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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被发现了。 她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 她心脏发沉,虽说知道唐停也是人,可她却总有着莫名的信任,以为她不会出事,所以她才那么草率的就把人请了过去,现在看来,是她太过想当然。 唐停一旦出事,就相当于是害了两个人,也是害了大周。 可现在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她不能让唐停出事。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冷厉:“蛮部还剩多少暗吏?让他们放下手上的差事去救人,唐停十分重要,不惜代价都要救出来,我会给你们制造机会进入蛮军大营。” 郑寅听得心头直跳,去中军大帐救人,还真是不惜代价。 可还是那句话,清明司从不怀疑,既然是上头下的命令,他们就不管后果,执行就是了。 “是,臣这就去传令。” 他转身走了,谢蕴蜷缩了一下指尖,回头看了眼房内,殷稷已经喝了药,但还没有醒,这和之前的几次都不一样,他的毒又深了,事情不能再拖—— “玉春,去请谢侯和钟将军来。” 两人来得很快,今日商议的就是趁热打铁进军蛮部的事,其实之前已经做了决断和布置,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眼下时机刚好,他们便商议着做了决断,玉春去请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拿好了主意,正打算过来。 “谢姑娘。” 钟青一进门就见了礼,话音落下巴巴地抬眼看向她身后的门,虽然他不知道殷稷是中了毒,但那天接见赵王的时候,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今天一说皇帝病了,他心里就有些不安稳。 “皇上醒了吗?” 谢济也看了过来,眼底带着探寻,可惜谢蕴却摇了摇头。 两人有些惊讶,皇帝没醒,那传召他们二人来是做什么? “皇上虽然没醒,可战机一闪即逝,所以请两位来,是为了突袭蛮部之事。”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复杂。 “我知道,皇上没开口便要你们出兵,的确很难服众,可现在蛮部混乱,正是绝佳时机,若是错过不知道会平添多少伤亡。” 见两人还是不说话,谢蕴攥了下指尖:“若是皇上醒来,有任何怪罪,我会一力承担。” 谢济这才开口:“我们并非不想出兵,只是很惊讶。” 钟青点头附和:“皇上先前就下令,此番伐蛮由我二人共同商定,无须圣旨。” 谢蕴一怔,殷稷什么时候下的这种圣旨? “原本我只以为皇上是不想动摇统帅在军中的威望,可现在看来……”钟青低语一声,再次看向门口,“他倒像是知道自己会生病一样,谢姑娘……” 他目光灼灼地看过来,“皇上真的是染了风寒吗?” 谢蕴微微侧开眼,她不愿意欺瞒,可为了大局考虑,有些实话不能说。 “只要这场伐蛮尽快结束,皇上就不会有事,钟将军,你对蛮部最是熟悉,要仰仗你了。” 钟青似是听出了别的意思,眼神很明显的颤了颤,他又一次看向门口,他们主仆三人打小互相扶持,虽说是主仆,可情谊却比血脉至亲还要深厚,钟白已经走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皇帝再出事。 “放心。” 他抬手一抱拳,转身退了出去。 谢济原本是要跟上的,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阿蕴。” 谢蕴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谢济开口,连忙看了过去:“兄长可是还有疑虑?” 谢济迟疑片刻才开口:“蛮部是因为什么生了混乱?” 谢蕴心头一跳,虽说谢济关心这个问题很合情合理,可因为知道他对唐停那超乎寻常的关注,所以这一刻她仍旧有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有一瞬间她很想说实话,想说现在被困在蛮部的人是唐停。 可理智很快回笼,谢济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如今和钟青共掌伐蛮大军,是绝对不能擅离职守的,知道了也只是干着急,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这份心情做出错误决断。 不能告诉他。 “是暗吏们……他们有人被抓了,兄长,伐蛮的时候务必小心,千万不要伤了他们。” “是暗吏啊……”谢济抬手摁了摁眼睑,“我这几天眼皮子总跳,还以为是……你放心,会把人救出来的。” 他一颔首,转身走了,谢蕴却看着他的背影迟迟不能回神,唐停,你千万不能出事…… 第738章 药引的位置 “爷爷的……蛰伏这种事果然不适合我。” 唐停步步后退,很快缩到了角落里,她遥遥看向殷时,“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真的可以医治你哦,只要一点点药引子做交换而已。” 见她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殷时眼底都是阴冷:“活捉她,我要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四肢被一节一节砍下来。” 守卫们一拥而上,举起弯刀长矛就往她身上扎,唐停啧了一声:“好声好气的和你商量,你不肯听,那我就只能硬抢了。” 她扫了一眼冲过来的守卫,一个后仰下腰,避开了贴着脸颊刺过来的兵刀,随即抓起一人的小腿当做武器,当即破了被围困的局面。 殷时脸色一变,这女人有功夫? 可之前他摸脉的时候明明…… 算了,就算这女人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么样?还能是他这么多精悍守卫的对手?结局是不会改变的,但—— 撒谎的人必须要惩罚。 殷时一双三白眼紧紧盯着唐停,眼底的恶意越发鲜明:“谁抓住了她,朕就赏给他痛快两天。” 