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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题纸收齐之后,又飞奔去会馔堂替大家领了饭,这些事情完成之后,天色已经黑沉下来,实在是很晚了。 另外两堂的监生们早已用完了饭,看时辰,想必另外两位斋长也已经去了敬一亭,若是她再不快点,赶不上其他斋 长的速度,她一会儿便要一个人去见祁云峥…… 想到这个可能,江眠月便觉得浑身冒冷汗,十分焦躁。 她心中着急,将大家的饭菜迅速分发完之后,只揣了个馒头在怀里,便快步往祁云峥所在的敬一亭小跑过去。 现在已经是监生们回舍的时间,往敬一亭的方向,一路上都没有点灯,只有天空中寥寥的月光隐隐照见前路。 江眠月顾不得那么多,抱着题纸一路小跑,额头上见了汗,终于看到了敬一亭厢房那暖融融的灯火。 她仔细一看,房中有几个人的身影。 另外两个斋长还在。 江眠月心下一松,脚步却更快,正在快要到厢房大门口的时候,她的右脚踩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子。 她跑得本就急切,这一脚踩得实打实,她右脚猛地一崴,整个人不由得朝前倒去,“啪”地一声响,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一旁便是莲池,倒下的瞬间,江眠月下意识的护住手中的题纸,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一阵钻心的刺疼。 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声响,敬一亭的厢房门猛地打开,尹楚楚和袁付伟见此状况,都惊愕得瞪大了眼。 江眠月在二人的目光下,感觉着手脚的疼痛感,心中如一片死水,只觉得狼狈又疲惫。 “怎么回事?”祁云峥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江眠月忍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咬牙不说话。 怎么回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亏得他问。 她心中实在是没好气,面上却不显,只单手撑着地,想要起身。 可她手腕有些用不上力,疼得额头不停冒冷汗。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尹楚楚见她如此,不禁皱眉想要上前扶她,却听祁云峥忽然道,“你们先回去吧。” “天黑路滑,回去路上小心一些。”他声音温和。 “是,祭酒大人。”尹楚楚与袁付伟都乖巧的行了个礼,转而告退。 临走前,尹楚楚还是担忧地看了江眠月一眼。 一旁的袁付伟见她脚步凝滞,不由得小声道,“快些走吧,有祭酒大人在。” “嗯。”尹楚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她还急着回去默背温书,有祭酒大人在,江眠月不会出事。 待二人走后,敬一亭门前更加安静,冰凉的夜风吹过江眠月的脸颊,吹凉了她的汗水。 她继续挣扎着要起身,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黑暗中,那手掌骨节分明,掌心纹路浅淡,仿佛玉石雕刻而成,透出一股白玉般的质感。 江眠月心中一震,惊愕抬头,却撞进他深黑的眼眸里。! 第十九章 第19章 秋日的夜晚,寒凉之气渐起,江眠月觉得周身越来越冷,气氛间也渐渐升起一丝凉意。 她撞上祁云峥平静的目光,心中却是猛地一颤。 祁云峥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却因他眼眸深黑,情绪丝毫不外露,江眠月根本看不透他。 可他看起来是温和的,虽然温和之间略带疏离感,像是见她着实狼狈,看不过眼了,这才过来搭把手。 江眠月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他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掌。 她不得不承认,上天过于偏爱他,那手实在生得极漂亮,即便在没有什么亮光的夜晚,他那修长而有型的指尖,微微一动,也仿佛能勾动人的心魄。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处,风静静地起,吹动那槐树叶子沙沙响,时不时有几片叶子飘落,二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祁云峥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他静静地注视她,也不开口,便只等待着她接受,或是不接受。 江眠月几乎不敢大声呼吸。 上辈子,从来她都是听从他的指令,跟随他的脚步。 若是此时是上辈子,现在她早已被他拎起来扔进了屋里。 江眠月心中一动,身体也缓缓动了起来,只听到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自己身上的襕衫衣料的浅浅摩擦声响起,她抬起手——终于,将自己一直护着的那卷厚厚的题纸,塞进了他伸过来的手掌心里。 “谢祭酒大人帮忙。”她轻声说。 