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皱着,眉宇间带着几分哀求。 谢蕴顿时下不去手了,她没再试图挣脱,反而将指尖往他掌心里戳了戳:“不走……” 她低声安抚,迟疑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殷稷胸口:“没事,没事。” 睡梦中殷稷的眉头慢慢松开,低声含糊了一句谢蕴。 谢蕴听得清楚,心脏狠狠一颤,下意识想抱住他,可这么多人看着,她若是那么做了,会被架出去的,忍一忍吧。 她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我喂你喝药,你张开嘴好不好?” 她放慢了语速诱哄他,殷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太苦了……” 可殷稷以往并不是怕苦的人,那些年她伺候殷稷的时候,没见过他在这上面闹腾。 “吃糖好不好?我给你买糖吃。” 殷稷没了言语,好一会儿才含糊道:“我的糖……要没了……” 谢蕴有些没听懂,殷稷想要糖还能没有? 她看向蔡添喜,试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是眼前这一幕太过和谐,蔡添喜明知道不该和这来路不明的人多说,可还是开了口:“当年有位故人给皇上留下了一些糖,皇上苦得受不住的时候,便会吃一颗。” 旁的糖他是不吃的,吃了也没有用处。 谢蕴心口尖锐地疼了一下,反手握住殷稷的手,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付姑娘,你再劝劝皇上吧。” 蔡添喜开口,抬手接过了廖扶伤手中的药碗,这碗药他是不会让外人碰的,但趁着皇帝说话的空档,他总能喂进去几口。 谢蕴看出了他的忌惮,十分配合地应了一声。 “皇上,张开嘴,乖……” 蔡添喜哭笑不得,哪有这么直接的,皇上要是这么听话…… 他一边腹诽,一边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殷稷,可随即就愣住了,皇帝那张刚才还紧紧咬着的嘴唇,此时竟然真的张开了一条缝隙。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皇帝,又扭头去看谢蕴,明明是历经三朝,什么都见识过的老油条,这一刻却露出了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震惊来。 “你……” “快喂吧。” 谢蕴低声催促一句,抓着殷稷的手抵在了自己心口。 殷稷…… 第532章 美人如云 “公公是明白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谢蕴见蔡添喜喂完了最后一口药,连忙抓着帕子擦了擦殷稷的嘴角,借着这个动作,她指腹极快地摩挲过殷稷的脸颊,等手收回来她才再次开口,却是单刀直入,“宫里那么多人,想来也不多我一个,公公可否成全,让我在宫里多呆些日子?” 蔡添喜迟疑着没说话,他先前那种想劝殷稷找个人替代谢蕴的想法并没有变,可皇上说了,不许她进宫,这要是一觉醒来发现人就在宫里,他怎么解释啊? 他现在可不敢仗着和皇帝的情分就为所欲为。 但这样的机会又实在很难得,要是错过了,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碰见一个能让皇帝起波澜的人。 蔡添喜心里很挣扎,连眉心都多了两道褶子,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付姑娘,你想留下可以,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强求,所以除了皇上的三样忌讳以外,还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公公请说。” “还请姑娘千万不要主动碰触皇上。” 谢蕴有些诧异,不能碰他吗…… 她又看了一眼殷稷,还是点了下头:“好……那方才的事,是不是也要缄口不言?” 蔡添喜没想到她这般聪慧,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正是。” 他怕谢蕴误会,又解释了一句:“咱家并不是要抢夺姑娘的功劳,只是姑娘此举皇上未必会领情,所以不说是为了大家好。” 谢蕴又摩挲了一下殷稷的手腕,这才站了起来:“我信得过公公的人品,就按您说的办。” 这种小事说不说她都不介意,甚至可以说,在拿不准该不该留下来之前,这种事情不说反而是更好的。 “那姑娘随咱家来吧。” 蔡添喜嘱咐了玉春一句好生照料,引着谢蕴往外走。 谢蕴有些不舍得,又回头看了殷稷一眼才起身跟出去,罢了,他们应该还有些日子,不急在一时。 “姑娘虽然是揭了皇榜来的,可宫里并没有女太医,姑娘若是住在太医院怕是不妥,所以只能请姑娘也住在迎春殿了。” 也? “各地献进宫里的美人,都住在迎春殿吗?” 蔡添喜没说话,只伸手做请,谢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头皮隐隐发麻,她从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人和她相似。 可她还是跟着蔡添喜到了迎春殿,里头却十分安静,谢蕴本以为是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人并没有很多,可走近了她才看见一屋子都是,只是这些人并没有如同褚婉婉那般和她那么像,只是五官有些相似罢了。 但这数量还是让谢蕴吃了一惊。 殷稷你是什么毛病?这么多人你看着不眼花吗? 你若是好好的找个人过日子也就罢了,偏要这么多…… 她呼吸逐渐急促,不得不抬手给自己顺了顺气,一遍遍安抚自己,她毕竟“死”了三年了,殷稷有些变态也正常,很正常…… “良妃娘娘说了,想在宫里安稳呆下去,这些规矩一个字都不能落下,老奴虽然不能责罚诸位姑娘,但今日谁若是学不好这些规矩,晚饭可就没有了。” 教导规矩的嬷嬷开口,将谢蕴的思绪拉了回来,却不防备又听见了一个故人,良妃…… 三年不见,也不知道她的病怎么样了。 察觉到她的停顿,蔡添喜误会了:“付姑娘不必多虑,良妃娘娘并不是苛刻的人,只是不想这些姑娘太过放肆而已。” 