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进南苍县了。” 一旁的慕锦成正用热鸡蛋揉脸,插嘴道:“我回来时,正遇着府里的府兵,我让他们迎着去了,现下八成已经遇着了。” “你这一天也就这件事做得靠谱!”慕绍堂看他脸上红痕渐消,心下稍安。 卢氏拈掉儿子头发上的一根草屑,万分心疼道:“赶快洗洗,把这脏衣裳都扔了,去去晦气。” 新郎已在屋中,新娘正在路上,寇氏等长辈都把心放回了肚里,忙乱了一整天,这会儿终于有了放松的心情,坐在正屋里喝一杯舒心的茶。 浴房里早备好了热水,慕锦成只让右玉帮着脱了外裳,便将她打发出去了,他浸在浴桶里潦草地洗了洗,便披着衣裳出来了。 他心里惦记着,顾青竹今儿被强掳到山上,衣裳和妆容都花了,又兼着呕吐犯晕,只怕也要洗个澡才好,他只怕自个时间长了,耽误她。 喜房设在将军府的榕华院,一应衣饰也在那边,右玉服侍他穿上家常锦袍,慕绍堂怕误了时辰,催促他从风园直接入西院,去应付那些越来越安抚不了的宾客。 慕锦成散着乌发,围上织锦棉斗篷,临走,只带了大丫头左云过去服侍,将办事沉稳,心思细腻的右玉留在蕤华院中,让她等顾青竹到来。 且不说慕锦成在西院与两位父亲周旋那些赴宴宾客,只说顾青竹好不容易忍着眩晕进了南苍县,城门口早有薛宁在等候,他已将守门兵士打点停当,车队半刻不停,直接进了慕府东院。 今儿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乱了,早不能按寻常喜事来办,陶婆子和春莺将裹着雪狐斗篷的顾青竹扶进了蕤华院。 右玉早准备了热热的饮食,顾青竹勉强吃了一点血糯粥,兼着屋里有地龙,暖意融融,她身上的寒意方才散了一些,一室烛火明亮,她略略环视一周,虽不识那些瓷器玉石摆设,却也觉得是个清雅别致之所。 “少夫人路上奔波,定是乏了,不如先洗浴,也好让奴婢重新为您上妆。”右玉听慕锦成说了脱险过程,对自个这个未来的女主子自然而然有了好感。 瞧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婢,顾青竹也觉身上黏~腻,之前出的汗和灰尘混合着,脸上很不舒服,她微微点头:“好,麻烦你了。” “这都是奴婢该的,当不得少夫人的谢。”右玉说着就要帮她解衣裳。 顾青竹本能地一下子红了脸,可外裳实在太难穿脱,她只得由着右玉和春莺帮忙,脱衣卸了钗环,可是里衣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假手于人。 右玉突然觉得,两个少主子还真是登对,不仅相貌,连癖好都是一样的,故而,她也就随她了。 车队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若按常理,这会儿早过了吉时,可瞧着这府里不急不慢的,也不知是怎么安排,故而,顾青竹不敢多耽搁,虽然她十分疲惫,很想在那一桶加了花瓣和香露的温水多泡一会儿去去乏。 洗去胭脂水粉的顾青竹精神好了些,脸上泛着桃花般的粉色,一头乌发黑绸似的光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仅右玉看着发愣,就连一路陪着来的陶婆子和春莺也觉得,这会儿的她才最动人。 顾青竹见她们都盯着她看,有些心虚道:“我穿错衣裳了?” 陶婆子笑道:“少夫人长得实在好,这会子,晃了老婆子的眼了。” 右玉和春莺赶忙屈身赔罪:“奴婢们失礼了。” “我……”顾青竹窘了,脸色更红,一时摸着赤藤镯,不知该说什么。 陶婆子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喜滋滋地说:“让丫头们伺候上妆吧,今儿是喜日子可得好好打扮。” 顾青竹被重新绾发上妆,春莺手巧,不一会儿便收拾停当,西府那边,早打发可靠的婆子将喜服又送了一套来。 重新盖上喜帕,出了蕤华院,有一顶红轿等在外头,陶婆子和春莺一路陪着,出了东府入西府,顾青竹不知这是什么道理,又不好问,只得由着陶婆子领着她往里走。 