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它变异了。” 懒得开新瓶,丛安河取过他手里的润喉。 “毕业第一天就被我拐跑,总觉得有点畜生。” 戚不照单臂一揽,直接把人抱坐进怀里。瓶盖没拧,差点儿打翻,他翻手堵住瓶口。 双腿岔着,丛安河只能半环住戚不照,坐稳还被颠了两下。 戚不照掌心揉过他后腰,带种强烈的暗示,面上却纯情,凑上去同他蹭蹭鼻尖。 “想做。” 丛安河垂头亲他,温声作情人低语:“刚毕业就带你开房,是不是有伤风化?” 水放上矮柜。 戚不照轻笑,仰面同他接吻:“老师,你疼疼我。” 搞教育的似乎都爱追根溯源,七中盘算到一百二十年前大抵该叫什么什么学堂,生拉硬扯出一套传承说辞,于是便摇身变成百年老校。 市里最好的中学,多得是挤破头也进不来的中考生。 难得办开放日,今年校庆全校学生停课一天,主干道和活动区全是办活动的展位,声势造得大,人流远超想象。 校门上名牌电镀一层新金,教学楼补过漆,操场跑道也重铺过,想到明年便要全拆搬新址,五年恍如隔世。 十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学生少数摆摊,多数闲逛。 嘴角昨晚被啃破,丛安河出行时戴上口罩。 戚不照鸭舌帽一卡,远看还以为哪个明星出街。 两人在校服堆里格格不入,装扮奇特,太惹人眼。想避风头,丛安河一路拉戚不照往体育馆钻。 门开着,灯没亮。 场子很安静,丛安河摸了摸脱退的墙皮,迎面有只篮球忽然丢过来。 丢得太轻,他顺手便接住。 “来一局吗?”戚不照打开总控开关,球场瞬间亮起灯。 丛安河将球扔回去:“来。” 两人打1v1,戚不照身高优势,丛安河三分球极准,起先势均力敌,分数咬得死。但丛安河不比戚不照体能,二十分钟便见分晓。 丛安河不认输,也玩儿起赖,最后竟开始比对着拍皮球。 二人闹得正酣,门口嬉打哈笑围进一队人,差不多十四人,统一穿红色校服裤和白色短袖。 人高马大成年男性alpha你来我往拍皮球的场景实在诡异。 对上视线,两拨人马面面相觑好一阵儿,最后是丛安河拉着戚不照,面色不变地冲几个学生颔首,波澜不惊错身离开。 出门才撒开手,戚不照树獭一样从后面挂到丛安河身上:“哥哥,刚才好帅。” “那叫二皮脸,”热,丛安河没赶他下去,“跟你学的。” 从体育馆出去,漫无目的地逛,走一遍操场,坐了会儿落灰的看台。 中途途经图书馆,大大一座玻璃房子,刚巧看见王润正带几个高一的孩子在一楼搞兴趣班。 是角落围得雅座,四面环不封顶的大理石纹墙,不知道能教出直升竞赛班的苗子。 丛安河看见他,他没看见丛安河。 讲得入神,丛安河没出声叫他。 两人离开图书馆,绕去小花园,最后往长椅深处走两步,在钟楼脚下的活水小溪边落脚。 水很清,铺了鹅卵石,间或有锦鲤穿游而过。 “怎么不叫他?你朋友。” 丛安河蹲下,旁边是丛结果的樱桃树,满树红樱熟得透亮,摇摇欲坠下。他指尖拂过流水,说:“没有必要。” “我以为你是应他的邀。” 人都聚在主校区,附近连早恋的小情侣都没见到。丛安河摘下口罩:“不合适。都是学生,我名声不好。” 戚不照沉下脸,没说话。 “戚不照。” “” “小戚。” “” “宝宝。” “”戚不照默不作声把下巴放他肩膀上,“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会生气。” 丛安河觉得新鲜:“生气会怎么样?跟我吵架?” “不吵,浪费时间。”戚不照淡淡,“我会把你绑起来,从后面进去,然后咬下去,标记你。” 丛安河被他揉着后颈,咬痕还没淡,腺体微胀发麻。 回击几乎是本能,alpha柑橘香气沉稳又清爽,戚不照埋头深嗅,他最近情绪总不稳定,颈侧青筋漫出来,上瘾般卷进或柔情或粗暴的幻境。 “这么诚实。”丛安河同他贴贴脑袋,声音有些哑。 “说过以后不再骗你。” 丛安河却答:“你哄我的时候挺可爱的。” “你没当真。” 丛安河把手擦干,道:“说谎是人的天性。” 戚不照嗯了声:“我爱你。” 锦鲤游过,丛安河眼见它尾巴尖荡出三五圈环状水波。 