归根到底是窦安康看不得这些人踩着谢蕴去觊觎谢蕴的男人,哪怕是人已经亡故,她心里这口气也咽不下去,可她生性良善,做不出无缘无故让人丢命的事情来,所以只能在这些小地方找些麻烦,让她们知道知道,宫里的路没那么容易走。 “赵嬷嬷,”蔡添喜喊了一声,里头授课的嬷嬷看过来,瞧见是蔡添喜,刚才的趾高气昂顿时没了,她满脸堆笑,“什么风把蔡公公您吹过来了?可是皇上要来?” 一句话说的一群姑娘都抻长了脖子,皇帝从未给过她们名分,也不曾吩咐她们做什么,仿佛根本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群人,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一趟,也不靠近,就远远地看一眼,一眼就走。 她们起初还以为皇上只是路过,后来次数多了,才意识到皇上就是特意来看她们的,可又从来不许她们上前,她们能做的就只是远远的行礼问安,有个姑娘更惨,连问安都不被允许,因为据说她的声音很像皇帝心里的那个人。 姑娘们看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心里憋着气,试图在下次面圣的时候引起皇上的注意力,就算引起不了,能稍微靠近一些也好。 但这次她们要失望了,来的不光不是皇帝,还是个竞争对手。 “这位是付姑娘,她是位大夫,和这些姑娘们有些不一样,还请嬷嬷教导时莫要太过苛刻。” 赵嬷嬷连忙答应,可看向谢蕴的目光却并没有半分敬佩,大夫?这张脸一看就是冲着什么来的,还大夫? 就没人告诉她们耍这些手段没用吗? 先前还有位姑娘说自己是神女转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去乾元宫的路,大半夜试图溜进去,结果连乾元宫的牌匾都没来得及看见,就被周遭的禁军发现了,死的那叫一个惨。 现在这群姑娘里,据说还有几个修道途中有所感召还俗的,还有人是抓着玉佩出生的;更有算出来一身两魂的…… 林林总总的那么多,这大夫还真是很没有奇幻色彩,赵嬷嬷摇了摇头,懒得废话:“付姑娘是吧?请吧,今天刚好在学宫规,付姑娘也来听一听吧,等待会授完课,再为姑娘安排房间。” 谢蕴一耳朵就听出了她的冷淡,心里并不介意,论学宫规,谁能比得过她学得好? 但她还是磨着牙答应下来,她总得看看,殷稷留在宫里的这些美人都有什么本事,要是真有那出类拔萃的…… 殷稷骤然坐了起来,玉春先是唬了一跳,随即才喜出望外:“皇上,您终于醒了?” 殷稷没言语,只抬手摸了下胸口,他觉得今天自己好像是做了个美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醒过来,心脏竟然跳得厉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虚的感觉了,这是这么了…… 第533章 她怎么会在这儿 殷稷想不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便将这茬归咎于热症上,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烧糊涂了。 廖扶伤又来给他请了脉,虽然热症还没退下去,但脉象已经平复了许多,他松了口气,嘱咐玉春要好生照料,千万不能让皇上再着凉。 玉春听得只想苦笑,皇上的事他要是能劝得动,这次人也就不会生病了。 他将廖扶伤送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就见殷稷已经起身了,他倒是毫不顾忌自己之前烧得多厉害,就那么赤脚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白晃晃的日头出神。 玉春连忙开口:“皇上,当心再受寒。” 殷稷沉默许久才开口,却并没有理会他的关切,“可有人揭榜?” 玉春顿了顿,的确有人揭榜,可是这人并非是皇帝要找的人。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是有位姑娘揭了榜,但……” 殷稷骤然转头看过来,姑娘?唐停你终于出现了吗? “带朕去见。” 他抬脚就要走,可毕竟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高热,他动作又急,没走两步身体便摇晃起来,玉春连忙上前将人搀扶住,很是无奈,他就知道会这样:“皇上当心,这应该并不是那位唐姑娘……” “是不是见了就知道。” 他仍旧往外走,蔡添喜推门进来刚好看见这幅情形,他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解释:“皇上莫急,薛京来认过了,不是您要找的人。” 殷稷不愿意相信:“他可能认错了……” “他怎么敢呢?当真不是,那姑娘的医术也考较过了,很寻常。” 殷稷这才停下脚步,静默片刻后,脸上那点鲜活的激动慢慢退了下去。 “又不是吗……” 他垂下眼睛,那他还要继续等下去。 “再找吧……” 蔡添喜答应一声,上前一步想将他扶回龙床上,却见他摆了摆手,就近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靠在软枕上合上了眼睛。 外头阳光极好,却照得他越发憔悴。 蔡添喜心里叹了口气,琢磨着午膳让御膳房添上两道补汤,可就算上来了,皇帝也不一定肯喝,可怎么办才好…… 他正愁苦,外头就响起了通传声,祁砚协同前阵子才升任兵部尚书的周尧一起进了门,两人显然知道殷稷的忌讳,十分安静地进了门,才压低声音和门外候着的玉春说话:“皇上可得闲?我们有政务要禀报。” 蔡添喜看向殷稷,他应当是没有睡着的,可他不敢出声,好在殷稷的确是听见了,抬了下手,示意蔡添喜通传。 “臣叩见皇上。” 殷稷仍旧没睁眼:“有话说。” 两人看出来皇帝不耐烦,也不敢啰嗦,周尧上前一步:“臣接到钟青将军急报,叛贼楚镇已经弃城逃跑,看方向是打算往蛮族去,他怕是要投奔蛮荒小国。” 当年楚镇携齐王逃跑,即便途中有重重关隘拦截,可毕竟内乱方止,所以仍旧让他找到机会横跨千里回到了边境,随即十万大军有八万反叛,割据丰州城自立,号称正统,定国号为北周,这些年他一直试图南下再行谋逆。 好在钟青率残兵两万抵死阻拦,加之手持密诏,调集千门关,虎门关和盐都城三处兵马为己用,将逆贼死死拦截在关外,这些年他不曾返京,就是想要收复丰州。 今天,终于有好消息传了过来,丰州城破,楚镇携残部逃亡北地,那里有诸多塞外蛮族,他已然独木难支,这般举动大概率是如同周尧所推测的,要想蛮荒小国俯首称臣,寻求庇护。 “发布檄文,告知四海,”殷稷睁开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触我大周威严者,虽远必诛。” 周尧连忙俯身应声:“臣遵旨。” 他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震慑蛮夷可不是只有一句话那么简单,皇帝很快就会增兵丰州城,他得去做准备。 殷稷的目光这才落在祁砚身上:“你还有事?” 祁砚躬身一礼:“臣听闻圣体有恙,心中惦记……” “下句若还是废话,”殷稷又合上了眼睛,“就退下吧。” 祁砚沉默下去,殷稷这些年脾性变化太大,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仗着彼此间的同窗情谊劝过几回,但后来他就明白了,那些情分随着谢蕴的死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如今,只是君臣。 “臣听闻前日,清明司冲进王家杀人,臣以为此举甚是不妥,天子脚下,国法森严,若是任由他们这般草菅人命,和当初的萧窦两家又有何异?臣请皇上治清明司不端之罪。” 上首迟迟没有回应,祁砚有些等不及,犹豫片刻抬眼看了过去,却见殷稷也正垂眼看着他。 明明那目光里并没有半分要发作的样子,祁砚还是被刺得低下了头。 “……祁砚,” 不知过了多久,殷稷才轻声开口,祁砚本以为他会教训自己多管闲事,已经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可殷稷的下一句却是—— “朕听说你要成婚了,得空带你的新妇来拜见朕吧。” 祁砚浑身一颤,骤然抬头朝他看了过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忌惮和警惕。 殷稷似是觉得他这幅样子十分有趣,靠在软枕上笑起来,“怕朕抢?” 祁砚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躬身赔罪:“臣不敢,只是她出身寒门,连府门都很少出,臣怕她会冲撞皇上,所以……” “无妨,就明天吧。” 殷稷嘴角仍旧带着笑,却没再看祁砚一眼,“反正这几日,朕懒得上朝,时间很多。” 祁砚拳头不自觉收紧,他明白殷稷的意思,这是在给他警告,清明司的事他不允许任何朝臣插手,即便是他也不行。 “臣,遵旨。” 他沉着脸出了门,殷稷自窗户里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脸上的笑逐渐淡了,好无聊…… “去迎春殿看看吧。” 他随口吩咐,蔡添喜一僵,迎春殿…… 可他不敢反驳,只能吩咐:“备软轿,摆驾迎春殿” 去迎春殿的路上他一直试图和殷稷解释谢蕴的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这算是忤逆圣命了,一个闹不好,就得被迫出宫荣养了,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可他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合理的理由来,他咬了咬牙,正想开门见山,殷稷就忽然开了口:“她怎么会在这?” 第534章 你别过来 蔡添喜一愣,连忙抬头去看,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迎春殿,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人此时就站在迎春殿门口,想看不见都不行。 “是谁送她进宫的?明目张胆忤逆朕,看来是一家子都活够了,传清明司。” 殷稷的脸色铁青,开口就要见血。 眼见一场惨案近在眼前,蔡添喜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皇上,付姑娘是揭了皇榜入宫的,并无人帮忙。” 殷稷一愣:“揭皇榜的人,是她?” 得到蔡添喜的肯定回答之后他脸色逐渐扭曲,半晌后眉头死死皱了起来,“她通医术?” “是,之前请廖太医考校过,的确是符合皇榜上的条件。” 蔡添喜说着偷偷瞄了殷稷一眼,大着胆子为自己开脱:“老奴是怕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这才将人留下的,绝不敢忤逆圣意。” “你的确老眼昏花,才见过的人也能认错。” 他又看了谢蕴一眼:“撵出去,别让朕再看见她。” 话音落下,他扭开头,吩咐软轿折返,蔡添喜很有些失望,却不敢再违逆,只能上前去传旨,可刚刚还站在迎春殿门口的人,此时却不见了影子。 他懵了,茫然地四处环顾:“我这眼花到这个地步了?” 他连忙喊了人四处寻找,软轿回去的路上却不太平,玉春不通武艺,并没察觉到不对,可随驾的武侍却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一耳朵就听见了脚步声。 “皇上,有人跟着。” 武侍上前一步禀报,殷稷却连答应一声都懒得,对方也没再等他的回应,悄然退了下去。 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每次去迎春殿总会有不知道好歹的人跟上来,就算对方没有恶意,可这般擅自靠近,还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而且也不排除跟上来的真的是刺客这种可能。 武侍并没有打算留手,反正保护皇帝这种事,讲究的就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他悄然自路旁的松树后绕了过去,在看见人影的瞬间便腾跃而起,抬手就要劈下。 殷稷心头一跳,他烦躁地睁开眼睛,还没明白自己这是为什么烦躁,先听见了一声十分耳熟的惊叫。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过来跟着自己的人是谁:“住手!” 他呵斥一声,此时武侍距离谢蕴不过两寸距离,可在得到命令之后,他生生扭转了方向,将拳头落在了一棵古树上。 谢蕴惊魂未定,看着那从天而降的武侍心头狂跳,殷稷对她的特别让她忘了如今已经不是三年前了,她已经不再拥有能随时接近殷稷的身份和特权。 一时大意,险些害了她自己。 “出来!” 隔着一层草木,殷稷沉得仿佛要拧出水来的声音响起。 