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程缙手捧一束菊花,恭敬地放在秦父墓碑前。 “老师,我带淑仪来看你了,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听着这些话,秦淑仪眼眶发红,喉咙一阵发紧。 她父亲曾经是空军司令,程缙是父亲的下属,也是他最赏识的学生。 一来二去,两人相识,秦淑仪也在心里仰慕这位年轻的空军战士。 后来父亲知道了她的心意,便给两人牵线搭桥。 秦父临终前拉着程缙的手托付:“程缙,淑仪她妈走得早!我这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淑仪,如果你能娶她,替我照顾她,我也能瞑目。” 程缙当时沉默了很久。 那个时候,秦淑仪以为程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她才明白,程缙的沉默,不过是在责任和真爱之中挣扎。 最终,程缙答应了娶她。 在他们水到渠成的婚姻里,秦淑仪一直以为程缙是真心爱她。 可直到前世自己七十岁重病,苏燕珠主动跑到她病床前说:“嫂子,等你走了,程远这孩子终于可以认回缙哥这个亲生父亲了!” 那时,秦淑仪才知道自己被骗得多惨。 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她看着父亲的墓碑,心中默声:“爸,这次我们两个都看走眼了……” 祭拜完,两人从陵园回家。 路上,秦淑仪主动开口问:“程缙,当年向我求婚后悔了吗?” 程缙浓眉微蹙:“后悔什么?” 秦淑仪认真望着他自嘲一笑:“后悔为了责任放弃你爱的人。” 车身猛地踉跄了下,随即才重新驶入正途。 程缙脸色阴沉下来:“真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秦淑仪只是笑笑,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一路无言。 回到军属大院,秦淑仪一推开门,就看到程母正拉着个抱孩子的年轻的女人。 那张柔弱漂亮的脸,正是苏燕珠! 随即,程母欢喜的声音响起:“淑仪,我来给你介绍下,这是程缙的表妹,燕珠,她老家发了洪水,家都被冲没了,来这里投奔我们。” 秦淑仪身子一僵,她下意识看向了程缙。 只见向来冷静的男人此刻只紧紧盯着前方,眼底好似只装得下苏燕珠一个人。 心脏猛地一刺。 秦淑仪如今才看清楚,原来程缙对苏燕珠的爱,竟然是这么明显! 第2章 这时,自己的双腿突然被什么狠狠抱住。 秦淑仪低头,发现是一张粉雕玉砌的可爱小脸,正甜甜喊着:“表舅妈,你好漂亮。” 苏燕珠赶紧上前来:“嫂子,这是我儿子程远,他还是第一次对除我以外的人这么亲热。” 秦淑仪愣愣,故意重复了一遍:“程远,姓程。” 苏燕珠急忙解释:“他爸爸和缙哥一个村的,所以一个姓。” 这话颇有些‘此地无银’的心虚。 前世,秦淑仪也被程远这孩子可爱的模样触动,根本就没注意到苏燕珠这解释来得突兀。 此刻,程远还在拉着她的衣角撒娇:“表舅妈,以后我能天天看见你吗?” 就因为孩子这奶声奶气的话。 前世的秦淑仪不仅大度地接纳了她们母子,后来甚至将他当成亲生儿子悉心培养,呕心沥血,助他成材。 却没想到,其实打从一开始这孩子就是被苏燕珠教好的! 什么表舅妈?她是冤大头还差不多。 今生,她绝对不会再犯蠢了。 秦淑仪目光一一从面前几人身上扫过。 震惊的程缙、目光闪躲的程母、心虚的苏燕珠…… 最后是满脸‘天真’的三岁孩子程远。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他们所有人都在骗她。 心底泛起寒意,秦淑仪冷冷地将程远的手拉开,挤出一个疏离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跟孩子这么亲密。” 说着,她便抬腿走到屋内。 身后,还能听到苏燕珠怯怯的低语声:“缙哥,嫂子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不是不欢迎我们?” 秦淑仪刚回房,后脚程缙也进了门。 他眉头轻蹙:“燕珠来,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初恋带着孩子住进家里,难不成还让她笑着迎接? 秦淑仪神情无澜:“没有。” 程缙感觉到她的反常,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就来借住一段时间,很快便会走。” 到现在,他还在骗她。 秦淑仪心里一阵刺痛,却缓缓点头,大度地说:“不用,她想住多久住多久。” 苏燕珠不用走,这个家里要走的人,是自己。 听见她这样说,程缙一愣倒是有些诧异。 但很快他拍拍她的手:“都是一家人,咱们能接济就接济点。” “正好周末你休息,我们一家人去逛逛百货大楼。” 秦淑仪听到这话,心里越发寒凉。 前世,听见这话的时候她还很开心,觉得程缙体贴,特意请假陪她逛街。 可现在她已经明白了,程缙要陪的人,是苏燕珠,是他们的孩子。 与她无关。 这一夜,秦淑仪和程缙同床共枕,再没了往日的黏腻。 程缙不当回事,身一翻很快便熟睡了,留秦淑仪一人久久未能入眠。 次日一早,秦淑仪照常去基地上班。 正在调试数据时,徐总设走了过来告诉她:“淑仪,下周一我们要跟空军部队一起去树人中学进行救援机演练,就由你全程负责讲解吧。” “好!” 秦淑仪应下来,心里格外开心。 这救援机是她一手参与设计的,她最了解不过。 可前世,演练时她已经调职去后勤岗位了,也就没能去亲眼看见它正式进入群众视野。 今生她总算是可以亲自看见它起飞了。 没想到她刚应下,一转身就看见一身空军军装走进来的程缙。 四目相对,程缙直接看向了一旁的徐总设,摆手。 “徐总设,我了解秦淑仪,她在你们设计队伍里就是个混资历的,什么都不懂,你还是另外再找人负责吧。” 第3章 漫不经心一句话,让秦淑仪的心一瞬冷了下去。 不是的,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前世今生两辈子,他都不知道她是设计团队的核心成员。 程缙始终以为她是靠着父亲的身份才进入研究基地来混个资历的,所以前世,他才会对她调职的事不以为意。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的能力和梦想。 而这时,一旁的徐总设诧异开口:“程上尉,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知道你部队里的大部分战机设计都是出自淑仪的手吗?” 可即便是徐总设这样说,程缙却也只是笑笑:“好了,徐总设别开玩笑了,下周一演练是我带队去,我今天过来是试驾的。” 徐总设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 秦淑仪轻摇头阻止了他。 程缙打心底是看轻她的,她也没必要跟他多说什么。 她的能力从来就不需要得到程缙的认可。 很快,几人走到了基地的停机场里。 徐总设指了指停机坪中心的飞机:“这个,就是你要试驾的救援机。” 程缙开始戴上飞行头盔:“好,这次谁来协助?” 徐总设直接将秦淑仪往前一推。 “淑仪来吧。” 程缙动作一顿,一时没了声。 而徐总设安排结束就很快离开。 停机坪上只剩下两人,秦淑仪也开始穿戴飞行服和飞行头盔。 程缙多看了她两眼:“等会你安心在副驾坐着,我自己检查救援机功能就行。” 话音落下,程缙已经动作娴熟地上了驾驶舱。 而秦淑仪紧随其后,上了副驾驶。 很快,救援机在飞机坪上缓缓滑行起来,然后离开地面,像鹰隼一样在蓝天翱翔。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两辈子第一次同乘,也是唯一一次。 战机越飞越高,下方训练场也越来越遥远。 秦淑仪没有听从程缙让她安静待着的话,而是打开对讲设备,开始介绍起救援机的新功能来。 通话耳机里传来她专业悦耳的讲解声,程缙侧过脸,看着秦淑仪认真的模样,眼底闪了闪。 试驾结束,两人打开舱门下来。 一趟飞行,程缙看她的眼神变了味。 可很快,秦淑仪听见他轻笑了声:“你纸上谈兵倒是厉害。” 话音霎时哽在嗓子里。 秦淑仪苦笑一声,也没有多解释:“是,纸上谈兵。” 试驾结束,她转身,往与程缙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人以后,也注定背道而驰。 …… 礼拜六这天。 秦淑仪跟着程缙,和苏燕珠母子以及婆婆一起来了百货大楼。 程远一直生活在农村,又是小孩心性,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特别兴奋。 苏燕珠母子喜欢什么,程缙掏钱的动作都利索得很。 就连一向吝啬的程母这天也格外大方。 又给苏燕珠买了件衣服后,售货员笑着对苏燕珠打趣:“女同志,你爱人对你可真好……” 苏燕珠脸带娇羞看了眼程缙,忙解释:“这是我表哥!” 而程缙始终眼含笑意看着苏燕珠。 一路过来,秦淑仪如同局外人。 前世她忽略的东西,此刻也就看得无比清晰。 提着大包小包走出百货大楼后,程母主动提议:“我们一家人去拍张全家福吧!” 这是前世没有的事。 秦淑仪有些诧异,也正要拒绝,可程缙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一家人进了照相馆。 这家照相馆场地小,他们五个人挤在一起并不方便。 程母却拉着苏燕珠站在了最中间:“来,小远,奶奶抱着你拍照!” 程缙和苏燕珠各站在程母的两边。 而站在程缙身旁的秦淑仪,则是在最边上了。 随着咔嚓一声,闪光灯晃过。 画面定格。 这家照相馆的相片是快洗,几人等了一会儿后,照片便洗了出来。 拿出照片的那一瞬,所有人却愣住了。 只见这张‘全家福’的照片上,有程缙程母、有苏燕珠母子。 唯独没有拍到最角落的秦淑仪。 第4章 还没等秦淑仪回过神来。 身旁的苏燕珠已经先叫嚷起来:“哎呀,这照片怎么回事?怎么没有拍到我嫂子?老板,你这得重拍啊!” 一旁的老板脸色讪讪:“这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没拍好,我给你们重新拍一张!” 说着就要重新架相机。 秦淑仪突然开口:“算了,不用了。” 旁边的程缙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程母抱着小孩,冷冷睨过来:“人家老板都说了能重拍,你在这里闹什么脾气呢?” 她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落在程母耳里就成了闹脾气。 如果是前世,秦淑仪或许会委屈得争执起来。 可如今,她也懒得再去计较了。 秦淑仪只是将那张没有自己的‘全家福’收起来,轻声说:“妈,天都要黑了,早点回家吃饭吧,这照片什么时候拍都来得及。” 闻言,程母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离开照相馆,回了家。 刚进屋,程缙就跟了进来。 他关上房门,伸手给秦淑仪递来了一个丝绒盒,里面装着一款金手镯。 秦淑仪神色一怔:“这是……” 程缙往她手里一放,语气柔和:“特意给你挑的,试试看,别生气了。” 前世,程缙从来没给她送过礼物,更别说是这么贵重的金手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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