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把老骨头,丢不起这个人,不活喽,死了算了!”马老太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拉着吴氏寻死觅活。 顾青竹冷眼看这老妇人,满嘴狡辩,半点悔意也没有,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翻了天了,缺家教的贱蹄子,咱顾家怎出了你这种刁钻的人,净在这里胡说八道!”吴氏瘦骨伶仃,被马老太推搡地站都站不稳,她不由得恼怒道。 与他们这些自私自利的人是讲不明白的,顾青竹懒怠理这两个老太太,拿了锅就走。 “你这败家玩意儿,居然又买锅,挣点钱不够你祸祸的!人家一口锅用两辈子人,你倒好,这都买几回了,不吃饭,尽吃锅呢。”吴氏奋力挣脱了马老太,指着顾青竹跳脚骂。 在大黎国,铁矿场是归军器监管的,民间的铁器价格昂贵,像买个锄头、镰刀、铁锹、犁头等农具都算是置办家产的大事了,故而一般人家都是几辈人传下来用的,若是损坏了,大多拿去铁匠铺修补或加一块接上去,很少买新的。 就连烧饭的铁锅,寻常人家都用得很仔细,谁家的媳妇要是把锅烧出个洞,定是要被婆婆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的,因为这意味着要花大钱了。 顾青竹去年为了做蒸青茶饼,买了釜甑规承,当时被吴氏搬了小杌子坐在门前骂了三天,今儿见她又买铁锅,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在这老太太眼里,大房挣下的所有钱,将来都是她小儿子的,故而,顾青竹每用一个铜板,都让她心疼不已。 顾青竹全不理睬后面传来的尖锐高亢的谩骂,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那个偏心的阿奶都不会念她的好,只想着百般坑害她,而她碍着老爹,也不能把逞口舌之快的她怎么样。 “青竹,我今儿在翠屏镇见着萧耿大哥了,据他说,县衙过些时候要招几名捕快。”梁满仓两步追上她,走在她身侧,很自然地接过锅拿着。 “去外面也好,咱村里都被这些人带坏了民风。”顾青竹揉揉额角,叹了口气,转而又说,“你有一身本事,窝在顾家坳也是白可惜了。” “我只是想去查我哥的事,等有朝一日,水落石出,沉冤得雪,我还会回来的。”梁满仓低声说道。 “嗯。”顾青竹低应了一声。 她抬头看向远处,峰峦叠嶂,苍翠欲滴,正是一年好时节。可这样的好时节,偏有诸多的不顺,且皆是头疼的事。 “我估摸着,招人怎么也得到小满蚕市那会儿,我明日先去老君山伐木,后面再上山采些石头,等过了中秋,得空把老屋翻修一下,要不然破损的老屋只怕挨不过夏雨冬雪。”梁满仓与她并肩而行,慢慢说自个的打算。 “去老君山吗?那里树木虽多,可到底是深山老林,不如叫上长林他们几个,人多好做事,也有个照应。”顾青竹偏头说道。 “我瞧着你那制茶的窝棚是临时搭的,我这次上山多伐几棵树,顺便给你造间茶房,这样一来,就不怕春日刮风下雨,秋天蛇虫鼠蚁了。”梁满仓虽外表粗犷,实则是个极细心极用心的人。 “我那窝棚好着呢,透风透气,还不占地儿,若是破损了,一两天的工夫就能重搭一个,方便得很。”顾青竹连连摇手,她不想给旁人添麻烦。 “你是被马老太的话吓住了?和我撇这么干净!”梁满仓拧眉,盯她看了一眼。 “怎么会呢,我一直当你是兄长一般,若你不嫌我是个累赘,明儿我和你一起去老君山,我还欠着谭掌柜一味药材呢。”顾青竹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贝齿。 梁满仓的眼神一暗,但很快扬起嘴角道:“咱都是山里长大的,翻山越岭还不是家常便饭,说什么累赘不累赘的,再说,我巴不得你同去,山里虫蛇多,防不胜防,你懂医,去了总是好的。” “那便这么说定了,我晚间蒸些窝头做干粮,你去找找帮忙的人。”走到自家院门口,顾青竹接过铁锅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记得再多炒些酸笋,那个最开胃。”梁满仓笑着说。 他不太会做饭,这些日子因帮着顾世福家里卖茶,大多在他家里吃,可进山伐木总不能让人家自带干粮,顾青竹这么说,正好解决了他的麻烦。 “放心,管够,我家里还有些辣萝卜条,到时也带上。”顾青竹一口应承下来。 梁满仓折身去村里寻人,郑长林、顾青水、方奎几个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一去说,他们便满口答应了,顾世福得了消息,也帮他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壮年汉子帮衬,如此一来,便有八个人了。 一直守在家里的青英,见大姐久没回来,便自个熬了粥,顾青竹回来给她蒸了碗蛋羹,又炒了一大盆酸笋备着,姐妹俩简单吃了饭。 洗了碗筷,顾青竹又满满地和了一缸苞谷面,用布盖着发酵,待青英睡了午觉,她才背着竹篓去了桑园,明天要出门一天,她总要提前把小蚕的吃食准备好。 “青竹,你明儿要和满仓哥去老君山吗?”顾大丫从自家的桑园里探出头来问,她们两家的桑园隔着一条田埂。 “嗯,老君山山深路远,平日里去不了,这次赶巧有机会,想去碰碰运气,寻一味药材。”顾青竹一边说话,一边双手不停地摘桑叶。 “我爹明天也去,我本打算跟着的,可我娘不让,非叫我在家喂蚕!”顾大丫跺了下脚,嘟囔着说。 “深山伐木又不是啥好玩的事,又苦又累,还可能遇见野兽蛇虫,若不是我预收了定钱,我还怕成了他们的累赘呢。”顾青竹看了她一眼,轻声劝道。 “我不是想去玩的。”顾大丫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身。 “那你想干啥?”顾青竹有些纳闷。 “你说满仓哥为啥突然就要伐木造房子呢?他……他莫不是……莫不是说下亲事了?”顾大丫声音越说越低,面上早飞了红霞。 在顾家坳,若是有人家开始起房子造屋,八成是要准备娶亲的,何况梁满仓已到了成家的年纪,也难怪顾大丫胡思乱想,心里紧张。 “不会吧,没听说呀。”顾青竹有些讶然,接着说,“修房子的事,也不算是临时起意,他家老屋太旧,顾婶子在时就该修了,今儿,我听他说,过些日子,要到南苍县县衙谋个差使,他是担心以后没时间操持,所以才抢着伐木采石先准备着。” “原来是这样啊,嗯嗯嗯……你说的对,我就不要去添乱了,等以后不忙了,咱仨到玉华菁去玩,去年那山坡上的花儿,真漂亮呢。”顾大丫得了心安的答复,忙岔开了话题。 “嗯,等卖了春茧,夏天就到了,到时茶园桑园都无事,有大把时间够你野呢。”顾青竹哪知她小女儿的心思,只笑着说。 说着话,顾青竹手脚麻利地摘了半篓桑叶,两人结伴回去了。 晚间,吃了面片儿汤,顾青竹在家里蒸窝头,厨房里水汽氤氲,油灯昏黄的光更显模糊不清。 梁满仓将家里的苞谷面背了一些来,他知道顾青竹虽能挣得一些钱,但大多要留着供青松读书,还要代父奉养吴氏,故而,粮食对她来说,还是很紧张的,他不能平白占她的便宜。 顾青竹并没有矫情谦让,也未过于计较多寡,甚至忙得没工夫转头看,只让他直接倒在面桶里。 梁满仓收拾了面,自然而然地接替青英,坐在灶间烧火,明灭的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脸庞。 “顾青竹,你给我滚出来!”院外传来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青英正坐在桌边吃窝头,被那声音一吓,窝头从她手中一下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角落里去了。 “阿姐!”青英睁着大眼睛,胆怯地似要哭了。 “别怕,姐出去瞧瞧。”顾青竹拍拍青英,哄她道。 第六十一章 上老君山 “听声儿,好像是马老太那个无赖儿子,还是我去吧。”梁满仓站起来道。 “无妨,我量他也没什么胆量做坏事。”顾青竹拍拍围裙上的面粉,抬脚出去了。 “二狗子,大晚上的,你有什么事?”顾青竹唤了大黄,一起走到院门口。 “我老娘被你气病了,你说怎么办吧。”马瘦毛长的二狗子叉腰站在门口,梗着脖子说。 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裤,灰扑扑的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似乎一走动,从头到脚都能抖下一升尘土来。 “晌午的时候,我见她还精神抖擞地把我阿奶推搡地站不住,这会儿倒病了?”