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层枯黄的落叶,被日光映照得微波粼粼、流金溢彩。 “江半仙,还是老规矩。您二位先在这儿慢慢看着,茶点都已备好,有什么吩咐随时唤小的便是。” 小厮将她们引到一座凉亭中,便躬身退下了。 苏妙漪走到水畔打量了一眼,只见落叶下,几尾锦鲤的确懒懒地不动弹,睡莲也没开花。仔细一嗅,空气中还飘着一股臭味,但不是从池塘里传来的,而是从身后。 苏妙漪一愣,转头就见江淼竟是已经在桌边坐下,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炸得金黄酥脆、沾满辣椒面的臭豆腐。 “!” 苏妙漪瞬间瞳孔地震,捏着鼻子退了两步,“你这哪儿来的?!” 江淼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臭豆腐,“他们端上来的啊。” 苏妙漪愈发震惊。 江淼爱吃臭豆腐她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其他人都闻不惯这个臭味,所以她轻易不吃,只有偶尔会去市集上买个一两块,吃完后还得洗脸漱口,等味道散干净了再回来。 不过最重要的是……哪个大户人家上茶点的时候上臭豆腐啊?! 山清水秀、琼楼玉宇,江淼用一双镶金象牙筷子吃着青釉高足盘里的臭豆腐。 苏妙漪整个人都恍惚了,只觉得那臭味和桂花香气混杂在一起,直冲她的天灵盖…… “他们怎么知道你喜欢吃这个?不会是你之前来的时候,特意跟他们提的吧?” 苏妙漪退到亭子外面问。 江淼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苏安安吗?就惦记着吃?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便备了这些。我也就是看着与他们投缘,这才三番两次的来看风水。” “要不是人家,你都吃不上饭了。现在说这些……” 江淼噎了噎,放下筷子,朝苏妙漪挑眉,“好歹是主人家的心意,你躲那么远像话吗?” “……” 苏妙漪硬着头皮回到了亭子里,在江淼身边坐下。 这一回她才发现桌上除了臭豆腐,还有不少市井小吃,不过基本见不到寻常的甜口,都是咸口和辣口,像是特意为了江淼准备的。 苏妙漪生出了一丝疑心,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转而问道,“别光顾着吃啊。你倒是说说看,这池塘能看出什么问题?” 江淼头也不抬,“急什么?等我吃完再说。” 苏妙漪嘴角抽抽,“你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在这儿拖时间想说辞吧。” “被你发现了。” 江淼夹着块臭豆腐眨眨眼,伸手朝苏妙漪这边递过来,“这味道真不错,你也尝尝?” 苏妙漪刚想身子后仰,就被江淼一句话止住动作。 “吃得臭中臭,方为人上人。苏妙漪,你还想不想见财主了?” 苏妙漪面露痛苦,心一横,吃下了江淼筷子下的臭豆腐。 “容公子,殿下在里面等您。” 六合居的下人将容玠引进一座水榭后,便躬身退下。 水榭里宽敞明朗、一览无余,唯独设了一方束腰高花几和两把梨木镌花椅。只是这两把椅子的朝向,却并非面对面,而是通通对着临水的窗口。 可水榭的雕花窗也只开了半扇,水风轻送,掀动了窗子里的青色帷纱和竹帘,连带着地上原本齐整如一的竹帘影子也波动起来,似是水上涟漪。 就在这唯一敞开的半扇窗前,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深青圆领锦袍,绣着蓝黑色的落英暗花,腰间束着玉带勾宫绦,低调拙朴中藏着隐逸儒雅的矜贵之气。 “草民容玠拜见端王殿下。” 端王却是连头都没有转,仍是不错眼地盯着窗外,像是被外头极有意思的景致勾住了心神,与容玠搭话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你可知本王小的时候,最害怕听到的三个字是什么?就是你的名字……” “容九安。” “那时父皇训斥诸位皇子时,总会带上你——容九安如何如何,你们又如何如何,你们这些蠢材,再读十年书都比不上人家容九安……” “容九安,本王可是在你的阴影下熬了好些年头啊。” 