敲打过一番。 也是因着时安夏,唐楚月才彻底看清昌平王府的嘴脸,歇了嫁过去的心思。 若唐楚月当时不听话,嫁了昌平王世子为妻,如今应该是在流放地过着悲苦不堪的日子。 能对仇人的女儿做到这个地步,没有宽广胸襟绝做不到。唐楚月识好歹,记恩情。这一年多修身养性,夹着尾巴做人,反而沉敛端方了许多。 只要一想到嫁去昌平王府的后果,她就在心里把外甥女当神顶礼膜拜。 唐楚月问外甥女为何对自己好,倒也不指望对方回答。 毕竟她那外甥女一张毒嘴,开口就能噎死她。 但这一次,外甥女不止没呛她,还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外祖父误导你,无非是希望你与我们离心,顺带恨上明家,拒了这门亲。” 唐楚月不傻,“嗯。” 拒了这门亲,自然就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嫁去梁家。 她不明白,“梁家到底要干什么,这么大张旗鼓从乡下把父亲请回来?我大嫂都拒了这门亲,他应该知道咱们护国公府的态度啊。” 时安夏解惑,“梁大人的小儿子在青楼争风吃醋,惹了江湖上的人。结果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切了他的命根子。” “啊!”唐楚月面色一白,又一红,然后怒了,“那他梁家还敢上门来求娶我!真不要脸!” 这是想让我守活寡!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羞! 早前那些污眼睛的图画可不是白看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时安夏忍着笑,说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梁家老的虽然跟唐颂林一样被迫退了,但小的还有许多在朝堂走动,就把这事报了官。 报官归报官,但对外只说受了重伤,要官府捉拿凶手归案。 谁知凶手来无影去无踪,到现在官府也拿不了人。 这事拖着就拖着了,小儿子的亲事却迫在眉睫。越往后,伤情浮出水面,恐怕小儿子的亲事就越难了。 还不如趁早,一来二去,放眼京城,梁大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唐楚月身上。毕竟像他儿子这种情况,往后是不能有孩子了,必须得有个体面家世的女子撑门楣。 梁大人对护国公府很了解,知唐楚月如今处境艰难。更知护国公府主母跟小姑子不和,恐怕早就想一脚把小姑子踢出门。 在梁家想来,他们的立场是为护国公府好,替对方解决了一个包袱。 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亲事,却是万万没想到被护国公府主母拒了。 梁大人气不过,才连着几封信去请唐颂林回京办事。 时安夏总结,“这其中梁家定是许了诸多好处,否则以外祖父那雁过拔毛的性子,不会如此积极。” 唐楚月听得脸色更白了,心也慌,“那父亲铁了心要把我嫁去梁家,夏儿,你说怎么办?” 时安夏笑,“再多的好处,都是建立在根基不毁的基础上。你回去试试毁他根基,说要把护国公府搅和到外伯祖父唐颂月手里去。” 唐颂月,唐楚月……光听听这名字取的,就知唐颂林有多糟践他二哥。 二人在瑞香花丛中说了会子话,套了词儿,又默了词儿,唐楚月就走了。 唐楚月回到护国公府,去见唐颂林时开门见山说,“父亲,要不咱们去告大哥大嫂和公主联手下毒害死母亲吧?如此一来,大仇得报,大家都落不着好。连星河那小子的前途也会受影响,呵……” 正装病的唐颂林闻言就是眉心一跳,眼皮也跟着一跳。 又听小女儿贴心地说,“父亲也不必忧心唐家就此没落,反正二伯就要回京述职了。没准二伯还能把唐家支棱起来,爵位也能给二伯。” 唐颂林听得脑子轰然炸开,继而怒意滔天,“这是什么狗屁话!” 他奋斗了一辈子,靠着长子唐楚煜和长孙唐星河,才把他二哥唐颂月的风头压了下去。 他一生讨厌的人很多,但他二哥唐颂月必定居首位。 唐颂林自小就在二哥唐颂月的阴影下长大。二哥有多优秀,就衬得他有多蠢,人家还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 他心里还有个结没解开,这也是他憎恶明家和先夫人明贞的原因。 