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结婚六年,谢书妍第一次主动亲近女儿。 五岁的女儿惊喜极了:“爸爸,阿姨终于同意我叫她妈妈了。” 我鼻尖酸涩,女儿还小,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声迟来的“妈妈”,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今天下午小区消防演习,警报毫无征兆响起,谢书妍抱起白月光的儿子就往外冲, 将我们的女儿丢在身后。 她不爱我,同样也不爱我们的孩子。 因此在二选一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 女儿察觉我情绪低落,急忙为谢书妍解释: “爸爸,你别生妈妈气,妈妈只抱皮皮走,是因为不知道我也在家。” 如此敷衍的借口,女儿却深信不疑。 小小的孩子满怀憧憬: “妈妈最近变得好温柔,是不是只要我乖,妈妈也会像喜欢皮皮一样喜欢我?” 我心中一阵钝痛,不忍心打碎女儿的希望。 我和谢书妍的婚姻,就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我对她一见钟情,追求她整整两年,竭尽全力对她好。 她胃不好,我每天为她送爱心便当。 她生理期,我早早给她备好红糖水。 她喜欢被人关注,我就每个月都当众表白一次。 整整24次,可谢书妍从未给过回应。 直到她主动提出要跟我结婚,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 可婚后才得知,她并非被我的真心打动,而是那天她的白月光宴景行出国结了婚。 她需要找个人应付家里传宗接代,所以选择了我这个听话的备胎。 刚检查出怀孕,她就像完成了任务一样,立马和我分了房。 女儿出生后,她不曾抱过女儿一下,更不许女儿叫她“妈妈”。 女儿两岁,弄皱了她一本旧书的封面,她就罚女儿一天不许吃饭,冷眼旁观女儿饿到脱力。 女儿三岁,只因当众叫了一声妈妈,就被独自扔在幼儿园门口,被一群小朋友叫喊“野孩子”。 ...... 我曾不止一次冒出离婚的念头, 可每当看到女儿对谢书妍天然的依赖和向往,我还是努力安慰自己: 人心总是肉长的,女儿这么乖,谢书妍总会喜欢上她。 直到宴景行离婚带着孩子回国,住进我们的家。 我终于意识到, 原来,她也会耐心哄孩子睡觉。 会推掉工作陪孩子去游乐园疯玩一整天。 会费尽心思做功课买各种零食和玩具...... 她只是,不愿费一丝心神在女儿身上。 我忍下心中酸涩,摸了摸女儿的头。 “糯糯,妈妈喜欢的人回来了,爸爸带你离开,好吗?”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能叫她妈妈。” 女儿眼睛一下就红了,她急切地拿出五张卡片递到我面前,卡片上是谢书妍手写的字:心愿卡。 “爸爸你看,妈妈给了我五个愿望,她说我想要什么都会满足我,她也开始喜欢我了,对不对?” 女儿巴巴地看着我,试图向我求证,她也是能得到妈妈疼爱的孩子。 可我心知肚明,这几个缥缈的愿望,也只是谢书妍的事后补偿,不掺杂半分爱意。 我避开女儿渴望的眼神:“糯糯乖,听爸爸的话,好不好?” 女儿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 “可是爸爸,我连一张心愿卡都还没有用。” “如果妈妈能实现我的心愿,我们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妈妈要是做不到,我......我就不要她了。” 这一刻,我没有办法拒绝女儿小心翼翼的恳求。 “......好。” 谢书妍,你给了女儿五张心愿卡,我和女儿给你五次机会。 倘若你一个都抓不住。 我和女儿,就都不要你了。 2 临睡前,女儿一笔一划写下第一个心愿。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想让爸爸妈妈陪我一起过。” 我将卡片拍照发给谢书妍。 谢书妍难得及时回了消息 : [好。] 得知谢书妍答应了,女儿的脸上立刻扬起了开心的笑。 她双眸发亮,兴奋地说个不停。 说妈妈已经知道她喜欢什么,一定会送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又说哪怕没有礼物,有妈妈陪着过生日,她也很开心。 说着说着,女儿问我: “爸爸,明天妈妈就能完成我的第一个心愿了,对不对?” 我点了头,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天下午,我先去接了女儿放学回家,才出门去拿蛋糕。 路上,我特地发了消息提醒谢书妍早点回家。 哪怕我对她彻底失望,也不想让女儿的期待落空。 这是她第一个,有妈妈陪着过的生日。 