守卫们眼睛一绿,被这奖赏刺激的浑身战栗,这女人长得那般好,打从干干净净出现在营地里开始,就没有一个男人不在觊觎她,现在机会竟然摆在了眼前。 他们的攻势越发凌厉起来,唐停的目光却彻底冷了下去,渣滓。 她反手夺下守卫的长矛,一个翻身长矛呼啸而出,瞬间洞穿了一个守卫的腹部,她却并不停留,就这么串着人一路逼近,守卫慌忙躲闪,却根本没来得及,锋利的尖端很快穿透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然后钉进了第四个人的胸膛。 唐停这才反向用力,将染满了血的长毛抽了出来,血花飞溅里,她隔着人群遥遥看向殷时,那凌厉的杀意看得人不寒而栗。 殷时后心一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小瞧唐停了,他有些不安起来,一边喊着护驾一边起身往后退,长矛却在此时被投掷而出,笔直地朝着他射了过来。 他慌忙避让,脸侧却还是被擦伤,血迹瞬间渗了出来,沿着颧骨淌了下去。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虽然伤势不重,可刚才那一幕却让他想起了被攻城弩贯穿肩膀的痛楚,没有被碰到的伤口剧烈地疼了起来,他控制不住地哀嚎出声,可下一瞬就被人抓住伤口一把提了起来。 惨叫声越发撕心裂肺,殷时疼得浑身都在抖,他颤巍巍扭头,就对上了唐停那张明艳英气的脸,可她顶着这样一张绝美的脸,下手却十分歹毒,指尖几乎要抠进他碎裂的骨缝里,半分都不肯松开。 “你想往哪里跑?” 唐停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冷看过来。 面对剧痛和死亡的威胁,殷时不但没有畏惧,反而诡异地兴奋起来:“你知道吗?你们这种想杀我又投鼠忌器不敢动手的样子,我最喜欢……啊!” 尖锐的惨叫破口而出,是唐停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喜欢是吗?你可以继续喜欢。” 殷时眼前发黑浑身青筋都凸了起来,唐停不得不住了手,她不能让殷时就这么疼死。 “药引子在哪?” “你找不到的……”殷时缓过劲来,有气无力地开口,“谁都找不到。” 唐停眯起眼睛,守卫一层一层地冲进来,偌大一个王帐几乎要挤不下,她却视若无睹,抓着殷时肩膀的手再次加重了力道:“我问你,药引子在哪?” 殷时侧头斜睨着她:“谢蕴不来,谁都见不到药,你们等着给那个野种收尸吧……” 唐停彻底被激怒,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守卫立刻想要上前解救,却又被唐停呵退:“想让他死,你们就只管冲过来。” 守卫们担不起这样的罪名,僵在了原地。 “让开。” 唐停再次呵斥一声,殷时却强撑着开口:“不准让,她不敢杀我,给我宰了……啊!” 声音戛然而止,是唐停骤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咽喉被强烈压迫,阻断了他的声音。 他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因为窒息而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四肢本能地挣扎,却死活挣脱不开唐停的手,守卫们不敢再僵持,慌忙让开了路。 殷时睚眦欲裂:“你们……这群……” 剩下的话再次被脖子上加重的力道堵了回去,他眼前发黑,力气也逐渐泄了。 唐停挟持着他一路出了营帐,正犹豫是不是现在离开,一点寒光就朝着她掐着殷时脖子的手射了过来,她本能躲避,却不留神将殷时放开了,等她再要去拽抓的时候,就被蜂拥而至的守卫和蛮兵团团围住。 楚镇快步走来,将殷时从地上提了起来,低声骂道:“好色误事,我早就警告过你。” 殷时眼底阴郁一闪而过:“别废话,赶紧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亲手活刮了她。” 楚镇冷冷瞥他一眼,却到底还是顾全大局没有计较,只抬了抬手:“上。” 一眼看不见头的守卫们蜂拥而上,唐停恍惚间有种自己会被扎成筛子的错觉,她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一个旋身跳上了旗杆,暂时摆脱了攻击,借着高度,她抬眼朝周遭看去,却根本找不到出路。 “要是交代在这,不知道谢蕴的金子还给不给我……” 她嘀咕一句,耳边响起细微的颤动声,那是弓弦被拉开的声音,她一凛,当即跳上一个营帐,她前脚刚离开,后脚铺天盖地的箭矢就朝着旗杆射了过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浑身一抖:“真像糖葫芦的架子……” 她不想变成那样,扭头就朝着营帐外头狂奔,一道人影却紧随身后,危机感如影随形,她出其不意反手就是一拳,对方却稳稳接下。 “竟然让你亲自来追我,真是荣幸。” 唐停后退一步,头皮隐隐发麻,蛮兵们又追上来了,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来你是不会让我走了。” 楚镇伸手,副将立刻将兵刃递了过来:“自然不能,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是我的阻碍,既然抓到了机会,怎么能放你走?” 唐停轻轻吐了口气,很是唏嘘:“我都已经这么低调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看透了本质……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她眼神一厉,抬脚就要冲过去,斥候却高喊着“报”冲了过来:“禀侯爷,大周军队杀到,离营地已经不足两里!” “什么?!” 楚镇脸色大变,唐停抓住机会,纵身跳出几丈远,抬手摸着心口:“好像我这小命,保住了。” 楚镇看了她一眼,他固然想现在就将人解决,可以对方的身手,想在短时间内杀了她根本不可能,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先顾大局。 “庞海率右军迎敌,其余人撤退五里布防!” 蛮兵立刻听令行动,唯有殷时满眼血色:“人就在眼前,你竟然要放过她?” “若不是你引起了这场混乱,大周兵马怎么可能有机会趁虚而入?