因为一开始,明家就是冲着他二哥唐颂月来的。是因为得知唐颂月已娶了正妻,明贞才落他头上。 也是因为娶了明贞,唐颂林才成为世子,尔后袭了爵。他二哥因此气得离京去地方为官。 唐颂林晚年得女时,给小女儿取名唐楚月,就是为了恶心他二哥。 这一行为,一直被族人诟病。但他偏不改,心里暗戳戳爽。 反正上头没人压他,他想怎样就怎样,偏要这般取名。族老们又能拿他如何?他可是护国公,有正经爵位的。 如今唐颂林虽被皇上撸了爵位,但爵位好歹还在他亲儿子身上。 他和亲儿子的内部矛盾,说白了也是关起门来的账。若是他们自己打起来,没准皇上真会把护国公的爵位给了唐颂月。 这一想,唐颂林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对,是整个人都好了,不生病了,利索下床。 唐楚月越发看不得老父亲这作派,又加一把火,“父亲,您要是不方便出面,我亲自去报官。您只要准备好证据,趁着皇上还在京城,一举把大哥全家拉下马。就算告不倒他们,母亲去世,大哥也需要丁忧。这一闹开,他就得回家来待着……” 一举把大哥全家拉下马!唐颂林一噎,那叫一个气啊。 他一直没对外公开老妻离世的消息,就是担心丁忧会把长子的职位给丁没了。 现在不止是丁忧,女儿还要去告状……唐颂林听得手都痒了,想打人。 第824章 咒他死还是咒他不死 唐颂林苦啊。他只是想把女儿嫁到梁家去而已,哪里是想追究老妻是怎么死的。 他就不明白,梁家哪里不比明家好呢?人家百年世家,虽然梁家现在没几个有出息的,都比不上他儿子唐楚煜能干。 但人家底蕴在那摆着,错不了。况且梁家许诺他丰厚的谢礼,十分可观,单子都好长一串。 唐颂林沉着面色,想了想,安抚女儿,“莫要沉不住气。这件事,需得从长计议。” 唐楚月如今只惊奇,为什么她老父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跟外甥女预估的一模一样? 果然啊,不能与外甥女为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楚月压下嘲讽,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女儿没法沉住气。既然父亲言之凿凿有证据在手,那还担心什么?身为女儿,我自要为母亲讨个公道,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说着,她就要出门报官去。 唐颂林脑子嗡了嗡,慌了,“回来!” 唐楚月驻足,却不回头,带着哭腔,“父亲别拦着我!我就是拼着不嫁人,也一定要让害死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唐颂林没好气,狠狠闭了闭眼睛,“我没有证据。” 唐楚月这才回头,疑惑看着父亲,“您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颂林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蠢女儿忽然变得不好拿捏也是很伤神的事。 但如今不是打人的时候。万一他这小女儿任性起来去官府一闹,自己这一脉可就真得给老二让位了。 他听说了,老二在外为官政绩不错,回京述职是要高升的。 唐颂林头几日还在得意,再高升能高得过户部尚书? 没错,只要他长子唐楚煜在那高位上坐着,唐老二就越不过去。 如此,他唐颂林始终就能压老二一头。在压老二一头上,唐颂林总是不遗余力。 且这件事比获得丰厚谢礼更加重要,绝对不能让小女儿出门报官。唐颂林拿定了主意,长叹一声,跌坐在椅上,“你母亲的确是被气死的,你也不要多想。” 唐楚月悠悠漫出一丝嘲讽的笑,“合着我母亲的死因,全凭父亲心情了?” 唐颂林:“……” 又见女儿忽然沉下眉眼,语气冷冽,“父亲究竟收了梁家多少好处,才舍得卖女儿?口口声声为我好,您去打听一下,梁家的小儿子到底伤在何处,伤有多重!但凡父亲能对女儿有一丝疼惜,就不会狠心推我入这火坑!” 唐颂林涨红了脸,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颤巍巍站起身,却因怒气攻心,摇了两下又跌坐回去。 