将军府门前,鞭炮齐鸣,足燃了一刻钟,持续炸裂的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噼啪的声响更是传出很远,整个南苍县都知道慕家办喜事。 慕绍台今夜突然成亲,且娶的是三生女掌柜,这个轰动的消息实在太惊人,以致于慕锦成的婚礼完全被比下去了,众人心不在焉地观礼,连一直想要讥讽南苍县首富之子娶个乡下姑娘的人,也没兴致对新娘子评头论足。 唯有一个人见到慕锦成一脸笑意地牵出蒙着喜帕的新娘,立时变了脸色,明亮的烛火照在她半边妆容精致,此刻却已经扭曲的娇颜上。 “我饿得心口疼,先回去了。”钱漫蹙着一双蛾眉,歪头对钱有财道。 “急什么,那么久都等了,也不在这会儿!”钱溢笑得幸灾乐祸。 钱漫想慕锦成做夫婿,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儿她本可不来的,却偏闹着来,这会儿,不知为啥又要提前走。 这点打击都受不起,还做什么钱家人! 钱漫根本不睬他,见她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她只当是默许,也不等司礼先生说完吉利话,便很不礼貌地站起来,疾步离开了。 钱涨回头望了她一眼,而钱有财只盯着新郎官和新娘子对拜,看见好笑处,咧嘴一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举动。 慕锦成也没心思管底下人的哄闹,他手心里满是汗,烛火摇曳,光影朦胧,眼前一切仿佛梦一般不真实,他不能思考,不能动弹,像个木偶似的按司礼先生说的的话拜天地,拜父母,与顾青竹对拜的时候,两人差点碰着头,引得他那些狐朋狗友一阵哄闹。 好不容易挨到礼成,顾青竹几乎又湿了里衣,不是屋里太热,而是她心里十分慌乱,这就糊里糊涂成亲了? 陶婆子和春莺将她送到榕华院的新房,陪着她坐了会儿,顾青竹心神不属,一直无声地抚摸赤藤镯,而陶婆子和春莺到底是下人,也不好废话多嘴,偶尔问一句喝不喝水,其他的便无话了。 隔了会儿,喜婆进来说了好些吉利话,送了合卺酒并八样果品点心,之后,带着人出去了。 屋里只剩顾青竹一人,她悄悄掀开喜帕一角偷瞧,屋子很大,燃着热烘烘的火盆,她慢慢挪到桌前,将一把小银剪子藏在枕头下,方才心下稍安。 刚才拜堂时,她实在紧张,只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想来那人不是武夫,她打算好好与他说说,好合好散,若是实在不行,只好以死相逼,反正她没想这么早,在这深宅大院里苦度春秋。 正堂的喜宴足闹到戌时,父子同日成婚,这可是双喜临门,不管是好意道贺,还说嫉妒揶揄,慕绍台都是来者不拒,他身体强健,又逢喜事,称得上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倒把那些个宾客喝得咂舌了。 慕锦成心里惦记顾青竹,又不知怎么过见面那一关,实在无意饮酒,正巧,长辈宾客都由两位父亲陪了,只剩下那些大小纨绔,他则是能赖就赖,能痞就痞,又有二哥适时出面挡酒,他倒没喝多少。 见他如此,直恨地钱溢连连跺脚,扬言道,过些日子一定要把他好好灌一回,王老八罕见地表示同意,慕锦成面上笑哈哈地答应,心里却叫苦,若能过了今晚,方才好说日后。 宾主尽欢,父子出门送客,外间不知怎地突然下了雪,薄雪覆盖着路面,只听车轱辘碾过,发出喳喳的细微声响。 慕绍台回到自个的南山院,婆子丫头见了他,纷纷行礼,他挥挥手,那些人悄悄地退下了。 罗霜降端坐在铺就花团锦簇大红色的罗汉床边,她听到门响,一下子从前世的回忆里醒来,她有些紧张,竟连丝帕绞红了手指也不知道。 “霜儿,我能这般叫你吗?”慕绍台挨着她坐下,将她手上的桎梏轻轻扯下。 “将军!”罗霜降心中一颤,这男人是领兵杀敌的猛将,竟将如此的温柔给了她。 “叫我绍台或夫君。”慕绍台最受不得她如羽毛划过心尖的声音,有些微醺地附在她耳边低喃。 酒的温热喷在罗霜降的面颊上,立时将她的脸染成酡红,如中魔咒,她低低地唤一声:“夫君。” 慕绍台揭了她的红盖头,一朵盛开的蔷薇,绽放在他面前。 他笑,拉她起来,倒了两杯酒,递与她一杯,强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纤细的胳膊,仰头喝干,又看着她轻启朱唇,一抹酒液滑入喉中,吞咽的时候,看的他立时热了身子。 