容玠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眼眸低垂,口吻谦恭却不卑弱,半晌才道,“殿下是皇子,炳如日星,怎会被区区一粒尘芥遮去光辉。” 端王一愣,终于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与容玠年纪相仿的英俊面容,只是那双眉眼更温润亲和,不似容玠般清冷疏离。 “久闻不如见面……” 端王唇角微弯,面上的笑意更甚,“容九安,你倒是与父皇和顾先生口中说的不大一样。” 那笑容里带着些恰如其分的世故,刚好能叫人放下戒备,却又不觉得油滑。 容玠回应道,“人都是会变的,殿下。” 端王若有所思,忽然又想起什么,朝容玠摆摆手,“你且先坐下等等,待本王送客后,再来与你叙旧。” 送客…… 容玠神色微顿,目光逡巡了一周,水榭内除了他们两个,再无旁人。 正当他奇怪客从何来时,窗外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交谈声,且那声音渐行渐近。 端王明显慌了一下,侧身朝窗后躲了躲,又伸手将半开的窗户掩了大半,还转头朝容玠拼命使眼色,示意他躲到自己身后不要作声。 容玠一一照做,顺着端王视线朝窗外看去。 雕花窗只剩下一道缝隙,刚好能看见一个下人领着两个女子从对岸的水畔经过,其中一个穿着杏黄三涧裙的女子背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下一刻,那女子在树影下侧过脸来。清水芙蓉的面孔,灵动狡黠的眉眼…… 苏妙漪? 容玠一怔,目光转而看向端王。恱擱 见端王眼笑眉舒地望着窗外,脸上一幅兴味盎然的表情,容玠的眸光微微一沉。 “你们这池塘我已看过了,形状不好。” 水畔,江淼负着手走在最前头。 六合居的下人手里捧着纸笔,跟在江淼身后一边记一边应和,“是是是。” “所谓片前半月塘,财谷百千仓,该改成半圆形。” 下人笔锋一顿,面露难色,“……江半仙,可我们这本来就是半圆形。” 江淼噎了噎,“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那里是不是垮了一块?这半圆垮了一块,便有了尖角?极为不祥!必须重新修整!” 苏妙漪落在最后,一脸怀疑地听江淼胡扯。 “还有这水面上的落叶,浮了一层,会给水带来污浊之气,也必须日日清扫。” “至于这水里的鱼,我方才也瞧见了,颜色不好,也得换。这宅子属火,而这些鱼是金白二色,五行属金,金火相克,这些鱼会被克死的……对了,这鱼的数量上也要注意,别养那么多,养个八只或者九只就够了。行了,基本就这些……” 话音未落,苏妙漪却是突然从后头窜了出来,“还有一点!” 江淼和下人不约而同看向苏妙漪。 “江半仙方才还同我说了,这别院的位置其实也不大好。山上浊气下沉,恰巧汇集在此,因此这宅子里才动辄有不祥之征。” 江淼挑眉,“我说过吗?” “说过啊。可你也说了,这别院是主人精心打造,不好叫人弃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叫这别院里尽可能多的养些浩然正气,扶正祛邪,压制浊气!” 六合居的下人也懵了,刚想开口追问,却被江淼抢了先。 “那这浩然正气,要如何养?” 苏妙漪笑盈盈地从袖中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六合居的下人,“这便是江半仙已经想好的应对之策。” 下人看看苏妙漪,又转头看看江淼,“这,这是……” “这世间最能涵养浩然之气的,除了行万里路,便是破万卷书!这是一份书单,贵府上下若都能修身养性、博通经籍,自然就能驱散府上的浊气!” 苏妙漪贴心地给那下人指了指册子上的地址,“若有需要,直接来我们知微堂订书便是。” “……好。小的一定如实禀告。” 下人迷迷糊糊地将册子收进怀里,转身继续带路。 江淼与苏妙漪在后头窃窃私语。 “你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 江淼啧了一声。 “彼此彼此,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你这叫偷师……” 二人正交头接耳,忽然,苏妙漪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蓦地回过身,朝池塘对岸的水榭看去。 可除了一片被夹在窗外的青色帷纱,她什么都没发现,于是很快就收回视线。 水榭里,最后一扇掩着缝的窗扉被阖上。 待苏妙漪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走远,端王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梨木镌花椅上坐下,又熟稔地招呼容玠,“九安,坐吧。” “殿下要送的客,便是这二位?” 端王喝了口茶,“本王这六合居风水不大好,每年都要请那位江半仙来看看。至于另一位……” 话音顿了顿,端王挑眉,笑道,“本王倒是未曾见过。不过瞧着也是个有趣的女子,改日派人出去打听一番。” 容玠抿唇,默不作声。 端王放下茶盏,与容玠寒暄了几句,问扶阳县主的近况,问容玠如今在府学的境遇。 “你虽错过了科举,可却赶上了朝廷振兴官学。这直取入仕的名额,一看家世,二看行状,三看才学。单论这三样,临安府学里还有谁能比得上你容九安?” “棘手的,恰恰是这家世。” 容玠不动声色道。 端王愣了愣,也想起什么,反应过来。 直取入仕所论的家世,并非指父祖辈的仕宦资历和爵位高低,而只重“清白”二字。 何为家世清白,祖宗无犯罪之男、亲族无再嫁之女。 容玠的祖父和父亲,均是罪臣。可皇帝当年并未追究容家其他人的罪责。所以容玠既是罪臣之子,却又并非贱籍,说清白也可以,说不清白也有理有据,只能看负责评议的学官究竟是何心意。 “原来顾先生让你来六合居,是为了这件事。” 端王若有所思,“这有何难。本王待会便手书一封,替你作保。” 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容玠眸光微闪,“汴京怕是有人不愿看见草民入朝,若此事闹大,或许会连累殿下。” 端王笑了,“旁人愿不愿意见你入朝,与本王何干。只要此事不会触怒父皇,本王做就做了……容九安,你别忘了,你家府上还挂着那块‘鸾翔凤集’的御赐匾额,有那四个字在,谁敢说你一句不清白?” 容玠掀了掀唇,起身朝端王道谢。 “走吧,去书房找笔墨。” 端王倒是干脆利落,想清楚容玠的来意后,便直接带着他离开了水榭。 二人沿着水畔朝书房走去,池塘边已经没了江淼和苏妙漪的身影。 端王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指着那铺满落叶的池塘问容玠,“九安,依你看,本王这池塘为何养不活花草和锦鲤?” 容玠也转眼看去,停顿片刻,道,“这塘里引的是山泉水,比寻常的池水更清冽。可养的花和鱼,都是喜温忌冷的种类。再加上落叶未能及时清理,脏污了水质,所以才会如此。” “所以,与江半仙方才说的风水忌讳没什么关系?” “关系不大。” 端王回身看向容玠,“既如此,你方才为何不说?” “非所言,勿言。” 容玠抬眼,不偏不倚地对上端王的视线,“殿下并非不清楚这池塘的水性,之所以任由那半仙信口开河,自然有殿下的理由。草民若贸然戳穿此事,便是逆势而为,岂不是徒惹殿下不快?” “既如此,现在为何又肯说了?” “因为殿下问了。殿下既这么问,便是想听草民坦诚相告。草民此刻回答,便是顺势而动。” 端王笑了起来,笑声里多了些真情实意,“容玠,从前我只觉得你过于清正刚直,与我并非是同路人。可今日一见,原是我错了,先生才是对的。” 说着,端王伸手拍了拍容玠的肩,定定地看着他,“顺势而为、借势而进,固然是做人之道。可我不是个安于天命的人,想来你也是如此。” 容玠侧头,目光看向端王扣在他肩上的手指。下一刻,他听见端王忽然变得郑重的声音。 “既等不来天时,容玠,你可愿与我一同造势?” *** 离开六合居时,是总管亲自将容玠送到门口。 总管本要为容玠安排下山的马车,容玠却拒绝了,“不必劳烦,我已让上山的车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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