他指着女儿,声音颤抖:“你!你!反了你了!” 唐楚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中泪意,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父慈,子方能孝。父亲难道还没察觉,您早已众叛亲离?您自私成性,处处算计,如今还有谁会敬您?谁还会在意您的死活?” 唐颂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样。 他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发白,仿佛在极力压抑内心的震动。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一个!两个!全都忤逆他! 唐楚君是这样!唐楚月也是这样! 没一个是好的! 唐楚月见火候差不多了,方敛了眉目,放出最后的狠话,“父亲最好不要再搞小动作!否则鱼死网破,我就是死,也不会嫁去梁家。还有,您也要保重身体。毕竟,我急着嫁去明家,不想再等一年的热孝期。” 唐颂林:“……” 这到底是咒他死,还是咒他不死? 望着小女儿头也不回的背影,唐颂林觉得……这是有高人指点。以他对唐楚君和唐楚月的了解,这两个女儿都不怎么聪明。 昨天唐楚月还一副头脑简单,两眼愚蠢的样子,怎的一夜之间变聪明了,就很不可思议。 他叫来侍候的王伯,让他去查查唐楚月的行踪。 王伯去了,很快就回来报,说据马车夫交代,小姐天不亮就去了一趟少主府。 唐颂林总算咂摸出味儿来,呵!果然是他那好外孙女啊。 他那蠢女儿唐楚君一向唯唯诺诺,当初也是忽然变得能说会道,性子凌厉起来。 从头到尾,包括他从高高的云端掉落泥潭,全是他那好外孙女的手笔。 唐颂林在乡下的日子一直在反复分析,自己一个护国公,好好的怎就一夜之间成了普通百姓,被放逐去乡下度日。 一夜之间,总是一夜之间。 一夜之间,唐颂林回了乡下。 不想斗了,斗不过。不能再贪恋梁家的好处了,徒惹一身骚。 他要保重身体,还想多活几年,至少能偶尔收到长子的来信,进一讲长孙唐星河的事。 他长孙唐星河才是他这一脉真正的传承,很快就要随皇上出征去了。 旁的,他不想再操心了,也操心不动了。 他怕再操心一点,就得去见祖宗了。 郑巧儿这日带着唐楚月来少主府玩,跟唐楚君道,“老头儿颓了,走的那日行将就木,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 唐楚君凉薄一笑,“他可撑着点吧,好歹等月儿出嫁再说。” 唐楚月是第一次跟长姐近距离接触,还有些胆怯,偎在大嫂身旁不敢搭话。 不过听长姐叫自己“月儿”,心里是暖烘烘的。一时想起母亲对长姐做过的事,心里难过极了,却也只沉在心里,不敢露在面上。 唐楚月是近日才悟,有些事虽然过去了,被人揭伤疤还是很痛的。哪怕她是心疼长姐,也切不可显露出来。 郑巧儿见她木讷,怕她拘谨,让她出去找夏儿玩。 待唐楚月走后,郑巧儿才低头对唐楚君笑语,声音极小极小,还用手捂了半边,生怕秘密传出去,“不知老头儿等不等得到你嫁给皇上,哈哈,我都迫不及待想看那一幕。天晓得,我从没那么盼着老头儿能长命百岁。” 唐楚君脸红地瞪她一眼,“你别到处宣扬。” 郑巧儿闻言美眸一瞪,“我是那么大嘴巴的人吗?我跟你说,你那木头哥哥都不知道这事!你说我嘴严不严?” 第825章 夫人跟楚笙先生昨夜呆了一宿 姑嫂俩没说上几句话,唐楚君就被北宣部派人上府来请走了。 同时被请走的,还有于素君。 那会子于素君正眼睛通红,伏案画稿。 原本时成逸重新入了仕途,还等着跟妻子好好庆贺一番。 谁知人家日日没空,夜夜也没空,熬好几宿了。 时成逸跟个游魂似的,老在于素君跟前晃荡。 可没啥用。于素君偶尔抬头会敷衍地问一句,“夫君积食了?” 只有积食不消化才这么老晃荡,不然有毛病吗?要散步也去外头散啊。 时成逸有点小气闷,但没敢发作。 以前是于素君在他跟前小心着,如今反过来,换成他小心翼翼了。 但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啊? 当初不是她求着他娶的吗? 他对她有恩。以前相敬如宾时,他还光风霁月,脑子里不会冒出这种想法。 