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人清晨来过,已经走了。” “谢谢。”丛安河说。 他扫码填完信息,才把戚不照从车里刨出来。戚不照怀里抱着那捧栀子,跟他进了墓园。 平安区位置靠里,走一段时间才能看见层叠的灰色坟茔。 轮椅上楼梯不方便,戚不照没跟上去,拍拍丛安河的腿,把花递给他,自己在下面等。 丛安河走得很慢,最终停在某座墓碑前。 视力太好,角度合适,戚不照看清墓前摆了一大捧新摘的百合。 丛安河蹲下。墓碑刻字描金,摆既然新鲜果子,百合雪白,栀子单朵小了很多,他隔开一段放置。 似乎没话想说,他稍作停顿就起身离开。 楼梯有十六阶。 戚不照数着数字,他在还剩三级的地方停下。 坐轮椅身高折了一大半,戚不照只能抬头去看他。 出门时明明是晴天,现下却从北面远空递来一片沉郁的阴霾。 头顶的颜色转成灰亮的蓝,饱和度淡下来,仰视的人影连同轮廓异常清晰。 丛安河轻薄的浅咖色短袖衬衫迎着闷热的风,袖口被吹得鼓鼓,额前碎发如浪起伏,光影让他的面孔呈现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干净。 “戚不照。”丛安河叫他的名字。 风还在吹,声音却没被吹散。 戚不照也任耳边乱发在无形的力中散成晕在水里的墨纹。 “我在。” 丛安河往下看。上学时老师讲以动衬静,墓园的鸟叫声时时,清亮短促,果然安静。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大风卷掉灌木常绿的叶,送它上青云。 “他叫乔秋,” “曾经是我的学生。” 第24章 一扇铝制的四面窗 丛安河本科就读名校,学的是师范类英语,毕业后进五星级高中实习,带高一两个班的英语。 正式上课前,丛安河从四班的班主任手里拿到了一个孩子的资料。 乔秋,高一四班,男,十六岁。 分化得比较早,是个Omega。 右上角的两寸免冠蓝底证件照衬出一头枯黄色的卷发,过分瘦削的脸凸出两块坚硬的颧骨,嘴唇很薄,照片里也不笑,僵硬地抿着,眼睛很大,很黑,没有神。 过分显眼的亚健康。 班主任提点了各科任课老师,在丛安河这儿多留了一阵。 “这个学生户口不在本地,父亲已故,母亲重病,有个哥哥,两年前也因为事故去世了,现在是姐姐在管,昨天给他填了住宿申请。我接触了他两次,感觉性格比较孤僻,反应也有点儿慢,平时多注意一下他的状态吧。” 新老师,初入社会,担心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所以多说了几句。 丛安河点头说知道了,把学籍资料收进柜子。 见到乔秋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丛安河这张英俊到有些失真的脸,在荷尔蒙躁动难安的高中校园像石子投进沸水,煮不熟也要咕噜几声。 途经窗口迈进教室,学生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静默里走向无声尖叫,表情一个比一个浮夸。 丛安河哭笑不得,放下课本,做了自我介绍。 我姓丛,丛安河,可以叫我Mr.Cong或者Chad,都行。 他扫视一圈。 根本没特意去找,一整个教室只有一具套在宽大校服里的骷髅。 人比证件照上还要瘦,乔秋很端正地坐在教室的中后排,肩膀轻微内扣,桌面很干净,他低头在看今天新发的课本,露出的发顶干枯却柔软。 丛安河没在他身上停留,点了名,开始上课,第一堂课结束前五分钟,他根据自荐暂定了英语课代表,是一位口语非常地道的长头发姑娘。 “我那时候的工作环境还不错,办公室是八人间,还有一块公用但有隔断的休息区。我们英语组人手一张折叠床,中午就在那儿睡一会儿。” 丛安河很少会想起那些事。五六年前,不长不短的时间,却已经久得像是上辈子。 办公室的窗口种过三盆多肉和一盆绿箩,几块或绿或红的颜色已经从记忆里淡掉,剩下的只有铝制的四方形窗框,再往外看是新建的图书馆,一共五层,玻璃墙面会折射午后的强光,能把一大片校园收进框里。 