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门点着两盏灯笼。容玠盯着她,神色虽隐在昏暗中,可猜猜就知道定是一脸嘲讽。 “……” 苏妙漪自知狼狈,眼睫一垂,就要从他身边越过。 可擦身时却被容玠攥住了手腕。 “你今日去了裘府?” “……” 苏妙漪不答,皱着眉想要挣脱容玠的手。 容玠却反而攥得更紧,只是语调缓和下来,不像昨夜和早晨时那般强硬,“你就非要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找到其他法子查清此案。而且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拿到证据,也未必就能如你所愿,将裘恕置于死地。” 苏妙漪抬眼对上容玠,并不相信,“你查这贪墨案,是为了扳倒那位汴京府尹齐之远。我听说,齐之远是楼岳的亲信,若这贪墨案连他都能拖下水,更何况是裘恕?他裘家再怎么富比王侯,到底也只是商贾,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容玠抿唇失语。 半晌,他握在苏妙漪腕上的手才略微往下一落,却没有松开她,而是支开她的掌心,将什么东西塞了进去。 苏妙漪一愣,低头,只见掌心放着的就是容玠早上夺走的那支白玉耳坠。 容玠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什么。 苏妙漪怔怔地抬眼看他,“……什么?” 容玠却没有再说第二遍。他一言不发地松开苏妙漪,转身进了正院。 巷内重新恢复了寂静,苏妙漪独自站了一会儿,也心神不定地推开了次院的院门。 直到回了屋子,在妆台前坐下,苏妙漪才又张开手,看了一眼失而复得的耳坠。 刚刚容玠说的话,她其实听清了,只是有些意外。 “我只是不愿见你委屈自己。” 这是容玠的原话。 苏妙漪直接将耳坠放回了妆匣中,轻轻阖上。 与此同时,裘府。 “今日能与小姐尽释前嫌,夫人定是高兴坏了吧?” 虞汀兰身边的婢女打开妆匣,拿出一柄金边牛角梳,一边为她轻轻梳着发丝,一边笑着望向妆镜。 可出乎意料的是,虞汀兰眉眼间却看不出丝毫喜色,反倒是沉沉地覆压着一层霜雪。 婢女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噤了声。恰好裘恕推门而入,走了过来,婢女便放下牛角梳,自觉退下。 房门阖上时,裘恕已经站到了虞汀兰身后。他原本脸上也带着笑,可眼眸一垂,目光落在虞汀兰凝沉的脸色上,唇畔的笑意才尽数敛去。 “怎么了?” 裘恕半开玩笑道,“女儿都认你了,为何还是这幅表情?我可记得某人前几日才告诉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让我不要再插手知微堂的事。结果今日就亲自将妙漪带回了裘府……” 虞汀兰眸光微颤,低声道,“大相国寺里,我见她亲手挂了一枚为我祈愿的福牌,便以为她这些年对我还是念胜过怨。” “本该如此。” 裘恕叹了口气,双手搭上虞汀兰的肩,“血浓于水,你到底是她的娘亲。有些事,我是有心无力,没法代替你,必须得你亲口说、亲自做。我早就说过,只要你稍稍低头,你们之间的母女关系定会缓和……” 裘恕自顾自地说着,虞汀兰却忽地抬起眼,透过面前的妆镜定定地望着他,“你当真看不出来?” “……” “她说不会垂钓,可我却觉得她的钓技已经炉火纯青。只是她想要钓的并非池中鱼,用的饵食也不是虾虫……” 顿了顿,虞汀兰的眸光里添了一丝失望和忧愁,“如芥,她是冲着你来的。” 裘恕搭在虞汀兰肩上的手微微收紧,默然半晌才沉声道,“无妨。” “……” “汀兰,我本就是个不配有子嗣的人。你的女儿,便也是我的。不论她图谋什么,我都可以给她。换句难听的话说,就当是我雇了她苏妙漪来彩衣娱亲又如何?只要能让你宽心高兴,我从来都不惜代价。” 虞汀兰似有所动,刚要说什么,却又被裘恕打断,“放心,她虽聪颖,可到底涉世未深,我这种老江湖,难道还能栽在她手里不成?所以你只要好好享受这母女团聚的天伦之乐,剩下的事,什么都不用想。” 安抚完虞汀兰后,裘恕走出寝屋。 月黑风高,树影憧憧。他负着手走在回廊上,脸色没有方才在屋里时那般云淡风轻,而是多了几分凝肃。 