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的不妨事。” “转个身。” 薛京被迫转身,他后背没伤,都在前头呢。 可秀秀还是看了很久,他正想催一句,忽然温热的身体就贴着后背抱了上来:“我做了很多你出事的噩梦,好吓人……” 薛京眼神一软,紧紧抓住了秀秀的手。 第768章 总算有机会说话了 “郑副使来信,说薛京秘密回京了,在查逆贼同党。” 蔡添喜颤巍巍拿着竹筒过来,殷稷接过扫了一眼,便丢进炭盆里烧了,“京城?阴魂不散……蛮军有动静吗?” “斥候发现这几日一直有人在窥视丰州城,想来是那边在等疫病的结果。” “做戏要做真,该探路的探路,该找人的找人,都给朕仔细些。” 蔡添喜连忙躬身应下,这些日子以来,有不少死囚死于疫病,尸首被抬出城外烧了,那么明显的火光,有心人不可能察觉不到,但楚镇秉性多疑,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他转身要出去传令,却又被殷稷喊住,“谢蕴呢?她今天来没来?” 蔡添喜满脸木然,他就知道殷稷要问。 “这几日伤患很多,唐姑娘忙不过来,谢姑娘就带着宫人过去帮忙了,那边还没忙完呢。” 殷稷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每日被军务困在关宅,连个出门的时间都找不到,前几天谢蕴还过来了两趟,虽然没找到机会说话,可好歹还能见面。 现在倒好,这一去了营地,连着几天都没见人影。 “皇上,要不奴才去把人请过来?” 殷稷心动了一瞬,还是摆了摆手,谢蕴忙的是正经事,原本说错话就惹恼了她,要是再强行把人带过来,只会让她更生气。 “你去吧。” 等人走了,他又看了两封军报,这几日蛮军虽然没有和大周交战,却一直在四处劫掠,那些并未投降的蛮族部落几乎人人自危,不少氏族已经为了保命,打算向楚镇投降了,若是真让事情走到那一步,损伤会越来越重。 “皇上。” 谢济捂着肩膀进来:“我们在搜索运粮路径的时候遭到了偷袭,大约是找对地方了。” 殷稷见有血从他肩膀渗出来,连忙抬手扶了一把:“先去处理一下伤口,详情容后再来报。” 谢济看了眼身后的副将,“那让他来为皇上说说详细情况。” 殷稷正要应一声,忽然反应过来,谢济要处理伤口就得去找军医,而谢蕴就在军医那里。 “他哪有你知道的详细,朕送你过去,咱们路上说。” 这点伤谢济都没放在心上,哪里敢劳动殷稷亲自送他,当即就开口拒绝:“不用,臣是伤了胳膊,又不是伤了腿,不劳烦皇上。” 殷稷一咬牙,“你为国征战,朕还是要有些表示的。” 谢济顿时来了精神:“听说皇上私库里有支几百年的灵芝,能不能赏给臣?” 殷稷:“……且等回京之后,朕现在还是先送你去看军医。” “有灵芝就行了,送就不用了,皇上不用这么客气……” 殷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朕说要送你过去!” 谢济抽了口气,觉得殷稷这不是要送他去见军医,而是要送他走。 “行行行,劳烦皇上了。” 他将胳膊拽了出来,有点纳闷殷稷做什么非要送他,就算要摆出礼贤下士的样子来给旁人看,对象也不该是他,现在谁不知道皇家要和谢家联姻?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一到军医处,殷稷就不动了,他循着对方的眼睛看过去,就瞧见他一眨不眨地在看一个医女。 他心头火起,还以为皇帝是移情别恋了,再一瞧才认出来那是自家妹妹。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来了那么多次,竟然没瞧见。” 殷稷凉凉地瞥他一眼,觉得谢济的眼睛可以不要了,那么明显的一个人,一眼就能看见的,他竟然没认出来。 可谢济回过神来就啧了一声:“皇上是来等阿蕴道歉的?怕是难了。” 自家的妹妹自己了解,这么多天还没表示,显然是不觉得自己有错,打算死扛到底了。 殷稷却听得磨了磨牙:“要不是你们一个个的给朕添乱,早就没事了。” 谢济很冤枉:“我们?臣什么时候添乱了?” 殷稷懒得理他,抬脚朝谢蕴走了过去,但刚走到半路,一队伤兵就被抬了过来,正是这次随同谢济出去,却被偷袭了的那批将士。 眼见谢蕴忙得不可开交,殷稷没再靠近,只看了一眼便打算离开。 关培却瞧见了他,嗓门闷雷一般响起来:“皇上,您怎么来了?” 谢蕴闻声抬头,远远地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迅速在空中交汇,一瞬间连周遭的血腥味都没那么刺鼻了。 殷稷心里叹了一声,他自然想实话实说,说他是为了谢蕴来的,可也知道那不合适,倒是谢济怕他糊涂,替他开了口:“皇上是特意来探望伤兵的。” 原本半死不活的伤兵听见这话纷纷抬起了头,面露激动。 殷稷连忙抬手:“无须多礼,养伤要紧。” 众人纷纷谢恩,殷稷顺势走到了谢蕴身边,半蹲下去一边为那伤兵换药,一边琢磨着怎么和谢蕴开口。 伤兵激动得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利落。 殷稷眼神包容:“恢复得不错,大周多亏有你们。” 那伤员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兵,竟然能得到皇帝的称赞,还能让对方纡尊降贵的来为他包扎伤口,当即就想爬起来谢恩,被殷稷摁了回去。 “好生躺着。” 他见那伤员的伤口流了血,微微蹙眉,一卷白布却被递了过来,他一顿,看了谢蕴一眼,才抬手接过来:“多谢。” 谢蕴瞄了周遭一眼,压低声音开口:“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句话。” 殷稷连忙开口,他眼睛一直看着伤口,怕自己让人伤上加伤,心里却被身边的人占满了:“我也是,先前是我口无遮拦,没有真的怀疑,你别当真。” 谢蕴一怔,她自然知道殷稷只是被气得口不择言,并没有放在心上,完全没想到他会特意为了这种事来道歉。 心口微微颤动,她好像对这个男人又心动了一次。 她张了张嘴,正想问他一句什么时候搬回去,就听见唐停喊了她一声,若不是有要紧事,她是不会喊自己的,谢蕴连忙起身走了。 殷稷没拦她,仔仔细细地将那伤员的伤口包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着吧,待此番结束,朕必定论功行赏。” 伤员千恩万谢地目送他离开,随即看着自己的伤口上那硕大的蝴蝶结陷入了沉思,宫里都用这种结吗? 第769章 新的症状 既然打出了慰问伤兵的名头,殷稷便也尽心尽力,巡视完整个伤兵营才回了营帐,里头唐停和谢蕴正盯着一枚箭头看,这是刚从伤兵身上取出来的。 “不会错的,这上头也沾了老鼠血。” 换句话说,这些受伤被带回来的士兵,可能都已经感染了疫病。 “这个禽兽,”谢蕴忍不住骂了一声,“那么多攻城的法子,他非要用最下作的这种,他这是非要让丰州百姓死在疫病中不可。” 谢济刚跟着殷稷进了营帐,听见这句话当即又退了出去:“那我应当也有问题,劳烦唐姑娘给皇上看看,千万不能沾染上。” “他不妨事。” 唐停淡淡开口,殷稷身中奇毒,区区疫病不能如何。 他瞥了眼谢济,“你进来吧,伤哪了?” “肩膀。” 谢济仍旧谨慎的没有靠太近,只抬手解了盔甲,关培来给他搭了把手,见他抓着衣襟不知道该不该脱,咧嘴一笑:“伤在肩膀上,我有经验,不用脱衣裳。” 他看向唐停:“是吧,神医?” 唐停头都没抬:“不脱怎么看?脱了。” 谢济咳了一声才伸手去解腰带,关培却懵了,不是,上回他伤肩膀的时候,唐停不是这么说的。 “你可以出去了。” 谢济忽然开口,关培被吵得回了神,侧头一看就见他正对自己挤眼睛,他看懂了,转身就要走,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顿住了脚。 “不对呀,我还不能走,我等神医忙完了给我看看再说,万一我也得了疫病,传给你大姐姐那就不好了,你姐姐身娇体弱,又那么聪慧,还特别体贴,就喜欢为别人着想……” “打住。” 谢济有些无语,他自家的姐姐他能不知道是什么人吗?用得着你来显摆? 所以说,大舅子小舅子讨厌这些姐夫妹夫,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有时候是真的很招人讨厌。 “姐夫放心,”谢蕴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疫病第一次入城时,我们便在城中的各处水井中都放了药包,若非这种直接入体的,是不会染上的,只是人多眼杂,为免走漏风声,所以事情一直保密,还请姐夫也莫要外传。” 怪不得发现兵器有问题,众人还这么冷静,原来是早就有所预防。 关培放松下来,连忙答应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声音远远地飘过来:“那我得快点了,这个时辰,还赶得上老周家的桃酥出炉……” 桃酥? 殷稷搓了一下手指,抬眼看向谢蕴,谢英和谢蕴这姐妹二人其实有诸多相似,谢英喜欢的,谢蕴应当也喜欢吧? 不知道送包点心,能不能让她松口喊自己回去…… 他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看谢蕴帮着唐停一起给谢济缝合伤口,等两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他才抬脚走过去:“娇娇,我还有话和你说。” 谢蕴也记着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眼下机会难得,她想开口让殷稷回行宫,只是现在她满手是血,不好就这么出去。 “等我片刻可好?” 她说着已经将手伸进铜盆里清洗,血迹丝丝缕缕地自附着的皮肤上飘散出来,逐渐将一盆清水染红。 殷稷自喉咙里应了一声,心情很愉悦,从见面到现在,谢蕴对他始终很温柔,这次的矛盾好像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厉害。 他垂眼看着谢蕴那双在铜盆里的手,心里动了动,那待会儿他是不是可以握住这双手了? 他眼底逐渐染上了几分渴望,可看着看着,那盆水却忽然旋转起来,他一愣,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水中正有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张开,似是要将谢蕴整个人都吞进去一样。 他瞳孔骤缩,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将铜盆打翻。 忽然的变故惊得几人一愣,伴随着铜盆落地的碰撞声,血水溅落出来,几人谁都没有幸免。 谢蕴惊讶地抬头,朝殷稷看了过去,就见殷稷正如临大敌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翻到的铜盆。 这幅样子,不对劲。 “怎么了?” 她走过去,虽然开口询问了,声音却十分温软,半分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她抓着袖子试图擦了擦殷稷溅到身上的水,却被对方一把拉到了身后,随即男人弯下腰,动作极快地将铜盆翻了过来。 水已经完全洒了出来,铜盆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殷稷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闭了闭眼又去看,等确定那盆里当真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很明显地僵住了。 “稷郎,怎么了?” 谢蕴的声音更柔和,她看得出来殷稷现在状态有些不对,正在试图安抚他。 “……没什么。” 殷稷许久才开口,却是半分说实话的意思都没有,话音落下甚至还避开了谢蕴的碰触,朝着门口走了两步。 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但却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也知道大概率和自己中的毒有关系,可他不敢说实话。 只是先前还不算严重的时候,都逼得谢蕴以身犯险要去蛮部了,若是知道他现在更严重了……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他没给众人再询问的机会,抬脚匆匆走了。 谢蕴追了出去,眼见人上了马,正要也喊人牵马来,就被谢济拦住了:“还是我去看看吧。” 他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跳上马背,朝殷稷追了过去,谢蕴没有再跟上,她看得出来殷稷其实是在避她。 可需要避着她的事情,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件。 “唐停,殷稷的毒是不是更深了?” 她回了营帐,唐停难得也有些失神,闻言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说过的,拖得越久,代价越大。” 谢蕴心口发凉,这么下去,殷稷会怎么样? 