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书登时缄默下去?,没作声了。 他一径往园子里走,路过后院佛堂时,看见宋伯领着人在给芍药松土,反复说着动?作快点。 郑云州在门口站了站,盯着那扇紧闭的菱花窗看了很久。 她走了,再也不会有人推开窗户,手里抱着一大捧用来插瓶的花,红着脸叫他一句郑总。 林西月真是心灵手巧的,写得出那么?秀气的经文,还会编红绳。 宋伯看见了他,跑过来说:“大少爷,怎么?还亲自拿过来了?” 郑云州交给了他:“这两天没什么?事,来看看我妈。” “哎,董事长?在阁楼里,您去?吧。” “好?。” 接连几?场春雨,园后的青山被洗出螺黛色,曲桥边的柳树刚抽出新芽,嫩黄的须子飘零在湖面上,几?尾红鲤在底下摆尾。 阁楼里的轩窗支起了半扇,露出案几?上白瓷瓶里斜插的玉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仿佛是赵木槿在说:“我爸临终前一再地嘱付,让我一定管好?集团,照看好?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别让他们挑担子,也别叫他们吃一点苦。” “你爸,又?是你爸。”郑从俭的声音好?认,洪钟一样,“除了你爸,就是集团,要么?就是你弟弟,再来就是你的儿子,你的那些侄子侄女?,哪里还有我?” 赵木槿面容平静地说:“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 郑云州抬步间,听见什么?东西倒地了,接着郑从俭吼道:“就算你不把我放心上,总该把自己?放在心上,你看看你的身体,都操劳成什么?样子,还要管他们的事。” 他爸训起人来很凶,很吓人,这个他最?有发言权。 但对着赵木槿,尽管语气差不多严厉,但总归和对别人不一样,也许多了点无可奈何的温柔。 赵木槿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和你离婚,就是不想这一大家子赖上你,你干干净净的,别被我这些兄弟子侄拖累。” “我怕被拖累吗?”郑从俭又?狠狠拍了拍巴掌,“你急着离婚的时候,哪怕问过我一句呢,问我是不是怕被拖累。” 赵木槿摇头:“没什么?好?问的,既然要离,就不必说那么?多了。” “好?好?好?,别说,你赵大小姐厉害,一辈子都不要说了。” 郑从俭从里头出来,迎面撞上儿子。 上次的气还没消,铁青着脸打他身边过,当没看见他。 郑云州倒是叫了句爸。 “干什么?!”郑从俭没好?口气对他。 他笑:“没什么?,我就觉得咱俩一样可怜,都挺活该的。” 郑从俭就知道他没憋好?屁,气得拂袖而去?。 郑云州看着他爸的背影隐匿在了树林间。 他想起他们离婚那阵子,家里乌烟瘴气的,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争吵。 郑从俭工作又?忙,惹得妻子伤完心都来不及哄,就要去?开会。 后来他们终于离了婚,正式地办了手续,赵木槿也搬出了郑家。 被郑云州知道时,他曾跑去?郑从俭办公室,大声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爱妈妈了?” 那会儿年?纪小,总认为爸妈离婚的根源,往往就出在爸爸身上。 郑从俭把他丢了出去?:“我和你妈的感情轮不到你来过问,你懂个屁。” 现在郑云州看懂了,他不是不爱她,他只是恨她不爱他。 就像他恨林西月一样。 他最?终没再进去?,郑云州想,妈妈应该需要一个人待会儿,也许在哭。 如果林西月在,她也一定会劝他,你别这时候去?看妈妈,你那个嘴又?不会说话?,惹得她更伤心了。 郑云州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 这阵子,他总是能?听到她讲话?。 昨天下午,郑云州在暖阁里泡茶,风吹在脸上舒服极了,加上昨夜又?是睁着眼熬到天亮的,没一会儿他就躺在榻上,眯着了。 恍惚间有人给他盖上了毯子。 林西月温柔的调子在耳边响起来。 她轻声说:“你怎么?在这儿睡,要着凉的呀。”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问:“你连我死活都不管了,还关心我着不着凉?林西月,我死了你不正高兴吗?” “你胡说。”她不管手是不是被他抓着,仍往他怀里靠,“我怎么?会这么?想?” 郑云州哼了声:“不要再来骗我了,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一心要走吗?看我伤心你很得意吧?” 