一随从提着灯追上来,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裘恕沉缓的声音才伴着夜风传来—— “让苏安安明日来见我。” “是。”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73(二更)[VIP] 浴佛节过后, 苏妙漪每日除了待在知微堂和刻印工坊,剩下的时间就几乎都耗费在了裘府。 可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她每次去裘府, 都很难碰上裘恕。而裘恕的去向和那些生意上的事,一旦她开口试探虞汀兰,虞汀兰都是一问三不知, 平日里只会拉着她做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聊些普普通通的家常。 隐隐约约的,苏妙漪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其一, 是比起裘恕,似乎虞汀兰对她的防备心才更重。其二,则是她从只言片语里察觉出,虞汀兰对她过去这些年的生活十分了解,不论是她身边的人,还是她经历过的事…… 若说是祝襄在暗中通风报信,可他也是今年才到知微堂, 更早之前的事, 虞汀兰又是如何得知的? 临安城里有裘家的产业,这也就罢了。可娄县呢, 难道小小一个娄县, 都有裘恕的眼线,成日盯着他们家书肆不成? 在日复一日的“母慈女孝”里, 苏妙漪的耐心被耗费地所剩无几。 这一天,她来裘府又扑了个空后,甚至连装都有些装不下去了, 陪虞汀兰用膳到一半, 便借口知微堂还有事要忙,就匆匆离开。 一踏进知微堂的门, 苏妙漪就看见苏安安楼上楼下两头跑,忙得团团转,而凌长风不知所踪。 她皱了皱眉,接过苏安安手里要端去楼上的茶水,“凌长风呢?” “他遇到了个老朋友,正在楼上叙旧,还叫我下来沏茶……” 苏妙漪的心情本就欠佳,一听这话更是怒从心头起,咬牙切齿道,“他让你沏茶你就沏茶,拿你当丫鬟使唤呢?真把自己当裘家的赘婿了?!” 语毕,她端着茶直接拐进了角落,黑着脸往那茶壶里狂加了几勺盐。 凌长风的老朋友,还能是什么人?定是江湖上那些不着调的酒肉朋友!凌长风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身无分文地被这些人诳到玉川楼,险些要被送去官府,现在竟还能继续同这他们称兄道弟! 苏妙漪气势汹汹地踩着楼梯,惊得楼上坐着读书的客人都纷纷转头看过来。 她这才放轻了脚步,勉强克制住怒气,走到了自己寻常待的隔间门外。 隔间的门半掩着,传来凌长风和他那位朋友的交谈声。 “长风,我一早听说你家出了事,可我人在北境,鞭长莫及。没想到啊,这才短短一年,你就白手起家,在汴京城开起书肆了!” 青年的声音洒脱爽朗,听着与凌长风年纪相仿,却多了几分昂扬意气。 听这话的意思,知微堂竟改姓凌了…… 苏妙漪在心中冷笑。 紧接着,便是凌长风略有些心虚的应答,“邵兄谬赞了。小小书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占着知微堂东家的名号,还要踩知微堂一脚! 苏妙漪听不下去了,将隔间的门踢开,阴恻恻地笑道,“是啊,小小书肆,不值一提。” 那青年闻声转过头来,疏眉朗目、意气轩昂,“这位娘子是……” 看见是苏妙漪端了茶上来,凌长风的表情霎时僵住了,“她,她……” 苏妙漪走过来,将托盘砰地一声放在了桌上,刚要说话,一旁的凌长风就蹭地站了起来,将苏妙漪拉到了旁边,用气音恳求道,“帮帮忙……给个面子……我这兄弟从了军,如今都是个统领了,我要是一事无成,这脸往哪儿搁……” 苏妙漪面无表情,“你还能有当统领的朋友?” 凌长风咬咬牙,“后面三个月的月钱,我都不要了!” 苏妙漪当即甩开凌长风的手,笑意盈盈地转向那青年,“大人,我是知微堂的杂役,给您沏茶来了。” 青年的目光在苏妙漪身上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移开,瞧着倒是正气凛然,与从前和凌长风混在一起的地痞无赖不一样。 “差点把正事忘了!” 青年刚要喝茶,却忽地想起什么,又将茶盅放下,“我这儿有份书稿,想找家书肆替我刻印成册,卖到大江南北。” 