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的滋味。 起初,那人投掷李子,初一露面便攫住他们的心神,但凡是个男人都心驰神往。后来他被程余年看中,眼看就要上演强取豪夺、折辱美人的戏码,他们谁人不担忧?谁人不想出手英雄救美?可谁都不敢当面得罪程余年。 本以为美人最终要沦落到恶霸手里,任他摧折,孰料路慎思露面,龙虎卫直接带走了程余年!听美人的意思,是打算要了他的命! 户部员外郎的儿子,众目睽睽下,说杀就杀了,显然毫无顾忌。 美人沾了权势的味道,更散发出诱人攀附的腥甜香气。 许多人忍不住想——若是能被他看中,得到他的青睐,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 见没人回答,仿佛都沉浸在遐思当中,石尧道:“此人,我们分明在席间谈论过。偌大京城,谁都能得罪,独独不能得罪他。” 顾望讶然:“冷大人?!” 原来那位绝色佳人,竟然就是传闻当中的冷芳携! 真是,真是…… 一时之间,在场之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贞,冷芳携。冷傲携芳,玉洁松贞……人如其名,又写得那样一手好文章。”顾望心头怅然,思及冷芳携目前的处境,更痛心疾首,“怎就,怎就走上邪路了?!” 他喃喃自语:“本来已是状元,乘鸾直上指日可待,何必走歪路……他那副相貌,是了,是了!有可能是皇帝——” 折扇抵着他唇畔,石尧以手压唇,作噤声状:“顾兄慎言。” 顾望惊出一身冷汗,才发觉自己刚刚有走火入魔之势,差一点说出大逆不道之言,龙虎卫刚刚离开,指不定尚未走远,若被谁听了去,下场怕比程余年还凄惨! 这一下,与死里逃生没有区别。 这之后吃菜喝酒没什么趣味,味如嚼蜡,聚会虎头蛇尾,散场后各自回家。 骆希声无视旁人眼光打包剩菜,放在提篮里,朝家门走去。 他现在手里没什么余钱,投资的生意要等下月才有回报,在京城赁了间小房子,买几身衣裳就花得七七八八。现下夜里气温不高,饭菜变质的概率较低,拿回去当第二日的早饭正好。 中午就在大理寺衙门里开设的食肆吃饭,不用给钱,还能装几个大馒头回家,配着咸菜充当晚饭。 骆希声的住所位置很差,每日行至大理寺要花近半个时辰,街坊邻居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里面除了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只有两间上漏下湿、不蔽风雨的瓦房。 点燃白烛,用纱罩小心翼翼笼着,骆希声坐在桌边,垂眸看着黑色蚊虫萦绕在纱罩上,不知在想什么。 烛火并不明亮,但照亮这一方狭窄的空间已经足够。 酸木桌,浅褐色的柜子床,几张小凳,一排书柜就是全部了。书柜之中,籍册整齐排布,其中打头的几本,书封上写着“簌玉集”三字。 抽出来,书页已经发黄,显然被人频繁翻动。 骆希声叹了口气。少年时代,他每回写完文章,不忍去读,为自己仿佛僵尸一般的措辞头疼不已时,便会翻出《簌玉集》。冷状元的诗赋集作,每篇皆是经典,灵气逼人,他爱得不行,不仅手不释卷,还经常抄写,试图沾染一点文气。 可以说,冷芳携曾是他的偶像。当然,现在也是。 只是比之以往,喜爱没有那么纯粹而已。 这当然不是因为据说他被皇帝临幸,成为被朝臣鄙弃的脔/臣。只是因为越到现在,骆希声越发觉自己只是个平庸之人,除了能钻营,长得好些,与小说里的穿越者前辈相比没什么优势。 前辈们还能手搓肥皂火药,他连考个科举都难。 他曾经想,等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走到冷芳携面前,一定要不经意间透露出:我曾经非常喜欢你的文章,和他交朋友。 但是当发觉自己科举实在艰难,能留下来做个京官已经花光此生的运道,从前的幻想便烟消云散,落到实处。骆希声于是又想,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冷芳携一面,那也没什么不好,就当一个不会塌房的偶像。 可今夜,他猝不及防间,却与他打了个照面。 方才明白天成帝为何不顾身后名执意宠爱他,为何那些朝臣虽然看不起以色侍人之事,对冷芳携的情绪却总是复杂得很。说厌恶,很少有人觉得他为了权势才引诱皇帝;说喜爱,他们却很少提起冷芳携,至多只是言语暗示;有人提起他时,眼里甚至有歉疚之情。 从前被压抑的感情,现在全数被激发出来。 骆希声仰头,叹了口气。 “骆听啊骆听,你完了呀。那可是皇帝的人,你对他起了好奇心,不是作死是什么?”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了。 躺在床上时,脑海里还都是星连居发生的一幕幕,冷芳携的五官眉宇,唇角淡淡的无情的笑,和靠近他时身体的幽香…… 骆希声一夜未眠。 * 再次见到冷芳携,是在七日后的早朝。 这是骆希声参加的第一个早朝,他感觉自己刚躺下去没多久,就又得起来了。睡眠不足,吃饭都不香,他怕在朝会上出丑,干脆靠着口水生吞了两个饼子,一口水都没喝。 和顶头上司碰面时,他眼睛都睁不开。 按理说,以他那芝麻大小的官阶,根本没有参加朝会、面见皇帝的资格。是他的上司大理寺少卿破格把他带上,主要防止皇帝过问京城近来发生的拐卖儿童案,完全混日子的少卿回答不上。 满目朱紫,全都是大人物,骆希声不敢乱走,紧紧跟着少卿走到一列队伍里,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发觉领头之人似乎是他上司的上司——大理寺卿,沈质。 对方手持象牙朝笏,身着赤色麒麟袍,眉眼修长俊朗,通身气度不凡。 骆希声自认只是个小人物,不敢跟身边的官员攀谈,埋头盯着地砖,木偶一般跟随少卿行礼,站着听别的人议事。 皇帝很少开口,大部分是大臣说了一通,互相辩论,他再一锤定音。由此可见天成帝的威势,就连公认强硬派的易阁老也不敢轻易推翻皇帝的决定。 那都与他无关。骆希声一边听着,眼睛一睁一闭,被睡意笼罩,狠掐着掌心才没当头睡过去。 皇帝问及大理寺的事,皆是沈质在应答,没有像少卿担忧的那样把他问得下不来台。可能皇帝也知道少卿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草包。 总之,完全不需要骆希声出面。 他正算着时间,等下朝,皇帝惯例式问了一句“还有无其余要事商议”。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沈质忽然站出来,掷地有声,炸得骆希声清醒过来。 大理寺明明没遇到什么事啊? 骆希声非常疑惑,看到少卿嘴角微撇,表情里带着一种“他又来了”的无奈和窘迫。 只听见沈质道:“吏部侍郎冷贞,擅离职守,构党作乱,盗权窃柄,误国殃民,还望陛下辨忠奸,正清源!*” 原来是要弹劾人。 不对,他怎么会弹劾冷芳携呢? 第60章 那么漂亮的老婆,要是真能给他,怎么不乐意呢? 少卿看出骆希声的困惑, 凑到他耳边极小声地说:“咱们大人看冷大人非常不顺眼,满朝之中,唯独他一人几乎次次早朝都要弹劾他, 显然是恨极了, 纵然陛下从未曾削减对冷大人的宠爱也依旧未停。” “所以这一茬几乎是例行之事, 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惊慌。你看那些大人物们全都冷静自若。” 原来是这样。 虽然还没接触过上司的上司,但在大理寺待了一阵,骆希声也听说过他诸多事迹。寒门出生,凭自身努力考入百药书院, 殿试上被皇帝看中, 从实干做起,青云直上,一路官至大理寺卿。 为官清廉, 从不收受贿赂;断案如神,洞穿蛛丝马迹,明察秋毫。在位期间从无冤案,在民间有“青天”的名声。 这样性格之人, 确实会对不走正路、蒙蔽陛下的奸佞厌恶至极。虽然骆希声觉得,天成帝与冷芳携之事, 明显是天成帝觊觎美貌臣子——以冷芳携的才名能力, 只要安心做事,何愁高官厚禄?完全不必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朝堂骂名为脔/臣。 天成帝的长相又不是多么俊美潇洒, 更不可能与他真心相爱。 所以只盯着冷芳携一人攻击, 不仅于事无补,无法达到除奸佞的目的, 反而容易招致皇帝的不满,有碍前途。看来他上司的上司做人可以,做官却不行。 沈质突然的弹劾吹散了睡意,骆希声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偷偷观察前列人物的动向。 冷芳携也在朝上,只是几乎位于文官之首的位置,只比几位阁老落后几步。从这个站位也可看出他权势之煊赫。 他未着朝服,一身打扮堪称不伦不类,在朱紫金冠的朝臣中极为醒目,骆希声仅仅侧了侧身,便能看到他的背影。打量之前,他发现还有许许多多同他一眼的人默默观察他,倒没有多少愤怒之色,反而眼神复杂。 以骆希声的眼力,甚至发觉易阁老与他之间关系古怪。沈质弹劾时,易阁老转身过来瞧了他一眼,虽然面容严肃,眼底却是明晃晃的担忧,不过那时冷芳携正在看沈质,等他转过身来时,只看到了易阁老的背影。 