明珠,你拿到药引子了吗? 第770章 回鹘有问题 装着棺材的马车艰难地驶过山地,进了回鹘部落。 两日前,楚镇率蛮军围剿零散部族,回鹘身为其中最强大的一支,自然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在双方几番交战,回鹘部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后,在王子伊勒德的主张下,回鹘部投降。 “要我说,你比你爹可聪明多了。” 殷时以北周皇帝的身份接见了伊勒德,见对方虔诚地跪地磕头,他咧嘴笑起来,今天是他难得高兴的日子。 “多谢皇帝陛下称赞,父汗一直仰慕大周繁荣,被那些小恩小惠迷了眼,却忘了真正的大业是不能靠人施舍的这个道理。” 这话说得很合殷时的胃口:“你果然是个明白人,你回鹘部兵强马壮,入朕麾下,朕必如虎添翼,想取皇位,不过时间问题。” 伊勒德低下头:“皇帝陛下天纵英才,回鹘一族原为马前卒,助您成就伟业。” 殷时心情大好,他虽然名义上是北周的皇帝,可不管是军务还是人手,都被楚镇掌控,比起皇帝,他更像是个傀儡,如今总算来了一个真正把他当皇帝的人。 “你放心,若是朕得了天下,绝不会亏待你回鹘,丰州予你部族如何?” 伊勒德睁大了眼睛,连忙俯身再次磕头,却是话都没说利索,仿佛被这样的惊喜砸懵了。 殷时大笑着将人扶了起来,又寒暄两句才将人遣了出去。 楚镇与伊勒德走了个对脸,看着对方的背影,他眼睛眯了眯,撩开帘子进了殷时的营帐:“别太小瞧这人,当年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他便将不起眼的回鹘壮大成了一方霸主,其心计手段绝对是上乘。” “再上乘,也还是投降了。” 殷时混不吝地笑了一声,“我说楚侯,你莫不是恼怒他没有拜见你,而是来见了朕,所以故意挑拨离间吧?” 楚镇素来知道他烂泥扶不上墙,闻言连气都懒得生:“我只是要提醒你,当年若非是回鹘骚扰边境,我也不至于只调了那么点人南下,最终落得被千门关尽数俘虏替代的下场,出手的时机那么巧,他应该是殷稷的人。” “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殷时嘲讽出声,“若是当真是殷稷的人,他早就该去丰州,为那个野种带路了。” 虽然楚镇仍旧笃定回鹘的投降有问题,可殷时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的确没有证据。 “回鹘部的确早就效忠了殷稷。” 略显虚弱的声音忽然自营帐外头响起来,两人都朝门口看过去,帘子被掀开,两人先看见了呼德那高大的身影,片刻后才注意到他还扶着个人,正是几天前被他带回来的大周叛将窦兢。 “你方才说什么?” 楚镇沉声开口,却不等窦兢说什么,殷时的脸先沉了下去,“楚镇,你疯了吧?回鹘好歹也是蛮族,你不信他就算了,竟然信这个叛将?他可是杀了我不少蛮部的将士。” “皇上,当初臣被俘虏,是他救了我,”呼德忍不住开口辩解,“当初大周兵马偷袭,也是他报的信,这还不够吗?” 殷时冷笑出声,他并不在意窦兢是不是真的投降了,也不管他为蛮部做了什么贡献,他只知道现在的回鹘部落比窦兢有用,那他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动回鹘。 “先说来听听,信不信再议。” 楚镇沉声开口,显然不打算顾忌殷时的想法,他当即就要发作,可还不等做什么,楚镇刀子似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殷时身上那些还没痊愈的伤口顿时此起彼伏地疼了起来,他咬咬牙,心里恨不能将楚镇碎尸万段,可面上还是闭了嘴。 窦兢这才再次开口:“楚侯方才的猜测是对的,当年回鹘袭扰大周边境,的确是得了殷稷的授意,这点我能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殷时阴恻恻开口,“你的人头吗?” 窦兢只当没听见,目光始终看着楚镇:“楚侯应当也猜到了,当年回鹘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壮大,就是殷稷暗中下旨,命钟青辅助,怕是他早就知道楚侯你会发动内乱,所以提前防了一手。” 楚镇眼底神情变幻一瞬,却是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反而朝他看了过来:“我听说,你自小便与窦家不合,怎么忽然就愿意为了他们与殷稷反目?你京城的妹妹怎么办?” 窦兢看向呼德,眼底闪过懊悔:“你以为我想吗?皇帝一直因为窦家的事防备我,后来他逃了,皇帝更是变本加厉,明明和我无关,却趁机削了我的职,摆明了是要把脏水泼在我头上,我能怎么办?再说……” 他脸色越发难看,“你们说能帮我把妹妹带出来,我才会送他出城,给你们报信的,可你们倒好,根本做不到,逼得我走投无路,只能出逃,妹妹再重要,我也得先顾自己啊,我得活命啊!” 话说得那般自私,他却面露痛苦,好一番虚伪模样。 楚镇忍不住嗤笑出声,窦兢似是也还有廉耻,眼睛垂了下去。 “不必羞愧,你做得很对。” 楚镇却开口安抚了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得了这么一句话,窦兢才抬头看过来,似是因为得到了理解,他眼底竟带着几分感激。 “你方才说的话,我会让人去查,若是确有其事,你算是立了一功,可若是你有意污蔑……” 楚镇声音冷了下去,明明不管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没有改变,却就是透出了一个森然的杀气。 窦兢一咬牙:“你放心,我说的绝对是事实。” 楚镇没再言语,转身走了,殷时也终于憋不住了:“匹夫!” 他抓起手边的酒坛子就要砸窦兢,守卫忽然高声开了口:“皇上,马车回来了!” 殷时眼睛一亮,顿时将窦兢忘在了脑后,他再怎么恼怒这些人,可最仇恨的,还是谢家的那个女人。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见谢蕴知道自己被殷稷出卖时的神情,那一定会很精彩,她怎么都想不到,当初自己跌入深渊也想救下的人,会为了自己的命就把她送出来吧? “快,带过来!” 厚重的棺材被抬了进来,守卫谄笑开口:“皇上,属下验过了,和画像上真有几分相似。” “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挥了挥手,窦兢和呼德也顺势离开,营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 “谢蕴,欠我的,我终于要讨回来了……” 他满眼激动,抖着手推开了棺材。 