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同医术好,人也和气,山里人不管是大人孩子有疾,还是牲口生病都会找他,不论早晚,他从不回绝的,虽说没挣下什么家产,倒也博了个好名声。 五年前,顾青竹母亲王氏难产而死,到了这年立冬,顾世同出门行医,突然一夜未归,全村人出动找了几日,才在野狼谷找到他落下的一只鞋,因着那时顾青竹姐弟年幼,谁也不敢说出这个残酷的噩耗,便由村长顾世福做主,对外只说没找到人,户籍一直挂着没销,全当给三个孩子留个念想。 顾青竹六岁时就跟母亲学认字,因着妹妹青英是个早产儿,体弱多病,她靠看老爹留下的医书和笔记,上山挖药材,五年来硬是把青英调养得跟寻常孩子一般康健,这愈发坚定了村里人的想法。 她素来是个胆大心细的,又肯用功,久而久之,竟然无师自通,平日里能治伤风咳嗽的小毛病,还常帮村里人养的羊接生,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故而大家伙儿遇上事,都愿意像当年找他爹那样找她帮忙。 眼见着她没事人似的要回去,顾大丫忙不迭的追了一句:“那些全准备好了,你可快点吧,它都生一晚上了!”冬日的早上清寒,堆积在背阴处尚未融化的污雪冻得跟个冰坨子似的,顾大丫缩着脖子,双手抱胸,不住地吸溜鼻子。 “什么!你咋这会儿才来叫我!”顾青竹一听便急了,折腾了五六个时辰还没产下来,这会让母羊的气力耗尽,肚里的小羊也会被憋死的! 第二章 接生 山里人田地少,除了在茶田桑园的边边角角,种些耐贫瘠的苞谷红薯黄豆贴补外,一年到头的白面稻米和油盐,都要靠山里的出产去外头集市上买。 平日里,一家子过日子紧巴点没啥,可遇到起房子娶媳妇这样的大事,就非得靠养牲口换钱不可了,若是摊上母羊难产,大小不保,损失可就太大了,搁谁头上都得气闷大半年。 “它之前生过好几胎,全都没事,昨晚后半夜生了两个,谁知包衣等到现在还不下来,我爹这才急了,要我赶快来找你!”顾大丫出来的急,只趿拉了双单鞋,这会儿寒气直往脚踝上窜,冷得她连连跺脚。 “我马上来!”顾青竹看了眼热气腾腾的厨房,眼瞅着十万火急的,早饭看来是顾不上了。 “姐,你去大丫姐家帮忙吧,我来看着火。”许是听到了她们说话,穿着半旧棉袍的顾青松拉开房门走出来。 “那好,阿弟在家照顾小妹,我去看看。”顾青竹将脱下的围裙递给弟弟,弯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急急忙忙跟着顾大丫快步走了。 顾家坳是个小村落,统共不过十来户人家,大多是黄泥茅顶的房屋,因着年节,家家贴着鲜红的对联和天钱儿,这才平添了些许喜庆。 村长顾世福家里去年新造了三间宽敞的砖坯房,在村里鹤立鸡群,显眼的很,火急火燎的顾青竹顾不上瞥一眼,紧跟在大丫身后,走进了原来老宅的东屋。 这是顾世福夫妇的睡房,屋里靠墙架着板床,有老旧的橱子和木箱立在灰暗里,此时屋里有很浓重的血腥气,空出的一片地上燃着一个火盆,炭火微红。 一只母羊瘫卧在杂乱的茅草上,身下血迹斑斑,间或有一两次努责,却是有气无力,两只刚出生的羊羔躺在旧毯子上,看上去瘦小可怜,还不能自个站立。 “青竹,你快来瞧瞧吧。”大丫的娘孙氏是个身形敦实的妇人,她一把抓住顾青竹的手臂,慌慌张张地说。 “婶子,你别急,容我先看看。”顾青竹拍拍她的手安慰,蹲下身子检查母羊。 “我家今年运气实在糟透了,坏事一件连着一件,这羊我每天都是尽心尽力喂,夜里还加豆料,咋会生下这么小的羔,这会儿,包衣也不下来,要是没了母羊,小羊也不知能不能养活呐!” 孙氏踱来踱去,唠叨了没完,一时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扯了袖子抹眼泪,她一夜没睡,眼下青了一片,看上去憔悴不少。 “母羊肚子里还有小羊羔,只是它没力气生了。”顾青竹检查了母羊鼓胀胀的肚子,仰头说道。 “还有羔?!可……可这怎么办!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怕不会是死胎吧!”闻言,孙氏又惊又喜,旋即又哭丧着脸问,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让她完全没了主张。 “娘,你先别管是死是活了,总要先生下来,不然母羊也会没命的!”顾大丫在一旁跟着着急,见她娘说话这般丧气,不免有些抱怨道。 “婶子,你先煮点熟烂的豆子来给它吃,多少长点力气,我再从旁帮它一下,到底还是能生下来的,说不定还是个活的呢。”顾青竹摸摸母羊的肚子,母羊半眯着眼,痛苦地咩咩低叫。 “嗳,嗳,你叔正煮着呢,我这就去瞧瞧。”孙氏胡乱地抿了下头发,急急地去了。 “大丫,你把炭火烧旺点,再去找些破棉絮来,肚里的小羊耽搁时间长了,只怕还不如那两个健壮。”顾青竹说着挽起了袖子,将赤藤镯往手臂上推推。 “嗳。”顾大丫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加了炭,而后小跑着出门。 不大会儿工夫,村长顾世福就和孙氏抬了一盘捣烂的豆子进来,他是个魁梧的汉子,顾青竹来不及和他说什么客套话,赶忙扶起母羊伏在食盆上,求生的本能让它忍痛勉强吃了小半盆。 吃了豆子的母羊歇了会儿,果然添了气力,阵痛袭来时,它又一次用力蹬起前蹄,顾青竹不顾血污,跪在地上协助接生,借着它努责的力道,慢慢将一只羊羔顺利拽出,包衣也很快排了出来。 这只小羊更小些,不过万幸是活的,母羊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无力照顾它,顾青竹遂将它清理干净,用棉絮包着,放在母羊肚子上暖着。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孙氏见此,顿时转忧为喜,双手合十,朝屋里各处拜了又拜。 羊通常一胎生一只或两只小羊,她家的母羊一下生了三只,虽说小了点,但精心养着,到了年底照样换钱,光这一项就能比旁人家多出一贯钱来,她自然十分高兴。 “青竹,谢谢你。”顾世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搓着手上的豆渣笑,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 这三小一大四只羊对现在背着一身债的顾世福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若不是顾青竹及时赶来帮忙,只怕要雪上加霜了。 第三章 年前旧事 “这几年,我爹不在,福叔和村里乡亲都很关照我们姐弟,做这些原都是应该的,当不上什么感谢。”顾青竹连连摆手道。 “青竹的医书哪是白看的,今儿就是同叔在,也不过如此呢!”大丫高兴地揽着顾青竹的肩膀,微扬着下巴骄傲地说。 “我比我爹可差远了,也只会看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最多就是帮村里照应照应牲口。”顾青竹被大丫夸得不好意思,低头用她给的旧棉布擦手臂上的血污。 “青竹还没吃早饭吧。”站在一旁的孙氏笑眯眯地说,转头又吩咐女儿,“大丫,你先带青竹到厨房洗洗,再到青山青川屋里来喝碗粥暖暖。” “青山哥可好些了?”顾青竹见她提起,顺口问道。 “他好多了,虽说还不能下床,伤口倒是结痂了,说起来,我们一家子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拿出青松读书用的银子,青山只怕早没命了。”顾世福深有感慨地说。 “福叔说哪里话,咱一个村上住着,青山哥张罗着打狼,也是为了大家不遭殃,他意外受伤,已是泼天的祸事,我出点钱救急,不算什么。”顾青竹摇摇头。 去年刚过了腊八,山里就连下了三场鹅毛大雪,这雪来得又急又猛,一时间封山堵路,有很多人家的羊都还没来得及卖出去,更不要说置办年货了。 正当村里人发愁这个年没法过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山上找不着吃食的狼就下来抢夺羊了,接连三日祸害了好几户村边上人家的羊。 天灾难料,狼祸横行,顾家坳的青壮年心里憋着气,偷摸着商量打狼,他们年轻气盛,哪里知道饿极的狼,为了一口吃的,根本连人都不怕。 那夜,人狼混战中,顾青山为了救郑长林,被狼一口咬穿了肚子,所幸几个年长的村民及时发现,赶来点着了为过年准备的长鞭炮才把狼群吓走。 