谢蕴平复了一下心跳,一股心虚却涌了上来,可她跟上来本就是为了见殷稷。 她抬脚走了出去,看着殷稷移不开眼睛,她想问问他,热症退了没有,生病了怎么不好好养着,做什么顶着大太阳到处乱走;也想问问他,既然都到了迎春殿为什么不进去,这些人不是他特意留下来的吗? “果然是你。” 殷稷沉声开口,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里没有多少压迫感,反而充满了气急败坏,“朕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你入宫?违抗圣旨是死罪!” 他越说越大声,谢蕴已经好些年没听过他这么吼了,心里颇有点新鲜,眼神越发直白。 “……不准看朕!” 殷稷察觉到了她肆无忌惮的目光,被她气得直抖,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在雷霆震怒啊,她竟然还敢看他? “皇上息怒。” 谢蕴总算琢磨过来他为什么生气了,心里有些无奈,她没有不服管教,只是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他们之间的生疏而已。 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一些,然而脚刚抬起来—— “就站在那里,不准过来!” 殷稷抬手指着她身前的地砖,语气里充满了忌惮,仿佛恨不得给她画个圈圈在里头,话音落下他也扭开了头,一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样子。 但不过片刻,他的脖子就动了动,他的挣扎肉眼可见,那动作僵持了很久才慢慢转过来,但转到一半就又扭了回去,好半晌他才再次扭过头来,极快地瞥了她一眼便迅速瞥开了头,手却抬了起来。 “你去那边。” 谢蕴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那是连理柏的位置,茂密的树冠在地上遮出了一大片阴影。 谢蕴看了看自己脚下白晃晃的石板,又看了看那处阴影,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下。 “好。” 她乖巧的走到了阴影下面,这才看见殷稷还在太阳底下晒着:“皇上去亭子里吧。”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殷稷蹙眉:“朕去哪里要你管?” 他语气很不高兴,“朕念在你初入宫闱不懂事的份上,这次抗旨就不和你计较,赶紧离宫,再不准回来。” 玉春忍不住偷偷瞄了殷稷一眼,有点明白蔡添喜为什么冒着忤逆皇帝的风险也要把这姑娘留下来了。 别说皇帝性情大变的这三年了,就是之前的时候他也不会允许抗旨的人全身而退,可现在不用人求情,他自己就把台阶给递过来了,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民女不想走。” 偏那姑娘还不领情,拒绝的干脆利落。 玉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皇帝这是在和她商量吗?谁给你的勇气拒绝的? “付姑娘你……” “你凭什么不走?这是朕的皇宫!” 殷稷高声开口,声音隐隐发颤,显然是又被气到了,他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凭什么这么不讲道理? “架出去!” 第535章 给我十天时间 眼见两个内侍抬脚走过来,谢蕴下意识后退,不防备脚下一滑,随着咔吧一声响,脚腕处剧烈地疼了起来,她踝骨扭了。 她踉跄着跌坐在了树根上,眉心跟着一蹙,真是要命,她醒来的时间太短,就算这三年里唐停照顾得尽心尽力,可身体还是有些迟钝,平日里还好,一旦慌乱起来,就会出现这种不听使唤的情况。 “姑娘,别让我们为难。” 两个内侍看着她,大约是因为皇帝下了死命令,所以他们态度很强硬。 谢蕴轻叹一声,她好不容易才进宫一趟,若是就这么出去,她实在心有不甘,而且这次一走,下次再想进来肯定更难。 得想个法子……可惜时间太紧,她只能先拖延一下时间。 “我可以走,但是皇上能不能先找个人帮我看一下脚踝?不然这幅样子我回不了家。” 殷稷皱了皱眉,沉默片刻才看向玉春,玉春连忙躬身上前。 这脚踝扭伤不过是小事,他这些年学了些推拿正骨之术,本意是想好生伺候皇帝的,却没想到用到了旁人身上。 “姑娘,得罪了。” 他半蹲下身,抬手就去抓谢蕴的脚踝,谢蕴却下意识躲开了。 “姑娘?” 谢蕴回神,略有些尴尬,她不是不配合,只是不太习惯旁人碰触她,可现在显然不是顾及这点不习惯的时候。 “有劳公公了。” 她慢慢将伤了的脚放回原地,玉春抓着她的小腿,正要去脱她的鞋子—— “等等。” 殷稷忽然开口,谢蕴抬眼看过去,就见他敲了敲软轿,内侍们会意,立刻将软轿落了地。 他起身走过来,虽然身上没穿龙袍,可权势是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多年的身居高位,让他即便没有这些彰显身份的东西,也仍旧由内而外透着尊贵。 内侍和玉春都被那无形的压迫力推开,躬身一路后退。 殷稷这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掌一抬,玉春便将帕子递了过来,他隔着帕子抓住了谢蕴的脚踝,脱了她的鞋一寸寸揉捏她的踝骨。 热烫的体温传过来,殷稷还在发热,谢蕴看着那双手心绪复杂,既想让他回去歇着,又舍不得这样的亲近,思绪混乱中,她忽然意识到一点,殷稷为什么要亲自来? “你是不是……” “你很像她,”殷稷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低声打断了她,却并没有抬头,“昨天朕第一次见你,就有种她回来了的错觉。” 谢蕴心头一颤,所以殷稷是认出她了吗?怪不得会给她那些优待,那是不是…… “可她死了,就在我怀里。” 殷稷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些,一句话将谢蕴刚刚激动起来的心跳给压了下去。 他的动作仍旧不轻不重,并没有因为提起这件往事而流露出丝毫悲痛,脸色麻木的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忘记,所以不管你们装的多像,我都知道不是。” 