你还敢啰嗦?” 楚镇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扔了出去,殷时眼底血色越发浓郁,他挣扎着爬起来遥遥看向唐停,就算这个女人今天跑了,他也要让她自己来送命。 “你不是想知道药引子在哪吗?” 他阴毒开口,“就在我的战车里,有本事你就来拿。” 第739章 胜败 振威将军率两千轻骑一马当先,朝着蛮部的营地冲杀而去,远远就看见有火光正在远去,知道楚镇这是要后退,以争取时间布防,当即高喝一声:“快,拖住他们,大军很快就会追上来!” 骑兵们高喝一声,奋勇上前,但很快就被冲上来拦截的蛮部右军挡住了去路,对方只是仓皇迎战,根本没做好准备,甫一照面就被大周骑兵取得了先机。 可振威将军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楚镇下的军令,和殷时下的军令就是不一样,上次攻城的时候,这群人可没这么能打。 “别和他们纠缠,去拦截主力!” 骑兵变换阵型,化作一支利箭扎进蛮兵的队伍里。 可面对骑兵的恐怖冲锋,这群蛮兵竟不闪不避,高举着长矛呼号着听不懂蛮族话朝着马身就扎了过来,即便被马蹄踏碎了胸膛,也还是前仆后继地冲上来,仿佛自己的命根本不是命一样。 “大爷的。” 振威将军骂了一句,眼见蛮部主力越走越远,高喊了一声副将的名字,对方会意,当即带人为他开出了一条路,让他带着一半骑兵追了出去,可就在要追上蛮兵的时候,最前面的骑兵忽然惨叫一声,随着马匹的翻滚,人瞬间飞了出去。 是绊马索! 振威将军立刻喊了一声,随即死死勒住缰绳,堪堪在陷阱前停下了脚步,可总有人来不及,一时间惨叫此起彼伏,夹杂着马匹的哀鸣声,颇有些惨烈,振威将军心疼得直抽眼角,这损伤的可都是战马,战马多贵呀。 可即便如此,人还是得追。 仓皇之下楚镇还能安排人布置陷阱,若是今天不能趁机重创,日后打起来必定更加惨烈。 “跟在我身后!” 十数斤重的偃月刀铎的一声钉进地面,斩断了身前的绊马索,随即他一夹马腹,率先往前冲去,下一瞬却以十分古怪的姿势自马身上倾斜下来,他一手控马一手持刀,凭借着刀身的长度将锋利的刀锋探到了马匹身前,纵横交错的绊马索被刀锋一一斩断,骑兵纷纷催马跟了上来。 前面蛮部大军已经只剩了一点零星的火光,振威将军连忙加快速度。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殷时忍不住看向楚镇:“他们可要追上来了,你不想想办法?” 楚镇哂笑一声:“你现在怕了?之前不顾大局胡闹的时候在想什么?” 殷时脸色青青白白,他咬牙道:“这种时候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楚镇太过冷静了:“你是不是早就有办法了?” 楚镇这才正眼看他:“今天教你一个道理吧,猎物和饵,只有一线之隔……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你死不了就够了。” 话音落下他催马走了,殷时抓着战车看着他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匹夫竟然敢瞧不起他…… 可片刻后他又笑了起来:“好啊,既然你这般自负,那我便等着你把江山打下来,拱手送到我跟前,到时候……” 狡兔死,走狗才能烹,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战车速度越来越慢,或者说大军的速度都在变慢,说好了撤退五里布防,可现在早就走过了五里地,大军却根本没找到机会布防,他们只能继续走下去,可这也不是办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追上的。 不出殷时的预料,又往前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厮杀声,殿后的左军已经和骑兵交战了。 殷时自战车里探头,虽说看不清楚战况如何,却看见了远处的天空被映成了红色,那是火把的光,大周的大军追上来了。 “楚镇!” 他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他心里有些不安,虽说刚才楚镇的态度很笃定,可眼下这种情形任谁都没办法放心,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打赢这场仗? 振威将军一刀砍翻冲上来的蛮兵,纵马在敌营里冲杀,远远看见楚镇藏在人群里,再往前冲上几十丈就能把人拿下,他神情兴奋,催马就要过去。 副将一把拉住他:“钟将军有交代,过了石勒山就不能追了。” 石勒山以北是真正的蛮部,和之前走的路都不一样,那是大周百十年来从没涉足过的地方,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 “楚镇就在我们眼前,要是这时候不追,什么时候追?” 振威将军气血上头,并不听劝,只回头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近的大军,“你留下为大军引路,我先带人去拖延,无论如何这次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副将拦不住,只能再次带人为他挡开拦路的殿后军,振威将军很是奋勇,竟真的将楚镇拖延住了,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骑兵们悍不畏死地冲杀上去,只凭借千人就将蛮部近十万大军拖在了这里。 蛮军似是有些慌乱,手中火把不停掉落,打斗中也在不停后退。 殷时有些急了:“废物,原来是装模作样,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办法能赢……快走,快!” 战车在队伍里穿梭,让蛮部越发混乱。 振威将军大笑一声:“什么战神,你也不过如此,快把头颅交出来,好让爷爷去领战功。” 