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手掌圈住手腕,但鲁弗斯刻意收着力度,没有给赫莱带去疼痛。 赫莱:“我们走吧。” 鲁弗斯像只乖巧的落水狗一样跟着他离开了。 湿哒哒的头发拢住半张脸,在赫莱看不见的身后,鲁弗斯转过头去,紧抿的嘴唇忽然放松,勾起一个嘲讽挑衅的笑容。 ——被他挑衅的人,躲在藏书室门后的绿眼青年面色阴沉。 第38章 他忽然感到自惭形秽。 赫莱带他去的不是塔群提供的医务室, 那里哪怕是场普通风寒,治疗费用都要自掏腰包,大部分三等生从不踏入其中, 如果生病, 要么默默忍耐, 要么去塔群外的一家药店抓药。 或许是他导师提供的福利。 鲁弗斯沉默地打量房间,洁白的地砖和墙纸,干净整洁的病床,以及悬浮在一侧、不断涌现乳白光芒的环形法阵,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其中汹涌澎湃的生命力和愈疗力, 一个非常罕见的高等治疗法术。 但这里没有药师或者愈疗师, 那些人常年穿着白袍或者绿袍,腰间环挂着古怪的植被,对他这种下等人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于顾。鲁弗斯很少生病, 他必须强壮起来,即便身体不适,只要没到死人或者肢体损伤的程度,他很少去医馆。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 黑发青年扶着他坐到病床上,解释说:“没人能受得了加菲尔德的嘴, 这里有过药师, 但很快就愤而辞职离开,之后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鲁弗斯怕身上的水迹打湿柔软床铺,想要站起来, 却被他一手按着肩膀压着坐下去——不知为何, 赫莱只是轻轻一碰,他就没办法站直了, 顺势地倒下去,像手里有什么魔力一样。 “我想你的伤势没有复杂到必须要药师亲眼判断。” 赫莱垂头看他一眼,从附近的柜子里取出一条干毛巾:“擦擦吧。”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浓重的血味。” 鲁弗斯拿着毛巾套在头上胡乱搅动,带动头发上的水珠向四周乱甩,像头甩水的小狗一样。听到赫莱的要求,他动作一顿,敛目,赫莱没有催促,过了一会儿,鲁弗斯放下毛巾,解开法师袍。 紧紧抿起的嘴唇,不断滚动的喉结往下,苍白的肌肤一点点暴露在赫莱眼前,那颜色并非雪白或者莹润的白色,而是像尸体一样的惨白,一些关节处泛着淡淡的青色。 赫莱默不作声的打量。 在鲁弗斯坚实的臂膀,隆起的胸膛和肌肉紧实的腹部,遍布伤痕:有的像被火燎过,冒出的新肉蜷曲狰狞,像一只丑陋可怖的蜈蚣;有的呈现点阵排布,每个圆形的伤口都一直渗血,未曾停歇,赫莱嗅到的血味就是从那里传来;有的只是一道浅粉的印记,可当赫莱指腹落在上面时,闷不做声的红发青年却一阵猛烈颤抖,显然痛到极点。 燎火法术,印割法术,深邃法术…… 晃眼一看,各种各样伤人的法术在脑海里转过一圈。可笑的是,施术者似乎手有余地,并未使用致死的咒语。 “动手的人是谁?”赫莱淡淡问。 鲁弗斯自嘲一笑:“如果我说是科林·维兰德,你相信吗?” 眼前的青年和科林走得很近,关系亲密,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面之词怀疑科林。而且,他本身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出来的话得不到别人信任。 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已经做好被赫莱无视的准备。 哪知道对方很干脆地说:“信。怎么不相信?” 他微微歪头,湖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神情略显无辜,像是在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相信? 怎、怎么可能—— 就算是面对不断的为难和攻击,鲁弗斯都镇定从容,他习惯掌控情绪,因为大部分时候,激烈的情绪不会对事情有任何帮助,反而是坏事的源头。 可此刻,仅仅是赫莱的一句话,就让鲁弗斯惊讶不已,方寸大乱,脑子里一片空白。蔚蓝色的眼眸笼罩着他,让鲁弗斯在手足无措过后,忽然感到难言的自卑和羞耻。 