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带走……去哪?绳愆厅?她不会第一日入学就要去绳愆厅吧。 “走吧,二位。”方监丞上前一步,对着江眠月随意比划了一下,示意她跟上前边的祭酒大人,而他自己,则是伸出手,揪住了陆迁的衣领子。 “你小子,也跟上。”方监丞拎小鸡一样的拎着他,一面走一面朝着周围面色各异的监生们大声吼道,“你们吃你们的!” 其他监生们纷纷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面面相觑,不敢再多管闲事。 江眠月一面往前走,一面感觉到无数的视线,其中还有一人,正是满脸写着担心的兰钰。 江眠月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安心,先回去。 兰钰看到她回应自己,似乎更加难过了,眼眶微红,泫然欲泣。 江眠月属实有些无奈,可她现在哪有空安慰兰钰,祁云峥双腿修长,看似慢条斯理,江眠月却要快步才能跟上。 只耽误了一瞬,江眠月便被落下一截,她无暇再管兰钰,只小跑着快步跟上前面祁云峥的脚步。 方监丞果 然将他们押送至绳愆厅。 陆迁在路上尝试过继续辩白,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到最后终于是偃旗息鼓,如泄了气一般不再开口。 而祁云峥在前,一袭玉色常服飘忽不定,背影冷峻无声,令人胆寒。 江眠月心中忐忑不安,只求此事能有个公正收场。 祁云峥能公正吗? 江眠月摸不透他,到如今她还不能确定,此时的祁云峥,是否有前世的记忆。 若是有记忆,今日她便讨不了任何好处。 若是没记忆……她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绳愆厅在彝伦堂的东侧,周围种了不少槐树。槐树本乃木中之鬼,因其阴气重,极少有人种在庭院中,可在国子监中,这树却是登科入仕的吉兆之物,四处都种了,这附近更甚。 如今天色渐渐暗下,巨大的槐树荫之笼罩中,绳愆厅显得愈发阴森诡异,静得能听到回声,暗得看不清事物。 江眠月一开始还不怕,直到她被单独关进了一间屋子。 “祭酒大人吩咐,你在此等候。”方监丞有些惋惜的看了她一眼,锁上了屋子的门。 听着外头沉重的锁头响声,江眠月一颗心几乎被拎了起来,周围静得连鸟声虫鸣都没有,她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看了看周围。 三面光秃秃的墙,什么也没有,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一根蜡烛和笔墨纸砚,甚至没有凳子。 江眠月来到桌前,用火折子将那蜡烛点燃,本以为有了亮光能舒心一些,却没想到,那亮光一起,她便看到白墙上赫然有几个血手印子。 与此同时,隔壁厢房似乎传来什么人的惨叫声。 “啊……”江眠月手一抖,蜡烛滚落在地,瞬间熄灭了。 周围沉寂在黑暗之中,她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胳膊,浑身轻颤。 怎么会这样? 黑暗中,她的五识比平常更加灵敏,隔壁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最后成了凄惨的呻‘’吟。 江眠月听着那鬼哭似的声音原本害怕极了,可听着听着,她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那个声音好熟悉——似乎是陆迁的。 从他大声呼号惨叫,一直到奄奄一息 最后听不清声响,江眠月逐渐明白过来,心情十分复杂,但是恐惧的心情却渐渐平息了不少。 她再次捡起蜡烛,点燃了,静静站在桌前,并想起那日,祁云峥在露台对着所有监生们都说过的话。 “若是不守规矩,轻者鞭刑,重者充军流放。” 祁云峥当时说的轻描淡写,大家都并不是太在意,如今陆迁,便是祁云峥对于所有监生们的杀鸡儆猴。 那自己呢…… 她只确定,如果自己被处以鞭刑,恐怕是活不过今晚。 该做点什么才是。 蜡烛的亮光跃动,照亮了江眠月苍白的脸,她看向桌面上的笔墨纸砚,缓缓拿起笔来。 “澄清书。” 四周极为安静,渐渐入了夜,外头渐渐有了些浅淡的月光,如薄纱般照着唯一透光的木门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眠月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她才将这澄清书写完,刚准备好好休息会儿,江眠月却听到外头忽然传来锁头松动和脚步走动的声音。 抬头一看,月光下的两个身影印在门上。 “祭酒大人,江监生您也亲自审?” “嗯。” 江眠月脑子嗡的一声,手中的毛笔“啪”得掉落在地,与此同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又再次被关上。 也许是风吹的,也许是蜡烛正巧燃尽,关门的刹那,那小小的亮光顿时消失不见,只余满室的黑暗。 亮光消失前,她看到他阴沉的面孔,他看到她惊惧的双眼。! 第十二章 第12章 蜡烛熄灭以后,江眠月眼前倏然一片漆黑,屋子里此时四下黑暗,唯一的光亮处,便是那透着些许光线的镂空木门。 而此时,那若有似无的小小光亮也被一个修长的身影占满。 外头有脚步声渐渐远去,那是方监丞离开的声音。 