楚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抬眼看向他身后迅速逼近的大周军队,等看清楚那旗帜上写着钟字时,他才开口:“钟青,你有今日也算是我提拔教导的功劳,你便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发动内乱,谋朝篡位,我这般报答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钟青冷声开口,眼底的杀意毫不收敛。 “既然如此,那你便代你主子,和我做个了断吧。” 楚镇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他抬起刀,刀锋遥遥指向钟青。 “好啊。” 钟青应声,催马往前,可就在马蹄要往前的时候,他陡然察觉到不对劲,抬脚一踹马背,纵身跳了回去。 副将愣了愣:“将军,怎么了?” 钟青没言语,只接过火把看了眼地面,随即摊手摸了摸,冰凉潮湿的触感涌上来,他脸色大变:“后退,所有人后退!” 振威将军不明所以:“这种时候怎么能退?楚镇他……” 话没说完,身下的马匹骤然嘶鸣起来,带着恐惧和不安,十分凄厉,可马匹四蹄却没能挣扎,只有身体在疯狂扭动。 振威将军满脸惊恐:“怎么了?” “是沼泽,快回来!” 钟青呵斥一声,脸色难看,目光看向那散落了一地的火把,明白了前因后果。 楚镇一路做出丢盔弃甲的假象来,就是为了让振威将军轻敌,不设防地踏进他设的圈套里,而北地极寒,沼泽面上结冰,又覆盖着枯草落叶,大军通过的时候看不出异样来,可这满地的火把会将冰层融化,到时候他们就算意识到中计也晚了。 他抬眼朝楚镇看过去,对方却已经借力马背跳回了蛮部大军里,数百跟随振威将军冲进去的骑兵就这么被围在了蛮部大军里,当着他们的面被斩杀殆尽。 振威将军睚眦欲裂:“逆贼,我杀了你!” 他不顾周遭危险,借着马背一用力,就朝着楚镇冲杀过去,可半路上就被人一拳砸回了沼泽里,呼德那硕大的身躯从天而降,挡在了楚镇面前。 “统帅,我回来了。” 楚镇脸上露出笑意来,呼德能逃回来对整个蛮部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他远远看向钟青:“这片沼泽很大,你慢慢找出路,下次,我们一定会分个死活。” 第740章 险中行 找了几天没找到的俘虏竟然来了这里,钟青脸色铁青,可残存的理智还是阻止了军队追上去。 “先救人!” 他指的是被困在沼泽里的那些人,大部分骑兵都冲进了沼泽区,连人带马都被困住了。 将士们立刻解开腰带系成绳子去救人,钟青抬眼看向越走越远的蛮部兵马,神情阴沉,这样的沼泽蛮部还有多少?日后若是他们龟缩在里面不出来,这仗还怎么打? 可看谢姑娘的意思,这仗不赢皇帝就会出事……更糟糕的是,呼德是怎么逃出丰州的?暗地里帮他的人是谁? 他一个头两个大,却没在将士们面前显露,身为将领,他必须得沉得住气。 “此番虽小有折损,可大破蛮部大营,杀得他们狼狈逃窜,这般功劳,我会如实上报皇上,为诸位请赏。” 这话让大军低迷的气氛振奋了一些。 “宣威将军,”钟青再次开口,“你带人回去一起搜查蛮部军营,我们的探子可能被抓了,你们去找找,拿不准身份的也别擅自处置,另外营地里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就烧了,什么都别给他们留。” 其实大军已经留了人,并不需要额外再调派,可宣威将军还是答应一声,将大部分人马都带走了。 振威浑身泥泞地被拖了上来,他坚持让将士先救旁人,等轮到他的时候,泥沙已经糊住了他的口鼻,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看着两千轻骑只剩了身边这几个,捂着头哭了起来。 钟青抬腿给了他一脚:“你还有脸哭,我怎么说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过了石勒山不准再追,你听了吗?” 眼下没有将士盯着,他才敢发作,这一脚踹得毫不留情。 振威将军摔倒地上,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倒是副将一身泥巴走了过来:“将军,振威将军也是想抓住逆贼,避免伤亡。”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大一片沼泽。 “你把这些话去和战死将士的家人说吧。” 钟青斜睨过去,副将没了言语,打仗死人是必然的,只是这些骑兵原本可以不用死的,这才是钟青愤怒的原因。 “振威将军赵荣,指挥失当,贪功冒进,杖五十,你服不服?” “……服。” 钟青翻身上马:“回去清点伤亡,扣你一年俸禄添做抚恤金,还不起来?” 振威将军这才爬起来,他的马没能救回来,就算救回来了,他也舍不得骑了,一众死里逃生的骑兵都牵着自己满身泥泞的马匹回了蛮部的营地。 宣威将军已经清理完了尸体,一个一个的尸堆仿佛小山一样,这次突袭全歼了蛮部的右军,重创左军,活捉将军庞海,算是战绩不菲。 尤其是蛮军没来得及带走的粮草和军备,满满几个营帐,看见这些钟青阴沉了一路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都带回去。” 宣威将军走过来:“钟将军,找到探子了,他们伤得不轻,你可要过去见见?” …… 捷报很快传到了丰州,送捷报的人特意提了一句,他们找到了几个大周的探子,会随同钟青一起回城。 谢蕴提了一天一宿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找到了就好,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得手。 “别站在风口上。” 殷稷自内室出来,将那件厚厚的狼裘披在了她身上。 谢蕴有些无奈:“现在穿还早着呢,你怎么又拿出来了?上次的教训还没够?” 那是他们到了丰州之后她才发现的,殷稷的后背竟然被那狼裘捂得起了一层痱子。 他自己倒是嘴硬,一个字都没说,可半夜却在床榻上蹭来蹭去,谢蕴被惊醒,只能半夜起来去给他做药,偷偷摸摸的,没敢让人知道,毕竟数九寒天的,起痱子这种事说出去谁能信? 殷稷只当没听见,从背后抱住了她,打从知道殷时在背地里威胁她之后,他得了空就要凑过来腻歪,这次发作过后,还有些变本加厉的趋势。 “钟青快到了,你赶紧换件衣裳过去吧,庆功宴不好耽搁。” 殷稷侧头看她:“你也去。” “你们那么吵,我才不去。” 殷稷想着钟青那大嗓门,一时语塞,只能叹了口气:“那你也进去吧,别在门外站着了。” 