祁云峥低垂眉眼,看着自己手心那一卷题纸,缓缓收拢手指,抓紧了那一卷被她抱得温热的东西,缓缓收回了手。 祁云峥帮忙之后,江眠月总算是腾出了一只手,她撑着站起身来,低头一看,却见身上的襕衫经刚刚那么一摔,膝盖上破了一个大口子,上面还染上了地上的泥土脏污。 正所谓,祸不单行…… 她弯下身子,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可未曾想,她之前手忙脚乱塞进怀里的那个大馒头,忽然顺着她的衣襟掉了出来。 她一怔,没反应过来,那馒头已经被晾得干巴巴,“咕噜咕噜”的滚落在地,正巧滚到莲池的边缘,“噗通”一声,馒头直接栽进了水里,翻滚了一会儿,缓缓飘向 莲池中央。 池底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锦鲤纷纷游了上来,开始食用这上天降下的恩赐。 江眠月尴尬的闭上眼,几乎不敢直视面前的祁云峥。 祁云峥面色平静,仿佛没看见刚刚那出窘迫的场面。 “能走吗?”祁云峥问。 “嗯。”江眠月点了点头。 她垂着头,不敢看祁云峥,自然也没有看到,他唇边划过的一丝淡淡的笑意。 祁云峥见她应声,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敬一亭的厢房走去,江眠月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她的晚饭…… 国子监平日里不允许监生随意出门,除了会馔堂之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用饭。 她今晚难道要饿肚子了吗? 江眠月一面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委屈与难受涌上她的心头,她也不知道该怪谁,若说要怪祭酒大人,可若他不是祁云峥,而是李祭酒王祭酒,今日这些事,她也是要干的。 鼻子有些酸溜溜的,江眠月咬了咬牙,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哭。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疼一瘸一拐上前。 可踏入厢房之后,她却发现祁云峥站在门边,等着她进来之后,便亲手缓缓的关上了厢房门。 不管他有意无意,有了这个动作以后,江眠月下意识的想要跑,她身子几乎僵住,窒息一般的不敢再往前走。 与他共处一室,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只是祁云峥似乎并不关心她在想什么,关上门之后,转头往书柜那处去了。 江眠月警惕的看着他,只见他手指一钩,打开了一个小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木匣,往他的红木书桌处走去。 根本没有要把她如何的意思。 江眠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坐。”祁云峥示意她坐在紧靠自己书桌的那张木椅上……那正是她上回坐的位置,距离他的书桌极近。 “学生今日腿脚不便,就,就不坐了。”江眠月磕磕巴巴的说。 “你掌心磨破,需上些药膏,将里头的沙砾挑出来。”祁云峥抬眸,缓缓看向她,二人目光对视,江眠月躲开目光,撇头看向地面。 祁云峥 见她一幅避自己如洪水猛兽一般的模样,淡淡一笑,看不出情绪,缓缓道,“若是沙砾不清除干净,日后耽误你用笔,且伤口不易好全。” 江眠月还是不动。 “女舍中若是有药膏与长针,你便回去处理伤口。”祁云峥淡淡道。 那自然是没有的。 江眠月一时间想不到回绝的理由。 她此时想着,若不是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去看祁云峥,此时的他,似乎也只是一个温和助人的祭酒大人罢了,自己生硬拒绝,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学、学生斗胆借用祭酒大人的药膏。”江眠月缓缓行了个礼,磨蹭着在那凳子上坐下。 祁云峥手中捏着针,静静看着她,示意她伸手。 江眠月赶紧道,“学生想自己来……” 祁云峥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将银制的长针递给她。 江眠月受伤的是右手,她用左手小心的接过那根针,左手笨拙,那针又纤细,一不小心,她的指尖便碰到了祁云峥的手指。 灼热的温度只接触了一瞬,却让江眠月的心猛地抖了抖,她努力稳住心绪,死死捏着那根针,飞快的缩回手,低下头,开始就着屋子里的烛光仔细挑手掌的血肉中深陷的沙砾。 祁云峥捻了捻手指上的某处,并未开口。 那些沙砾不大,却极疼,卡在血肉里,挑的久了,便与血肉混作一处,难以辨认,怎么碰怎么疼。 江眠月咬牙强忍着,想尽快解决。 祁云峥见她自己可以处理,便没有再管,转而低头翻看桌面上诸位监生们答题的题纸。 房间里安静如死寂,时不时传来祁云峥翻动纸张的声音,和江眠月紊乱的呼吸声。 翻了两张题纸以后,祁云峥再次抬起头,却看到她并不灵活的左手将右掌心弄得皮肉纷乱,一塌糊涂,不由得蹙起了眉。 “停下。”他皱眉看她。 江眠月手一颤,赶紧扯着嘴笑了笑,将手缓缓放下,“已经好了,祭酒大人。” 祁云峥静静看着她,眼眸中带着一丝警告。 “手。” 