重伤的顾青山虽得慈恩寺了悟方丈慈悲救治,但年节里镇上的伤药贵得离谱,前前后后足足花了三十两银子,借遍了亲戚和乡亲,欠下一屁股债,才有今日的好转。 说起来,顾世福和顾青山父子特别能吃苦,忙时在家伺候茶园,闲了还到山外打临工,家里常年养着十来头羊,孙氏更是过日子的好手,他家在顾家坳算得上家境顶尖好的。 搁在平日里,他家多少能凑出三十两,可去年初,孙氏托人在翠屏镇上给青山说了一门亲事,女方家开口就要三间新砖坯房,还要五石稻谷和三石小麦做聘礼。 按山里的规矩,这要的确实多了点,但孙氏看上女方家在镇上,又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想着就是这会儿多要点,以后还是青山的,于是,她硬是说服顾世福把家底都掏出来,又盖房子,又买粮食,结下了这门亲。 顾世福本打算腊月里把养肥的羊卖了,风风光光把儿媳妇娶进门,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哪成想,亲事还没办,儿子却受了这么重的伤,第一副药就得十两银子,家里的积蓄都被花出去了,这会儿只能满村去借,好在他平日里与乡亲们相处融洽,大家虽不富裕,但都十文二十文多少借了点。 他本不想向没爹没娘的青竹姐弟借,但钱差的太多,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顾青竹竟然二话没说,把家里攒下的五两银子送来借给他,这才顺顺当当买到伤药。 顾青竹自是知道每一文钱都来之不易,这五两银子是她采茶养蚕忙了整整一年才挣下的,本是打算留给弟弟青松过了年,交镇上学塾束脩,可彼时青山性命攸关,情况紧急之下,她没有不拿出来先救命的道理。 眼见着家里一下子添了三只羊羔,顾大丫心情乍好,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本性,她和顾青竹一路说说笑笑去厨房洗手,抬眼却见娇小玲珑的郑招娣神色慌张地跑了来。 “你这是咋了?白日见鬼了!”顾大丫迎上去,皱眉问。 顾青竹、顾大丫和郑招娣三个女孩子年岁相当,三人在村里最要好,故而,顾大丫说起话里随意地很。 “青竹,你……你阿奶又到你家去了!”郑招娣扶着篱笆,单手叉腰站定,她等不及喘匀气,看着院里的顾青竹惊恐地说。 “什么?!”顾青竹一听,神色大变,全然顾不上洗手,胡乱地撸下袖子,拔腿就往家跑! 第四章 恶奶索粮 “这老婆子又作什么妖!”顾大丫顾不上吃饭,拉着郑招娣就要跟着去。 “死丫头,又要去哪里野?还不滚回来吃饭!”孙氏站在屋门口,大喝一声。 “娘~,青竹,她……”顾大丫指着跑远的人影着急地说。 “你回吧,要不然,你娘又要骂你!”郑招娣推推顾大丫,独自追青竹去了。 招娣生得娇俏,性子又软,通常还没和人吵架,自个倒先委屈哭了,故而,她就是跟着去,也是胆怯地在一旁干着急抹眼泪罢了。 远远的,顾青竹就见她祖母吴氏叉腰站在竹篱小院里叫嚣,瞧着分明是个瘦骨伶仃,满脸褶皱的老太太,可说出的话却偏偏如蜂尾上的针,密密地扎人。 “叫顾青竹死出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儿没有三石稻米,二百斤香油,大家都甭想好过!”吴氏嗓音尖细,直说的唾沫飞溅,真让人怀疑,她这么干瘦的一个老太太,所有的精气神都用在吵架上了。 “阿姐这会儿不在,我们的粮食年三十那天全被你和二叔一家抢走了!”十二岁的顾青松手脚大张,用力撑着大门门框,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阿奶的抢夺。 “阿奶,我们也没吃的,过年还是问隔壁秦婶子借的米面。”六岁的顾青英躲在哥哥身后,探出蓬松的小脑袋,忽闪着大眼睛小声说。 大黄虽是只狗,却也分得清好坏,它站在屋
相关推荐:
剑来
邻家少妇
恶毒雌性野又茶,每天都在修罗场
可以钓我吗
妙拐圣僧
罪大恶极_御书屋
朝朝暮暮
[综穿]拯救男配计划
高武:我的技能自动修炼
呐,老师(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