可当我回到家,却看到了女儿衣衫单薄,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我赶紧脱下外套裹住女儿,握住她冰冷的手。 “怎么穿这么少跑出来,赶紧进去。” 她却边哭边摇头。 “妈妈让我罚站,我进去她会生我气的。” 我双手发颤。 我也想知道,寒冬腊月,大病初愈的女儿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才会在生日当天,被谢书妍赶出家门。 我将女儿抱起,径直推开门。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谢书妍和宴景行围着头戴生日帽的皮皮,正在给他唱生日歌。 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写着皮皮的名字。 我确实不知道,今天也是皮皮的生日。 见到我和女儿,谢书妍皱眉站了起来。 “糯糯还没站够半个小时,擅自拆别人的生日礼物,一点教养都没有,她也该长长记性!” 摆了一地的生日礼物,其中一个有被拆开的痕迹。 可那正是昨天睡觉前,女儿猜谢书妍会送给她的那个电动娃娃。 女儿不是擅自拆别人的礼物,而是她以为,她的妈妈真的会帮她过生日。 女儿的眼泪润湿了我肩膀的一处,那抹潮意也蔓延到我的心底。 我勉强克制住在女儿面前掀翻桌子的冲动,抱着女儿回了房,将孩子裹进被子里。 然后出门去拿被遗留在门口的蛋糕。 可谢书妍抢先一步将蛋糕拿了起来。 “今天......也是糯糯的生日?” 3 谢书妍难得懊恼。 “我不知道她的生日就是今天。” 我眼里满是讽刺。 给她发消息的时候,我没提日期,谢书妍也没问。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是我犯傻,我竟然以为她会记得。 可她却记得住别的孩子的生日。 “我去哄哄糯糯。”谢书妍主动开口。 可还没走到卧室门口,皮皮的哭声让谢书妍再也迈不开一步。 “裴安,我......” 没等她说完,我径直从她手中拿走了蛋糕。 谢书妍松了口气,“我先陪皮皮过生日,迟点再去看糯糯。” 我没理她,将蜡烛摆好,笑着送到女儿面前。 “糯糯,该许愿吹蜡烛咯。” 女儿盯着门口看,始终没出现的人让她再次红了眼眶。 “我不许愿了,反正也实现不了。” 我掐着手忍住泪意。 “那爸爸陪你吹蜡烛。” 吹过蜡烛,女儿却怎么也不肯吃蛋糕。 “妈妈让我罚站,我没站完,妈妈是不是对我失望了,所以才不来看我?” “不会,妈妈只是还在忙,她不是故意的。” 说着违心的话,哄睡女儿后,我才出了房门。 院子里,宴景行抱着皮皮举高高,一旁的谢书妍笑得温柔甜美,偶尔提醒他一句小心,目光片刻都舍不得从那对父子俩身上移开。 他们像极了一家三口。 这是我和女儿未曾有过的待遇。 尽管已经对她不抱期待,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我在窗前站了许久,眼见谢书妍抱着皮皮哄他睡觉,却始终没有想起来要去看女儿一眼。 我擦掉眼角的泪,转身回房。 女儿睡着了,眼角却有泪珠。 我轻轻地将她抱进怀里,心里的空缺也被渐渐填满。 谢书妍,这是我和女儿给你的第一个机会。 但你错过了。 ...... 第二天,我约见了离婚律师,将离婚事项全权委托。 下午去接女儿放学。 “爸爸,老师说明天要开亲子运动会。” 女儿将写好的第二张心愿卡递给我,她想让爸爸妈妈一起陪她去。 幼儿园的小朋友总在背后偷偷叫她“野孩子”,她想证明自己也有爸爸妈妈。 我心头酸酸涨涨。 幼儿园所有需要家长陪同的活动,谢书妍从来没有到场过。 我牵着女儿,将心愿卡递到谢书妍面前。 我能感受到小小的掌心沁出了汗,女儿眼巴巴地看着谢书妍。 “好。” 听到谢书妍答应后,女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不忘提醒:“是明天早上十点哦。” 谢书妍笑了,拨通电话取消了明天上午的工作安排。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妈妈保证,这次一定不会记错时间了。” 女儿开心地点着脑袋:“妈妈真好。” 我心头紧缩了下。 女儿真的很爱自己的妈妈,她一点点的好,就能轻易抵掉此前所有的种种不好。 谢书妍,希望你至少能有一次,不让女儿失望。 可是,她失约了。 次日上午九点五十,我收到了她的消息。 [我临时有事要忙,亲子运动会只能你和糯糯去了。] “妈妈是不是要过来了?” 糯糯小心翼翼地等着我的回答。 “妈妈有些忙,她......” 话音未落,糯糯就惊喜地看向门口。 “妈妈!” 我愣住,下意识也看了过去。 正好和刚刚进来的谢书妍,四目相对。 “妈妈!” 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 这一声,是皮皮喊的。 而宴景行,正微笑着站在皮皮身边。 