随着这句落下,他手上猛地用力,随着咔吧一声响,踝骨复位,他又检查了一下关节处,确定没有问题才松了手,身体后移两寸,拉开了和谢蕴之间的距离。 “付粟粟,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像的一个,像到朕会不自觉把对她的情谊转嫁到你身上,所以你必须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朕面前。” 谢蕴已经猜到了这次对话不会有什么好的走向,可还是开口问了出来:“那如果我不呢?会有什么后果?” “朕会杀了你,”殷稷没有丝毫迟疑,语气也不见起伏,却字字千钧,“在朕迷失之前,一定会杀了你。” 谢蕴沉默下去,她知道想让殷稷相信她是起死回生的人没有那么容易,但她没想到会这么难,她本以为就算不能让他百分百确信,可至少能留在他身边。 一个人痛苦久了,难免会想要找个寄托,哪怕明知道不是,也会愿意欺骗一下自己。 这就是谢济不肯让她来的原因,他怕殷稷根本不管她的真实身份,只看见她的相似,便会将她困在身边。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殷稷会这么清醒。 清醒到一丝逃避的可能都不给他自己。 她指尖不自觉发颤,很想去碰一下殷稷的手,可蔡添喜的嘱咐却响了起来,他说不能主动碰触殷稷。 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既然蔡添喜特意嘱咐了,而且事关殷稷,她就不能贸然去犯。 无处安放的指尖最后紧紧抓住了衣角,谢蕴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她已经不需要在迎春殿里花心思查证了,这些年,殷稷一定一直是一个人。 她得想办法让他认出她来……唐停为什么要走?! 她很少会去找别人的问题,这次却控制不住的有些埋怨,若是唐停在,应当不需要她多费多少口舌去解释,她的出现就足够说明一切。 可现在,她不知所踪了,连兄长都不见了…… 算了,兄长不见就不见了吧,他留下也只会添乱。 当年的千门关救驾之事她虽然不知道后续,但猜也猜得到,朝中必定有人对他十分忌惮,唯恐他就是第二个靖安侯,这种时候他出现在京城,一定会横生枝节。 “皇上,”她斟酌片刻才开口,事到如今,想要用别的手段留下已经不可能了,唯有实话实说可以一试,“既然皇上将话说得这般明白了,那民女也就不再遮掩,民女从未学过旁人,生来便如此脾性,若是像了谁,只能说是凑巧,而民女此番进宫目的也并不是皇上您,而是一位故人。” 殷稷静静看着她,虽然没言语,却清楚地告诉了她,他在听。 “皇上能不能给民女十天时间?若是找不到人,民女自己走。” 殷稷微微沉默片刻才开口:“什么故人?” 谢蕴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哑,她很想说,她找的故人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于十年前立下婚约,可那场婚礼,却拖延了三千多个日夜都未完成,今天她是来找他完婚的。 可这种说辞,想必已经被迎春殿里那些姑娘们说过无数次了,她若是开口,只会引起殷稷的不悦。 “分别很久的故人,十天而已,皇上给不起吗?” 殷稷的目光宛如清泉,淡淡流淌在谢蕴周遭,片刻后他点了头:“好,就十天。” 他抬了抬手,借着玉春搀扶的力道站了起来,正打算回软轿,谢蕴就再次开了口:“这十天,民女能去乾元宫吗?” 殷稷脚步一顿,他难得不锋利,仿佛是因为十天的约定达成,知道了她的目标不是自己,那些戒备便逐渐放下了,此时眼底是纯然的困惑:“你要去乾元宫做什么?” “找人啊,听说乾元宫侍卫最多,兴许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殷稷略有些沉默,玉春小声反对:“皇上,不妥,这阵子楚镇一党穷途末路,说不得手段就会激烈许多,万一这姑娘……” “可以,”殷稷知道玉春的话说得很多,但他不在乎,他垂眼看着谢蕴那张极容易让人失神的脸,“这十天,你哪里都能去。” 第536章 你还有脸问 软轿很快带着殷稷渐行渐远,谢蕴却站在原地迟迟没能回神。 十天,殷稷,我会努力让你相信,我就是我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顶着头顶逐渐炽烈起来的日头回了迎春殿,完全没看见身后有道影子自花丛后面钻了出来,她看了看离开的殷稷,又看了看走远的她,眼底闪过一道暗光,随即跟着回了迎春殿。 她们到的时候,里头一片忙乱,蔡添喜正指挥着众人在找什么,赵嬷嬷则在一遍遍地清点人数,谢蕴在门口停了下来:“这是怎么了?” “找人,那位付姑娘不见……” 蔡添喜随口回答,可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扭头看了过来:“付粟粟?!” 他陡然拔高了音调,声音尖锐地直刺人脑门,谢蕴被他喊得脑袋嗡嗡地响,哭笑不得地点了下头:“是我,公公这是怎么了?” 蔡添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走快走,皇上瞧见你了,让你赶紧出宫,果然是不妥,还好这次皇上没发作,送你出了宫我还得赶紧回去守着……” 明明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时候力气却出奇的大,谢蕴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才抓着灯台站稳了脚:“蔡公公,你冷静一些,我方才见过皇上了,他许我再呆十天。” 蔡添喜顿住脚,有些不可思议:“你说真的?皇上允许你留下了?” 可不久前皇帝那脸色还很难看。 “自然是真的,随驾的人都听见了,”谢蕴将手拽了出来,反手推着蔡添喜往外走,“公公快走吧,回去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蔡添喜半推半就地出了迎春殿,他私心里也是愿意相信谢蕴的,万一的确是真的,那这姑娘可就更了不得了,能让皇上改主意,这些年可没人能做到。 “行,姑娘你就在这里呆着,咱家回去问问,要是你说得不对,我可和你没完。” 谢蕴没说别的,只招了招手就算是送别,眼看着蔡添喜要走又忽然想起另一茬来:“公公留步,小女有件事想请教。” 蔡添喜甩了下拂尘:“姑娘请说。” “皇上怎么忽然得了这么重的风寒?昨天他还好好的。” 