明明一直以来,常常听闻易积石与冷芳携二人交恶的消息,冷芳携被置入揽雀宫时,易积石还曾当庭辱骂他。如今看来,易积石非但并不厌恶冷芳携,好似对他还有情谊。 古怪,真是古怪。 出门前咽的小饼早已消化,骆希声肚里空空,却吃了一肚子瓜。原本无聊至极的朝会,似乎也平添几分乐趣。 沈质先以铿锵一句定了冷芳携的罪,再分列逐条陈述罪状,证据详实、文采飞扬,显然酝酿已久,几乎未断一词,一气呵成。 若不是弹劾奏折,该是一篇流畅的佳作。 说完后,沈质伏跪于地,双手端持象牙朝笏,声音沉稳:“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权贼臣以清朝政。*”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天成帝端坐上首,身着明黄衮袍,腰束琥珀,十二旒静悬,几乎辨不清表情,只看到一个下巴。 但以天成帝的从容姿态,想必对沈质的弹劾毫无惊慌,且心中早有成数,任沈质用语之严酷,也未改变对冷芳携的偏爱。 果不其然,他侧头看向文官之首,温声问道:“冷爱卿,你可有话要答?” 此前他与朝臣奏对,声音虽不算寒冷刺骨,也能称得上冷若冰霜、极富威严,弄得朝臣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可对象换成了冷芳携,只是问一句话,声音便如冰遇火,柔和悦耳,听得骆希声嘴角微撇,心道陛下你这样盛宠,难怪大家对他不满。 冷芳携先是笑了笑,盯着沈质看,懒洋洋地回击:“大理寺旧案堆积,前次拐子案闹得沸沸扬扬。沈大人不专心断案抓贼,却花大力气为难我一介小人物,真是荣幸。我被如何攻击为难且无所谓,百姓们可还等着大人伸冤,还请沈大人为生民计,暂且放我一把。”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质管得太宽! 敢在朝会之上,陛下当面言辞如此放肆,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天成帝与冷芳携笑谈几句,轻飘飘将此事揭过。 嘶…… 精心准备的奏章全数被驳回,还被冷芳携当庭言语挤兑,骆希声不敢想象自己顶头上司有多生气。不过沈质的修养显然很好,起身回到队列时神情堪称平静,一点也瞧不出愤怒的颜色。 也是,这不是他第一次弹劾冷芳携,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被驳回,只看冷芳携现今如日中天,就可知从前弹劾的结果为何了。再是脾气暴躁之人,多次遇到同样的事,估计也习惯了。 这一茬堪称整个朝会里最精彩的一幕,看得骆希声精神焕发,下朝出殿时,一点也瞧不出刚来时的昏昏欲睡。被少卿调侃趁着朝会偷偷补觉。 少卿说有事先走一步,估计是与同僚约好吃饭。在大理寺里通常找不到他,偏偏能在京城各大酒楼里碰到,不得不说真是滑稽可笑。 骆希声独自一人,绿色官服在一众朱紫中极为显眼,惹得不少人投以注目。他泰然自若,不因参加了次朝会,亲眼见到了皇帝而飘飘然,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心头想着昨日搁置的案子,打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了结了。 却看到沈质自身侧走过,径直朝冷芳携的方向去。 骆希声脚步一顿,心道,此事与他无关,未免牵连到他,还是快些离去。 心里这样想,脚步反而放得更慢,骆希声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见沈质大步流星到冷芳携背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两人就此停住。沈质只是扫了一眼,冷芳携身边的几名御史便识趣地退开,让出两人谈话的空间。 我这是害怕二人矛盾激化,冷芳携被打了。那样漂亮的脸,被打了岂不可惜。 骆希声这样想,藏在一株古朴虬蟠的连理柏后,小心翼翼地观察。 一些路过的朝臣也放缓脚步,只是没骆希声那样厚的脸皮,站了一会儿就急匆匆走了。 冷芳携与沈质之间却不似旁人想象中势同水火,堪称你死我活。沈质找冷芳携,也并非兴师问罪,或是恼羞成怒。 若有心人仔细观察,还能发觉二人对面时,腰间所系的玉佩像是用同一种玉料雕琢而出,通体雪白,只在各自的左侧和右侧有一抹云霞般的红痕。