戚不照被他推着,从墓园出去,又绕到公墓西边的小湖。 这里不久前下过一场雨,芦苇疯一样窜上去,高的像树。风一过,打在地上的影子就大块大块流动起来。 戚不照突然笑了,问:“办公室睡得舒服吧。” 丛安河莫名其妙,答:“挺舒服的。” “你有没有因为睡得太熟,所以耽误工作?” 丛安河挥手赶蚊子:“没有,别诬陷我,我很敬业,没做过这种事。”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知道了,你继续”戚不照转过头:“你盯我做什么?” 丛安河:“在想你嘴里有几句真话。” “你呢,没有骗我?真没在办公室里睡过头?”戚不照不答反问。 “” “老师,怎么不说话了。”戚不照碰碰他。 “没有。”丛安河扔出两个字,又沉默:“开会迟到倒是,嗯,确实有一次,就只有一次。” 戚不照笑出声,两秒钟后被丛安河有心报复推上鹅卵石小路,颠簸到话都说不清楚。 午后的太阳照着湖里的水纹,热浪从四面八方滚过来。丛安河看见戚不照脖子上出了汗,在光下微闪,他肤色苍白,像一只畏惧日光的吸血鬼。 于是不再漫步,打算带他离开,向停车的地方走过去。 池边浅滩上聒噪的癞蛤蟆此起彼伏地叫,鸣叫声无孔不入传进耳朵。 难听。戚不照嫌吵,捂住耳朵,丛安河拐了个弯儿,绕远沿梧桐大道推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乔秋是在五年前去世的,今天是他的忌日。”他很轻地笑,感慨时间如奔腾白驹:“竟然已经五年了。” 戚不照不知道想到哪儿,有几秒没有讲话:“死因是什么?” 丛安河沉默两秒,答:“坠亡,从七楼。” “是天台?” 丛安河说:“对,像鸟一样。” 戚不照不语。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还不错,下午五点多,云像被火烧过一样,从天台看更漂亮。”丛安河眼神有些空。 戚不照问:“他是自杀?” 丛安河回过神,轻轻嗯了声。 戚不照想起什么:“我们来的时候,墓前还有一束花。” “门卫说早上有人扫墓,应该是他姐姐来过。前两年他母亲也重病去世,现在只剩这一位遗属。” “你在躲她?” 不管几次,丛安河都惊异于戚不照的敏感。 “算是,遇到她会”他措了下词,尽量委婉:“有一点麻烦。” “她认为乔秋的死和你有关?”戚不照转过头,随口一问。 他总有种置万事如无物的自如,吃过苦,所以不是年少轻狂。皮囊华美,内核却固若金汤,谈及生死举重若轻,还以为自己在同他讲一件极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车旁。 或许是话题太沉重,丛安河把车门打开,一时并不作答。 车停在树荫底下,但高温还是很快把车内的空气烤化。他摸了把被日照晒烫的皮椅,提醒戚不照小心屁股,才把人抱进去。 尽管直观上看不太出来,戚不照确实比刚见面那会儿增重不少。丛安河抱进抱出不至于艰难,却绝对不算轻松。 戚不照坐进车里,被闷得有几分麻木:“快点到冬天吧。” 丛安河开了车里的空调,看着戚不照恹恹的一张脸觉得好笑,把空调的出风口冲着他调:“你前段时间还没这么怕热。” 戚不照闭上眼睛:“这证明我正在恢复。” 丛安河启动车子,打开导航。他疑惑:“身体机能恢复会让人对温度更敏感吗?” “我是说腺体,”戚不照笑了声,突然转头去看他:“是我的腺体在恢复。” 发动机嗡鸣。 alpha和omega的腺体敏感且关键,受损后,会影响体感、生理结构、甚至骨骼和外形。 空调温度低,车里的温度缓慢在向下降。戚不照的眼神很专注,投进车窗的暖色光让眼睛呈现近似琥珀的质地,纯粹过了头,总觉得是一种包藏祸心的天真。 丛安河的犬齿有些痒。 他深埋alpha腺体的后颈不合时宜地胀起来,以至于指尖亢奋得轻微发抖,让他无端烦躁。 易感期大概真的要提前了,丛安河想,这有点糟糕。 “一起去滑雪吗?”戚不照移开视线:“等到冬天。” 丛安河踩上油门,尾气喷出一排辛辣的热浪。 车开远了,他没有回答。 第25章 看着他,看着我 回程的路上,戚不照短暂地陷入睡眠。 