近日这念头如妖怪一般,时时窜出来,让时成逸心头窝火,又不敢发作,憋屈。 连时云舟兄妹俩都看出他的不对劲,郑重提醒,“父亲别去扰母亲,母亲在做正事。” 时成逸不以为然,觉得画画玩也不该影响吃饭睡觉,更不该影响夫妻间的交流。 哪怕是吵个架呢。 人家现在连架都不跟他吵了,没空。 时成逸摇摇头,忙自己的去了。 等他忙完,就听说北宣部来人把妻子请走了。 他就不明白,一个女子不在内宅操持,整日瞎忙什么。 时成逸如今既要忙家族的事,又要忙朝廷的事,才是真的需要忙的那一个。 为了修复夫妻感情,他每日都早早回家。结果……妻子比他还忙。 唐楚君和于素君去到北宣部时,里面许多官员才知,不止“雪舟夫人”是女子,搞半天“楚笙先生”也是女子。 且北宣部已不是当日才十几个人的北宣部。如今抽调了大半翰林院的官员,还从各书院抽调了有能力的学子进行编外辅助。 上下合计,在北宣部任事者,竟已达两百人之多,直逼最鼎盛时期的户部人数。其中不乏楚笙先生和雪舟夫人的推崇者。 看着两人被领去议事厅,大家纷纷议论开了。 “那真的是楚笙先生?不能吧?我一直以为是个男子。” “迂腐!听人家叫‘先生’就先入为主认为是男子,你不长眼睛看文章的吗?那笔风分明就是女子,哪个男子写文会那么细腻?” “有,黄大人。” “黄大人雌雄难辨,不算。” 更惊的是,有人认出来了,“那,那,那个……不是咱们北宣部尚书的母亲吗?” 集体沉默一阵后,有人补充,“咱们尚书大人的母亲,那不就是户部尚书唐大人的妹妹吗?” “你们是不是眼睛花了啊!怎么可能是咱们尚书大人的母……”话没说完,就见他们尚书大人亲迎出来。 “母亲,大伯母。”时云起匆匆行了一礼,“今日要紧急定一部分稿,所以急着请你们亲自来一趟小作修改。请跟我来。” 原来,二人的文稿和画稿会合作单出书册,负起宣传明德帝出征的责任。 楚笙先生现在行文简单朴实,言之有物,百姓一看就懂。相较于晦涩难懂的诗,她的文风最适合做宣传。 另外,雪舟夫人更是重中之重。她的画风简洁明快,线条流畅。 能引人发笑,又能让人深思。 画宛国君臣的丑态和残暴无能,也画明德帝的英明神武,北翼王军的威武雄壮。 画北翼少年唱着“少年说”,也画北翼将士奋勇杀敌的英姿。 画北翼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景象,也画宛国统治下失地百姓的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悲惨生活。 即使百姓目不识丁,也能一眼看懂画中要表达的意思。若有人识字,读一读画作的配文,更是倍受鼓舞,心潮澎湃。 书册定名为《北翼天子镇国门》。 楚笙先生和雪舟夫人,双剑合壁,成为北翼出征的先锋利器。 待北宣部尚书大人领着二人进入议事厅后,外头炸开了锅。 “所以……楚笙先生是尚书大人的母亲,雪舟夫人是尚书大人的大伯母。” “有才能的人全聚在了一家。” “时家烧了什么高香?” “时家祖坟冒青烟啊!” “青烟冒了一半,灭了。时家老二没出息,把媳妇儿弄丢了……” 众人议论归议论,活儿没少干。当然,忙起来也就闲话不了多久。 闲话就是闲话,闲话终归是要长翅膀往外飞的。只是飞得不多,隐隐约约。 但楚笙先生有多重身份,且每个身份都尊贵,传得少,仍旧隐秘。 倒是雪舟夫人被传得更多,且传言多是温和善意,赞她才华出众。更有甚者猜测,这可能是北翼又一个被委以重任的女官。 当天晚上,于素君让人回家知会了一声,说,忙,会在北宣部通宵赶画稿,就不回来了,勿念。 时成逸憋了一肚子气,彻夜难眠。次日当值时,许多官员都用莫名羡慕的目光看着他,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还有人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仁兄好福气。” 时成逸:“……” 莫名其妙! 然后他就让小厮去打听了一下。 小厮回来禀报:夫人跟楚笙先生昨夜呆了一宿。 时成逸登时脸就绿了。 心头翻江倒海,怒海波涛拍岸。 怪不得对他这般冷淡! 从未有过的愤怒和伤心,对,从未有过。 比当初知道唐楚君嫁人还要伤心的一种痛。 这女人是要让他蒙羞啊! 分明当初是她求着他娶的啊,怎能这般对他? 但见打听消息的小厮露出了一个卖关子才有的诡笑,“爷,您猜楚笙先生又是谁?” 