但那种对他来说极为罕见的情绪是为了什么,鲁弗斯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赫莱似乎在斟酌,过了会儿,他推了推鲁弗斯的肩膀,指着法阵的方向:“去那里站着。” “我——”鲁弗斯磕磕巴巴地说,“用不到那么高级的法术,我只用抹点药……那太浪费了。” “除了你,那法阵再等一百年也不会有人用,迟早会被风蚀掉,大量的珍贵材料就全被浪费了。”赫莱坚定有力,将他推到阵法里,鲁弗斯完全不敢反抗,僵硬地站着。 在他想要躲出来前,赫莱启动了法阵,散落在圆环上的乳白光芒瞬间没入伤口处。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水中,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温暖感包裹住鲁弗斯,伤口处只是泛起淡淡的痒意,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些持续性的流血和疼痛消失不见。 他垂头,发现裸露出的躯干洁白如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那些刻意凌辱只是一场梦。 后知后觉意识到赫莱还在面前,鲁弗斯狼狈地合上衣袍,憋出一句:“我会想办法还你。” 这种沉默寡言,垂头丧气,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的样子,倒和鲁弗斯以前给他的印象不同。赫莱有些新奇地看着他,红发青年从前在塔群里如鱼得水,像个光靠笑容就能勾走贵族小姐的坏小伙子。 “你有些不一样了。”他说。 “……”长久的沉默后,鲁弗斯猛地抬起头,直视赫莱的双眼,“我可不是好人啊,小少爷。” 这种懒洋洋的,不怀好意的语气,倒像回到了赫莱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 “你不会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吧?实际上但凡是个有一定阅历的人都能猜出你的来历,落魄贵族?”鲁弗斯凑近他,声调放低,像耳语呢喃,“你耳垂上的那枚耳钉,材料很罕见,可我有幸接触过,那可不是落魄贵族能使用的。” 又后退几步,摊开手耸耸肩,“我只想从你身上得到金钱——我可不是什么好出生,最低贱的下等人而已,如果不想方设法的弄钱,就只能做个打杂的三等生,那样还不如直接去做工赚钱,能学到什么?” “啊——”赫莱却很平淡,没有露出预料中的愤怒和羞恼的神情,反而瞥了鲁弗斯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突然说这些干嘛。鲁弗斯一时怔愣,听到那位气度绝非常人的青年缓缓说,“我都知道。” 唇角勾勒起的笑容霎时让平淡的五官多了几分光彩,“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傻乎乎被人卖了数钱都不知道的天真少爷吗?” “……”鲁弗斯一时无言。 他本以为说出真相会让赫莱对他失望,进而离他远去,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这位他原本的猎物向来没什么表情,木着一张脸,此刻忽然笑起来,突然暴露了本性,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神采奕奕,看得鲁弗斯心口怦怦直跳。 就好像,看到了某只伪装着的野兽慵懒地撑撑脊背,露出利爪。 ——那是危机感?还是什么别的感受? 鲁弗斯说不明白。 与此同时,他忽然感到自惭形秽,被面前的人温和注视着,却仿佛被烈火灼烧拷打,说不出的狼狈。 他是阴影污泥里爬出的人,站在赫莱面前,仿佛玷污了什么。 于是鲁弗斯穿好衣服,匆匆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的话,总而言之,小心科林——他对你别有企图。” 尔后以一种仓皇的姿态逃离这里。不过当他大步跑到外面的长廊,步伐渐渐缓慢下来,回头没有看到赫莱的身影时,却有种淡淡的失落。 * 藏书室顶层,每周一次的惯例式汇报。 习惯了面对加菲尔德,赫莱不再拘束,没等这位毒蛇导师发话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汇报时间太久,他不想一直久站。 第一次那样做时,加菲尔德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于是赫莱越发肆无忌惮。 汇报完毕,赫莱屏息凝神,就看见加菲尔德掸掸书桌上的灰尘,放松式地背靠皮革沙发,那双灰绿的眼睛在阴暗的光线中盯着他,冷薄的唇微微掀起—— 一阵狂风骤雨,间或诙谐笑话的评价。 