第771章 死了也别想痛快 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殷时一用力,将盖子推翻在了地上,他绕着棺椁走到了头的位置,盯着那张脸不错眼地看。 “谢蕴?” 他不甚确定地开口,眼前这人的确让他觉得熟悉,可却分不清那熟悉的原因是什么,因为这人既像谢蕴,又像苏青桃。 “野种,你应该没胆子骗我吧……” 他俯下身,距离那张脸不过一寸位置,目光一点点扫过她的容貌,随即轻轻吐了一口气,不是苏青桃,眼前这张脸比苏青桃要圆润一些,五官也有些不一样,冷不丁一瞧像,仔细看其实不一样。 “是你就好了……” 他低笑一声,“原来你变成了这幅样子……” 底下人早就报上来过,谢蕴容貌有了变化,只是他没想到会变成这幅样子,“十年,十年了,我真是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他似哭还笑般叹了一声,手慢慢探到了腰后,随即拔出匕首就划了下来。 长长的伤口豁然出现在细嫩的脸颊上,看着很是触目惊心,殷时却仿佛干渴已久的人猛灌完一碗水后那般,发出了舒爽的叹息。 “醒醒,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话音落下,他再次挥舞了匕首,密密麻麻的伤痕出现在那人脸颊上,划得对方已经完全看不清容貌了,殷时犹自不尽兴,目光落在了那纤细的脖颈上。 “他给你下了多重的迷药,现在都不醒?你给我醒醒!” 他抬手就掐住了脖子,就如同十年前在那座破庙里,面对挣扎中咬伤了他的少女一样,他下手毫不留情,可这次他却只是刚刚合拢了双手,就猛地松开了。 冰凉,僵硬,这不是活人的触感。 他抬手又去探对方的颈侧,什么都没有,真的已经死了。 殷时后退一步,有些难以置信,谢蕴死了?路上在这棺材里憋死了? 这怎么可能,她把自己害成这样,她怎么能死得这么痛快?! 他抓着对方的肩膀,用力晃动起来:“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 他嘶吼出声,透着浓浓的不甘和愤怒,可目光落在那张伤痕遍布的脸上时,他的动作又停了,刚才毁她容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不对劲的,活人是会流血的,可刚才他划了那么多刀,却根本没有血流出来,人真的死了。 他将人扔回棺材里,憋屈地嚎叫了一声。 守卫听着声音不对,隔着帘子问了一声:“皇上,怎么了?” “滚!” 殷时正怒火中烧,根本没心思理会旁人,只看着那尸身越想越气:“我本该是大周的皇帝,是你,是你害我跌入泥潭,竟然还死得这么痛快,不,我不允许,我决不允许!” 他快步走到角落里,将搭在架子上的马鞭摘了过来,轮圆了胳膊对着尸身就是一顿毒打,马鞭粗糙,他也用足了力气,可对死人来说毫无意义。 殷时气到浑身战栗:“贱人,贱人,贱人!” 他毕竟还有伤在身,很快便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停了手,眼底的恶毒却越发癫狂:“你以为死了就逃得过吗?休想!” 他咬牙开口,话里带着几分癫狂,眼底的戾气却诡异地消了下去,他扔下鞭子站直了身体,拉长了调子开口:“来人。” 门口的侍卫连忙进来:“皇上。” 殷时指了指棺材里的人:“赏你们了,随便折腾。” 守卫一愣,朝棺材里看了过去,瞧见那遍布伤痕的脸颊时眼底闪过嫌弃,可随即又忍下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周的贵女,能享用一次就是福气了,就算是毁了容的,也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谢皇上!” 两人迫不及待上前,可刚将人抓住就察觉到了不对,当兵打仗的,谁没埋过几回死尸?这一碰就知道不是活人。 守卫当即松了手:“皇上,这姑娘好像死,死了……” 他颤巍巍开口,唯恐殷时还以为人活着,会被这句话激怒。 对方却只是看了过来,语气阴恻恻的:“死了又如何?不能玩吗?” 两守卫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了惊惧,皇帝这意思,是让他们奸…… “皇上恕罪,属下对死人没……” 殷时一脚踹在守卫肩膀上:“要是活的还轮得到你们这些贱种?不想动她是吧?那你就陪她一起吧。” 守卫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殷时便又喊了人来,这次的守卫已经将方才的话都听见了,哪里还敢拒绝,拖着守卫和死尸就出了营帐。 那守卫这才意识到自己将会有什么命运,尖锐地叫喊起来,可殷时再怎么不中用,也毕竟是北周名义上的皇帝,不管是蛮兵还是守卫,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抗,尸身和守卫还是被剥光了衣裳丢进了校场,蛮兵虎视眈眈地围上来。 很快,人群里就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惜并无人手软。 这场酷刑进行了足有两个时辰,参与者不是不喜欢女人,也不是对死尸没有忌惮,可在辎重兵器匮乏,接连战败的巨大压力之下,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现下只要有个发泄的出口,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众人散去的时候,守卫已经彻底没了气,身上惨不忍睹,相比较于他,女尸反倒要稍微体面一些。 蛮兵回去禀报,殷时听都懒得听,“吊起来吧,等风干了,再给朕收起来。” 谢蕴就算是死了,也别想入土为安,他要她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把苏青果传过来。” 虽然有些气朝死人撒不了,可好在还有活人能替代。 他弯腰捡起那根鞭子,凌空狠狠一甩,听着那响亮的破空声,他眼底闪过狰狞的戾气。 不多时苏青果到了,却是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在外头禀报,反倒是泪流满脸地冲了进来,进门就跪了下去:“主子爷,外头吊起来的那个人,那个人……” 殷时就喜欢看她哭,瞧见那满脸的泪,心口的戾气竟散去不少,他半蹲下去,用鞭子摩挲着苏青果的下巴:“那个人怎么了?和你很像?