江眠月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细细的屏住气,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黑暗之中,她勉强能分辨他的身形,他正缓缓朝她走过来,那缓缓逼近的身影,令人头皮发麻。 他来了……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心跳极快,手指不由自主收紧。 她只觉得自己便像是在荒郊野岭跌进陷阱的野兔,等着猎人来将她拎回去剥皮,她却无可奈何,只能任人摆布。 上辈子在祁云峥的面前时常有这种感觉,在那些荒唐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根本无力去控制,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她没想到,事到如今,她仿佛依旧回到了原点,依旧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无助的站在原地,等候他的发落。 只是身份与之前不同罢了。 黑暗中,祁云峥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渐渐愈发清晰,当他缓缓靠近的时候,她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那是她十分熟悉的……奇异的墨香味。 在这样的气息裹挟之下,江眠月十分努力的将此时的场景与上辈子的那三年区分开来,她不断的在脑子里提醒自己……她此时是国子监的监生,而非他的所有物。 祁云峥在她对面缓缓站定,随即,江眠月便听到耳边传来布料的细小摩擦声。 下一瞬,火折子忽然重新燃起……他点燃了一根新的蜡烛。 火折子燃起的一瞬间,江眠月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在火光下看清他的脸以后,江眠月身子微微颤了颤,见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点了一根蜡烛,这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抬眸,却见祁云峥乌黑的眸子,正在静静地打量她。 那眼神透出一股淡淡的审视,仿佛能够穿透她的表面,令她的想法无所遁形。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是江眠月最忌惮,也是最害怕的。 只是现在这 种审视,似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味,便仿佛只是一位上位者,对于一个犯错之人的细细打量。 江眠月低下头去,不敢再与他对视。 出乎她意料的,祁云峥没有开口,甚至没有主动问今日的情况,而是面色淡淡的单手持蜡烛,另一只手轻轻抓起她刚刚写好的澄清书,翻看起来。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乖巧的在一旁安静站着。 屋子里时不时的传来纸翻动的声音,还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几乎是静谧一片。 江眠月大气不敢出,只静静的等着他看完。 祁云峥似乎看的很详细,他一句句通读,时不时停顿一下,微微蹙眉,待江眠月紧张一会儿,他便又继续往下看,江眠月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紧绷,让她很快便感觉到一股无法阻挡的疲惫。 这儿只是绳愆厅的一个小厢房而已,应当是专程给犯错的监生关禁闭用的,即便是准备了笔墨纸砚,也并不为监生们准备凳子,不论是抄写还是罚抄,都要站着进行,连个坐下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江眠月今日着实是太累了。 入学的第一日便发生了无数的糟心事,令她应接不暇,如今天已经黑了,又早已过了她平日里休息的时辰,此时若不是因为祁云峥在场精神一直紧绷,她恐怕站着都能睡着。 时间一长,祁云峥手中的烛光跃动,江眠月看着看着,眼神有些恍惚起来。 光影中的男人一身玉色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仙质玉资,莹莹的烛光照着他的面容,竟有些淡淡的柔和之意。 那三年中,此人从不会穿这样色泽的衣裳。 那时,他不是一身绯红官服,便是深色衣袍,最浅淡的颜色也是靛青色,总给人一种郁郁沉沉之感。 江眠月正有些晕乎,却忽然听到他开口。 “江监生。” 江眠月精神猛地一震,被吓得登时醒过神来,猛地后退一步,磕磕巴巴说,“祭……祭酒大人。” “困了?”祁云峥将手中的纸缓缓放下,静静看着她。 “没,没有……”江眠月咬牙忍着困倦,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既然不困。”祁云峥伸出手,指着她 写的那澄清书上的一处,悠悠问,“这里是何意?” 江眠月低头,顺着他的手指往那纸上望去。 可目光还未看到他指的那处地方,江眠月的眸光便猛然一顿,静止在他的手指关节处。 他五指比旁人都要修长,骨节分明,肤色偏白,所以他中指关节处的那颗殷红的痣,此时异常的灼人眼眸。 