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明烛高燃的灯树。火舌点燃了名帖一角,很快蔓延开来。 容玠松开手,将被火舌吞噬的名帖丢入渣斗中,“往后再收到名帖,都这么处理。” 他看了老刘头一眼,黑沉沉的眼底映着窜动的火光。老刘头僵住,惊疑不定地应了声是,随即却下意识看向苏妙漪。 容玠的目光也重新落回苏妙漪面上,“妙漪,我这么处理可好?” 眼睁睁看着那名帖变成黑漆漆的灰屑,苏妙漪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但容玠既然这么问了,她还是忍不住出言相讥,“名册里都是相貌不凡的王公贵族。兄长问都不问我一声,便全烧了,难道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容玠与她四目相对,静默不语。 遮云看了一眼老刘头和刚刚进来奉茶、此刻还候在一旁的下人,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虽不知情形,但却看出苏妙漪和容玠之间的气氛诡异。他们低眉敛目,刚要安安静静地退下,下一刻,容玠却是当着他们的面,语出惊人。 “为兄如何?” 厅堂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直到一声碎响传来,奉茶的侍女慌忙告罪,手足无措地低下身收拾着地上砸碎的瓷片。 “……” 苏妙漪眼睫颤了颤,眸子里也浮起些讶异。 好歹也是一国之相…… 没想到竟连遮掩都不遮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说这种话。 容玠望着苏妙漪,眼里压根没有其他人,“定亲的金簪我都备好了,当初在娄县,挑不到能入眼的,就随意选了一支,现在不同了,可以给你补上最好的……遮云。” 他轻描淡写地唤了一声。 遮云明白他的意思,却踟蹰不前,“公子……” “去取。” 容玠斩钉截铁地。 遮云拗不过他,只能飞快地转身,撑着伞冲进雨中。 随着他一离开,僵在原地的老刘头和下人们也忙不迭地退下,那脚下生风的架势,像是生怕走晚一步就要被杀人灭口似的。 遮云跑得飞快,回来时捧着一精致的妆匣,将妆匣在桌上放下就走了。 容玠走过去,将匣盖掀开,转向苏妙漪。 苏妙漪一低眼,入目就是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十数支金簪。 和那满院的土产有异曲同工之处。 “……” “挑一个,作结亲信物。剩下的,留着平日里戴。” 容玠打量着苏妙漪的表情,“如何,可喜欢?” 苏妙漪目光扫过那些金簪,心里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着,酸得发胀。半晌,她才伸手,合上那妆匣的匣盖,唇角一掀,“喜欢是喜欢……” 容玠神色一动。 “可是怎么办呢?容玠,我不吃回头草。” 苏妙漪笑意盈盈地看向容玠。 容玠抿唇,一双眼就好似被投石的深潭,顷刻间连涟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妙漪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骑鹤馆的事,改日再议吧。我先回去了……” 她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容玠低低的声音。 “骑鹤馆的联名上书,成还是不成,其实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苏妙漪唇畔的笑意一僵。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容玠却没看她的眼睛。 “听不出来么?”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本相想与苏行首做一桩权色交易。” 苏妙漪的瞳孔一点点缩紧,“你真是疯了……” 容玠起身走过来,“你若收下这金簪、与我成婚,我便答应骑鹤馆的提议。” “你今日叫我来,原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苏妙漪气笑了,“无耻!” 她抬手就朝容玠脸上挥去,却被容玠接住。 “好吧,那退一步。” 容玠握着她的手腕,敛去了面上的玩笑之意,“不成婚也可以,牵一会儿手,我尽快替你办成骑鹤馆的事。” “你想都不要想……”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个惋惜,一个气恼,声音叠合在了一起。 苏妙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容玠说了什么,愣住。 