说实话,你们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原本她来了你们就自由了,但是她太自私了,竟然未经我允许就死了,她害你又要替她受罪……” 他收回鞭子站起了身,摆好架势就要抽下去,苏青果却只是摇头:“不是,主子爷,那不是旁人,那是姐姐,那是姐姐啊……” 殷时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苏青果磕了个头:“奴婢不会认错的,那就是姐姐,那是青桃,爷,那是一直伺候你的青桃啊。” 殷时却根本不在意那是不是苏青桃,他语气激动:“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不是谢蕴?” 苏青果连连摇头,那姑娘的脸的确被人动过,但自己的姐姐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得到了确定答案,殷时控制不住地笑起来:“谢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我就知道!我就说嘛,你那条命是我的,你注定会死在我手里……” 见他心情好了些,苏青果膝行上前:“主子爷,把姐姐放下来吧,让奴婢把她埋了吧……” 殷时低头看她一眼,眼底那因为得到了好消息而闪现的兴奋没有消退,反而逐渐浓烈:“你想埋了她?可以,好歹也为朕效命许久,想入土为安朕当然要应允。” 苏青果面露感激,俯身就要谢恩,殷时却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尖锐:“那咱们可说好了,你抢到多少就埋多少,抢不到可不能怪朕。” 第772章 还施彼身 苏青果懵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殷时已经喊了一声,经了刚才那守卫被轮奸致死后,新来的守卫很是胆战心惊,进了门也不敢抬头,殷时根本不在意这种小事,兴致盎然道,“把尸体剁了,扔去喂狗。” 比起逼着守卫奸尸来说,这命令简单多了,守卫连忙答应着退了下去。 苏青果却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主子爷,你说什么?那是姐姐啊,你要把姐姐……”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殷时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连笑声都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时断时续,“那狗可饿了好多天了,你再耽误一会儿,它们就都吃完了。” 苏青果眼底赤红,浑身都在哆嗦,却也知道殷时说的是实话,她不敢再耽误时间,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狗舍跑了过去:“姐姐……” 那一声呼喊撕心裂肺,浓烈的痛苦直击人心,却也是殷时最喜欢的声音。 “叫吧,接着叫,真动听……” 他低头笑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去看这场好戏,却是刚走到门口喉间就是一阵腥甜,他一张嘴,一口粘稠的污血就吐了出来,胸口也宛如着了火一般,烧得他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怎么回事?” 他不明所以,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棺材上,“不对劲……来人,传军医,快!” 守卫连忙去了,军医胡子花白,提着药箱颤巍巍进了门,听说殷时吐了血,连忙上前为他诊脉,可随即就愣住了:“皇上当真身体不适吗?脉象并无异常。” 殷时勃然大怒:“朕骗你做什么?你没看见那里还有血吗?!” 军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瞧见那里真的有滩血脸色微微一变,又抓着他的手腕给他诊脉,可片刻后却再次摇头:“皇上传旁的军医也来看看吧,臣实在是没看出来问题。” “废物!” 殷时大骂一声,可关乎到自己的性命,他还是下令将所有的军医都传了过来。 楚镇正在伤兵营地里视察,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黑了,这几日大周似是察觉到了他们还有粮草补给正偷偷送来,在四处搜查路径,为了保住这条活路,他一直派人四处骚扰,双方几次交战,蛮部这边伤兵不断增加,军医本就匮乏,殷时竟还要将人全都带过去。 简直不知所谓! “你们两人随我来,其余人各司其职。” 他沉声喊了两个军医同去,还没到殷时的营帐就听见里头有尖锐的叫骂传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殷时下身受过伤的缘故,那声音听在他耳朵里,竟十分尖锐。 “一国皇帝,你这般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他沉声呵斥,殷时没顾得上和他置气,起身走了过来:“这军医有问题,我都吐了血,胸腔跟火烧一样,可军医却非说我的脉象没有问题,他一定是奸细!” 花白胡子的军医被冤枉得瑟瑟发抖,哑声喊冤:“统帅,冤枉,小老儿在您麾下效命十余年啊,怎么会是奸细?皇上的脉象是真的没问题!” “你还敢胡说?!” “够了!”眼见殷时抬脚就要去踹军医,楚镇一把将他拉住,“这是军中老人,岂能容你这般作践?他看不出来让旁人看就是,注意你的身份,丢人现眼!” 他将殷时扔到了椅子上,殷时气得咬牙切齿,却到底没再纠缠,只让新来的军医再来给他看。 可惜两人得出的结论却和之前的老军医一模一样。 “你们这群庸医!” 殷时失控地大喊出来,他胸腔都要烧起来了,怎么可能没事? “都是奸细,杀了,都给朕杀了!” “你闹够了没有?!” 楚镇沉声厉喝,彻底对他失去了耐心,他挥挥手将军医都遣下去,一双寒眸冷冷看过来,“你最近胡闹得太厉害,这几天还是老实养着吧。” 殷时尖叫起来:“你什么意思?你不信?” 楚镇连回话都懒得,转身就走:“皇帝要静养,没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这里一步。” “是!” 殷时愤怒地追了出去,他真是要气疯了,楚镇为什么不信他?他的身体真的有问题! “楚镇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守卫交叉长枪死死拦住了他,“皇上请回。” “你们敢拦我?