蔡添喜一僵,刚才还算是慈和的目光逐渐变得怨怼起来,他看着谢蕴,虽然没说话,可满脸都写着你还有脸问。 谢蕴被看得很是茫然,这和她有关系? “公公这是何意?” 蔡添喜又甩了下拂尘,却是叹了口气,皇帝的私事怎么能说给一个外人听呢?他再怎么觉得这姑娘特别也不能说。 “姑娘只需记得咱家之前的话就行了,若是有朝一日皇上开口给姑娘抬了身份,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咱家都会知无不言。” 蔡添喜点头算作道别,很快就转身走了。 谢蕴却被那几句话搅得心思烦乱,她怎么觉得蔡添喜刚才那副样子,像是在说殷稷这次突然高热是因为她,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将这茬压了下去,快步进了迎春殿。 赵嬷嬷见她回来,脸色变得很难看,任谁被这么摆了这么一道,心情都不会好,就在刚才她还以为是这迎春殿又出了个刺客。 “姑娘上午刚学了宫规,该知道你们的身份是不能胡乱出门走动的,若是冲撞了贵人,姑娘怕是几条命都赔不起,还会带累我们。” 谢蕴神情一顿,这嬷嬷说得对也不对,宫规并没有规定她不能出门,这次只是赶巧了蔡添喜来找她才会闹这么大,而且她也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只是追着殷稷到了御花园而已,那地方谁都可以去。 但这次毕竟是她给人添了麻烦,她也不能蛮不讲理。 “此番是我不对,给嬷嬷赔礼了。” 她屈膝行了一礼,赵嬷嬷的脸色却并没有缓和,从这姑娘一来她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现在看来果然是,都知道以退为进堵她的嘴了,连借机发作的机会都没给她,可见是心机深沉。 但有什么用?一个刚才差点就被撵出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前程? 就算真的有人能在这迎春殿里走出去,那也只能是那位。 她想着看了眼迎春殿里位置最好的房间,却一个字都没提,只不痛快地甩了两下藤条:“跟我来吧,给你安排了房间。” 谢蕴再次道了谢,跟在赵嬷嬷身后往前面去,却是越走越偏僻,迎春殿之所以能被用来安置这些美人,自然是因为它大,先皇时期为了能容纳更多的人,还兼并了两座宫殿。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要走这么远的路才有房间。 “嬷嬷,”谢蕴脚步一顿,“我们走得是不是太远了?” 赵嬷嬷冷着脸看她:“这迎春殿是我在管还是你在管?若是不想住这里,你可以现在就出宫。” 谢蕴蹙眉,是因为之前的事让这位嬷嬷对她生了嫌恶吗?这是在刻意为难她?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计较,时间不多,她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反正就算住得近,殷稷也不会主动来寻她,她还是要自己制造机会的,明天一早就去乾元宫吧。 第537章 殷稷你个棒槌 赵嬷嬷果然给谢蕴找了个位置最偏僻的房间,去前面的主殿要走很久,而且门一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这屋子是多久没人住了。 “付姑娘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旁处都住满了。” 谢蕴看着院落里那些一看就没有人的屋子,十分无语地朝赵嬷嬷看了过去,对方却是丝毫不心虚:“姑娘歇着吧,老身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多留了。” 她转身就要走,谢蕴开口喊住了她:“赵嬷嬷,方才的事的确是因我而起,给嬷嬷造成了麻烦,属实对不住了,日后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虽不惧怕这种人,可眼下这种身份未明的时候,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却不想赵嬷嬷毫不领情:“那是自然,姑娘哪还有什么以后。” 话音落下,她冷笑着就走了。 谢蕴看着她走远才回神,无可奈何地笑了,罢了,旁人不肯放下这些过节,她也不能强求,能做的她已经做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却不想对方并没有如她想的那般识趣,下午她听见外头热闹起来,仿佛是这些美人们又在学些什么,可却并无人来告知她,连旁人身上统一的宫装都没有人给她送,仿佛是刻意将她排除在外。 “何至于此……” 她啧了一声,也懒得计较,一边坐在窗边吹风,一边按照唐停教的手法慢慢给身体各处揉捏,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要如何与殷稷相认,最粗暴的法子,无非是当年留给殷稷的那封信。 她犹豫许久,提起了笔。 “稷郎亲启,见字如晤: 君既至此,心中所想当并非吾之所愿,痛甚哀哉。奈何目不能视,手难提笔,唯借他人之手,诉诸相思于君耳。 亦怜君孤身无所依,思及至此,彻夜难寐,身如槁木,仍痛至肺腑,然人力难抗鬼神,唯以牵挂为针,情谊为线,做就布衣寥寥,乞寄君身,如同两人。 吾愿化山川轻风,雨雪梅兰,常伴君身,乞君安康。 稷郎……” 谢蕴笔下一顿,最后一句有些写不下去了。 这封信是她并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如同她至今也不愿意去想当年那么仓促的分别之后,殷稷是什么心情,她没问过谢济,谢济也从未和她提起过,可避而不谈并不是遗忘,而是让她更清楚,当年的情形一定很不好。 而在那种时候,她寥寥几行字,胁迫殷稷如她所愿,着实卑鄙。 虽说如今看来结果是好的,但终究也是一场胁迫,她很不愿意和殷稷重提这些旧事,先前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当真说了出来,定然会引得殷稷失态。 他是皇帝,不能丢了这个颜面。 明天吧,若是明天有机会单独相处,就试一试,没机会的话就将这封信留给他,只是她如今手脚不灵活,自己有了些变化,不知道殷稷还能不能认出来…… 她抬手揉了下眉心,怔怔地看着那封信出身,冷不丁房门被敲响了。 