他经验丰富,爱字容易讲,为你追风逐月这种好听话把耳朵磨出茧,真与假却与他无关,只当别人入戏太深,灯光并舞台廉价,于是轻轻一笑,便能随处安放。 明明无风,叶子却动起来。 一颗樱桃就这样滚下来,不打招呼,砸上鼻尖。 要落进水里,他几乎下意识双手合捧。 于是沉甸甸一枚就躺进掌心,红到烂熟,像摩西袍上三色线描出的红石榴,生于旷野的以色列人从迦南带回这类浆果,他们剖开,而后向上感念上帝的恩典。 你看,丛安河想,我接住了。 戚不照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肩膀上摘下去,躺上身侧那张木质长椅。 躺得很熟,闭着眼睛。空间局促,他腿放不下,只好半支在地上。 “在想什么?”丛安河起身。 “想你的朋友。” 怎么总想他。丛安河强调,“王润是beta。” 戚不照:“beta更该防,你前科累累。” “祖宗,”丛安河道,“我人都被你搞了,你担心什么。” 戚不照突然开口:“他真的是beta吗?” 丛安河挥开盘绕的蚊虫:“为什么这么问。” 花架被清过,没有荫蔽,日光太晒,戚不照抬手遮住眼睛。 “腺体受损的alpha,精神过度集中或亢进时信息素有概率溢出,但持续期短,达不到omega的标记浓度。如果损伤不可逆,医院会出具证明,重新判定第一性别。” 丛安河一怔。 “我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很淡,”戚不照说,“就刚刚。” 丛安河弯下腰,半晌才问:“你还怀疑谁?” 戚不照答:“我谁都怀疑。” 全校那三届共四千人,连beta都算上,不讲道理地无差别攻击。 丛安河垂眼看他,他还想说些什么。 戚不照笑不出来的时间很少,他生而富足,没走青云梯,独木桥上看过的东西好的坏的都多,不同于华美皮囊,内核固若金汤,所以大部分情况他游刃有余,活得相当野蛮。 他不笑,丛安河便笑。 好日子不该谈这些。 樱桃过了冷水,丛安河拎着梗,轻拿轻放。 果肉香气微涩,戚不照唇上一凉,想说的悉数吞回去。他放下遮阳的手,睁眼对上目光。 丛安河把樱桃拎起来,让他开口讲。 “我以前常去体育馆打球。” 丛安河:“我也经常来,怎么没见过你?” “又错过了,”戚不照抬手拨乱他额前微垂的碎发,“我们。” 丛安河不爱听。 “明明没错过,”他又把樱桃放上去封口,重复,“我们。” 戚不照目光好深,一瞬不移。 丛安河倾身,想和他咬下同一颗烂熟的浆果:“谢谢你找到我。” 怪樱桃皮太光滑,相触的一刻便如伊甸园成熟的果子,咕噜噜从两人唇间滚下去,最后咚一声栽到水里。 溪水尽头接校区西边的河,这颗樱桃就这样慢慢地游,开始一场好长的流亡。 两人僵立半刻,眼对眼地齐齐笑出声。 “都怪你。”好不容易搞次浪漫,丛安河痛定思痛。 戚不照单手撑起身,另一只手压住丛安河脖子:“好,” 他凑近,避开嘴边伤口接吻:“都怪我。” 亲得难舍难分,远处树丛却窸窸窣窣响起动静。 戚不照耳聪目明,装起聋子和哑巴。 可惜好景不长,远处谁风风火火奔袭而来,小高跟踩得哒哒作响。 “谁在哪儿躲着,给我出来!趁我还能好好讲话,现在立刻出来!” 声音耳熟,丛安河眉头一跳。 没几秒,树丛里灰头土脸钻出一对偷偷牵手说悄悄话的小情侣。 戚不照看了眼,哦一声:“我高三班主任,姓张,升职了,现在做年级主任。认识?” 还真认识。 高三早恋,还是自己班上的,张老师勃然大怒。两个学生被骂得面红耳赤,个儿矮的已经流起眼泪。 戚不照动了动腿,不巧踩断截树枝。咔嚓脆响,张老师视线很快被吸引。 “谁,还有谁在那儿?” 张老师让两人站这儿别动,小高跟哒哒走近, 声名狼藉的前同事趁校庆混进前单位,还躲在小花园里和她曾经的刺儿头学生接吻。 想想都觉得刺激。 戚不照扒拉下帽子,反手盖在丛安河脸上。 低声,说,快跑。 情况紧急,没约好在哪儿碰面。 丛安河在校园游荡,路过出名的两棵祈愿树,树上挂满红条。他随手拨开几块颜色陈旧的,红布上涂黑色油性笔,隔几张就能看见一个“戚不照”。 有祝愿他一切都好的,丛安河觉得这树该是灵的。 