林西月抬起眼看他:“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郑云州?” “我……”郑云州被噎住了。 他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看。 她还是那副样子,柔柔弱弱的,几?句话?就能?哄得他回心转意,什么?都讲不出口。 林西月看他不说了,抱上他的脖子来吻他,而他丝毫抗拒也没有的,主动?张开了唇,手臂紧紧地缠着她的背。 她的唇吻起来好?软,软到不真实,郑云州反复地吮吸着,恨不得把她吞进去?。 两个人贴身厮磨了好?久,郑云州终于忍不住解开自己?,吻着她说:“你还知道回来,你还舍得回来,你看看,我成什么?样子了?” 刚一说完,林西月就从他怀里消失了。 他从榻上掉下来,身边空荡荡的,除了茶炉上飘起的白烟,什么?也没有。 这个没心没肝的到底在哪里! 四月里,天气越来越暖,院子里的花都开了,香气漫过了雕花槛。 周六下午,郑云州去?研发中心看完模拟实验回来,进了茶楼里休息。 刚到那棵梧桐树底下,就听见一阵叽喳叫声。 他抬起头,是林西月喂过水的那只绿绣眼。 她怕它长?不大,还在它腿脖子上系了段红丝线。 当时郑云州就问她:“给我系绳子就算了,怎么?给鸟儿身上也弄了一个?” 林西月说:“我们老家的习俗是这样的呀,小孩子家拿根红头绳压一压,能?平平安安长?大。” 他就摇了摇自己?的手腕:“那你给我戴它什么?意思?我不是早就长?大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我想你把你拴住,把你一辈子锁在身边,可以吗?” 郑云州低头瞧了眼自己?手上的红绳,又?咬紧了后槽牙。 全都是骗他的,全都是哄他的,一句都作不得数。 那会儿这只绣眼还小,刚学飞,飞又?飞不好?,笨笨的,从树上掉下来,现在大了肥了,翅膀也有力?了,叫起来也更响,但还住在树上。 她救过的鸟儿都有情有义,飞出去?也记得飞回来,路过还乐意朝他来一嗓子,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叫她也听不见,她走了你知道吗?她不会再管你,也不会再管我了。”郑云州手上挽着西服外套,仰着脖子对它说,“我是不会搭理你的,大家自生自灭吧,能?活几?天是几?天。” 他进了偏厅,喝了两杯茶就吐掉,苦得要死。 郑云州高声喊:“小安!小安!” 惊得小安放下手里的活儿,满地的茶叶也顾不上了,赶紧从后院跑过来。 他不敢耽搁,近来这一位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摔杯跌盏的。 从前林姐姐在还好?一点,她劝两句就能?劝消他的气。 小安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了?” “这什么?茶?”郑云州把杯子端到他面前,“你泡得比药还苦?” 小安看了一眼,低头说:“这是苦丁,可能?我收茶叶的时候贴错了笺子,搞混了。” “谁给你写的红笺,这也能?搞错?” “是林姐姐,她那天帮着我一起......” “行?了行?了。”郑云州打断,不愿意听这个名字,扬手浇在了茶案上,“再去?给我泡过。” “哎。” 等茶的时候,他躺到了窗边的长?榻上,打算休息会儿。 刚阖上眼,那几?只鸟就开始吵,吵得他头疼。 郑云州被闹得坐起来,去?后院厨房里拎了把刀来,一刀一刀地,往那棵细细的梧桐上砍。 小安端着茶往这边走,被他吓了一跳。 他放下托盘,忙问:“哥,这树长?得好?好?的,你干嘛呢?” “把它砍了,你把这个鸟窝给我弄别的地方去?,我不想再听到鸟叫了。” 小安怕他这么?弄伤着自己?,劝说:“我来吧,你要受伤了,董事长?会骂我的,还是我来吧。” “不用。”郑云州满头都是汗,他抬起袖子揩了下,仍继续大力?地砍下去?,愤怒地发泄着。 可他的愤怒是空中楼阁,建立在虚无缥缈的恨意上,而这层冻成冰的恨下面,是滚烫如岩浆的爱。 “哟!”周覆踏进院子,被眼前的景象逗乐了,“郑总真是辛劳啊,那么?大个集团都不够你管的,还当起苦力?来了。” 郑云州这才停了停:“又?有什么?事?” 周覆抢下他的刀,给了身边的小安,他把郑云州拉过去?:“晚上人多,咱们去?喝杯酒,你多久没见过人了?我都被问好?几?次了,说你是不是还活着!” “死啊活的都差不多。”郑云州坐下,用手帕擦了擦额头说。 周覆哎了一声:“别这么?悲观,你去?和老沈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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