江眠月心中一颤,口中赶紧道,“祭酒大人,我没事了,那个……关于题 卷,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学生就先……” “带帕子了吗?”祁云峥打断了她的话。 “啊?”江眠月一愣。 “随身的汗巾,或,帕子,都可以。”祁云峥道。 “有……”江眠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从怀中抽出一块随身的白色丝绢。 祁云峥接过丝绢,放在手心,抬眸看她。 “手。” 江眠月明白他的意思。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那只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手掌,递了过去。 她虽害怕,却也清楚,现在有人帮她自然是好的。 那些小沙砾她找得眼睛都花了,到最后哪里是伤口哪里是血肉哪里是沙砾,都压根看不清楚。 祁云峥隔着帕子,轻轻地捉住了她的上半截手指,他微微施力,掰开她的掌心,将她血肉模糊的伤口外展开来。 江眠月撇过头,闭上了眼。 疼。 但不止是疼。 隔着丝绢,一开始不显,可很快,他手指上灼热的温度便顺着薄薄的丝绢传递到她的手指上,随即他用那针轻轻地挑过她的掌心,有些痒,有些微疼,却可以忍受。 比她自己挑的感觉要好百倍。 她壮着胆子,偷偷的看了一眼。 烛光下,祁云峥目光平静,烛光下,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块阴影。 他下手利落,速度极快,手指关节处的那颗红痣,在烛光下愈发泛红。 江眠月有些愣神,在这个瞬间,若不是这颗红痣提醒她,她几乎无法把面前的祭酒大人,跟以前的那位心狠手辣的权臣联系在一起。 沙砾挑完,祁云峥拿过一个小瓶子,并拿了一样器物放在她的手下,似乎是接水用。 “忍着。”他说。 江眠月疑惑看着那小瓶子,鼻尖传来一丝淡淡的酒味。 祁云峥打开瓶塞,看了她一眼,一抬手,便面无表情的将那液体倒在她的伤口上,冲洗那些血肉上的脏污。 “啊……”江眠月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腕,疼得浑身发颤。 心中却不由得想——下手如此狠毒,还是同一个人没错。! 第二十章 第20章 烛光下,面前的少女额前冒出冷汗,眼眸中荡漾着盈盈的水光。 在他的手掌控制下,隔着那层薄薄的丝绢,祁云峥可以感觉到她手指控制不住的微颤。 江眠月拼命忍着想要哭出声来的冲动,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一声呜咽。 这个人是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吗?居然便那么面不改色的将那瓶烈酒直接倒在了她的伤口上。 江眠月咬牙忍着,却仍旧控制不住,泪花从眼眸中汹涌而出。 烛光阴影下,祁云峥浓密的长睫在玉石一般冰凉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双眸注视着江眠月眼中湿润的泪花,面上的阴影微微颤了颤,面上却不显,只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药膏你自己涂?”祁云峥开口。 “嗯……”江眠月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鼻音,跟刚哭过似的,“谢……谢谢祭酒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身为监生,被祭酒大人“帮助”,还得谢谢他。 好在手上要人命般的火辣刺疼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熬过了最初的剧痛,忍了一会儿,总算是好了许多。 她立刻接过膏药,浅浅的在自己的手掌上小心抹了一层。 那药膏清凉舒适,倒是好东西。 然后江眠月将那膏药瓶盖子塞好,恭敬地放在祁云峥的面前。 祁云峥看了看她的手掌,淡淡说,“你拿回去用。” “不必了……祭酒大人。”江眠月立刻摇头拒绝。 不过是磨破了点皮罢了,江眠月虽然怕疼,但因这点小伤便受他的恩惠……她心中有些微妙的抵触。 祁云峥已将东西收好,只留那瓶膏药在他的桌面上,他也不管,便由着那膏药在桌面上放着,孤零零的,无人搭理。 江眠月悄悄看了他一眼,却他正垂眸,专心看着监生们今日所作的文章,不再开口。 她浑身不自在起来,未受伤的手轻轻捏成了拳头,放在膝盖上,有些焦躁。 她什么时候能离开?不会要等他把这些文章全部都看完吧? 手却不小心碰到了膝盖,她微微一皱眉,低头一看,发现磨破的 襕衫膝盖处,不光是衣裳破了个大口子,大口子附近的布料上,还浅浅淡淡的显出些血迹。 方才注意力都在手上,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一跤,摔得还挺严重的。 江眠月正出神,忽然听到祁云峥开口,“你身上的伤不止一处,药膏可以止疼。” 她一愣,惊愕看向祁云峥。 祁云峥没有看她,手中提笔,在文章上勾画了几笔。 “明日彝伦堂有大课,斋长轮番值守,其中有你。”祁云峥缓缓抬眸,浅浅看了她一眼,“不要因为腿上的伤,耽误轮值。” “……”江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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