她一顿,连忙抽了张纸出来盖住了那封信,这才起身去开门,外头站着两个姑娘,都十分娇俏可人,却看得她头皮发麻,任谁看见这些姑娘身上都有自己的影子,都会觉得不舒服。 每每这种时候,她都想骂殷稷一顿,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那是皇帝,毕竟是皇帝。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那两人倒是十分和善:“付姑娘是吧?我们是同住这迎春殿的,方才正殿授课,我们见你没来便来看看,可是不认得路?” 谢蕴眉梢微微一挑,这迎春殿里有人愿意亲近她? “是不认得,也是懒得去。” “付姑娘可不能这般想,”两人亲热地往前一步,“赵嬷嬷虽然凶一些,可教的都是很有用的东西,宫规森严,若是学不会这些东西,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今日你错过了这般重要的授课,属实可惜,好在我二人都记得,说于你听吧。” 二人说着,再次靠近,似是想进屋子里与她详谈,谢蕴却站在门口没动。 两人看过来的目光无辜又茫然:“付姑娘?你莫要觉得我们夸大其词,这个当真是要好好听的,过几日会有贵人来考较。” 她们说得一脸担心,可谢蕴的注意力却全在贵人两个字上,她们口中的贵人,莫不是安康? “多谢二位姑娘好意,但是不必了。” 等安康来的时候,她大约已经不住在这迎春殿了,在这宫里,她住得最习惯的地方还是乾元宫的偏殿,她还是打算住回去的。 就算在,她也不怕那个小丫头。 她抬手就要关门,门板却被人抵住了,左边的姑娘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们是为你好才特意跑这一趟,你却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太不像话了。” 谢蕴点点头,敷衍溢于言表:“对,我就是这般不像话,所以二位请回吧。” 她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却仍旧没能将门关上,右边的姑娘也往前挤了一步:“付姑娘,你何必如此排外?赵嬷嬷不喜欢你,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迎春殿里除了我二人,已经没有人肯和你来往了,你可要想清楚。” 谢蕴耐心尽失,脸色瞬间沉下去:“有完没完?给我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很是不甘心,正想着再动点什么旁的心思,一阵风就从窗户里吹了进来,桌案上的纸张顿时雪花般飞舞起来。 谢蕴眼神一变,眼看着那封信落了地再顾不上其他,伸手一推两个人,“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她将那封默出来的信捡起来,折好塞进怀里,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你个棒槌,见我一回撵我一回,旁人你倒是养得好好的……” 第538章 阿云 殷稷鼻子莫名发痒,他抬起湿漉漉的手揉了揉,却只当是发热引起的,并没有在意,揉完便低下头继续搓洗盆里的衣服,倒是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等揉搓得差不多了,他伸手提了起来,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看:“洗干净了吗?” 蔡添喜连忙凑了过去,也挤着眼睛跟着看。 “很干净了。” “总觉得还差点……这个地方是不是还有点发黄?” 周尧带着如今任中书令的赵仓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幅主仆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画面,他却是见怪不怪,俯身行礼。 殷稷随口喊了起,他自己却仍旧蹲在地上,丝毫都不顾及皇帝的威严,只将刚拎出来的长袍又泡进了水里,抓着之前溅上血迹的地方一点点揉搓。 “有话就说。” 他头也回,仿佛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件衣服上。 二人却不敢怠慢:“回皇上,臣与赵中书商议过此番增兵丰州的事,若是调集十万兵,户部那边怕是有些艰难。” 毕竟这几年,丰州一直在打仗,打仗就要花钱。 “艰难?” 殷稷仍旧头也不抬,他盯着手里的衣裳看了又看,确定这次真的洗干净了,这才换了清水涮洗一遍,然后拧干递给了蔡添喜,让他好生晾晒起来。 “你们两个还是这副样子,户部说什么都信。” 殷稷擦干净了手,慢吞吞歪靠在软塌上,透过窗户看外头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 赵仓满躬身一礼:“皇上,户部尚书是抱着户部的册子去臣那里的,臣想他应当不敢撒谎,臣以为此次调兵五万,足以。” 殷稷扯了下嘴角,脸上却毫无笑意,只微微抬了下下巴。 两人不明所以,纷纷扭头朝外看了过去,就瞧见胡子花白的户部尚书一头汗地往里头跑,进门就拜:“臣参见皇上,皇上息怒,臣一时不查,看错了账目,这些年皇上励精图治,国库丰盈,十万兵供得起。” 周赵两人瞬间愣住了,看看户部尚书,又看看殷稷,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殷稷的眼睛这才垂下来,不咸不淡地落在户部尚书身上:“朕要你户部,是为了拿钱,若是再让朕听见没有钱这种话,爱卿你便荣养吧。” 户部尚书连忙磕头应声,连声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周赵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无语,这小老头不敢在皇上面前耍手段,倒是知道来欺负他们两个。 但既然户部都答应了,调兵十万的事自然就不必再议,他们安静地躬身行礼,协同户部尚书一同退了下去,周尧有些忍不住:“郑大人,你这是在戏耍我们不成?” 郑尚书却也满心抱怨:“您二位是天子宠臣,劝解皇上少调些兵马不妨事,可怎么能把我卖了呢?这雷霆之怒,我如何担得起啊?” 周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哦,你担不起,我们就担得起? 