谢蕴答应了一声,催着他走了,却并没有听话,始终站在门外,等郑寅带着几个人出现时她才眼睛一亮,快步走了上去,可目光扫过众人时,她的心却猛地一沉,这里面没有唐停。 “她人呢?” 暗吏俯身请罪:“我等办事不利,没能拦住唐姑娘,她追着蛮部大军走了,说要去拿一样东西。” 第741章 天罗地网 眼见大周军队被越落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眼前,殷时嚎叫一声,声音里都是兴奋,在蛮部竟然还有这样的杀器,多么好的地利,楚镇竟然没有利用,让大周军队跑了,这个废物! “让楚镇来见我,快!” 守卫们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刚才他丢下主帅逃跑的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现在怎么还敢这么嚣张?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效忠这么一个胆小如鼠,自私自利的皇帝? “看什么看?我让你去传楚镇!” 殷时踹了一脚战车,若不是手上有伤不能动,他的巴掌已经打出去了。 守卫察觉到了他的恶意,没敢再说话,低着头去传话了。 楚镇正在换药,他双肩都有伤,刚才一番混战已经牵扯到了伤口,连控马都有些无力。 “统帅的伤口撕裂了,您最近一定要静养,若是再撕裂一次,后果会很严重。” 军医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忧心忡忡地嘱咐。 楚镇摆了摆手:“下去吧。” 他何尝不愿意安心静养,可现在他是半分都不能放松,好在大周军队在沼泽那里吃了个大亏,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能给他时间喘息。 “统帅。” 守卫催马过来:“皇上说要见您。” 楚镇眉心一拧,眼底闪过几分厌烦,殷时实在是很让他失望,他的狂妄自大和自私自利时常让他怀疑自己的选择,先皇虽然也有这些毛病,可至少也有点真本事。 但是算了,殷时再怎么糟糕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好掌控,借由这样的人,他可以彻底清除世家,断绝内乱。 古往今来,外邦篡朝的例子少之又少,灭国亡朝的原因大都是内乱,而内乱的根本便是权势膨胀,所以必须要有一场清洗,不管是流放的萧窦两家,还是苟延残喘的荀家,甚至是改头换面的谢家,都必须连根拔除。 他早就说过殷稷不适合做皇帝,明明经历过世家内乱,竟然还会给谢家东山再起的机会,简直是在重蹈覆辙,实在可笑。 “让他好好养伤,别添乱。” 守卫连忙转身走了,神情却有些忐忑,他已经猜到殷时得到这个答案会怎么样了。 战车果然被殷时踢踹起来,他身受重伤,本该苍白脆弱的脸上此时都是狰狞。 “匹夫,竟然敢这般无视我……你以为这次逃了就了不起了?还不是连个女人都抓不住!” 他恨得直磨牙,察觉到守卫们在若有似无的打量自己,眼神半分都和崇敬畏惧扯不上关系,神情逐渐阴鸷,一群猪狗,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们就是逆贼,现在竟然敢瞧不起他这个帝王? 好啊,我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阳谋,我就把那个楚镇抓不到的人抓给你们看! “来人,就地扎营,把我这辆战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 守卫见他脸色那般可怖,只能先答应下来,却是转身就去找了楚镇,好在这个时候的确也该扎营休息了,他命斥候查探过后便下令扎营,守卫这才回去和殷时复命。 殷时没在意这其中的波折,下令对战车层层布防,还要将呼德调过来,内侍委婉进言:“皇上,守卫得这般森严,怕是对方不敢来了吧?” “不,她会来的。” 殷时很笃定,就跟当年谢蕴明知道是圈套,可为了救殷稷,还是踏进去了一样,女人都是这样的,算计她们根本不需要花多少心思。 他回味了一下当年破庙里的情形,想着谢蕴当时的威胁,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唯有这种时候他心里才是痛快的,但很快他就要再痛快一次了。 呼德大步走了过来,即便是蹲在马车旁也宛如一座小山,殷时自车窗里看出去:“一会儿会有个女人过来,你可以随便动手,但一定要留一口气。” 呼德闷雷似的应了一声,虎视眈眈地盯着夜色,一旦唐停出现,他会一拳打碎她的胸骨。 密密麻麻的守卫也不敢分神,警惕地环绕在战车周围,手里的刀枪擦得铮亮,只等鲜血来镀色。 察觉到这里的异样,整个大营气氛都有些紧绷,殷时却是浑身战栗,迫不及待都写在了脸上,快来吧,快来吧,他已经等不及要把她砍成好几段了。 一道破空声忽然响起来,殷时腾地跳了起来,等候多时的守卫也警惕起身,呼德更是拖着庞大的身躯腾跃而起,朝着声音来处扑了过去,随即一团血雾炸开,竟是一只飞鸟。 虚惊一场,众人面面相觑,重新回到了埋伏位置,殷时也咬牙切齿地回了战车,神情很有些阴晴不定,内侍看了眼逐渐亮起来的天色:“皇上,恐怕人是不会来了。” 殷时抬腿就是一脚,这种事他还要这个阉人来提醒吗? “贪生怕死的贱人!” 他怒骂一句,将内侍踹了出去。 营地里热闹起来,是要再次行军了,大军会前往山戎一族的部落,对方若是识趣投降,那皆大欢喜,若是不肯,就只能化作一堆白骨了。 大军还要再走半天,收拾行囊的嘈杂声让人十分烦躁,殷时狠狠踹了一脚车厢。 “皇上,统帅找臣,臣先去一趟。” 呼德闷雷似的声音响起,殷时不耐烦地挥手:“滚吧。” 可他能滚,守卫们却不行,原本他们还能轮班值守,可为了抓人,殷时护卫队里的所有人都被迫熬了一宿,现在不管是谁都疲惫万分,哪怕站着都昏昏欲睡。 殷时却全然没有在意这些,满脑子都是怎么抓到唐停,他不能放过那个女人,他绝对不能放过她。 “贱人,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他脑海里翻涌着各色念头,神情几近癫狂,一点冰凉却悄然贴上了他的颈侧。 “皇帝陛下,谁杀谁可说不准呢。” 第742章 信不信我阉了你 殷时一颤,骤然循声看过去,就见唐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出现在了战车里,此时正用匕首威胁着他。 