加菲尔德很少夸奖他,赫莱做的好的地方,他无视,但一旦有不足之处,他却会花大把时间讽刺。让人不得不怀疑加菲尔德的乐趣是不是看人在他言语攻击下崩溃。 但他若想看到赫莱哭泣的表情,那就要失望了。赫莱只当他是一个帮助他了解“标记”的工具,从未付出任何期待,因此纵然被从头批评到脚,心理也没什么波动。 毕竟谁会在意一个机器的言语攻击呢? 他安静地等待加菲尔德发泄完,准备离开。 “等着。”加菲尔德却冷声叫住他,阴冷的视线在赫莱身上游移,这让他感到不怎么舒服。 “你带了什么东西去医务室?” 愈疗法阵被使用过,加菲尔德肯定知道。但以他的性格,不像会浪费时间询问这种小事。 赫莱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毒蛇嗤笑一声,不知是对他表达不满,还是对鲁弗斯有意见。 “以后不要随便带什么阿猫阿狗进去,包括所有我为你开放的房间。” 转而又说:“你现在的进度简直低到令人发指,真后悔收你做学生,能退掉吗?就这样,你还有心思去发善心?” 又把赫莱批评了一遍,赫莱心平气和地听着。 …… 面无表情的叛逆学生离开了。 陷在阴影中的导师忽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进盥洗室。 这里也像办公室的其他地方一样光线昏暗,充分说明空间的主人不喜光明。 洗手池上,一面方形镜子映出加菲尔德此刻的神情。 眼神依旧阴冷锐利如同暗中窥伺猎物的毒蛇,浑身充盈恶毒气息,让人想起几百年前肆虐大陆的黑暗巫师。但在暗淡的光线下,加菲尔德的脸颊处却有淡淡的晕红,薄唇红艳,像饮了血一样。 常年冰冷如尸体的身躯渗出汗珠——这是他过度兴奋的象征。 结实有力的双臂撑着洗手池,微微埋头,蜷曲的黑发下垂,唇间泄出粗热的喘息。 加菲尔德解开法师袍,露出底下肌肉紧实、矫健优美的肉/体,以及完全不受控制的器官。 他毫不留情地用迅猛冰冷的水冲刷汗水,试图令自己恢复镇静。 刚才他的注意力完全停留在赫莱的嘴唇上。比起其他平凡的五官,赫莱嘴唇红艳,上唇微丰,颜色漂亮得炫目,像一颗引诱毒蛇的红艳苹果。 加菲尔德差一点将他按倒亲吻,咬下那口红苹果。 他快要忍不住了。 喉结不住地滚动。 他……好渴。 第39章 他已经迫不及待在小猎物的肩膀上留下他的印记了。 赫莱很少做梦, 除了偶尔失眠,大部分时候的睡眠质量还不错。 可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这种意识朦胧而寡淡, 像是梦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瞬息就被黑暗淹没了。 他不知道是睡着还是站着,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热的,不知道穿着衣服还是浑身赤/裸,只知晓黑暗。 这是最为直观的颜色,他看不见,却又仿佛看得见——赫莱看见了黑色。 黑色遮住他的双眼, 一种轻飘飘的物体触及他背后的肌肤, 缓缓挪动,带来淡淡的痒意。赫莱嗅到一阵幽暗的香气,他怀疑那是羽毛。 ——有人, 或者鸟类,用翅膀拢住了他。 他被带着,不断地下沉,黑暗更往更深处, 沉入幽邃的寂静之中。但他的身体并不安静,赫莱意识到, 刚刚自己皱了下眉头。 复杂的感官冲刷残存的理智, 他的身体像在哭泣,却又仿佛沉入了甜美的睡梦中。 又或许那只是一个幻觉。 赫莱觉得,自己应该正在哭泣, 或者尖叫, 他想要躲开,却又被阴冷的羽毛拥住。他的嘴唇被遮住了, 眼睛被遮住了,他的四肢被人禁锢。 他在下沉…… 他在上升…… 他…… ——!! “嗷……”小狼小声的吼叫让失魂落魄的赫莱回过神来。 他被褚色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床絮中,一转头就看见了饼干乖巧地趴着,两只大爪子并拢抵在床沿,蓝色的眼眸水汪汪的。见到主人醒来,她兴奋地跳上床,温热的舌头舔/着赫莱的侧脸。 看到外面的阳光,赫莱发觉自己起晚了。 他在梦中或许消磨太久,导致即便醒来,四肢也异常酸软,直到撑着枕头慢慢坐起来,迟钝的感官才慢慢回归。 “……!”赫莱忽然掀开被子,伸手探向床垫。 那不是汗水。 尽管他似乎因晚上盖得过于严实出了一身汗,连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但那不是汗水! 想到梦里模糊的快乐,赫莱立刻掀开上衣观察身体,除了四肢软弱无力,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但—— 赫莱蓦地睁大眼睛,醒来已经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到现在才发现手腕上的异常——神留下的锁链不断发光,温暖炽热,却没有灼烫到他的肌肤。 