这人真是,什么人呐?平白害他们在皇帝面前丢人。 三人互相埋怨着渐行渐远,殷稷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他仍旧在生病,精力难免不济,不多时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便会惊醒,却又不是真的清醒。 他看见纷乱芜杂的画面不停闪过脑海,周遭的场景也变幻不定,忽而是那天梦见无边无际的大火;忽而是高高耸立,摇摇欲坠的孤楼;忽而又是遮天蔽日的大雪。 他身处其中,不知疲倦的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了一点变化,那是一口井,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像是逃离这里的出口,又像是通往更不见底的深渊。 他无所谓的走过去,然后在井里看见了付粟粟的脸。 他骤然惊醒,心跳越来越快,一点阳光却照进来,经过窗棱的割裂,只有一束照在了他脸上,他仍旧被晃得闭了下眼睛,梦境也随之消散,再记不得分毫。 等他适应了这点阳光才反应过来,天竟然已经亮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了,竟然从昨天傍晚持续到了今天早上。 可这种休息却并不让他高兴,他摁了摁心口,总觉得自己这次好像又梦见了什么别的东西,因为心里除了那股已经习惯了的空洞之外,还多了一丝慌乱。 好麻烦…… 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宫人的注意,玉春躬身走了进来:“皇上,太医来请脉了。” 殷稷动都没动,他懒得看,反正这风寒迟早会好的。 玉春有些无奈,却不敢忤逆,只能退了下去,却没多久就又回来了:“皇上,祁参知携夫人前来拜见。” 殷稷动作一顿,来了啊,他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宣。” 他虽然仍旧没有起身,却抬眼看向了门口,显然对即将进来的人十分感兴趣,玉春难得见他这副样子,连忙提前开了门,好让皇帝能早一些看见外头的情形。 不多时祁砚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边跟着个娇小的姑娘,对方一直垂着头,身体却肉眼可见的在战栗,进门的时候还被狠狠绊了一下。 好在祁砚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她的手将人扶稳了,他低声安抚了句什么,那姑娘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可等她跟在祁砚身后俯身行礼时,便再次紧绷了起来。 “抬头,给朕看看。” 殷稷歪着头,明明语气里带着几分兴趣,脸上却仍旧没什么表情。 那姑娘颤抖得更厉害了,即便祁砚一直抓着她的手,她也没能控制住情绪。 “看来这位姑娘,十分畏惧朕。” 殷稷轻轻啧了一声,说得祁砚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记得若云从未入过宫,为何对皇帝这般畏惧?这倒像是有过什么交集的…… “阿云,御前不得无礼,皇上让你抬头你便抬起来。” “大人,妾,妾……” 井若云紧紧依偎在祁砚怀里,摇着头拒绝,祁砚眼神一沉:“阿云,你不该是这般畏缩胆怯的人,你忘了吗?你生来就是骄傲的。” 井若云一僵,似是被这句话狠狠戳中了心事,她咬了咬牙,终于强压下所有的恐惧抬起来头,那张脸与谢蕴不过五六分相像,但她此刻沉稳冷静的神情却能将这五分相似推到八分,甚至连她的声音都变得如出一辙:“民女井若云,参见皇上。” 第539章 那封信 “骤然得见圣颜,民女为天威所慑,故而有些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井若云缓缓开口,不卑不亢,沉静有度。 祁砚垂眼看着她,眼底都是欣慰,这就是谢蕴的样子,这就是他想要的样子,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这种时候井若云太像谢蕴并不是好事,万一殷稷一时兴起,将人送去迎春殿…… 他警惕地看了过去,对方却只是歪着头,静静打量着井若云,那态度,完全像是在看个陌生人。 他像是没看出来这姑娘身上那么多和谢蕴相似之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赏她一套凤冠霞帔,就当是朕贺你们大婚了,退下吧。” 连开口的语气都十分冷淡,听不出情绪。 祁砚松了口气,连忙拉着井若云告退,可越走心里越不安,皇帝大费周章逼他带人进宫,就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眼? 这么像谢蕴的人,他真的没有起半点心思吗? 他迟疑着又看了眼殷稷,却见对方已经撑着头合上了眼睛,像是刚才那短短几句话,已经让他十分疲惫了。 “祁大人,请吧。” 蔡添喜取了凤冠霞帔来,交给了井若云,只是素来笑容像是长在了脸上的人,此时眼底竟然都是冷意,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井若云,连带着祁砚都有些不待见起来。 祁砚却并没有察觉,却也没有依言退下:“阿云,你先出去等我,我和皇上还有话要说。” 井若云屈了屈膝,一言未发地抱着赏赐出了门,祁砚却看着殷稷好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殷稷有些不耐的睁开眼睛:“有话就说。” 祁砚垂下眼睛:“臣想要皇上一句承诺,日后不会再让阿云入宫。” 他这般无礼,殷稷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假的就是假的,你以为朕会认错?” 这原本也算是一句许诺,可却听得祁砚脸色涨红:“皇上是在指责臣错将鱼目做珍珠吗?可臣有什么办法?三年了,臣几乎夜夜都梦见她,臣实在是受不得这相思之苦了……” 他情绪激动,却不知道一句话说的殷稷何其羡慕,夜夜都能梦见……谢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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