可他不怒反喜,开口就要喊人,下一瞬嘴巴就被死死捂住,刀锋也从他颈侧慢慢移到了身下:“你笃定我不敢杀你,你说对了,可我有的是别的法子对付你。” 她压低声音,凌厉中透着狡黠的狐狸眼紧紧盯着殷时:“你害死那么多姑娘,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是个废人吧?你说我要是当众把你这玩意儿割了,你还瞒得住吗?” 殷时猛的挣扎起来,眼球布满血丝,额角更是青筋凸起,哪怕只有上半张脸,也是满满的狰狞恐怖。 “你这反应,挺有趣的嘛。” 唐停笑了一声,一把将他压到了车厢上,手下的刀也跟着逼近两分,死死抵在要害,“现在,回答我,药引子在哪。” 殷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停,身上那对人命的漠视和戏谑早就不见了影子,只剩了森然的,浓重的杀意,看得人不寒而栗。 唐停啧了一声:“你这双眼睛真讨人厌。” 她松开了捂着殷时嘴的手,在他身上擦了擦沾染上的口水,姿态悠然,仿佛完全不担心殷时会喊。 他也的确没喊,唐停的刀抓得那么稳,随时能让他万劫不复,这个代价比杀了他更让他难以承受。 “你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他心里恶狠狠地骂着呼德和守卫,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杀了这群废物,连个人都防不住,要他们有什么用? “我根本就没走啊。” 唐停低笑一声,“你刚才说的很对,就算我明知道这是个局,也还是得来,但和你想的不一样,我没那么优柔寡断,你们还没开打我就找到了这东西,只是一直没进来而已,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 殷时这才看见车底被卸下来的木板,这贱人竟然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悔恨得浑身都在哆嗦,眼神却越发狠毒,仿佛随时会控制不住暴起,唐停将刀锋压得更紧,紧到殷时已经感觉到了疼痛。 “你看得出来我不是在说笑对吧?药引在哪里?” 殷时仿佛下意识般瞥了一眼车顶,随即慌忙扭开头,唐停却没急着去拿,这辆战车很高,她若是去搜车顶,就会放开殷时,他一定会趁机逃跑。 “你再这么把我当傻子,我就要手抖了。” 她慢吞吞开口,刀锋划破了殷时的衣裳,冰凉的触感透过缝隙贴在了皮肤上。 “谢蕴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双倍……不,十倍,你替我做事,怎么样?” 唐停眼睛不受控制地一亮:“十倍?!” 她下意识地动心,随即猛地摇头:“富贵不能淫,富贵不能淫,富贵不能淫……” 她一连念了三遍才艰难地维持住理智,前些年养村民,这些年养病患,她穷惯了,一听有钱就兴奋,这样不好,要克制。 “要用疼痛警醒一下自己……” 她捂着殷时的嘴,狠狠拧了他一把,那是大腿上的软肉,疼得殷时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身体都在打挺,唐停满意地松了口气:“看起来记住教训了……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药引在哪里?” 见殷时不开口,她再次压下匕首,刀锋割破皮肤,温热的血迹淌出来,迅速晕染了衣服。 “唔唔,唔……” 殷时剧烈地挣扎起来,唐停这才想起来刚才拧他的时候捂住了他的嘴,忘了松开了。 “抱歉,”她松了手,“你现在可以说了。” 殷时瘫在车厢里喘气,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显然刚才唐停的举动真的吓到了他。 他颤巍巍抬起手,指向角落里的灯台,那灯台和车身连在一起,可以避免行军途中灯烛掉落。 “左边敲一下,右边敲两下。” 唐停侧头看了一眼,这距离也不近啊…… 她将匕首贴着那二两肉扎进车底,殷时浑身一抖:“这次我没骗你!” 唐停扫了他一眼,见他眼底都是惊惧,身体甚至还在战栗,这才满意的点头,看起来这次是真的。 她抬手敲晕了殷时,这才朝着灯台走过去,左右敲了敲后,灯台自动上滑,将一个暗格露了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静静躺在里头,淡淡的药草香飘出来,正是药引子的味道。 唐停心里一喜,可出于对殷时的防备,她还是耐着性子检查了一番,确定上头没什么迷药和机关之类的东西,这才去开盒子。 “终于能和谢蕴交差了……” 话音戛然而止,盒子里是空的。 唐停不敢置信地看着盒子,怎么会是空的?明明有味道。 她低头嗅了嗅,药引子的味道的确附着在上面,可东西呢? 她转身去看殷时,就见对方正掀开木板从缝隙里滚了出去,她抬手去抓,却根本没来得及。 短暂的骚乱过后,战车四周都被蛮兵围了起来。 殷时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又哭又笑:“你们怎么就这么蠢,我都说了,想要药引子就拿谢蕴来换,你们把她给我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来偷……我藏的药引子,怎么可能让你们找到?” 唐停将指节攥得咔吧作响,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这种想杀人的心情了,殷时,你很好。 “送她上路吧,”殷时合上眼睛,仰着头享受胜利的快感,“再给谢蕴送封信,就说下次来的人如果还不是她,我就会直接烧了药引子。” 守卫答应一声,弓箭手就位,箭雨朝着战车,铺天盖地地射了过去。 “呼!” 谢济骤然惊醒,心跳一瞬间快如擂鼓。 他抬手摁住胸膛,有些不明白这忽如其来的惊悸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做了噩梦吗? 可什么噩梦能把他吓醒? 他凝神去想,却死活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 “谢侯。” 钟青在外头敲了敲门,谢济思绪被打断,他甩甩头起身去开了门,昨天庆功宴上众人都很高兴,不停有人去敬殷稷酒,他不好推辞,可那副身体又不能多饮,他只能去拦,最后硬生生被灌得不省人事,被副将送回来一直睡到现在。 “钟将军,怎么了?” “皇上传召,伐蛮计划要重新拟定了。” “请稍后。” 他匆匆换了衣裳出门,刚到行宫门口就看见将士捧着个盒子走了过来,隐约有血腥味散出来,他眉心一蹙:“这是什么?” “前线送过来的,说是蛮军指名要给谢姑娘的。” 第743章 她会回来的 “给阿蕴的?” 谢济抬手接过来,从早上醒来就有的不安越发明显,盯着那盒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查验过了吗?里面是什么东西?” “回侯爷,盒子没有问题,但是……”守卫面露古怪,“里面是一根手指。” 谢济一愣:“什么?!” 他将盒子打开,伴随着血腥味,一根手指出现在眼前,血迹凝固在周遭,暗沉沉的透着不祥。 “是要拿这种东西来吓唬谢姑娘吗?” 钟青也凑了过来,瞧见那根手指,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两军交战,殷时若是对着皇帝叫嚣他还会敬他是条汉子,可他却把矛头对准了一个不会上战场的姑娘。 “真是丢人现眼。”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谢济却迟迟没言语,钟青只当他是愤怒殷时会盯上谢蕴,抬手将盒子盖上了:“别理他,这种东西还是别送到谢姑娘跟前碍她的眼了。” 谢济这才回神,脑海里却对那根手指莫名的在意,他总觉得见过这根手指? 他又看了一眼盒子,勉强将脑海里的烦乱思绪都压了下去:“大费周章送这东西来,不会只是为了恐吓,还是问问阿蕴吧,说不定她会有别的想法。” 人家亲兄长都这么说了,钟青自然不好阻拦,两人相携进了行宫,两人都在,殷稷正在看沙盘,谢蕴则在看伤亡名单,听见脚步声便抬眼看了过来:“两位来的正好,我听说呼德跑了?” 谢济遥遥朝殷稷见礼:“是臣防卫不利,还请皇上降罪。” 殷稷头也没抬:“是不是你的问题不好说,别急着揽罪,进来吧,看看这蛮部的路怎么走。” 钟青连忙抬脚进去,谢济落后一步提了盒子的事,眼看着谢蕴的脸色变了,脸上闪过狐疑:“你知道是谁的手指?” 谢蕴心口一紧,她有猜测,但是不愿意承认:“我得先看看,盒子呢?” 她一垂眼就看见了谢济手里拿着的盒子,连忙接了过来,却是抱在怀里,迟迟不敢打开,谢济看过来的目光越发古怪:“阿蕴,你最近有些奇怪,这盒子……” “舅兄?” 殷稷的声音自房内传出来,似是在疑惑他为什么迟迟不进去。 谢济不好让皇帝等自己,只能先进了门。 谢蕴连忙抱着盒子走了,一进内殿就将门都关上了,还上了栓,确定旁人进不来她才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抖着手开了盖子。 惨白的手指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定下神睁开,哆嗦着指尖将断指拿了起来,那很明显是属于女人的,手指纤长漂亮,指腹却长满了茧子,谢蕴认识的人里,有个人就是这样的手。 她浑身一颤,断指掉回了盒子里。 会是唐停的吗?她被抓了吗?这根手指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的炫耀还是威胁? 她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急促,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殷时若是要威胁她,不会给这种模糊不清的线索,这盒子里一定还有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将断指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盒子,很快在盒子底部发现了问题,上面刻着一行字,只是因为光线问题,那字迹有些看不清楚,她将盒子拆了,才看清楚上面写的字—— “三天不至,断手一只;五天不见,双腿齐废;若待七日,头颅奉上。” 这意思是,唐停果然落在了他手里。 谢蕴指尖颤抖,木片“砰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她心跳混乱,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嘴唇隐隐发紫,她慌忙倒了药出来,仰头塞进了嘴里。 药丸入口,平复了心脏处的剧烈不适,她看了眼断指,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唐停无论如何都要救,她是为自己去的,自己不能不管她的死活,何况药引子还在殷时手里。 必须得去一趟,可若是她去,极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人质,到时候让殷稷,让谢家如何自处? 她得去,却又不能去。 思绪又开始混乱,她在乱麻里艰难地抓住了一点线头,她还是有一点可以利用的,殷时想要的无非是她死,而她现在容貌有了变化,殷时也是知道的,换句话说,自己就算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同样的,换成一个相似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能确定那不是自己。 好巧不巧的,苏青桃的尸体就被埋在了林子里,才死了几天而已,北地这样的天气,那尸身想必还保存的很好,只要用些胭脂遮掩,完全可以瞒天过海。 先把唐停换回来,药引子再想办法也好。 她在心里细细谋划,务求不出一丝纰漏,可目光却忽然瞥见盒子另一侧也有划痕,她将那残缺不全的盒子映着阳光看了一眼,上头果然也有字,这次倒是很短,只有七个,可却看得谢蕴心口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作假者,当化灰烬。 殷时这是在警告她,若是这次去的人还不是她,就会烧了药引子。 那就不能只是偷梁换柱了,死了几天的苏青桃,就算当时能遮掩过去,可一旦被带回蛮军大营,被发现是迟早的事,那时候药引子要怎么办?