若将两枚玉佩拼在一起瞧,便会惊人地发现两者合二为一,不正是一块完整的玉石! 只可惜很少有人注意沈质的穿衣打扮,又因他闻名朝野的对冷芳携的厌恶,无人会抱着钻研的心态仔细观察他们的玉佩。 “你……”分明是沈质主动按住冷芳携的肩膀,但当后者看着他时,他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你最近过得如何?” 其实,沈质知晓冷芳携近日除了胃口较差,身体十分康健,又因身旁多了位逗乐的侍卫,宿在揽雀宫内不似往日沉闷。中秋节时,还与越云岚相见。 更知晓他与天成帝何时行了房。 沈质对冷芳携的近况一清二楚,正是因此,他才主动找到冷芳携。 “沈清仪。”冷芳携却念他的名字,语气有些抱怨:“你今日说话太严厉了。我难道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吗?” 他自己调侃自己,沈质听了,心却好似被狠狠抓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他昨夜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冷芳携的身影,现下胸口闷痛,和未好的咳疾混在一起,还未回答便以袖掩唇,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 冷芳携唇角的笑容淡了,等到沈质勉强直起身,道:“你看你现在,百病缠身,哪有我们之前同去爬山时的强健?不是风寒便是咳疾,没一日好的。我此前说要你寻个清闲职位好好养病,你偏不听,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牛耕地一般不辞辛劳,恨不得将一身心血挥洒案牍,是真不要命了!” “这样,你还次次变着花样弹劾我。师兄,你就这么恨我?” 最后一句,堪称锥心之言。沈质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如薄纸:“我从未怨恨你。” 冷芳携扬眉道:“那你总说我坏话?!” “芳携,你明知我……”沈质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极低,“如今你有烈火烹油之势,鲜花着锦之盛,看似前途不可限量,便是汤沃与易积石也不敢阻你的路。可你知道,古往今来,以色邀宠、佞幸一流,纵然一时权柄煊赫,从没有好下场!” 他声音沙哑,还带着咳意,有字字血泪之情:“我若不出面与你为难,弹劾你,日后百官要以你为靶,帝王更生忌惮!天家无情,帝王之宠爱从来不能长久,届时你待如何?” 见冷芳携默然不语,似是被他的话戳中心头隐秘,沈质忍着胸膛的痛楚,柔声劝哄:“你日后行事收敛一些,别总是惹人注目,好吗?师兄会想办法接你出宫的。” “师兄……”冷芳携摇摇头,“如师父所言,你就是太过天真了。以为世上什么事,只要你有心,便能办到。或者说傲慢?” 他笑道:“接我出宫?此事暂且不论,你要云娘如何自处?她被纳入飞羽宫,此生都出不了这重重宫阙,是我之过。她尚且要忍耐深宫寂寞,我却拍拍衣袖走了。冷贞,不是这样的人。” 沈质完全不在意越云岚,甚至因为她的身份,对她隐隐有敌意。他知晓越家的宅邸阴私,认为越云岚始终在利用冷芳携,冷芳携却总是用怜爱的眼光看她,把她当做需要好好呵护的妹妹,令他格外看不过眼。 从前二人便因这些事吵过几架,但现在,沈质不欲提及越云岚之事。 “汤沃与易积石两党已经势同水火,陛下非但不制止,反而火上浇油。文官一旦斗狠,使的手段比武人凶残百倍,更易牵连旁人,历朝大案大多来于此,杀得头颅滚滚、血流成河。天成帝以此为娱乐,你不要再牵扯其中了。”沈质道,像是知晓冷芳携在血书案中对易积石的维护。 冷芳携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神色,顶着沈质忧虑的脸色,未与他辩驳,慢吞吞道:“好,我知道了。师兄。” 他凑到沈质跟前,额头差一点抵着他的鼻尖,嗅到沈质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轻声说:“我会乖乖的。” 沈质的身体一时间僵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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