有希望被他看见,同他做比翼鸳鸯的,丛安河又觉得这树确实不灵。 穿过综合大厅,黑板还是那块黑板,但当年那张处分和表彰都已撤下。 能见时没见过,想见又见不到。 他突然觉得遗憾,情绪如浪涌,托他双足,无知无觉往校门口的大表彰栏赶。 红纸褪色褪了好几波,五年前的优秀毕业生早成陈年故事。 玻璃盖堆灰,但没上锁。 他掀开,摸到底板时,老化纸张发出碎响。 从前办公室传言,高三年级前五有个学生,因为长得太好,照片频频失踪,被人偷过,也被人藏过。 他只当笑话听,过耳便忘,没想红纸一晃,真从背面夹层掉出张证件照。 双面胶干透,触感粗糙。 照片反过来,蓝底,白短袖,短发,和一张眉目深刻到桀骜的脸。 丛安河入定一样垂眼看他,拂去浮灰,好半天才回神,翻来覆去,只吐出句轻得不能再轻的“Fck.” 时近午餐,从里向外的人多起来。 保安看他原地发呆,狐疑上前。 丛安河把照片翻握掌心藏住,帽子压了压,反客为主问:“师傅,门口那家快餐店还开吗?” 保安愣了下,点头:“开,左转八十米就到。” 丛安河出了校门,给戚不照发消息,说在餐厅等他。 手刚握上门把,看见几米开外,炸鸡汉堡门店外排起队伍。 刚付完款的女人拿油纸包的汉堡,头发剃成板寸,发根枯黄,雀斑如泥溅,瘦得像架骷髅。 丛安河站定。 沉默变成冗长的数秒活动。 故地重游前,他有很多想法。杂乱无章,纠缠到捋不清。 汉堡店没有座位,大夏天,她就站在艳阳下,眼神很空,看向路对面。刚出锅,还烫嘴,她像没了痛觉,一口一口,机械吞食高温油炸过的鸡排。 人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回避和撒谎本质并无不同。 如果当初没选择做老师,如果当初没在那个时间点来到这所高中,一切会怎样。 他曾做过这样的假设。 丛安河掀开手机壳。 照片塑封,鲜活如在昨日,他把十八岁的戚不照装进去,软包壳严丝合缝将它封存,像缝起一道经年作痛的伤疤。 在花园长椅边和戚不照分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戚不照起身,高了班主任三十公分,面对面很难不仰起头。气氛还不错,大抵在叙旧。 埋头逃开实在不够漂亮体面,戚不照不该一个人站在那边。 如果因缘际会真有命定他想,我都接受。 女人手里汉堡只剩半大的角。 丛安河把手机妥帖装进口袋,取下帽子和口罩。 “乔颂,” 他喊她, “乔颂。” 作者有话说: 典故出自《圣经》 长椅出现在45章,戚不照逃课时常睡。 第1章 安静的二十七分钟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点了杯冰橙汁。” 快餐店面积不大,丛安河选的桌子在角落,靠门。他和乔颂对坐,在她面前放下一瓶开了盖的冰镇果汁。 乔颂没说话,只用那双大而黑的眼睛看他。 丛安河温声:“不喝吗?” 乔颂抬头,看一眼快餐店墙上老旧的挂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赶时间。” “你吃药了?”丛安河问。 乔颂没说话。 “那就好,不然我们今天恐怕很难沟通。”丛安河点头,用筷子撬开豆奶:“我知道你恨我,恨到想捅我一刀,让我偿命。” 乔颂不发病时人很安静,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默,眼神总是涣散,很少聚焦在一点。 她不回答,丛安河就继续:“但你不能。” 乔颂穿着工服,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短袖里。 缺维生素,她嘴角长了一串燎泡,吃汉堡时嘴张得太开,结的痂被挣裂,半翘着。她抬手直接撕下,伤口渗出血来。 “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豆奶的玻璃瓶在木桌上转了一圈,丛安河对她说,“乔颂,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乔颂离开,丛安河又坐了一阵儿才起身。 