他这一退…… 倒是退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见她面上的怒意凝滞,容玠又问了一遍,“只是牵手而已。苏行首就连这点好处也舍不得给么?” “……” 苏妙漪眨眨眼,脑子里开始天人交战。 免行钱的事,原本就不好说。可如果容玠打了包票,那一定就有十成的把握。牵个手而已,就能换来次相的允诺。听上去,倒是个十分划算的买卖…… 不过再怎么说,这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交易”。 若开了这个口子,有一就有二,往后若是容玠拿更要紧的事要挟她,又提出像前面一样过分的要求呢? 绝对不能答应! 苏妙漪咬咬牙,对上容玠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牵多久。” 容玠的眉宇间冰消雪融。 他转眼,看向外头被昏黄灯光映照的绵绵雨丝,笑着说道,“等雨停。” 苏妙漪干净利落地,“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握在她腕上的手指便微微转动了个方向,往下滑落,食指和中指探入她的掌心,用了几分力道…… “你做什么?” 苏妙漪一震。 容玠垂眼,“十指相扣。” “……你刚刚没说要十指相扣。” “我也没说不用。” 苏妙漪抿唇不语。 抵在她掌心的手指没再继续用力,却是轻轻挠了两下。陌生的酥痒传来,叫她不自觉松开了手,也让容玠趁虚而入。五指楔入了她的指缝,随即一点点收紧。 容玠牵着苏妙漪,回到桌边坐下。 二人都没说话,屋里屋外静得只剩下沥沥不绝的雨声和瑟瑟的风声,一眼望去黑沉沉的,竟是不知道要下到何时的架势。 苏妙漪一坐下便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此刻也不好再讨价还价,只能硬生生捱着。 可这么捱着,注意力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和容玠相扣的手掌上。 尽管苏妙漪将知微堂、参商楼、甚至是骑鹤馆的麻烦事都想了一遍,可视线一触及那和她藕荷色纱袖逶迤在一起的玄色袖袍,她的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忽了一下。 「凌长风看着更热乎、有人气,不像容玠,冷冰冰的,碰他一下恐怕都能被冻伤……」 白日里穆兰和江淼的胡言乱语忽然又在苏妙漪耳畔响起。 苏妙漪感受着那包裹着自己左手越来越炽热的温度,忍不住在心中反驳。 容玠的手不是冷的,而是热的,不仅不像冰块,还像团火,烫得她的手指都有些麻了。 她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竟还说容玠太瘦了,是个病秧子。殊不知此人只是看着清瘦,若脱了衣裳,也是猿背蜂腰…… 仿佛被一道雷劈中,苏妙漪倏然变了脸色。 她刚刚在想什么?!! “怎么了?” 察觉到与自己相扣的手掌忽然收紧,容玠转过头。 入目就是苏妙漪红透的耳垂,就连颈侧也染上了些绯色。 容玠顿了顿,手指不经意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重复着追问了一遍,“怎么了?” “……我迟早把江淼和穆兰的嘴缝上。” 苏妙漪别开脸,从牙缝里含糊不清地挤出一句。 “什么?” “我在说,这该死的雨怎么下个没完了!” 雨声很吵,脸上很热,还有掌心方才被容玠勾划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酥痒的触感,沿着二人相扣的手指,不断地朝外蔓延开,逐渐攀上了她的手背、手腕,最后仿佛痒到了她的心里,叫她更加烦躁…… “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容玠问道,“先传膳吧。” 苏妙漪没好气地,“牵着手,还怎么用膳。” “不耽误。” 容玠将遮云唤了进来。 用完膳后,苏妙漪立刻就拉着容玠走到了廊檐下,然而可惜的是,雨不仅没停,似乎还下得更急。 “时辰也不早了,能不能……” 苏妙漪腆着脸想与容玠打商量。 容玠却道,“商人重诺。” “……” “我该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走吧。” 容玠撑开遮云递来的伞,抬脚就要往雨中走。 苏妙漪杵在原地不肯动弹,“关我什么事。容相若真公务繁忙,就该到此为止,而不是拖着我这么个累赘去书房。” “我案上的奏章,哪怕只是一个字一句话,都足以做知微小报的头版头条。” “……” 苏妙漪夺过容玠手里的伞,“走。” 书房里。 容玠坐在书案后批阅公文,左手书写十分流畅,右手则还牢牢地扣着苏妙漪。苏妙漪就坐在他身侧,光明正大地偷看。容玠也丝毫没有避忌,时而还会让苏妙漪帮忙翻页。 