心脏一跳一跳鼓动的惊人,我不敢置信。 谢书妍,你怎么忍心做到这个地步。 “妈妈!” “妈妈!” 女儿和皮皮,脆生生的呼喊再次叠在一起。 谢书妍顿在了门口。 4 “书妍。”宴景行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谢书妍不再犹豫,走过去将皮皮抱了起来。 “爸爸。” 女儿拉紧了我的手,“妈妈为什么不理我?” 我手脚冰凉,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 她的妈妈头一次来她的学校,却是来充当别的孩子的妈妈。 “这孩子怎么回事?连妈妈都能认错?” “怎么喊别人妈妈?五岁也不小了吧。” 窃窃私语中,女儿的眼睛红了。 而谢书妍始终没有解释半个字。 “不许你乱喊,这是我妈妈。”皮皮紧紧拢住谢书妍的脖子,对女儿大声叫嚷。 女儿松开我的手,小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向谢书妍。 谢书妍眉头紧蹙,盯着她的眼神中带着警告。 “阿姨,对不起。” 女儿红着眼开口,“是我认错人了。” 谢书妍一下愣住。 她以为女儿会大吵大闹,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道歉。 而这也是她允许女儿喊妈妈后,第一次听到“阿姨”这个称呼。 “你怎么......” 没等她说完,女儿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温热的眼泪打湿我的裤腿,烫到了我的心底。 我将女儿抱起,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无声地哭泣。 一声又一声的抽噎,在我的心里如同一下又一下的凌迟。 “糯糯,爸爸会永远陪着你。” 接下来的亲子运动会,我和女儿始终和谢书妍保持距离。 我们不理她,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们身上。 尤其的可笑。 活动结束,我和女儿刚走出幼儿园,谢书妍就追了过来。 “糯糯,妈妈给你买了蛋糕。” 等女儿接了,她才看向我。 “这是皮皮来新学校的第一个亲子活动,想要我陪他。” “他这么小就离开了妈妈,太可怜了,童言无忌,你别生他的气。” 怒意在胸腔里反复沸腾。 皮皮离开妈妈,却有谢书妍上赶着填补母爱的缺失。 可我的女儿呢? 她明明是有妈妈的,可她得到什么了? “妈妈。” 不远处,皮皮从车窗探出脑袋喊着谢书妍。 宴景行看向我:“皮皮妈妈,我们回家了。” 谢书妍没再看女儿一眼,掉头就走。 人群里,家长们带着孩子陆续往外走,我听到女儿的名字被反复提起。 “那个糯糯和皮皮妈妈长得可真像,糯糯还管人喊妈妈呢。” “说不定这个糯糯就是她的私生女,她爸爸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软饭小白脸还敢舞到原配面前,真是世风日下。” 我蹲下身,双手捂住女儿的耳朵,不想让她听见这些非议。 可女儿还是红着眼睛看向我: “爸爸,私生女是什么?” 这句话像是把带倒刺的钩子,在我心头勾出血淋淋的一道。 “别听他们乱说,糯糯才不是什么私生女,糯糯是爸爸最珍贵的宝贝。” 我没解释,可女儿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砸在那块用来赔罪的蛋糕上。 我终于看清楚,谢书妍送的那块,是芒果蛋糕。 而女儿,刚好对芒果严重过敏。 她四岁那年,因为吃了谢书妍带回家的芒果,进了重症室三天才出来。 此后,我对女儿耳提面命,家里也不敢放一块芒果。 可谢书妍,却忘的一干二净。 “爸爸帮你丢掉,好不好?” 女儿却摇头。 “这是妈妈送给我的第一块蛋糕。” “爸爸,我不吃,我看看就好。” 手机收到了宴景行发来的消息,是女儿手里这块蛋糕的照片。 [皮皮说芒果蛋糕吃腻了,他不想要了,这次便宜你们父女了。] 太可笑了。 我女儿千辛万苦得到的,却是别的孩子不想要的。 这一瞬,我心里反复沸腾煎熬的那些情绪,突然间止歇了。 这是第二次机会。 可惜谢书妍,你还是没抓住。 我带女儿返回幼儿园,办了退学手续。 给女儿留了一天时间,让她跟朋友们告别。 回到家,谢书妍他们已经到了。 我和女儿一进屋,谢书妍就拿着手机皱眉看我。 “糯糯老师发了消息给我,说要注意糯糯去新班级的情绪。” “裴安,这是什么意思?” 5 我和谢书妍的手机号,老师都有。 只是我的手机恰好没电,消息就发给了谢书妍。 “我想给糯糯转班。” “好端端的,转班做什么?” 我忍不住笑了。 “那下次亲子活动,你打算替哪个孩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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