顾青竹轻轻慢慢地说。 “她一把年纪了,连我都让着她,你凭啥污蔑她,这会儿着了疯魔似地寻死觅活!”二狗子鼓瞪着一双凸出的金鱼眼,唾沫飞溅地说。 “论孝道,你是她儿子,让她原是该的,至于大毛家的事,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难道真没点数吗?村里人谁不知道是你娘从中挑唆,毁了人家美满的好日子,这会子还假惺惺做什么!”顾青竹摸摸大黄背脊的毛,安抚躁动着想要扑人的它。 “你……你废话少说,拿一两银子来,我明天要带她去南苍县的大医馆看疯病去!”二狗子被她说得答不上话来,遂撕破脸,手舞足蹈地嚷嚷。 可他看了眼坐在地上朝他吐舌头的大黄,心中又生畏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是来讹钱的。”顾青竹不怒反笑,“可惜找错了人!” “你要不给,我……我……”二狗子撸起袖子,却忌惮大黄,只挥舞着干柴似的手臂叫唤。 “你要怎样?”一个黝黑魁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走在漆黑的夜色里,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让人胆寒。 “啊啊啊,你们……你们……夜半三更……”二狗子似乎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惊诧地看着走出来的男人,他自然一眼认出是梁满仓。 “青竹在帮我准备明日伐木的干粮,你在这里犬吠什么,耽误了我的事,你赔得起么!”梁满仓铁钳般的大手,一下子就把二狗子像个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 他双脚瞬时离了地,吓得哇哇大叫: “你这个疯子,快放我下来!” “青竹有没有污蔑你娘?”梁满仓强行将他的左脸,摁在篱笆墙上的野蔷薇丛中。 “啊!”二狗子猝不及防,立时杀猪般地惨叫。 野蔷薇枝条上细密的刺扎入了他肮脏的脸,伤口虽小,却交错纵横,半张脸顿时成了流血的蜂窝。 “还不说吗?”梁满仓拧了下他的脖子,换了他的右脸往蔷薇从中送。 “不,不,不!她没污蔑我娘!”二狗子拼命用力抵住篱笆墙,哀嚎道。 “你为什么要借机讹诈青竹?”梁满仓手上一动,二狗子的反抗几乎不堪一击,整个人扑在蔷薇刺上,眼珠子只差一点就要被刺扎到,吓得他几乎要尿裤子。 “不是我,我不想的呀,呜呜呜!”二狗子终于忍不住恐惧,鼻涕眼泪哗哗流。 “哼,你不想?那是谁想,你娘吗?”梁满仓轻蔑地问。 “不不不,是……是朱氏,她二婶!”二狗子吓破了胆,一股脑儿地说,“我原不想来的,都是她挑唆我娘,说我连一个小丫头都治不住,母子两个会被别人瞧不起,往后在村里也要吃瘪。” “你们这是什么邻居,彼此坑害!”梁满仓手一松,将他推了出去。 蹬蹬蹬,二狗子连退几步,方才站住,他的手上满是蔷薇刺,疼得钻心,却是不敢走。 “滚!回去告诉你老娘,若是再让我听见旁的流言,可不似今日这般客气!”梁满仓沉声道。 二狗子偷瞄了眼满面寒霜的梁满仓,心里直打颤,这男人白日里看着敦厚老实,人人可欺的样子,这会子却似地狱阎罗,当真是杀过人的,光这口气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看着二狗子慌不择路地跑开,梁满仓回头对顾青竹道:“没吓着你吧。” “没有,只是白可惜了我的篱笆墙。”顾青竹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见野蔷薇折断了很多嫩头,地上还散着不少叶子。 梁满仓没想到顾青竹这般胆大,不禁弯起嘴角笑,飞鹰营专事先锋、刺探、暗杀、截取情报,这点逼供的手段对他来说,根本只是小菜一碟,对付二狗子这种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的无赖足够了。 第二日一早,顾青竹将窝头、咸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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