丛安河把车停在别墅院门前,停车时轻手轻脚。 但车一停,戚不照就睁开眼睛。人最没有防备的梦醒时刻,即便只是浅眠,也露出了罕见的茫然。 可惜丛安河没来及看清,那些情态转瞬就消失不见,他只成功捕捉到戚不照转过来的前半秒,那是一种沉静到恐怖的锐利。 “到了?” 捕猎动物的本能让丛安河亢奋又战栗。 他不安于临近易感期的失控,于是很快别过头,回避一次即将到来的对视。 “嗯,到了。” 丛安河把戚不照送进别墅,自己开车去了剧院。再回来是晚上七点,他还了车,从地铁站步行走到度假村门口。 这儿不止有他们几个来录恋爱综艺的社畜。前几天隔壁住着一家七口,老的每天在门口吹长笛和短笛,中年夫妻走路带风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青春期的三胞胎从早到晚不是吵架就是斗殴。 这两天换了四个采风的艺术家,行李已经打包,明天又要走了。 海风隔着千米吹过来,看叶子拂动的走向,空气便有了形状。 度假村门口有两座彩色滑梯,造型庞大又古怪,晚饭的时间,白天偶尔显身的孩子们都不在,只有二层橙色滚筒的楼梯上亮着一点猩红火光。 滑梯附近没有路灯。 再往上看,湿润的海风里漂着一团海藻样的红。 丛安河从另一边靠近,步伐不重,梯子是铁质,嘎吱嘎吱几声刺耳的响,然后一罐滚着水珠的冰镇果酒贴上莉莉娅的手背。 火光闪动,在抖动下熄灭了。 莉莉娅吓了一跳,看清丛安河的脸时反应有些大,猛地站起身。如果不是他及时拦住,头就要像弹起的皮球撞上顶部的横栏。 “谢谢。” 莉莉娅抬手别住随风乱飘的红发,撤开几步,靠在两级楼梯下的栏杆。 烟熄了,味道还没散。 丛安河没再靠近,反身倚在身后的防护栏上,左手把酒递给她,右手还拎着一整袋同样味道的果酒罐子。口味上新,刚在附近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的。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莉莉娅接过,随手把烟塞进袋子里。她还以为是摄像师,疑惑为什么刚走就又回来,抽烟有什么好拍的。 “有点。” “对不起。” 莉莉娅摇头:“是我太入定了。” “入定的那是老僧。”丛安河笑了,纠正她:“是‘太入神了’。” 莉莉娅愣了愣,半晌点头:“低级错误,要记下来。” 认真到严肃,很独特的个人风格。丛安河面上笑意未褪:“快吃饭了,你怎么坐在这里?” “马上回去。” “还在和霍闹别扭?” 莉莉娅别过脸,闷声不吭,撬开易拉罐。 丛安河算了算:“二十八天挺短的,过完这周末只剩下一半。” “十一天也不算长,”莉莉娅看不出是不是在嘴硬:“刚满三分之一个月。” 及时止损。丛安河半真半假叹了口气:“好无情。” 莉莉娅却道:“不如你。” 丛安河置若罔闻,问她,也像在问别人:“变回陌生人很容易,你能接受吗?” 莉莉娅亦装聋作哑,不答反问,问题突兀:“你有过几位前任?” 丛安河始终没看她,目光放得很远,太阳已经落山,于是便看云。 不谈爱很难谈关系,他只能把范围泛化处理:“一些。” “所以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莉莉娅定定地看着他,“若无其事轻轻揭过,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 “成语用得很好,伊万诺夫娜记者。”丛安河夸她:“但你没必要这么试探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莉莉娅:“我” 丛安河补充:“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 “” 莉莉娅闷闷喝一口酒,不说话了。 丛安河看了眼时间,今天晚上是高珏和黎宵主厨。高珏慢性子,另一个却是急脾气,估计饭已经做好了。 话题尖锐,他轻轻放下,招呼莉莉回去。 莉莉娅再次沉默仰头,玫瑰味的果酒滚进喉咙,馥郁的甜后是呛人的辛辣。