我才是皇帝!” 守卫不敢抬头,两人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可真要比较起来,他们自然是更信服楚镇。 殷时浑身是伤,挣脱不得,带着满腔戾气回了营帐,将一屋子东西都砸了,可愤怒过后心里却满是恐慌,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他捂着越来越烫的胸口,不安逐渐席卷全身,却又隐约觉得这症状他在哪里听说过,他冥思苦想,半晌,一点亮光闪过脑海,是殷稷,是殷稷中的那种毒! 解药,他有解药的…… 他朝着床榻就跑了过去。 棺材底部,透过隐蔽的出气孔,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第773章 被发现了 殷时掠过床榻走到了书案前,却并没有去翻找,反而坐下来理了理头发。 棺材里,明珠双手抠着木料,大气都不敢出,唯恐遗落什么细节,让近在眼前的药引子失之交臂。 可殷时背对着她,有些动作根本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一直在梳理头发。 “其实也不着急,反正我有解药,什么时候吃不行?” 他忽然低笑一声,不再梳头,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看。 明珠很是不可思议,知道自己身中奇毒,他竟然还不着急解开,殷时是已经活腻了吗? 还是说他发现了自己,所以……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正在照镜子的殷时忽然扭过头,垂眼朝棺材看过来。 她唬的顿时不敢再动。 “这假谢蕴,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殷时还是起身走过来,只是一步一步十分缓慢。 虽然他方才发疯的时候肆无忌惮,可其实身上伤得厉害,碎裂的肩膀还没好,身体又被割了一块肉去,虽然养了这么久,疼痛已经麻木,伤口也愈合了,可到底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他僵硬着身体缓步靠近,绕着棺材走了一圈,边走边有规律地敲敲打打,仿佛在找有没有机关:“我还以为那个野种开窍了,看来没有,那这究竟是谁送来的就值得玩味了……” “在和我打哑谜是吗?真有趣……” 他低声笑起来,隔着一层木板,那声音沉闷又阴鸷,一瞬间勾起了明珠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如同噩梦般的过往。 她脸色发白,浑身僵硬,耳边那一下下的敲击声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索命的鼓点,每一声都重重砸在她心口。 对一个死人都能那般残暴,如果发现了她这个活人…… 她连想都不敢想会有什么下场。 好在敲击声逐渐轻了下去,似是殷时也没发现哪里不对,等周遭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可下一瞬,殷时那张阴鸷癫狂的脸却骤然出现在眼前,他毫无预兆地蹲了下来,透过那小小的出气孔往棺材里面看过来:“你在里面吗?” 呼吸陡然一滞,这一瞬间明珠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她动都不敢动,只觉得冷汗从身体各处冒了出来,冷得她几乎要结冰。 “喂,里头有没有人?” 殷时又敲了敲木板,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出气孔。 明珠闭上眼睛,以免和他对视被察觉到端倪,短短几个呼吸,却仿佛几年那么长,长到她都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殷时的目光还没有挪开。 “这花雕得很奇怪……” 他抬手在那出气孔上来回摩挲,似是想要探究出来这东西有没有问题。 明珠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很危险,要想办法自救,可在那之前,她却先将头上的一颗东珠拽抠了下来,指尖用力划了下去。 镜子,他刚才一直在看镜子,应该是在里头。 她划下一笔,却很快又停下了,唐停来过这里,如果是在镜子里,她一定早就找到了,不可能是镜子,一定是在别的地方…… 可是哪里呢?他刚才意识到自己中毒之后立刻就去了妆台,本能反应不会出错的。 她犹豫不决,将方才的情形想了又想,却想不出苗头来。 可外头,殷时却已经起身了,她看不见对方在做什么,却能听见模糊的自言自语—— “你要是在里面那可真是太有趣了,还以为你有多冷酷,可还是自己来了……” 他低笑起来,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短促又嘶哑,伴随着重物被拖行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明珠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猛地一颤,他要砸了棺材,到时候机关再巧妙,她也藏不住了。 可这样的危机面前,她却没再如同“井若云”一般惊慌失措,甚至诡异的冷静和沉稳,许是在来之前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当这一刻真的降临,反而没了畏惧。 想一想,快,好好想一想。 不管如何,都要留下线索,她不能白来一趟。 闷雷一样的重击落在棺材上,巨大的动静透过木头传过来,震得她耳朵生疼,脑袋轰鸣,胸腔里也涌起一股恶心。 听说清明司有种酷刑,将人扣在大钟里,然后敲击大钟,就能将人震到内脏破裂而死。 眼下她的处境就和那受刑的犯人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棺材没有大钟那么凶悍结实,在她被震到内脏破裂之前,应该就已经坏了。 她咬牙忍住即将溢出口中的闷哼,可还不等她平复,第二下撞击便再次落下,殷时似乎笃定她在里头,越砸越兴奋,但他只有一只手,显然很吃力,所以很快喊了外头的守卫进来。 明珠心里一咯噔,这棺材撑不了多久了,她很快就会被发现了,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一点亮光忽然划过脑海,她陡然意识到,殷时去妆台未必是要看镜子,也有可能是看他自己,药引子就在他身上! 