望着那些奏章上的慷慨陈词,苏妙漪很快沉浸了进去,完全忽略了十指相扣的尴尬。 “北边不太平……” 趁容玠换奏章的间隙,苏妙漪问道,“大胤与北狄又要开战了,是不是?” “朝中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这场仗能不能打,如何打,与朝堂上的派系争斗息息相关。哪一方能排除异己,赢得话语权,决定了激进还是守成。” 苏妙漪忍不住皱了皱眉,“外患如此,竟还有心思内斗?如果撇开你们那些朋党争斗呢,这场仗究竟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该打。” “有几成的把握能赢?” 容玠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苏妙漪,“五成。” 苏妙漪忍不住睁大了眼,“只有五成?” “若有十成,哪怕是七八成的把握,朝中众臣也不会为此争论不、相持不下。” “大胤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就不能再等等?” “大胤想等,北狄会愿意等么?” 容玠扯了扯唇角,“这两年北狄内政不稳,隐隐有叔侄阋墙的预兆。若等北狄领主拔都坐稳王位、扫清内患,便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胜率连三成都没有了。” “……”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 “你方才说的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容玠忽然出声。 苏妙漪有些犯困,问道,“哪一句?” “你说,你不吃回头草那一句。” “……” 苏妙漪瞬间清醒了。 都过了多久了,他竟然又绕回了那一句!不会是刚刚用膳的时候、看奏章的时候,都在脑子里反复琢磨这句话,想着要如何反驳吧?! 苏妙漪一时觉得有些好笑,用另一只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抬着下巴看向容玠,“洗耳恭听。” 容玠将手里的奏章合上,侧过头看她,“你可知你与那渔女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 “那渔女原谅公子,是因为心软。可是妙漪,你不会因为男子的眼泪和屈膝而心软……你喜欢的是征服。” 苏妙漪一愣。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你总会被看上去更危险、更不可捉摸的东西所吸引,并且用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容玠举起二人交握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妙漪,容玠不是回头草,而是你的战利品。” 凉风骤起、雨势忽弱。 断了线的雨珠在屋檐上敲出“叮咚”轻响。 苏妙漪缓缓转头,对上容玠那双幽沉的眼睛。 “你就像个猎手,而我是被你俘获的猎物……” “哪怕是将我抽了筋、剥了皮挂在屋子里,你也不能这么随意地把我丢了。” 苏妙漪定定地看着容玠,良久才笑了一声。 她上下打量他,以一种轻蔑且嘲弄的眼神,“可是容玠,从小到大,我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战利品。若是都挂在屋子里,怕是一面墙都挂不下……” “那就把他们扔了,只留下我。” 容玠轻轻一拉,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那双冷淡的眼睛好似雨雾弥漫的夜幕,轻易便能将人卷进去淋湿、浸透…… “我会让自己的皮毛变得再好看些,成为最值得苏妙漪炫耀的猎物。” “……” 苏妙漪眼里的轻蔑和嘲弄慢慢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愉悦—— 是一种就算闭上眼,也会从眼角眉梢蹦出来的愉悦。 她别开脸,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这三年,想要取悦她的人有很多,有些人是为了生意富贵,也有些人是为了她这幅皮囊。可不得不承认,容玠竟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真正取悦到她的人…… 苏妙漪不肯将脸转过来,容玠笑了笑,拿起奏章继续翻看。 忽然间,他的手被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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