我管他是谁!时成逸铁青着脸上了马车,直奔北宣部,把小厮扔在当场。 小厮的笑凝在了脸上,似乎,好像,妈呀,闯祸了? 他是费了很大功夫才打听到的秘密呀,那楚笙先生竟然是曾经的时二夫人。 难道这不值得卖个关子吗?小厮发足狂奔,“爷,爷,等等小的!小的有话说啊啊啊……” 追不上了。 马和时成逸一样,火急火燎,跑得快。 时成逸到北宣部门口时一问,方知夫人走了。 还是和楚笙先生一起走的!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第826章 啊呀大哥在捉奸 时成逸一向缥缈淡定的性子,崩碎了,此时扛起大刀杀人的心都有。 “追!” 马车夫继续赶马狂奔。 小厮捂着肚子好不容易追到北宣部门口,只看到他们家马车的屁股。 不行了,他跑不动了。扶着墙根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就感觉自己抖个机灵很有可能抖马腿上了。 那会子北宣部门口又来了一辆马车,正是时成轩。 他也不知道从哪听来一嘴长了一半翅膀的谣言,大抵几个关键词,就是“时云起的母亲”,“时云起的大伯母”,还有“楚笙先生”以及“雪舟夫人”。 得,四角关系构成!但凡时成轩有点脑子分析一下,就不至于产生任何误会。 但他哪有脑子?他只有一个想法,担心前妻受骗上当。 那些一肚子酸文腐诗的文人坏起来,可比他这种胸无点墨,头脑简单的人坏多了。 他那前妻脑子也简单,根本不是坏人的对手。 时成轩听说楚笙先生来了北宣部,也火急火燎要来会一会。 至于为什么要会一会?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仗着他儿子是北宣部尚书,来敲打敲打楚笙先生:离唐楚君远点! 时成轩一来,就亮明了身份,“把你们尚书大人叫出来,我是他父亲。我有重要事情找他。” 尚书大人的父亲驾到,守门侍卫还是很给面子,当即就为他通传了。 但没一会儿,里头出来个官员回复:尚书大人没空,正忙得脚不沾地。 时成轩灰头土脸,只得黑着脸问,“那楚笙先生呢?” 官员用一种十分同情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回答,“楚笙先生与雪舟夫人一起走了。” 时成轩心头炸了,替前妻不值。这个楚笙先生绝不是个好东西,又和雪舟夫人搞上了,还不如他这个纳小妾的呢。 最起码,他都是明着纳妾,可不像那个人背地里乱搞。 他绝对不能让他孩子的母亲深陷泥泞,就算要找也找个比他好的吧? 官员还补充了一句,“他们的马车刚离开一会儿,您可能还追得上。” 他们!他们的马车! 所以这俩贱人是乘一辆马车离开的?嗯,好样的!时成轩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让前妻看清楚这厮到底是什么狗模样。 追! 时成轩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跟他哥时成逸向着同一个目标狂奔而去。 且,哥俩都是炸了毛的。 当时成轩的马车追上时,楚笙先生的马车正被时成逸的马车逼停在官道上。 哥俩一前一后,把楚笙先生的马车夹中间了。 马车是北宣部的马车,车夫是北宣部的马车夫。 这马车夫叫刘广,虽然不属于正式官职序列,但大小也是北宣部雇佣的吏员,领的也是北宣部的俸禄。 刘广起初以为遇到了匪人,心里有些发怵。 想着车里坐着的可不止是两个普通女子,还是他们北翼的宝贝。他必须舍身保护,不让她们出一丁点差错。 但又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京城官道上,哪来的匪人? 刘广这边做着心理准备,脑子里已经翻滚了好几个方案,猛地把车停下,正准备让两个女子先跑。 就看见前面马车帘撩开,一个男子在马车几乎未停稳的时候跳下,大步而来。 刘广不认识时成逸,自然上前阻拦。又见对方是斯文人,倒也放下心来。 他自认单挑的话,能打十个这样的。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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