又去镜子前,看到脖颈处和脚踝上也是。 烙印持续了近十三分钟才消褪。 赫莱已经没心思去藏书室自习了,勉强就着冷水咽下一片干巴巴的面包,抱着饼干思索。 难道是光明神通过梦境对他做了什么? 但,不应该啊。 他之前通过莉达试探过,亚格的禁神阵法有效,光明神醒了这么久都没来抓他,应该无法穿过法阵。而且那梦境很古怪,虽然很多细节都忘记了,但大片大片的漆黑仍然令赫莱印象深刻。 光明神的色彩应该是黄色,金色,白色…… 那到底是什么? 他蹙着眉头,摩挲着手腕,感到现在平静的生活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 在房间里看了一上午从藏书室借来的书,中午的时候,赫莱去大厅吃饭,顺便给饼干拿点曲奇。 鲁弗斯也在那里,他似乎一直在等赫莱,径直走到他面前抽了个椅子坐下。 赫莱瞥他一眼,示意有话说话。 鲁弗斯于是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说:“科林打算来找你麻烦,以此让你妥协。他这一次应该是认真的。” 自从上一回在赫莱面前自爆,鲁弗斯就好像脱掉了外衣、摆脱了束缚,几乎天天都在旅馆里等赫莱,回到了以前一起去塔群的日子,似乎很怕科林对赫莱动手。 而且有些过于殷勤,不仅主动给赫莱送餐,还帮他在藏书室里找书。像只红发小狗一样围着赫莱汪汪叫,有些烦。 “我会解决。”赫莱说。 不管是鲁弗斯,还是科林,他都已经厌烦了。赫莱现在只想潜心研习“神纹”,赶快脱离光明神的束缚,却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人跳出来给他带来麻烦。 鲁弗斯微笑着,露出左边一颗尖牙:“我已经得罪了科林,除非扳倒他,否则难有好下场。我会帮你,别看我面对科林没有还手之力,但能以二等生的身份在塔群里生活,我还是有一定能力。” * 以太塔群之内,科林·维兰德站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 从崭新的鹿皮靴,洁净无尘的法师袍,再到胸前别着的一枚绿宝石胸针。这枚胸针内蕴光华,并不夸张,灯光稍暗时宝石内部会泛起一圈月牙般的光晕。 科林记得他从尸体上取出来的时候,那上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漂亮极了,可惜不能留下来,那些艳丽的色彩被他擦掉,连同那具涕泗横流的尸体一样归于无人知晓的尘埃中。 亚格繁荣文明的表象之下,充斥污秽和肮脏,尽管有魔法的伟力,依旧无法消除世界上最可怖的人之罪恶。 法师和贵族高高在上,马鞭挥舞,落在那些亚格最底层的人群中。他们整日埋头苦干,只有偶尔才能停止弯曲畸变的腰腹,在擦拭汗水的间隙去窥看瑰奇宏伟的法师塔,以及近乎与太阳并肩的塔尖。 一年到头劳作的收入不足以令一家人饱腹,面黄肌瘦的孩子们接连饿死,一双麻木凸起的眼睛在地上寻找食物,蚁虫对他们已经算罕见的营养品。 不过科林过得没那么凄惨,他的家族虽然没有煊赫的权势和破天富贵,至少在靠近法师塔的位置拥有一套房产。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能吃上松软的白面包,锁满汁水的牛肉浸泡在浓汤之中,滋味鲜美。 想到牛肉泡汤,绿眼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他想起小的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夹着拇指大小的牛肉粒到那些人面前,他们麻木的眼睛会忽然泛起惊人的光彩,像狗一样追随着他手上的牛肉移动。 有的会直接跪在他面前哀求,一边哭泣一边露出难以忍受欲望的饥渴。 在那种境地中,无论是谁都无法保持文明的外衣,袒露出身为人类最本质的贪婪和欲望。当然,在科林逗乐之后,当着他们的面吞下牛肉粒,这些老实没有危害的底层人眼底会闪过赤裸裸的凶意和杀意。 这就像逗犬一样,在危险面前刀尖起舞,令他日日相似的平淡生活有了很多娱乐的空间。 不过后来科林的家族不幸覆灭,他差一点沦落到和那些人一样糟糕的境地,却又在孤儿院里被一名好心人收养、抚育。 也就是绿宝石胸针原本的主人,一名独行的落魄贵族。 那可是位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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