江眠月看到这颗痣,只觉得一股热潮猛地涌上脑袋,过往的回忆汹涌而至。 就是这双手,在上辈子那三年里,或粗暴或慢条斯理或不紧不慢的解开她的衣带,在她慌乱无措无法自控时死死擒住她的手腕,在她毫无防备时令她神志不清。 更遑论他那手指的力道…… 次次都洞彻她的弱点,令她哭得无法自控。 她猛地后退一步,呼吸急促起来。 怎!怎么会想起那些荒唐的事情。 “江监生?”祁云峥微微蹙眉,似乎对她此举有些不满,他细细打量她,却见她额头上冒出些冷汗,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蜿蜒在她的耳侧,已经被汗水浸湿,眼眸中也有星星点点的荧光。 ……就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带着些委屈。 “祭酒大人,学生……有些身子不适。”江眠月快要把自己折磨疯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与这人呆在一处,这似乎堪比鞭刑,只不过鞭挞的是她的自尊心。 过去的回忆如潮水般冲击着她,让她根本无法直视他。 祁云峥见她似乎确实不舒服,语气稍稍温和些,缓缓问道,“想回去休息?”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今日若是没有此事,你确实应该在女舍中好好休息。”祁云峥却是话锋一转,继续训导,“可今日之事,虽不是因你而起,可你却是那引风吹火之人。” 江眠月低头不语,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祁云峥说的确实不错。 “你的澄清书我已看过,写的不错。”祁云峥似乎并不打算因为她身子不适而轻易放过她,而是接着说,“‘得言不可以不察。数传而白为黑,黑为白(1)’,你明白这个道理,却用错了方法。” 江眠月抬头看他,有些疑惑。 “ 无论谣言黑白,事实却不容辩驳,你已是国子监监生,他造谣生事,你澄清不错,可今日之情形,你若反击,对方若再泼脏水,你反而陷入被动。” 祁云峥静静看着她,微微眯眼,“仔细想想,今日若是重来一遍,你该如何?” 江眠月听完这些话,心中盛满了惊愕。 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来之前,她想象过无数种结果,却没有一种与此时相符。 在她的预想中,最坏的可能性,便是他依旧记得上辈子那些事,借此机会与她清算一番,让她沦落成上辈子的悲惨收场。 稍稍好一些,是他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但从陆迁那边听了些似是而非的谣言,转而严惩她,甚至剥夺她读书的权力。 最好的可能性,便是对她处以轻罚,或鞭刑,或言辞警告…… 总之,不可能是站在这儿与她讲道理。 他祁云峥向来只做不说,趁敌不备釜底抽薪是他管用的手法,且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对于不利于己方的事情,从不心软。 可是现在,他便像是…… 像是一个真正的祭酒大人,为人师者,为人尊者,为人长者,循循善诱,恩威并重。 这,这可能吗? 江眠月的脑子里陷入了混乱。 她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开始做梦? “我……”江眠月浑浑噩噩的应声,“学生身为斋长,应按下情绪,细细将国子监中大小事务,告知祭酒大人,祭酒大人与司业大人、方监丞,自会为学生主持公道。” 祁云峥未答话,眼眸中却是逐渐显出温和之态。 江眠月接着说,“学生日后在国子监,定当遵循大人教诲,恪守规矩。” “嗯。” 祁云峥看着她,淡淡道,“临下以简,御众以宽(2),这句便是我方才指出的,你写的话。” “此话有理,却因人而异。”祁云峥浅浅一笑,“你天资不错,别因为这些蝇头小事,耽误了自己。” 江眠月听闻此言,心中登时翻江倒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几乎觉得荒唐。 最不可能的人说出了最不可能的话,若是从前,她恐怕觉 得是自己疯了。 可是现在,此人便正在自己的面前,说着这些规训的话语。 “今日宽容待你,只关了禁闭。”祁云峥目光悠悠看着她,“日后若是再犯,便没有这么简单,回去之后好好反省。”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立刻应声。 “回吧。”祁云峥道。 “是。”江眠月立刻朝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学生告退。”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便逃也似的转身跑了。 也许是转身太快,也许是今日她太过狼狈,江眠月束发的外层绸带缓缓松垮下来,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飘落在地,她却完全没有发现,快步小跑着到门前,开门离开了厢房。 祁云峥看着她的背影,她身穿国子监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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