听起来美丽温和,度数竟然不低。 “戚举和你出门了?今天。”她不知道跟谁学的倒桩:“早饭的时候,他和你都不在。” 丛安河很轻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莉莉娅以为他不愿回答,于是自讨没趣地耸耸肩,不再追问。 刚迈出一步,却见丛安河手一撑。人从二层围栏底下钻过,又轻盈跃地。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落了地,很平静。 “过去是,现在也是。所以你不用担心。” 开锁进了门,高珏正在餐厅摆盘,霍流馨下班路上顺来几份网红店的点心,她站开几步,挽上头发,左右上下地换角度拍照片。 “右上角显得有点空,小高你觉得呢?”霍流馨盯着屏幕的取景框,问。 高珏凑过去,沉吟,嗯了声。 正巧丛安河路过,把果酒撂在桌角。 “这样可以么?” 高珏脸上浮起笑,霍流馨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谢了。” 莉莉娅默不作声在霍流馨身侧落座,丛安河深藏功与名:“客气。” 该吃饭了。高珏背过身去布置碗筷,催促:“安河,我腾不开手你叫叫他们。” “在房间?” 高珏摇头:“都在阳台,他们聊了好久。” 落地大窗敞,窗帘被风掀开缝隙。 丛安河撩开一角浅豆绿色的帘子,室内的光同室外的影割出条线,线外是熟悉的人影。 黎宵难得站得板正。三米多长的阳台,他僵立角落一动不动,叼着根烟没抽,眼睛没有焦点,像在受刑。 戚不照撑着脸看他,似乎兴致盎然,有很多话要说。 丛安河敲敲玻璃。黎宵反应极大,活像匹受惊的马,看清来人,烟啪唧砸到地上。 丛安河解释:“吃饭了,我来叫人。” 烟在地上,因为没被点燃,看起来像根无辜的棒槌。 黎宵半点儿没有要去捡的意思,仿佛往前迈一步就是无底深渊。他手忙脚乱,摸完头发又理衣服:“那什么,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我饿得要死,我,我,我这就走。” 胡言乱语慌不择路,表情十分精彩生动,也不等丛安河说什么,螃蟹爬一样横蹿出阳台,飞速冲向餐桌。 戚不照:“” 丛安河:“” 丛安河指他,无声问怎么了,戚不照云淡风轻答,谁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丛安河纳闷:“你和他说什么了?” “冤枉。”戚不照举手投降:“他问我今天是不是跟你出门,我如实说是。然后他又问,你到底哪里好。” 丛安河也问:“我哪里好?” 戚不照答:“目前没发现不好。” 夸张。丛安河不信:“就这样?” 戚不照笑而不答,显然不是。 丛安河放弃:“好吧。” 他没追问,戚不照却觉得失落。这人有时游刃有余如大局在握,有时却幼稚堪比智力缺陷:“不考虑利诱吗?我会说的。” 丛安河一票否决:“不考虑。” “好吝啬。” 丛安河把他铲进餐厅,说,你知道就好。 第26章 芝士海飞行 天气预报里周末两天都是晴天,这周约会照最初的设计安排在周六。第二天是周五,截止至凌晨,又是六封密封完好的约会邀请会被塞进后院信箱。 拍摄以来,节目组出手干预的内容比丛安河想象中少得多。 他预期的人物设定是绅士忠诚的骑士,任务只有坚贞如一地守护那位来节目诈骗的公主。整条发展轨迹没有大的变动,或许导演在暗处有安排,却没有落到他身上。 难得六个人整整齐齐吃早餐。吐司煎蛋,果酱酸奶,各位早没了第一周积极准备的兴头,相当朴素。 丛安河心里有事,捡了片吐司,柑橘酱涂歪到大鱼际,他却毫无所觉。 高珏架起平板,刷到什么,哇了一声。 黎宵坐得离戚不照很远。他塞了根油条,两眼青黑,口齿不清,恹恹问:“怎么了?” “今早的热搜,滑雪联赛薛文拿了亚军。” 平板转过来,亮度太高,视频里白茫茫,差点把黎宵闪瞎 丛安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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