但那镜子不大,只能看见上半身,而且要通过镜子看见的地方…… 她眼睛骤然亮起,发冠,是发冠,东西在他的发冠里! 她抖着手在东珠上刻字,她掌心都是冷汗,珍珠又结实,她要花费很多功夫才能留下一笔,可外头的人却不会等她,守卫已经带了兵器进来,将棺材密密麻麻围了起来。 “砸!” 随着殷时一声令下,剧烈的碰撞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来,她用力吞了下口水,加重了刻字的力道,终于将“发”字刻完,就在她要继续刻“冠”字时,清脆的碎裂声炸响在耳边,棺材开始碎了,来不及了。 她加快了速度,却只落下两笔,就有亮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只要再一下,她就会暴露在人前,没时间了。 她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珠子,随即一咬牙,张开嘴将珍珠塞了进去,用力吞了下去。 这个线索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哪怕她会和苏青桃一样,落到入狗嘴的情况,这颗珠子也不会消失。 谢姑娘,我尽力了,你快一点,快一点…… 第774章 波折重重 铜盆忽然落地,响亮的碰撞声惊得众人一愣,纷纷看了过来。 唐停:“怎么了?” 谢蕴看着自己忽然发颤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刚才忽然心悸了一下,有很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可能是太累了。” 谢蕴勉强给出了一个解释,弯腰将铜盆捡了起来,宫人连忙上前将地面的水清理干净,她还在军医这里帮忙,不只是因为缺人手,也是为了施恩。 出了千门关之后,她谢家女的身份便没再遮掩,只是仍旧没和谢蕴挂上钩,但紧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是未来的皇后,她在这里能为殷稷,为谢家博取人心。 所以自从来了这里,她一直尽心尽力,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了。 “也忙过来了,你回去歇着吧。” 唐停头也不抬,手里动作极稳地将伤兵的伤口缝了起来,可等她停了手,让人将伤兵抬走的时候,谢蕴都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唐停走过来,“在担心?” 谢蕴应了一声,她既担心殷稷,又担心明珠,哪一边她都不希望出事,可偏偏两边的情况她都掌控不了,她讨厌这种被动等待的感觉。 “保重你自己,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多思多虑。” “……蛮部的情况,能和我说说吗?” 沉默许久,谢蕴还是开了口,她知道唐停刚才那句嘱咐是为了她好,可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我知道你脑袋灵光,”唐停叹了一声,“但就算知道了那边的情况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有一点,就算去的是你,情况也未必能有她好,所以别胡思乱想,相信井若云……哦不,是明珠,相信她吧。” 谢蕴默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去了会比明珠更能掌控情况,只是许是知道对方因为自己吃过不少苦,所以她控制不住的会生出一点补偿的心理来。 她其实这般有良心的时候不多,那么多人被当成她,唯一能让她觉得愧疚的,只有明珠。 “回去歇一歇吧,既然蛮军运送粮草的路已经被找出来了,他们来攻城是迟早的事,你要稳住。” 谢蕴点点头,抬脚走了。 她径直去了关宅,殷稷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正在听几个将军商量如何利用那条运粮路重创蛮军。 谢蕴没有过去,只远远看了一眼,殷稷却仿佛察觉到了,抬头看了过来,朝她笑了笑,那般平和冷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谢蕴压下忧虑,也回了一个笑容,随即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寻谢英。 殷稷面露失望,倒也没拦着,只目送她走远了。 可谢蕴却并未去寻谢英,而是去了关宅的小祠堂,关培是个孤儿,自小被马贼收养,长大了就也一直做马贼,连姓氏都不记得,自然找不到宗族。 故而这祠堂里供奉的,是谢家祖先的灵位。 谢蕴抬手点了三炷香,虔诚地抵在额前:“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谢蕴前来拜见,众位在天有灵,保佑他二人能度过此难,平平安安。”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淡淡的脂粉香气飘过来,谢蕴没有睁眼也已经知道是大姐姐来了。 “列祖列宗在上,娇娇活到这么大,只求你们一回,一定要如她所愿才好。” 谢英叹息着开口,她朝众灵位拜了拜,上前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我早就传了信,若是我的人见她遇难,不会不管。” 谢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明珠,你还好吗…… 耳边又是一声巨响,明珠紧紧盯着眼前那条又扩大了一些的裂缝,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她不只是为了谢蕴来的,她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摆脱殷时的阴影,反正迟早会被发现,她不要再这么躲着了,她也想让那个禽兽知道知道鞭子板子的滋味。 她咬了咬牙,起身就要出去,一声呼喝却忽然从外头响起来:“皇上,军医求见。” 打砸的动静太过吵闹,殷时没能听清楚,只能摆摆手示意众人先停下:“你刚才说什么?” 军医趁机进来:“是小人求见,先前给皇上诊完脉之后,小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像是在哪本古书上见过您说的那种症状,所以小人才特意又过来了一趟。” 殷时的语调高了几分:“当真?