凌长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看了苏妙漪一眼,张口便道,“邵兄,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我同你开什么玩笑,当然是认真的。这次回汴京,我把城里几家书肆都看了一遍,为的就是这件事……” 想起什么,邵姓青年忿忿不平地在桌上捶了一下,“可那些书肆都狗眼看人低,一听说我是个无名小卒,直接就把我给轰出来了!” “……” “还好有你啊长风!” 邵姓青年高兴地握住了凌长风的手,“既然你是这知微堂的东家,那我这书稿就交给了你……” “等,等等!” 在苏妙漪刀人的眼神下,凌长风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及时制止,“我还不了解你邵轩吗,你连个之乎者也都说不上来,还写书?!我虽是知微堂的东家,可出书这种事也不是我一个人拍板就能定的。我这书肆开在州桥,是为了做生意,若是靠你我之间的关系就赔本出书,我这书肆上上下下迟早饿死……” 总算说了些靠谱的话。 苏妙漪满意地收回视线。 “啧。” 邵轩倒是没往心里去,摸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这书稿一定赔本?再说了,这书稿又不是我写的,是我祖辈留下来的。原本不该拿出来敛财,可我如今实在是手头紧,急需钱粮,这才把祖辈遗训拿了一部分出来。” 这姓邵的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内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苏妙漪撇撇嘴,瞥了一眼身边另一位败家子,心中默念着四个字——人以群分。 察觉到苏妙漪的视线,凌长风脸上有些挂不住,刚想开口送走邵轩这尊大佛,却又听得他大言不惭地继续放话道,“长风,我实话告诉你,我这书稿若是给了哪家书肆,哪家书肆就飞黄腾达、名利兼收了!我是看在咱俩这关上,才愿意把这书交给你来做……怎么,你和前面那些人一样,瞧不起我?” “……” 凌长风被将了一军,只能求助地看向苏妙漪。 苏妙漪暗自冷笑。 看在关系好的份上,才把书交给知微堂做。 ——多么熟悉的说辞。 上一个被无数人争抢、最后赏赐给知微堂的诗集,如今已经被她丢到厨房用来烧火了。 尽管已经心烦意乱,恨不得将这个邵轩立刻撵出去,可苏妙漪到底还是个体面人,于是一边笑着给二人斟茶,一边咬着牙提醒凌长风,“东家,这生意能不能做,还是得看了书稿再做决定,您说呢?” “对,说得对。” 凌长风当即附和,“邵兄,不如先让我们看看书稿。” 邵轩沉吟片刻,才从怀中拿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页,递给凌长风,“你我是兄弟,我还能害你不成?” “……” 凌长风接过来,只瞧了一眼上面东倒西歪的字迹,就目不忍视地递给了苏妙漪。 苏妙漪展开那稿纸,第一眼也看得头皮发麻,可第二眼,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四个字,双眼蓦地睁大,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将“仲氏无怯”四个字翻来覆去地确认了几遍,才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邵轩,“你那位祖辈是……” 邵轩却是竖起手指,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切莫传扬出去,其实我姓仲。” 苏妙漪眸光震颤。 邵轩看向还未反应过来的凌长风,坦然道,“长风,我的真名叫仲少暄,曾翁姓仲名桓,字无怯。” *** 仲少暄留下三日后将仲桓遗稿带来知微堂的承诺后,便称军营中还有要事处理,匆匆离开。 苏妙漪和凌长风亲自将人送出了门,一路目送仲少暄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二人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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