放回两只杯子,慕绍台抚上她的柳腰,将她拥入宽阔的怀抱,微闭眼道:“霜儿,我好似早已认得你的。” 罗霜降终于忍不住落泪,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低泣:“妾一直在等夫君!” 火热的唇袭上来,仿若久旱逢甘霖,罗衫轻解,帐幔低垂,罗霜降第一次看见男人身上纵横交错,或深或浅的伤痕,她虔诚地吻过他背上的刀疤,胸前的剑伤,每一处都留下她微凉的唇和滚烫的泪,冰火两重天,慕绍台颤栗不已。 窗外白雪纷飞,几点红梅落于雪上,惊红绝艳。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怎么睡 慕锦成打发了宝应,一路行到榕华院,在廊下轻轻跺了跺脚,掸落双肩上的琼花。 右玉听到声音,忙从厢房里出来,“这么大的雪,爷该打发人叫奴婢去接才好。”说着,帮他拍打后背上的雪沫。 “你们也忙了一天,人困马乏的,去歇着吧。”慕锦成挥挥手。 今夜是洞房花烛,右玉自然是不便打扰的,只得躬身退下,不过,她是慕锦成院里管事大丫头,主子成亲,她整夜都得候着,只怕到时要叫水叫茶伺候。 慕锦成见她退回厢房,自个往内室去,在门前站定,伸手想推门,转瞬又变掌握拳,如此这般,足犹豫了一刻钟的时间。 早晚都要面对,慕锦成顺了顺大红锦袍,咬牙一下推开了门。 屋内红烛高烧,烛火被他大力开门带进的风,吹得跳动不已,慕锦成赶忙回身将门轻轻掩上。 他深吸了口气,往屋中大床走去,床沿上并没有他意料中端坐的新娘。 他再一瞧,不禁苦笑,只见顾青竹和衣歪在床上,居然睡着了! 慕锦成在顾家坳住过几日,晓得山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会儿都一更天了,况且,顾青竹今日哭嫁、醉酒、斗智、奔波,又没有好好吃东西,再好的精神也熬不住。 “醒醒,脱了衣裳睡。”慕锦成坐在床边摇摇她单薄的肩膀。 喜帕落在一边,她的脸半拥在百子百福的锦被里,纵使睡着了,眉眼都是拧着的,不知有什么烦心事,慕锦成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她的黛眉。 适才,顾青竹一个人等得太久,起先是靠在床栏上打瞌睡,不知怎么就滑到了床上,这会儿睡得迷迷瞪瞪,一睁眼,就见伸过来一双手,惊呼一声,立时迅速地起身后退。 “你……你怎么在这里?”顾青竹一见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惊异地问。 慕锦成双手一摊:“这是我的家呀。” 顾青竹心急道:“乱说什么!还不快走,你这人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这会儿闯到我新房里来,慢不说连累我坏了名声,若是你被拿住,少不得打个半死,何苦来哉!” “你担心我呀!”慕锦成被她的话一下子暖了心,先前的担心一下子去了一半,嘻笑往前凑了凑道。 顾青竹心中哀叹,她只想把他赶快打发了,好一心一意和新郎谈和离的事,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顾青竹见他没个正形,肃着脸道。 “这真是我家。”慕锦成无奈,他指指自个身上的大红锦袍,低声说:“我还是你的新郎。” 他的低语如同五雷轰顶,震得顾青竹大惊失色,连声音都抖了:“你……你说什么!” “你瞧我俩的喜服。”慕锦成将她的广袖扯过来一点,叠加在他的锦袍上,很明显是一样的面料,一样的花式。 “怎么会是你?你分明是三生的三爷。”顾青竹扶额,有些头疼。 慕锦成苦笑:“慕将军是我亲二叔,他过继我为子,可不就凑一块了嘛。” 顾青竹理清了这个关系,突然觉得不对,蹙眉道:“今日既是你成亲,你跑到老鸦岭做什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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