你当真见过这种毒?” 军医语气迟疑:“只是觉得像,但还不能确定,小人也不知道您中毒的源头是什么,得查清楚才敢下论断。” 殷时的目光再次落到棺材上,在这棺材来之前他一直好好的,可开了棺没多久身体就不对劲了,不用猜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只是尸身已经被抬走了,说不定都已经被吃了,现在只剩了这个棺材。 军医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哎呀”叫了一声,“怎么砸成了这样,若是这毒下在了棺材上……快,都离远一些!” 将士们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殷时的脸色也不好看,如果这么多人都中了毒,那楚镇会不会逼他交出解药? 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摸发冠,可半路上却又反应过来,生生变了方向,只捋了下头发便罢。 “慌什么?那毒药稀奇得很,他们哪有那么多,能给你们下?” 将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不该为这句话高兴。 “不管还有没有,这东西都不能留在皇上您这里了,您万金之躯,不能冒险。” 军医开口,看着棺材的目光很是忌惮。 殷时瞥过来:“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不如,让人把东西抬到小人那里去吧,小人也正好检查一番上头有没有毒,若是能有所发现,也好配置解药,为皇上分忧。” 殷时听得连连点头:“说得很有道理……” 军医心下一松,连忙让人将棺材往外头抬,可话刚一出口,肩膀就被人摁住了,他一抬眼,就看见了殷时毒蛇般凉沁沁的眼神:“军医,刚才朕就在想,会不会有人要保这个棺材,然后你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第775章 分歧 眼见自己一句话就让气氛紧绷了起来,周遭的守卫也瞬间变了脸色,殷时忍不住笑起来,他轻轻拍着军医的肩膀,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下去:“你说朕要怎么对你才好?严刑拷打?还是就地处决?” 军医似是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得失了神志,愣愣看着他,许久都没开口。 殷时耐心本就不好,见他木头似的戳着,连句求饶都不说,当即便有些意兴阑珊:“算了,你能知道什么?问了也是白问,倒是朕的宝贝们还没吃饱,送他过去。”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守卫将军医带走。 对方却在这时候幽幽叹了一声:“小人就说,皇上的病迟迟不好,就是这心思过重的缘故,您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有伤龙体啊。” 殷时挑了下眉毛:“求饶还出新花样了?你不会觉得说一堆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朕就会放了你吧?” 太医又叹了一声,“小人不敢,但皇上属实冤枉小人了,今日小人过来,是统帅吩咐的。” 殷时嗤笑出声:“胡说八道。” 方才楚镇可是认定了他在装病,将他禁了足啊。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统帅,小人原本是在给统帅换药的,是他说不能拿龙体开玩笑,所以才吩咐小人再来一趟的,小人当时就拒绝了,可统帅坚持,小人这才……” 殷时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朕管你为什么来?反正你来了就有问题,拖出去喂狗。” 守卫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军医是军中的老人,这么多人有谁没被他救治过? 如果说刚才皇帝怀疑的还有根据,可现在军医都解释清楚了,他还执意要杀,那就太过分了。 “皇上,要不属下去问问统帅吧?” 守卫硬着头皮开口,他也知道忤逆皇帝不会有好下场,可实在是下不去手。 殷时的脸色瞬间黑沉下去,眼底戾气乌云般耸动,他一把抓住守卫的领子:“朕的话没用是吧?你们是不是忘了,朕才是皇上,楚镇他算个屁!” 守卫们不敢说话,殷时将他狠狠推出去,见人跌倒在地还上前踹了两脚:“朕再说一遍,把他拉出去,喂狗!” 见他发疯,守卫们不敢再耽搁,只能上前将人架了起来:“老周,皇命难为,你别怪我们。” 几人架着军医就往外走,可刚掀开帘子脚步就顿住了。 殷时瞥了一眼,脸色黑沉:“还不走?” “要去哪啊?” 随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堵在门口的守卫连忙分水一般让开了路,楚镇抬脚走了进来,沉着脸看向殷时:“我应当告诉过你,不准胡闹,你完全没听啊。” 殷时脸色僵硬,方才的暴戾却已经退了下去,只剩了满脸的愤懑和不甘:“我这是为了北周好,他来得这么巧,一定有问题!” 军医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摇头叹气:“统帅,小人就说不能来,来了要生是非,您不信,现在小人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楚镇沉声一叹,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方才军医给他换药的时候,还劝慰他不要与皇帝置气,说日后对方登基了他会因此吃亏。 这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处处为他着想,却险些折在殷时这个废物手里。 “这次让你受了冤屈,回去歇一歇吧。” 军医转身就走,几步之后才又退回来:“统帅,先前提起过那疑难杂症,小人医术不精,您还是换个人来为皇上诊脉吧,小人告退。” 他再次转身就走,殷时这次却有些信了:“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真知道朕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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