适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其他食客或多或少用余光打量他。 他推开门,一只脚踩下台阶,就看见门边站着戚不照。 “等多久了?” 戚不照:“两分钟。” 丛安河:“你看到她了。” 戚不照到的时候她刚巧走出来:“是乔颂。” “嗯。” “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丛安河早取下口罩。昨天被戚不照啃了嘴角,其实只破小半层皮。 把帽子还给他,丛安河道:“她吃过药,病情控制得还可以。” “嗯,”戚不照说,“然后清醒地研究怎么对付你。” 丛安河哑口无言。 戚不照去牵他手:“不在这儿吃了,我们换个地方。” 丛安河手背敷了敷眼睛,有些走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嗯,好那回去收拾行李。” 这幅迷糊样子实在罕见,戚不照好笑:“要不要顺便睡一睡我?” 丛安河这才回神,额头往他耳骨上一磕,答得毫无威严:“不、要。” 下午的航班,午饭在机场快餐解决。 上了飞机,丛安河难得睡满全程,落地时眼睛都睡肿。 戚不照无线看了两个小时的恋综双人cut,看到手机快没电,取完行李先在箱子里翻出充电宝,再翻出一束花,就这么大剌剌抱着回去。 行李放回家,丛安河洗完澡就到晚饭时间。 戚不照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丛安河正坐在床沿,边看窗外边发呆。 随便从衣柜里翻出件短袖,戚不照套上:“哥哥。” 丛安河慢几秒转身看他:“嗯怎么?要我给你吹头发吗?” 戚不照愣住一瞬,旋即便笑,说,好啊。 接上插头,电吹风出风口呼呼作响。 别墅那次也给他吹干过脑袋,但那时候戚不照还是长头发,手感略有不同。 丛安河指尖拂过发根与发稍,直到柔软干燥,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推下开关。 噪鸣声停下。 “我好像又走神了,你刚刚”丛安河道,“你刚刚叫我不是想撒娇。” 戚不照不置可否,只说:“我饿了。” 热水澡蒸一遍,alpha身上的信息素多少会外溢。 丛安河俯身,从身后环住戚不照脖子,嗅了嗅后颈,玫瑰香气优雅甜蜜,让他获得奇异的安宁:“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要。” “那你做。” “不做。” 丛安河同他撞撞脑袋:“少爷,你不做,我不做,要叫你们家私房厨师么?我还没吃过米其林手艺。” 戚不照单手合握他两只交叉在前的手腕:“早说你想吃这个。” “我开玩笑的。” “哦,”戚不照说,“但我当真了。” 丛安河还没来及骂他小心眼,就觉出他指腹顺脉搏处一路向下,滑至掌心。 触感粗糙,戚不照就这样拨弄丛安河纷乱的掌纹,连贯流畅,似有章法。 “走吗?”戚不照问。 场面太过似曾相识,丛安河甚至还记得那晚银滩戚不照穿着什么样的裙子。 他有片刻恍惚,笔画便化在掌心,稍纵即逝。 “去哪儿?” 戚不照答:“出门找点儿吃的。” 丛安河说好,于是两人稍作收拾便出门。落锁前丛安河才想起问,到底在他手上写了什么镇宅符。 戚不照替他合上门,咚一声。 算命先生说他八字不好,霉运缠身,天生走背字 手指点在门板上,戚不照难得不绕关子,一笔一画重新下笔。 横屏竖直,上士下口。是个“吉”。 丛安河一怔,听戚不照开口。 “我帮你看过手相,说你傍上大款,会否极泰来。你不信,但没关系。”他说,“我运气很好,全都给你。” 小区没走出多远就是闹市街区,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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