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还有没有…… 她脑袋疼了起来,思虑过度便会如此,可即便脑袋疼的要裂开,她也不敢停下,她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来,既能救回唐停,也能拿到药引。 时间不多了…… 冷不丁房门被敲响了,她低吟一声回了神,还以为是殷稷,连忙将断指和盒子都收起来放进了柜子里,可门一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谢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兄长?有事吗?” 谢济有些尴尬,挠了下头才开口:“我是想问问唐姑娘,她还没回来吗?已经很久了吧。” 谢蕴指尖一蜷,是啊,已经很久了。 “可能……还得两三天。” 谢济沉默下去,这份安静让人心慌,谢蕴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的事,应该没有危险吧?” 谢济沉默许久才开口,话一出口便紧紧盯着谢蕴的眼睛,他虽然不知道详情,可凭借直觉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谢蕴指尖蜷缩进了掌心,许久才抬眼直视着谢济:“她会回来的,我保证。” 第744章 我需要你帮忙 谢济走了,谢蕴的保证他素来相信。 谢蕴却是靠在窗前开始发呆,外头天色已经暗了,蔡添喜来传话说殷稷与将领一同用饭,问她要不要过去一起。 她拒绝了,这种时候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夜色逐渐深沉,玉春送了饭菜来,虽说是在丰州贫瘠之地,可随行的御厨还是尽量将饭菜做得精美可口了,可那袅袅香气,却没有勾起人的丝毫兴趣,满桌菜肴就那么从热变凉,都没有人夹过一筷子。 “玉春,传郑寅来。” 灯花爆了的时候,谢蕴深吸一口气开了口,玉春连忙出去寻人。 趁着这档口,她提笔写了两封信,却都收在了一个信封里,看着只是一封给谢家二老的家书,可另一封她很笃定会送到该送的人手里。 郑寅很快到了,隔着内殿的门和她请安。 谢蕴没有啰嗦:“你还记得我遇刺的那座林子吧?” 郑寅连忙应声:“是,臣记得,姑娘有什么吩咐?” “去把苏青桃的尸体带回来。” 郑寅有些诧异,却还是应了一声,转身匆匆去了。 谢蕴看了眼手里的信封,起身将信交给了玉春:“找个妥帖人,快马加鞭送去千门关。” 玉春再次去了,谢蕴靠在门上看着他走远,思绪逐渐空了下来,唐停要救,药引子她也要,若是为此必须要付出什么代价…… “想家了?” 男人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并慢慢靠近,停在了她身前,稳稳地挡住了风口吹过来的风。 谢蕴仰头看着他,抬手搂住了他的腰:“可想出伐蛮的法子了?”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殷稷摸摸她的头:“你每日里要处理那些政务,已经够劳心了,这些事情就别管了,我保证,一定会杀了楚镇和殷时。” 谢蕴没再言语,靠在他胸口不肯起来。 殷稷眼神肉眼可见的柔软下来,微微一抬手,将身后跟着的钟情和蔡添喜都挥退下去,反手抱住了她:“这两天你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想家了?” 他顿了顿才再次开口:“不如你再回去住几天吧,丰州城也没那么多事情要处理。” 谢蕴在他胸口蹭了蹭:“那岂不是又要想你了?” 殷稷不自觉笑起来,满身都是柔和,连带声音都低了下去:“那只能劳累二老颠簸,过来小住几日了。” “也不急在一时,”谢蕴摇头拒绝了,“等回朝的时候再说吧……你今天感觉如何?” “好得很,”殷稷见她不肯起来,索性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进了内殿才瞧见没动的饭菜,“胃口不好?” “下午用了点心,实在不饿。” 殷稷有些无奈:“谁这么不懂事,快到饭点了还给你送点心。” 谢蕴没开口,毕竟她也不知道这脏水往谁身上泼合适,索性抬手去解殷稷的衣带,将这事遮掩了过去。 “别撩拨我,”殷稷慌忙抓住她的手,“我这一身的毒,再沾染到你身上去。” 谢蕴抱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她猫似的舔了舔殷稷的嘴唇:“这么小心做什么?” 殷稷浑身一抖,俯下身在谢蕴颈侧狠狠嘬了一口:“你是不是偷偷看春宫图了?哪来的这么多花样?” “那东西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谢蕴翻身压在了他胸膛上,“你忘了你当初嫌我跟木头……” 殷稷匆忙捂住了她的嘴:“不带翻旧账的。” 谢蕴笑了一声,伏在他胸口没了言语,殷稷拨弄了一下她的发丝,吭哧许久才开口:“你看了很多吗?最近有看吗?” 谢蕴还是不说话,殷稷心里有些打鼓,这些年他太过清心寡欲,那档子事别说做了,想都没想过,可能真的会有些退步,谢蕴会不会嫌弃他? 好像得抽个空去看看,多学一些花样了。 “娇娇,你的书都收在了何处?我怎么没在偏殿瞧见?” 谢蕴没开口,殷稷等了等,见她仍旧没反应,这才抬手摸过来,呼吸绵长,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有些无奈,他正求知若渴呢,竟然说睡着就睡着。 他捏了捏谢蕴的鼻子,瞧见她颈侧露出了红痕,忍不住抬手摸了两下,却到底没舍得惊扰她,又蹭了两下就将人放回了床榻上,小心地为她解了衣带换了衣裳,随即自己也洗漱更衣爬了上去。 许是唐停的药很有用,也或者是放下了心头的大事,殷稷这些日子以来那短眠的毛病总算好了些,至少不必再睁眼等天亮了。 可失眠的人却换成了另一个,等身边人的呼吸均匀绵长起来,谢蕴才睁开了眼睛,她窝在殷稷怀里,静静看着外头的天色,等时辰差不多了,便悄然起身,换了衣裳出门。 她得去接一个人。 这个时辰丰州城门紧闭,谢蕴亮了殷稷的令牌,这才让人开了城门,她没有走远,就站在城外等着,不多时哒哒的马蹄声便响了起来,并由远及近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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